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青雲路(二十)(1 / 1)

衛瑾瑜雙腿原本就是微微曲著的狀態,被他猝不及防一握,本能合攏了下。

這微小動作,反而更添曖昧。

然而若再刻意分開,情況似乎會變得更加尷尬。

大約難得欣賞到他的窘迫,上方驟然傳來一聲輕笑。

衛瑾瑜忍著不適,咬牙諷刺:“隔靴搔癢有什麼意思?世子就這點本事麼?”

話音剛落,那手指力道明顯緊了緊。

衛瑾瑜撐在一側的手驟然攥緊袖口,忍無可忍:“你……鬆開。”

他們之間,根本沒有熟悉到小彆幾天,回來一見面就做這種事的時候。這人明顯是□□熏心,要消解過去大半月的奔忙與寂寞。

“就一小會兒,彆亂動。”

“否則……我怕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低啞的聲音,帶著某種危險氣息在耳畔響起。

說出的話是打商量的語氣,動作卻強勢霸道,半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衛瑾瑜想,這個人是瘋了麼。

謝琅的確是瘋了。

天知道,這點瘋狂念頭,已經在夢中,在腦海深處,在那些見不得人的地方,如同誘人走入邪途的惡魔一般,折磨蠱惑了他多久。

握住那一刻,連月來的憋悶一掃而空,所有煩悶暴躁蠢蠢欲動皆如滾滾洪流悉數傾瀉而下。取而代之的是血脈深處迸發出的他從未體會過的興奮。

隻是這麼隔著衣料握著,什麼都不做,竟就有這般體驗。

難怪吳韜日日下值都急著往家裡跑,為了夜裡能在床上睡,挨訓挨罵頂燈台都願意。

衛瑾瑜便真不再動。

因為隻要稍稍一動,那人便懲罰似的,加一點力道。那等地方……他又要維持驕傲與基本體面,努力不再讓身體發出任何反應,兩條腿幾乎已經忍得開始打顫,隻能咬牙,死死盯著上方人,一扯嘴角,繼續嘴上諷刺:“這麼饑不可耐,還隻敢這樣,以前該不會連吃都沒吃過吧。”

“怎麼,那些情深義重的相好,都不肯給你吃麼?”

謝琅垂目。

那雙漂亮眸裡因羞恥和身體上的不適漾動的水澤,及唇瓣上咬出的細碎齒印,非要沒有任何滅火的作用,反而令隱秘蟄伏在更深處的欲望亦烈火烹油一般,轟轟烈烈燒了起來。

全身血液倒流,衝昏了頭腦。

謝琅就著這姿勢俯身,把人緊緊圈著,突然低下頭,含住了那片猶如梨花沁雪一般的唇。

是瑩潤、甘甜的味道。

他從未嘗過的味道,他迫不及待想要嘗更多,更深。

他早就想治治他了。

都這種時候了,還敢和他嘴硬。

真以為他一點手段都沒有。

感受到圈在臂間的腰背還在□□著與他對抗,謝琅仿佛一頭突進的野獸,要以最暴烈的氣勢清蕩所有障礙。

隔著布料摩擦,反而多了一種溫水細磨的趣味

衛瑾瑜眼角不受控製浸出水澤,他從不知道,一身名貴輕軟的上等絲綢布料,有一日,會變成這等折磨他的東西。仿佛每一根絲線的觸感都被放大出來。

然而那衝擊天靈蓋的快感與鬆快也是實實在在的。

他仿佛背負著幾座高山踽踽獨行了許久,終於在這一刻,可以暫時卸下所有的山,所有重負,所有令他在暗夜裡喘不過氣的東西,讓自己肆無忌憚地沉浸在身體本能的歡娛中。

於是抗拒變成了主動出擊。

兩條原本垂在身側的臂,驟然攀附住上方人的脖頸。

上面人身體反而僵了一僵,衛瑾瑜趁機吸了口氣,於黑暗中,盯著那雙眼睛,問:“你和其他人做過這種事麼?”

“什麼?”

“其他人,那個要和你在天上做比翼鳥,在地上做連理枝的人。”

謝琅明白過來什麼,忽然笑了聲。

問:“怎麼?又吃味了?”

這笑落在衛瑾瑜眼裡,變成了戲謔。

是啊,蘇文卿那樣人人稱道的君子,這人就算愛到了骨子裡,又豈會輕易褻瀆真正的心上人。

何況還是這種調.教一般的玩兒法。

衛瑾瑜一顆心驟然冷了下去,眼睛卻輕輕彎起,就著這姿勢,廣袖自然垂落,沿那頸攀援而上,噙住上方那片薄薄一片、尚沾著他津液的唇,舌尖挑動,玩弄片刻,在感受到上方人肩背也因他動作僵住的一刻,用力咬了下去。

鐵鏽味迅速在齒間彌漫。

謝琅萬千綺念都因這突如其來的“偷襲”在一瞬間消失大半,他皺眉把人推開,怒道:“你做什麼?這裡也能咬麼?”

衛瑾瑜齒間沾著血,唇角也沾了一些,微揚下巴,笑得如同一隻清豔的妖孽。

“那裡能握,這裡為何不能咬?”

“謝唯慎,是你先招惹我的。”

謝琅輕舔了下唇。

衛瑾瑜冷冷道:“你若再敢胡來,休怪我不客氣。”

謝琅原本還打算把人鉗住再教訓一番,然而今日到底算過了回癮,真把人逼急了,以後連碰都不給碰才麻煩,光是那握著時的觸感與體驗,就夠他回味一整夜了。

他自去浴房清理了一番,回來後,見衛瑾瑜身上已經蓋了條薄被,雙腿緊緊蜷曲著,面朝裡側躺著,恨不得離他八丈遠,忍不住笑道:“夾那麼緊,不難受麼?”

裡面人明顯狠狠顫了下,昭示著無聲怒火。

謝琅枕臂躺下,越發好笑:“行了,我保證再不碰你還不成麼。”

“還沒恭喜你得入督查院呢,說起來,你們禦史平日都做些什麼?”

他一副閒話家常的語氣,仿佛他們真的是一對小彆重逢的恩愛夫妻一般,衛瑾瑜閉著眼裝睡,一點都不想理會。

心裡突然因這句話空落落的。

他的確費了很多辛苦,才考進去。

而謝琅,是第一個恭喜他的人。

真是可笑。

謝琅接著又道:“真是奇怪,夫人你這般野心勃勃,要半年爬上去的人,怎麼會選督查院這樣清苦的部門呢?”

“是衛氏的意思,還是你自己想考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衛瑾瑜到底沒忍住冷冷回:“怎麼,世子如此關心我的前程,是覺得我擋了誰的路,或者是搶了誰的風頭麼?”

謝琅奇怪:“你為何會這般想?”

衛瑾瑜冷漠想。

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他忽然不想說話了,便不再搭理此人。

衛瑾瑜閉上眼睛,雖然那處還有些隱隱不適,然身體上的鬆快也是實打實的,很快便沉沉睡去。

謝琅反倒幾乎一夜沒睡著。

一則是在想衛瑾瑜那句沒頭沒尾的話。

二則是,在認真思考他們之間的關係。

他想要他,想和他糾纏一輩子。

然而這個人,似乎總對他懷有莫名的敵意。回到最開始那個問題,這樁賜婚,最吃虧的難道不是他麼,怎麼他反倒總鬨那麼大的脾氣。

謝琅越想越鬱悶。

一直熬到三更天,方勉強睡去。

“謝琅……我實在走不動了,你自己試著,走一走,好不好?”

混混沌沌間,一道模糊破碎的聲音,突然在耳畔回蕩起來,與此同時,心口亦仿佛被利箭洞穿一般,一陣劇痛。

“謝琅……謝琅。”

那聲音甚至帶了哭腔。

謝琅驀得自睡夢中驚醒,心臟狂跳不止,後背全是冷汗。

謝琅。

這世上,誰會叫他謝琅。

陌生人不會以這種生疏又委屈的語氣叫,有點交情的朋友都會以字稱呼他。

是誰在喊他,無緣無故,他腦子裡怎麼會冒出道這樣的聲音。

手掌忽觸到一道冰涼之物。

謝琅低頭,挪開手一看,才發現是那日在大慈恩寺裡花了十兩銀子抽的那根簽。他覺得有趣,沒舍得仍,才隨手擱到了枕頭下面。

方才他手指壓著的正是那一句“以身為祭問鬼神。”

**

次日,衛瑾瑜要去督查院報道,謝琅則要進宮向天盛帝稟報春獮事宜,兩人俱天不亮就醒來。

衛瑾瑜要起身下床,發現謝琅還杵在外側,沒有起身的意思,不由皺眉。

“勞煩讓一下。”

謝琅本抱臂沉思,聞言笑著一挑眉:“還難受麼?要不要我抱著?”

“……”

衛瑾瑜冷冷盯他片刻,直接踩著他腿下了床。

謝琅:“……”

兩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坐在一桌,簡單吃了頓早飯,便各自出門去了。倒是孟祥盯著謝琅唇上新結的一片血痂,揣測萬千。

督查院辰時上值,衛瑾瑜第一天報道,特意提前半個時辰到了,找管事的司吏領了官服、腰牌等物,收拾妥帖,便到議事大堂外等候召見。

因新禦史上值第一天,要先由有資曆的坐院禦史進行訓話。

所謂訓話,無非就是講講院中規矩,禦史要恪守的規章製度,再說一番勉勵警戒的話,年輕禦史恭領教誨,敬謝前輩垂訓,便算正式就職了。

新禦史入院,一般先由資曆豐富的老禦史帶著學習一段時間,熟悉院中各項公務流程後,再獨立辦公,訓話結束,許劭被安排去見指定的教引禦史,衛瑾瑜則直接被領到了顧淩洲日常辦公的政事堂外。

“司書一職既由你兼任,院中便不再給你指定專門的教引禦史了。具體要做的事,會有上一任司書與你交待。”

“閣老規矩嚴厲,平素政務又忙,恐怕沒什麼時間教你,你自己要耳聰目明,多看多學,手腳勤快些。”

“政事堂大小事務,都由鄭禦史管,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可向他請教。”

老禦史一板一眼囑咐。

衛瑾瑜一一應了,垂目道:“下官恭記。”

老禦史打量他兩眼,想說什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背著手走開了。

路上碰上楊清,楊清問:“老禦史愁眉緊鎖是為何?”

老禦史道:“這閣老怎麼想的,選一個養尊處優,瞧著文文弱弱的衛氏嫡孫當司書,閣老規矩那般嚴,我怕那小子承受不來。”

楊清忍不住笑道:“那孩子聰明著呢,您老且把心放肚子裡吧。”

政事堂很大,堂內所有司吏和年輕禦史都為次輔顧淩洲服務,即使顧淩洲本人不在堂中,堂內氣氛亦肅若公庭,端謹有度,諸禦史各忙其事,不聞一絲雜音,隻是衛瑾瑜進來一刻,眾禦史仍不受控製眼前一亮。

少年郎容色清絕,著一身淺綠色圓領官袍,腰懸銀魚袋,潔秀文雅,如芝蘭現於庭間,令人挪不開眼目。

禦史們眼裡緊接著露出同情。

因人人皆知,政事堂裡,最難乾的就是司書一職。

貼身侍奉筆墨,便等於時時跟在閣老本人身邊,雖然乾得好得閣老賞識收益很高,但乾得不好挨板子挨罰才是家常便飯。

閣老罰人,又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

主事禦史名鄭開,三十歲上下,寒門出身,從心裡講,自然是不喜衛瑾瑜這樣的世家子弟,何況還是個衛氏嫡孫,然而對方六科全滿早已在督查院內揚了名,又是閣老親自點的人,他也無話可說,按著規矩先說了一遍司書的職責。

“司書,顧名思義,主要給閣老侍奉筆墨和整理日常文書。侍奉筆墨就不必說了,就是閣老辦公需要書寫或批文時,記得先提前把紙墨備好,彆等閣老催問再臨時準備,耽擱時間,此外不同文書所用紙張和墨的顏色不同,你也要一一記下,切不可弄錯弄混了。”

“至於整理文書麼,督查院辰時上值,閣老因要經常去鳳閣辦公,你須提前半個時辰將當日所有等待閣老批閱的文書全部整理好,放在案上,方便閣老查看,如果有特彆重要的加急文書,要單獨揀出來,放在一起,好方便閣老第一時間

過目。加急文書一般都是由十三道禦史自外發回的涉及重案要案的緊急文書,會特彆標注‘急’字,一旦遺漏,非同小可,萬要注意此項。”

“如果當日需要批複的文書很多,閣老又需去鳳閣,你需要將剩餘未批複的文書一道跟著帶過去,切記路上妥當保管,不能遺失,還有當日未批複完的文書……”

一條條講完,鄭開道:“今日若無意外,閣老大半時間都會待在鳳閣辦公,應當不會再來督查院,你正好可先熟悉一下各類文書,待會兒讓鐘嶽帶你整理一遍。”

顧淩洲在政事堂有專門一間值房,平日處理公務都是在那間值房裡,諸禦史都是進去值房稟事。

衛瑾瑜一一應下,便跟著上一任司書鐘嶽去值房裡,學習整理文書了。

鐘嶽是個二十多歲,長相周正的青年,見衛瑾瑜眉目鎮靜,動作有條不紊,不由笑道:“旁人頭一回給閣老當司書,都是滿心惶恐,坐立不安,你膽子倒是挺大。”

衛瑾瑜便趁機詢問:“敢問師兄,閣老很嚴厲麼?平日可有何特彆喜惡?”

對方雖為衛氏嫡孫,卻謙遜有禮,鐘嶽便也樂得多說幾句:“閣老嚴不嚴厲,你瞧瞧外面那些辦事的禦史不就知道了?政事堂掌著督查院所有機要文書事務,一旦出了差錯,便是貽誤大事的大錯,閣老動起怒來,所有禦史無論品階全部受罰的情況也是有的。至於喜惡麼,閣老生活簡樸,不喜奢靡,但每日清早有飲茶的習慣,你可提前備上一盞,另則,閣老很注重案面整潔,你勤打理著就是。”

“還有,督查院掌風紀,辰時上值酉時下旨,千萬不要無故遲到早退,缺席公署,一旦被抓住,是要挨板子的。”

衛瑾瑜眼睛一彎:“多謝師兄提點。”

這一聲聲“師兄”叫得甚為舒心,因在衛瑾瑜這批進來之前,鐘嶽這一屆算是資曆最淺的禦史。鐘嶽道:“你也不必有太大壓力,剛過來嘛,出點差錯很正常,隻要不是大錯就行。便是師兄我,當了三年司書,也不敢保證自己一點錯不犯。”

**

吏部授官塵埃落定,順利得到授官的寒門學子們特意在北裡設宴慶祝。

蘇文卿、孟堯、魏驚春及順利考入督查院的許劭都在宴席之列。孟堯原本已經做好吏部將他外放或者隨便給他安一個閒差的準備了,甚至連最差的待職準備都做好了,沒料到最後吏部竟授了他兵部從九品司務一職,雖然隻是最低的從九品,然兵部卻也算是核心機要部門,也是他一直想去的一個部門。

孟堯至今都沒想明白,這等天上掉餡餅的事怎麼就落到了自己頭上。魏驚春得知消息,倒是比自己被授了官還高興,當夜已經拉著孟堯到北裡慶祝過一場。

如今被授官的寒門學子裡,屬魏驚春從五品戶部員外郎與蘇文卿從六品翰林院編修二人職位最高,其他學子大多都是七品,還有孟堯這樣的從九品。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蘇文卿與魏驚春本就是寒門學子中聲望最高的兩名大才子,如今品階又高於其他

人,但逢寒門學子聚會,自然更是眾學子追捧對象。

但好在前程都有了著落,不枉寒窗苦讀一場,眾人說說笑笑,推杯換盞,好不痛快。期間說起蘇文卿三月後也要去督查院就職的事,有人問許劭:“聽聞新禦史入院,會擇一人兼任司書,給閣老貼身侍奉筆墨,雖然辛苦了些,未來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如今文卿還未轉入都察院,這司書一職,應當是若林你擔任吧。”

許劭卻搖頭。

“不是我。”

眾人驚訝。“不是你,難道是那個衛三?!”

許劭心情複雜點頭。

“沒錯。”

他也以為,蘇文卿還沒到督查院,司書一職十有八九是由他兼任,沒想到最後任命下來,定的竟是衛瑾瑜。

“閣老素來重要寒門子弟,選一個衛氏嫡孫入督查院,已經令人匪夷所思,如今竟又讓這衛三兼任司書。閣老心思,還真是難猜呢。”

“不過,那衛三畢竟拿了六科全滿的成績,閣老給衛氏一個面子,也能理解,待文卿正式到督查院就職,這司書一職,定然還得是文卿的。”

蘇文卿神色如常,道:“朝中職位,本就是能者居之,沒有哪個職位一定屬於誰,諸位如此說,倒讓文卿無地自容。”

“文卿,你就是太謙遜了,那衛三如何能與你比。”

宴席結束,回去路上,魏驚春見孟堯沉默不語,便問:“怎麼,有心事?”

孟堯歎氣:“我隻是覺得,人的偏見真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我承認文卿很優秀,然而那位衛三公子,即便與我們道不相同,他的刻苦努力我們也是有目共睹。他能以六科全滿第一名的成績考入督查院,怎麼就不能兼任司書了。”

“寒門子弟對世家子弟抱有偏見,與世家歧視寒門,又有何本質區彆。”

魏驚春道:“你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便足以證明,並非所有寒門子弟都如他們一般懷有偏狹的偏見。隻是之前文卿遇刺一事,讓許多寒門子弟都對衛氏痛恨不已,他們恨屋及烏,懷此偏見,也是情理之中。”

**

鳳閣衙署建在宮城裡。

今日是座主們會晤議事日,一大早,文極閣大門便敞開著。

三位座主軟轎依次抵達,眾科道廊官於階下恭候,首先到的是首輔衛憫,接著是次輔韓蒔芳,顧淩洲因掌著督查院,最後才到。

三個閣老都有各自值房,既可辦公,也可作休息之所。

楊清陪同顧淩洲一同過來,問:“師父可要先去值房休息片刻?”

顧淩洲道:“不必,時辰不早了,直接去文極閣吧。”

衛憫與韓蒔芳已經坐在閣中,見顧淩洲進來,韓蒔芳笑著起身,兩人互相作了個禮,衛憫身為首輔,自然不必起身,但也同另外二人道:“都坐下,咱們之間,便不要講這些虛禮了。”

文極閣雖也有書案,但靠窗的地方擺著一張連榻,三位座主議事,一般就坐在連榻上。衛憫自然坐於正中,

顧淩洲和韓蒔芳則分彆坐在左右兩側。

衛憫先開了口:“今日主要就是議議給袁霈授爵的事,還有派往北境監軍的人選,邊境不太平,聖心難安,這監軍一事,必須要儘快定下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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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淩洲未開口。

韓蒔芳則問:“怎麼,聖上不是欽賜了袁霈同一品定南侯麼?難道聖意有變?”

衛憫道:“不是聖意有變,是西南那邊出了點岔子,袁霈的二兒子袁放,領兵剿匪,打了敗仗。裴北辰要將他褫奪軍職,依軍法查辦,袁放拒不領罰,大呼自己冤枉,還大膽逃匿,兵科幾個給事中參奏這都是袁霈教子不嚴之過,請朝廷收回對袁霈的拒絕。聖上體恤袁大都督辛苦,不忍因子之過苛責太過,故而讓鳳閣裁奪個意見。”

韓蒔芳歎道:“這袁二公子,也太衝動莽撞,就算真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也不該私自逃匿。袁大都督在西南軍中威望深厚,此事若處理不好,很可能要弄得滇南不穩。”

衛憫頷首:“正是此意。”

又問顧淩洲:“青樾,你什麼看法?”

顧淩洲道:“道雲所言不錯,此事一個處理不慎,可能要激起滇南動蕩。依我看,不如先命兵部出文,張榜緝拿袁放,袁霈的侯爵,還是如常授予。老都督為國辛勞了一輩子,一世英名不應該壞在子孫身上,如此,也全了聖上體恤忠臣之心。”

衛憫點頭:“裴北辰也特意上書,為袁霈求情,此事就這麼定吧。再一樁,就是派往北境的監軍人選,黃純雖然被發配去皇陵了,二十四監的人還是要用,本輔著代掌印曹德海擬了批人選,你們都看看。”

幾樁大事說完,已是一個時辰後。

接下來還要聽各部官員過來彙報各部緊要事務,司吏們進來,為閣老們奉上茶水糕點。

顧淩洲接過茶盞,隨意飲了口,忽然眉目微微一動,垂眼一看,才發現跪在下首奉茶的,已經不是鐘嶽,而是另一綠袍少年。

他接著飲了第二口,方擱下茶盞。

衛瑾瑜又將筆墨恭敬奉上,因待會兒聽各部官員奏報事務,閣老們一般需要現場批複。

韓蒔芳自然也瞧見了衛瑾瑜,笑著打趣道:“青樾,你如今選的這個司書不錯,乖巧懂事,樣樣都好,隻一點,就怕首輔要吃味。”

閣老們要入鳳閣辦公,幾乎都會隨身帶著一名可信任的司書,幫忙整理案務。因瑣碎事務多,要貼身侍奉筆墨,多從本族弟子或所掌部年輕官員裡選。

衛氏嫡孫沒通過衛氏所掌吏部授職,而是自己考進了督查院的消息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如今韓蒔芳這話一出,幾個等著稟事的官員不免都偷偷往這邊看了一眼。

尤其是裴氏和姚氏族內的官員。

他們本族弟子都有試著考督查院的,可惜一個也沒考上,如今衛氏嫡孫竟然考了進去,還被顧淩洲點為了司書,如何不叫人生氣嫉妒。

顧淩洲倒是神色不變,隻吩咐:“去給首輔也遞盞茶吧。”

衛瑾瑜應是,起身

另端了一盞茶,到衛憫跟前跪下,垂目,雙手將茶盞托起,道:“下官請首輔用茶。”

堂內寂靜。

跟隨衛憫一道過來辦公的司吏微微驚訝。

雖然是鳳閣內,但畢竟不是在朝堂上,而是私下裡,這位嫡孫,竟然不稱祖父,而稱首輔。

還是韓蒔芳笑著說了句:“這孩子,也太恪守規矩,一進公署,連聲祖父也不敢喊了。”

幾個司吏都是一笑,氣氛方緩和下來。

衛憫掀起眼簾,盯著恭敬跪於下首始終維持恭謹姿態的少年。

好一會兒,方接過茶,緩緩飲了一口。

接著擱下茶盞,閒閒一笑,道:“家裡嬌養慣了,若有哪裡做得不對,青樾儘管教訓就是,不必顧及本輔臉面。”

顧淩洲未發話,韓蒔芳先道:“青樾規矩嚴,首輔說得大度,就怕真動手罰了,首輔該不忍了。”

三人說笑幾句,氣氛重歸活絡。

衛瑾瑜面無表情起身,退回到顧淩洲身邊,繼續為顧淩洲整理筆墨。

衛憫面上談笑如故,心裡到底有些無端煩悶。

**

春獮在即,按照慣例,聖上親自駕臨南郊獵場狩獵,朝中文武官員都要隨行。

因要護送聖駕出京,謝琅提前三日返回上京,進了城門已是深夜,他照例與吳韜、王斌二人作彆。雍臨已提前在城門口等候,見謝琅回來,大喜迎上去:“世子爺。”

謝琅問:“家裡有人麼?”

雍臨愣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主子放心吧,三公子在府裡呢,自從進了督查院,三公子就很少在國子學過夜了。”

謝琅心情果然愉悅許多。

兩人正往前走著,半道裡忽衝出個蓬頭垢面的人,擋在了謝琅面前,看模樣像個叫花子,雍臨正要把人驅趕,謝琅忽臉色一變,道:“等等。”

雍臨不解。

而此刻,那擋在馬前的人,已經抬起頭,自蓬亂的發間露出一張臟汙的臉。

“唯慎,救救我!”

那人直接跪了下去。

謝琅自然也自臟汙裡認出了那張臉的大致模樣。

“袁放?”

謝琅意外之餘,勃然變色。

“你怎麼敢來上京!”

雍臨在後面倒吸一口涼氣。

是啊,這位袁二公子如今可是兵部通緝的要犯,如何敢逃來上京,瘋了麼!

“我有冤,我有大冤啊唯慎。”

袁放已撲過來,不管不顧抱住謝琅的腿,低聲哀哀哭訴:“你救救我,救救我們袁家好不好。”

“你就是有再大的冤,也絕不能待在上京。”

謝琅理智尚存,冷硬著臉道:“兩條路,要麼你去兵部投案自首,你有何冤屈,按照流程訴,要麼你立刻滾出上京。”

“你這樣會把袁老伯害死的,你知不知道!”

“兵部?”袁放無聲慘笑:“那是裴氏和姚氏的地盤,裴氏豺狼野心,一心要吞了西南,你覺得,裴氏會讓我有鳴冤的機會麼!”

“唯慎,你如今成了天子近衛,衛氏高婿,竟也忘了出身,忘了我們寒門的難處了麼。”

雍臨皺眉,覺得這袁二公子說話有點太不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