“胡鬨!”
聽到這話, 夏有才氣得“啪”一下把筷子磕在桌上。嘴裡那口飯嚼也不嚼,囫圇給吞了下去,噎得他直捶胸口。
李招娣一邊幫夏有才順氣, 一邊問道:“不是說好了把一隻送去動物園嗎?咋又變卦了?”
夏瑤解釋說:“動物園沒地方養,送去他們也照顧不了。”
“咱們家有地方養?”話音剛落, 夏有才就接上了她的話,苦口婆心地重複道,“跟你說了多少遍,咱們就是普普通通的農民,養點豬啊牛啊就行了, 熊貓熊這東西咱們養不來!你是真的想讓它把村裡鬨得雞飛狗跳啊?”
夏瑤把紅包裡的一遝十塊錢拿了出來, 不急不緩地說:“不留在村裡養,我去山裡養。”
夏家二老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手裡的錢票上, 隻顧著驚訝,完全沒注意她說了什麼。
動物園裡沒地方?山裡有!
村裡人多不安全?山裡清淨!
既然沒辦法把它們帶過來, 為什麼不能主動去到它們身邊呢?
這一遝錢的衝擊力太大,夏有才一時還沒緩過來:“你, 你想咋養?”
夏瑤:“在山坳裡蓋間房,平時我就住在那裡照顧平平安安, 中午回來放放牛、遛遛豬, 這樣既能省得來回折騰,又清淨些。”
大學畢業後, 夏瑤一直是一個人獨居:白天忙自己的事, 下午出去遛遛養的狗,晚上路過家裡小區上去跟爸媽聊聊天、說會話,小日子過得好不自在。
要是能搬到山裡獨住,一來社恐的她可以減少和彆人接觸, 二來也能更好地照顧平平安安和幺幺它們,也沒什麼不好的。
早晚去村子裡“上班”賺點工錢,其餘時間都跟自己養得胖寶寶在一起呆著,這樣輕鬆愜意的日子豈不美哉?
用二百塊錢的獎金造一處屬於自己和崽崽們的家,值!
聽到夏瑤要去山裡住,李招娣瞪大了眼,語調都變了:“啥?你要搬去外面住?夏瑤,這可不是說著玩的,你一個姑娘家的,咋能住到那啥都沒有的山溝溝裡啊!萬一碰上個熊瞎……”
李招娣本來想說“萬一被熊瞎子叼走”唬她呢,結果一想,她養得就是三隻“熊瞎子”。又準備拿豺狼虎豹撲人的事嚇她,可記起夏瑤說上次幺幺一隻熊單挑一群狼的事……
“外頭不安全啊!”
不管安不安全,說不安全總歸不會錯。
“吃飯咋辦?生病咋辦?我們不陪著你,你可咋辦啊?我滴個乖乖!”
夏瑤拉著李招娣的手,溫聲寬慰她道:“娘,我長大了,不能讓你們照顧我一輩子啊。餓了,我可以自己做飯;病了,我能來村裡找劉叔看病。我這麼大個人了,該學著獨立、學著照顧好自己了。”
“真是個強種!”
夏有才飯都不吃了,雙手往後一背,扭頭往屋裡走,“人家的閨女都想著往城裡嫁,我的閨女倒好,不想著嫁人,倒一腦門想往山溝溝裡鑽,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走吧,你讓她走!我看她掏心掏肺地對那些畜生好,等她老了,畜生們能不能守在她床邊儘孝!”
李招娣從來沒有見夏有才這麼生氣過。
他們倆就夏瑤這一個閨女,從小到大都是把她捧在手心裡照顧著,重話都沒說過一句。
但今天為了她要去山裡住這事,夏有才是真的和閨女翻了臉,說話半點餘地不留。
“你有錢又能耐,那你自己搭房建院!有屋你睡床,沒屋你睡野地去!”
……
夏瑤要搬去山坳裡住的事傳得很快,沒幾天整個村子裡就傳遍了。
聽說夏瑤養的還是會咬人的熊貓熊,一時間,各種各樣的版本漫天飛:
有的說夏瑤是為了錢,想多養幾隻一齊賣到動物園,狠狠撈一筆;有的說夏瑤是在慪氣,找不到男人嫁就自暴自棄,索性躲到山裡;還有的說她是得到了山神仙的點撥,等積夠了福就能去天上當神仙……
猜測得多了,大家都想見見這熊貓熊到底是啥模樣,可想想長安村那個被咬得丟了半條命的許萬才,又不敢去山坳看了。
反正不乾自己的事,茶餘飯後當談資聊聊就行,誰都不想為了滿足好奇心把命給搭進去。
夏瑤要搬到山裡住的事陳寡婦也告訴了自家的三個兒女,本想著他們能幫著勸一勸,沒成想他們三個人非但不開口,整日還幫著她一起往山上搬磚頭。
不理解但會尊重,這才是朋友該做的。
“走吧?”
“今天再搬幾趟就全搬完了吧。”
一大早,陳家的哥兒倆背著竹筐就來了。
陳玉華前段時間剛考完試,閒著在家沒事做,也拎來了兩個籃子幫忙:“除了磚頭還有彆的要帶不?床?被褥要不要先帶去?”
夏瑤快速把碗裡最後兩口飯扒拉完,抹了一把嘴後,順手拿起了牆角的竹筐:“我這段時間還住家裡,等房子蓋起來了,我再把被褥搬去。”
聽了這話,面無表情的夏有才臉色又差了兩分,放下吃了一半的稀飯,扭頭又進了屋。
“嘭!”
聽到屋裡傳出的關門聲,陳老大小聲地問道:“我叔他還生著你的氣呢?”
夏瑤點點頭。
事情過去小半個月了,夏有才一直沒有原諒夏瑤。
這段時間夏瑤一直在籌備著自己的“小家”。去城裡買了磚頭和水泥、又用平板車拉回來,為了照顧平平安安她不能離開幺幺太久,幸好有陳家三兄妹幫忙,她才騰得出手來。
身為外人,他們願意不辭辛苦地幫她,可身為父親的夏有才,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說過。
夏瑤不怪他,畢竟這是自己做得決定,夏有才沒有義務為她的行為買單。隻希望他彆太悶氣,到頭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拿起桌子上的水壺,臨走時,夏瑤又對屋裡的夏有才說道:“爹娘,我出門了。”
屋裡隻傳來了李招娣聲音:“哎,路上慢點!”
一上午,四個人一共搬了三趟,總算把所有的磚頭都搬到了山坳裡。
山腳下,幾百塊磚頭和幾袋水泥都用一塊大的塑料布罩著,周圍的草被拔得乾乾淨淨,地上的石頭也移到的彆的地方。
這是夏瑤挑選的要搭建房子的地方,位置在山坳的北邊,地勢平坦、光線又好,周圍沒有發現什麼大型動物的足跡,翻過山就是一條河。最重要的是,這裡離幺幺住的山洞不遠,隻有三公裡左右的路程,一來一回很是方便。
擦了一把頭上的汗,陳老大問道:“準備什麼時候開始搭房子?”
“明天吧。”夏瑤喝著水壺裡的水,回答道。
陳老二又問:“那你到時候跟我們說咋搭,我們來幫你。”
夏瑤頓了一下,怯怯地說:“我還不知道咋搭房子呢。把磚一壘,水泥一抹就行了吧?”
陳老大:“你這想得太簡單了!地基得弄吧,房頂也弄吧,還有這牆,要是不一樣高可容易裂了。”
村裡會建房子的不多,都是老一輩的人了。可他們是絕對不可能往山坳裡來的,彆說是人情,就算是給錢他們也不會答應。
山裡有熊貓熊啊,萬一把他們給咬了可咋辦?
但沒有懂行的人幫著指導……
陳玉華提議道:“要不你抽空去城裡買本書?咱們照著書上造。”
“好主意!”
巧了,曹梅上次說這周末要把熊貓放回到深山裡,正好可以去城裡買本建築方面的書。學會了建房子,說不定以後還能用得上。
快到中午了,幾人聊了一會天後,夏瑤便把他們送下了山。
早上一直是平平在吃奶,該輪到安安了。她得趕緊去才行,要不幺幺聽到安安的哭叫聲又該不高興了。
“哎?哎哎!”
距離洞口老遠,夏瑤就聽到了幺幺的叫聲。聲音裡帶有幾分怒氣,時高時低的語調像是在罵人。
夏瑤彎腰進洞時,幺幺的叫聲倏地停了下來,守在一旁的金蛋一臉生無可戀,扭頭看了眼夏瑤,疲憊地歎了一口氣。
自從孩子生下來以來,除了早上和晚上外出進食排泄之外,幺幺幾乎都在洞裡呆著,本就不通氣的山洞裡彌漫著一股特殊又難聞的氣味。
竹筐裡,安安剛從睡夢中醒來。快到吃奶的時候了,它來回扭動身體,尋找著秘密的位置。
差不多第十天左右,平平安安的身上戴上了黑色的“長袖”,隨著個頭越來越大,顏色也越來越黑,粉嘟嘟的兩個小耳朵也噴上了墨汁。
上周,平平安安的小嘴巴已經張得可以塞進去一根小指頭了,雙手撐著墊子挺起身,晃晃悠悠地回應著媽媽的呼喚。
今天是平平安安滿月的日子。
喂奶前,夏瑤仔細觀察著安安的四肢,發現它的指甲長長了不少,身上的毛發幾乎可以蓋住粉色的皮肉了,輕輕拿在手裡掂量一番,比剛出生時重了一倍不止,個頭也大了一圈。
小姑娘就是聽話得多,在夏瑤手裡的安安任憑她怎麼擺弄都不會亂動,隻會小聲地“啊啊”叫。不像平平,每次夏瑤想看看它有什麼變化,它都跟遭受了酷刑一樣奮力掙紮,扯著嗓子大嚷大叫恨不得讓全世界知道它受了天大的委屈。
把安安放回到懷裡後,夏瑤又拿出了那隻放滿竹筍的大鐵盆。
這是特地為“狸貓換太子”準備的道具。
幺幺也不是傻子,明晃晃地當它面換孩子肯定是不行。
夏瑤上次試了一次,結果她伸手時,幺幺一臉“你要偷我崽”的表情,同時還把懷裡的安安護得嚴嚴實實。
於是夏瑤便想到了這個辦法,利用可以遮擋視線的大鐵盆,趁它吃筍時擋住它的目光,快速把崽崽們掉個包。
事實證明,這法子真的很好用,幺幺從來沒發現過。
“幺幺,該吃飯啦。”
按照慣例,夏瑤慢悠悠地走到了幺幺身邊,一邊晃著鐵盆裡的筍段,一邊用說話聲轉移它的注意力。
幺幺看著鐵盆裡的筍段咂咂嘴,伸手去接的時候手臂忽然抖了一下,夏瑤本來就是一隻手端著鐵盆,被它這麼一碰,鐵盆一下就被摔翻到了一旁。
啪……
鐵盆裡的筍段“嘩啦啦”地灑了幺幺一身,有好幾段還掉進了它的懷裡。
看著肚子上空空蕩蕩的,隻有幾節冰冰涼的筍段,幺幺“嗝”地一聲挺了下身子。
欸?我崽呢?我崽去哪了?
“嗯?”
抬頭時,它看到了夏瑤的兩隻手裡各有一隻崽崽。
那一刻,幺幺淩亂了,目光在它們之間來回移動,一雙眼睛裡充滿了驚訝和恐懼。
怎麼肥四?我明明隻有一隻崽,另一隻是從哪冒出來的?它們倆長得一模一樣,到底哪隻才是我的崽?!
時間仿佛凝固住了,不止是幺幺,夏瑤也是僵在那裡一動不敢動。
完了,它不會翻臉吧?
“啊啊啊!”
就在一人一熊陷入僵局的時候,夏瑤手裡的安安冷不丁地哭出了聲。
幺幺聳了聳鼻,沒有絲毫猶豫地從夏瑤手裡咬過安安,用舌頭把它身上那一層薄薄的毛捋順後,心滿意足地放在了自己的懷裡。
對嘛,這隻哭得最大聲的才是自己的崽~
重新坐回到地上,幺幺又開啟了喂奶模式。抓起灑在身上的筍段“吧唧吧唧”地吃著,偶爾還會口水幫它理著身上的毛。
該說不說,當了媽媽後,幺幺確實變得溫柔了很多。
“哇哇!汪!”
夏瑤懷裡的平平鬨騰得很,又是蹬腿、又是甩頭,脾氣大得還發出了兩聲狗叫。
滿月的平平可不像剛出生時那麼好糊弄,儘管夏瑤的懷裡很溫暖,她也會學著媽媽那樣用手指摩挲著自己的身體,但它還是感覺到了不一樣。
它不是自己的媽媽!它要媽媽!
“哇哇!哇哇!”
平平一個勁兒在夏瑤懷裡掙紮著,也不睡,不停地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憤怒中帶著委屈,委屈中又有一點害怕,聽著就讓人心疼。
正在吃飯的幺幺睨了一眼夏瑤,煩躁地哼了一聲,餘光瞟了一眼露出頭的崽崽,臉上滿是不屑。
咦,你生得崽崽真醜,一點沒有我的崽崽好看。
聽著平平的叫聲,正在吃奶的安安也跟著哼唧了兩聲。
“啊啊啊!”
“嗯嗯嗯……”
兄妹倆像唱山歌一樣,你一句我一句地接著龍,就差讓金蛋在旁邊給它們扭一段助助興了。
“哎?哎!”
幺幺被平平吵得不耐煩了,放下嚼了一半的筍段後,朝著夏瑤叫了兩聲。
歪?你能不能管管你的崽呀,吵得人家不能好好吃飯啦!
聽到了媽媽責怪的叫聲,平平可算安靜了,委屈地蜷縮在夏瑤懷裡,不敢再發出任何抱怨。無知的小腦瓜來回磨蹭著夏瑤的衣服,它又變成了乖巧聽話的模樣。
爹不疼、娘不愛,我是地裡一顆小白菜。
雖然你不是我媽,但你可以舔舔我,幫我拉粑粑嘛……
哄了好一會,平平安安終於安靜了下來。
“要不要睡一會?”夏瑤輕聲對幺幺說道。
從前幺幺最愛睡覺,一天能有大半天睡著。自從生完孩子後,幺幺太辛苦了,要給兩隻崽崽輪流喂奶,幾乎沒有什麼睡覺的時間。
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又舔了舔懷裡的安安,幺幺歎了一口氣後,扭頭看向了山洞外面的那一棵樹。
它不想睡。
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透過樹葉縫隙落在地上投射出斑駁的影子。幾隻小鬆鼠在樹上忙忙碌碌,準備著過冬的食物,枝頭的小鳥們蹦蹦跳跳,享受著初冬難得的溫暖。
幺幺的目光在它們身上流轉,眼神裡充滿了羨慕,可稍微挪了下身子,又怕吵醒懷裡的孩子。
夏瑤看出來了,幺幺是想出去玩。
算上今天,幺幺剛好在山洞裡坐了一個月的月子。頭幾天它每天都不出山洞,後來有自己幫忙帶著,它每天會出去兩次吃飯、排泄,但所有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三十個小時。
整天在山洞裡躺著帶娃太無聊了,它想看看山洞外的風景,去外面多走一走。
金蛋最了解幺幺的心思,見幺幺一直盯著山洞外的樹,主動把放在一旁的竹球遞給它。
幺幺嗅了嗅,把竹球推到了一旁,又看向了樹上的小鬆鼠。
它不想玩玩具,就想出去玩。
“要不,你到外面逛一會?”夏瑤輕聲問道。
除了身體健康,心理健康也很重要。懷孕後最怕抑鬱,心情不好很容易引起回奶。
算起來平平安安都滿月了,不用一直貼在幺幺的懷裡。既然這樣,出去逛逛也好,心情好了才能更有心思帶娃嘛。
夏瑤把堆放在山洞門口的東西都移到一邊,給幺幺讓出了個位置,又把竹筐裡的軟墊拿出來放在自己的腿上,示意它可以暫時把孩子交給自己來照顧。
夏瑤:“去吧,去玩吧。”
幺幺對“去”這個字很敏感,從前在夏瑤口中聽到過很多次這個字。雖然其他的內容聽不懂,但它知道,“去”是離開的意思。
前一秒還怏怏不樂的幺幺頓時兩眼冒光,身子不由得挺直了一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哎?哎?”
夏瑤拍了拍腿上的墊子,確認道:“去吧,我幫你帶一會。”
幺幺猶豫了一會後,還是選擇相信夏瑤,輕輕把安安叼到她的懷裡後,幺幺又用鼻子拱了它好幾下,確定它睡著後,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敦敦敦……
從山洞跑出去的時候,幺幺彆提有多開心了!
小碎步邁得那叫一個快,左右扭動著屁股,仿佛自己還是那個不經世事的單純少女。來到那棵樹下,它靠在樹上來回搔著癢,一對小耳朵來回搖晃,爽得她“咯咯咯”地笑著。
唉,果然還是一個熊自在啊,離開了孩子後,幺幺明顯開心多了!
不過幺幺也沒有得意忘形,出月後的第一次撒歡,它還是很謹慎的,一步三回頭地看向坐在山洞口的夏瑤,身為母親,幺幺心裡自然會記掛著孩子。
確定夏瑤能照顧好孩子後,幺幺這才放心地往更遠的地方跑去。
山洞裡隻剩下夏瑤和金蛋了,幺幺做月子這段時間,金蛋也累得夠嗆。它雖然不懂得幫忙帶孩子,但在照顧幺幺的事上它可一點不含糊。
就比如幺幺拉在山洞裡的“青團”,那可都是金蛋親手給捧著扔出去的,還有幺幺濺到身上的噓噓,也是金蛋給它擦得乾乾淨淨,這才沒留下什麼味。
這麼儘職儘責的金蛋,應該讓平平安安長大後認它當乾爹的。
“嗯嗯……”
安靜了沒一會,平平又開始鬨了。
用爪子扒拉著沒有睜開的眼,兩條小腿不安分地蹬著空氣。
“啊啊啊~嗯啊!”
平平的爪子像小貓踩奶那樣來回蜷縮著,叫聲很弱,嬌滴滴的像撒嬌一樣,輕聲呼喚著媽媽。
不像是餓的叫聲,應該是單純想要媽媽抱而已。
夏瑤像抱孩子那樣把它抱在懷裡,輕輕地上下搖晃著:“乖哦,你媽媽出去玩了,奶奶抱著你好不好?奶奶懷裡可溫暖啦!”
“啊啊啊!”
平平扭著頭,一邊掙紮一邊試著往外面爬。指甲在夏瑤的衣服上來回劃拉著,一用力就勾出了長長的一根線。
見溫柔沒有什麼用,夏瑤又換了一種哄娃的方式,清了清嗓子,故作嚴厲地恐嚇它道:“乖,彆鬨!再鬨的話,老貓猴就來抓你了!”
老貓猴可是對全國的小孩都有效,跨了個物種……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聽到夏瑤那嚇人的語氣,平平果然安靜下來了。但在幾秒鐘後,它立刻就爆發出了更尖銳的哭喊聲。
“啊啊啊!!!”
夏瑤:……
這孩子可真難帶啊!軟硬不吃?
瞅瞅人家安安多聽話?老老實實地躺著睡覺,一點不鬨人。
早幾天前,它們的哭聲還沒有這麼洪亮,不成想個頭長大一圈後,嗓門也跟著變大了,再被山洞這麼一加強……
“幺幺?幺幺!你在哪啊!快回來帶你的娃!”
夏瑤遭不住了,趕忙從洞裡走出來,衝著山林呼喊幺幺的名字。
之前她隻覺得人的孩子難哄,沒想到熊貓的孩子也這麼聒噪。真是奇怪,幺幺這麼乖巧的一個小姑娘,怎麼生了個這麼吵的兒砸?
真是奇怪,今天平平這是怎麼了?前幾天哭鬨的時候夏瑤一哄就好,就算幺幺沒在身邊,它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叫個不停。
幺幺估計跑得遠了,夏瑤叫了半天也沒見它回應。
這可怎麼辦?
夏瑤重新坐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開始思索哄崽崽的各種思路。
崽崽哭鬨一般分為好幾種情況:餓了、渴了、困了、拉了、尿了、無聊了。前五種情況明顯不是,要想逗孩子開心……
夏瑤正想著該怎麼哄它呢,一旁的金蛋默默湊了過來,示意讓夏瑤把平平交給它。
“唧唧唧,唧唧。”
金蛋的體格不必平平大多少,擔心會抱不穩它,它的動作十分地小心。
彆看金蛋是公猴,照顧起孩子來還真有一套哩!
左臂托著平平的身體,讓它的頭可以靠在自己的懷裡,右手握住它亂蹬的兩條小腿,用手指輕柔按摩它的腳掌,左手輕輕拍打著它的後背。
它沒有用包著平平的那塊毯子,就這麼赤條條地把它抱在懷裡。湊近一些,嗅著它身上的味道,又用舌頭舔了下它的腦門。
“啊啊啊!”
金蛋的溫柔攻勢似乎沒有什麼用,平平還是哭個不停。
眼看這樣的哄法沒有用,這時候,金蛋伸手慢慢地撥開了胸前金黃色的毛,露出了自己那個跟綠豆差不多大小的小秘密。
低頭寵溺地看了眼平平,熟練地引導著它的哭聲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哇哇……嗯……”
平平,不哭了?!
不僅不哭了,它甚至還有點舒服,雖然嘴裡什麼都沒有,但它還是像在幺幺懷裡那樣鼓動著嘴巴。
夏瑤:???
這方法,放在整個哄娃界,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啊!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男媽媽?
看金蛋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還有身上那不太對稱的形狀……唔,看樣子應該哄了不止一次啊。
盤腿坐在夏瑤身邊,金蛋扭頭又看了眼夏瑤身前那兩個和自己一樣的……,失望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夏瑤:……
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啊喂?!
……
周末上午,夏瑤早早地來到了山市的動物園。
今天是把公熊貓送回到山裡的日子,保護中心的成員們一大早就起來收拾,隻等著到時間後一起出發。
這是它們救助並放生的第一頭大熊貓,意義非常,到場的不止有保護中心的工作人員,動物園園長和幾家報紙媒體也前來報道。
被關在籠子裡的熊貓安靜地癱坐著,握著一頭竹筍慢條斯理地吃著。面對周圍的閃光燈和烏泱泱的人群,它沒有表現出絲毫地恐懼,眼神裡甚至還多了一絲淡然。
自從洗刷了冤屈後,它在動物園的待遇彆提有多好了。每天都有鮮嫩的筍吃,偶爾還能吃到幾個小蘋果,醒了就吃、吃完就睡,可比在野外自在多了,眼瞅著肚子大了一圈,臉也比之前圓潤了不少。
每天身邊都有人走來走去,它早就習慣了。今天有什麼不同?不就是又多了幾個嘛!
出發前,夏瑤看到唐誠他們在研究地圖,順口問道:“準備把它送去哪?”
唐誠指了下地圖上的標識:“這裡吧,白岩山。”
白岩山在西邊,要翻過三四個山頭才能到達。那裡附近沒有什麼村莊,不用擔心熊貓會再從山上下來傷人,而且植被不錯,有好幾處竹林,是個好的放生地點。
唯一的缺點,是要去白岩山的話必須要經過幺幺住的山坳。
“我覺得這裡可能會更好,”夏瑤指著白岩山北邊的山頭建議道,“這個山頭條件也不差,而且開車去會更方便一點,不用走太多的彎路,地勢也平坦,車子更好開。”
唐誠征求了下其他人的意見:“你們覺得呢?”
“我覺得可以。”
“夏老師住在山裡,經驗豐富,就聽夏老師的吧!”
“是啊,這裡也不錯!”
一切準備就緒,放生儀式結束之後,大家便開車駛向了地圖上的那處遠山。
公熊貓放生的待遇還算不錯,車上不僅放了小半箱的筍還有半箱的水果,夠它在找到新家之前吃兩天的了。
坐在後面,曹梅好奇地問道:“夏老師,您是怎麼知道它是公熊的?我都看不出來。”
“彆叫我夏老師,叫我夏瑤就行,”夏瑤一邊說一邊指著它的兩腿之間,“一般公熊貓的尾巴比較短粗,雖然它的升職器不太明顯,但它的年齡應該挺大了,所以能看到蛋蛋。”
曹梅湊近了些,“在哪?”
夏瑤拿起一根筍,輕輕撥了撥它兩腿之間的毛:“在這兒,看到了嗎?”
曹梅:“看到了看到了!”
“嗯!嗯嗯!”
公熊不高興地推開她手裡的筍,重新換了個內斂的坐姿。
負責開車的高滿從後視鏡裡看了眼她倆,替公熊說了句公道話:“你們兩個女生一直盯著人家的下面看,咳咳,有點過分了啊。”
夏瑤理了理鬢角的碎發,淡淡地回道:“學術交流嘛,它是不會介意的。”
公熊:“嗯?”
深山沒有修路,山路崎嶇坎坷,隻能尋找著略微平坦的地方前進。
雖然是荒無人煙的深山,但他們在路上還是見到了不少人類留下的痕跡,而那些隨手丟下的果核,也長成了一株株高大的野果樹。
“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它。”馬上就要到放生的地點了,曹梅有些依依不舍道。
唐誠:“還是不要見了,起碼它能在山裡過得很好。”
看著坐在籠子裡觀望著過往風景的熊貓,高滿提議說:“不如給它起個名字吧,不枉我們照顧了它這麼久。”
曹梅:“好啊,叫什麼呢?”
夏瑤看向對面陡峭的遠山,一株長在懸崖上的野杏樹引起了她的注意。已經入了冬,山上的溫度又低,那杏樹上光禿禿地沒有果子,但葉子仍舊綠油油的,等待著春天到來重新結出酸甜的果實。
“叫杏來吧。”
還記得小時候,家裡的老院子有一棵杏樹,貓咪們總喜歡在上面磨爪子,每次結果子的時候,老院子裡總會聚集著許多的麻雀和鴿子。
親戚朋友回來院子裡摘杏子,小動物們會分食著樹梢上的甜蜜。人與人之間,人與動物之間就被這麼一棵杏樹連接在一起。每次杏來,都是一次緣的彙聚,就像它的到來……[1]
杏來,醒來,幸來。
第一次見面,就是它在保護中心醒來的時候。洗刷冤屈,也是在喂它野杏時的偶然發現。同樣,希望它在新的山頭生活時,幸福也能滾滾而來。
曹梅:“杏來?”
公熊貓用懵懂的眼神看向曹梅,聳了聳耳朵。
它喜歡這個名字。
看來它也企盼著自己能夠更加幸運、幸福呢!
來到山上的一處竹林,趁杏來低頭乾飯的時候,曹梅給它打了兩針麻醉劑。
藥效發作得很快,等杏來睡著後,大家一齊把它從籠子裡抬了出來,把留給它的時候放在了它的身邊。
雖然大家跟杏來接觸的時間隻有一個多月,但臨走時,大家的眼眶都紅了。
“嗡嗡!”
唐誠不想送彆變得太悲情,於是一腳油門踩下去,帶著大家飛快地離開了這片竹林。
回去的路上,大家又看到了那一棵野杏樹,這一次,大家都選擇偏過了頭。
希望這真的是最後一次見面吧,杏來,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的!
……
學造房子太難了,幾個人對照著書研究了半天,也有好多東西沒弄清是怎麼回事。
“要不請教一下李叔?”
“彆了吧,李叔他講話比書上的字還難懂呢。”
“我覺得咱們可以邊搭邊學,遇到不會的再研究嘛。”
“不行,那也太耽誤功夫了。”
“實踐出真知,光乾瞪眼也不行。”
“那要不,咱們找個地方先用小木塊什麼的打個模型試試?”
村頭,夏瑤和陳家三兄妹對著一本書看了一上午,半天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
一會在地上寫數字,一會又用石子堆模型,像是小孩子在玩過家家一樣。
商量好決策後,幾人收拾好東西準備上山搭著試試,剛出村子沒多遠,就碰上了去鄉裡開會回來的村長。
“回去,都回去,這幾天誰都彆往山上跑。”
村長攔著他們往回走,跟在後面的幾個書記無一不是面色凝重,雙手背在後面,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夏瑤。
陳老大:“咋回事?咋不讓上山了?!”
“又有人在山上碰到熊貓了,”村長看了一眼夏瑤,不由得歎了口氣:“就是前段時間動物園放生的那隻,叫……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