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國子學(八)(1 / 1)

如副監正所言,值房條件簡陋,隻有簡單的桌椅和一張行軍床,熱水要到隔壁間用爐子自己燒。

但於衛瑾瑜而言,已經足夠。

他並不打算擅自動裡面的東西,隻需有一張書案,一盞油燈,能夠坐著讀書就行。劉掌事囑咐:“後日聖上要過來巡視,監中四處都是錦衣衛,公子若無急事,就待在屋裡,彆隨意走動。今晚有個雜役,出恭時險些被當做刺客擒下。”

衛瑾瑜點頭應了。

劉掌事特意留下了值房的鑰匙。

“等明早公子離開時,鎖上門,到值房把鑰匙歸還給在下便可。”

衛瑾瑜再度點頭,朝掌事致謝。

等掌事離開,衛瑾瑜簡單打量了眼屋子,發現裡面靠牆的地方擺著一面書架。衛瑾瑜走到書架前,見上面除了常見的經史子集,還擺放著許多兵書,有些都是稀世孤本,他隻在書上看到過一鱗半爪的記載,連國子監的藏書閣都沒有,便猜測多半是出自江左顧氏的藏書閣。

衛瑾瑜站了會兒,沒有碰,繼續坐回案後看自己的書。

另一廂,謝琅忙完一天繁重公務,和吳、王二人一道打馬回府。

已近宵禁,出國子監時,謝琅特意往藏書閣方向瞥了眼,見裡面燈火已經滅了,收回視線,向守衛出示腰牌,出了大門。

街道空曠,行人寥寥,隻有一個老翁還在支著棚子賣餛飩,吳韜和王斌都停下來要打包一份帶回家。

吳韜要帶給家中的母老虎,好讓對方寬恕自己晚歸的罪過,今夜不至於被趕去書閣睡,王斌則自己吃。

謝琅在一邊屈尊等著他們,吳韜笑嗬嗬問:“大人不給夫人帶一份麼?”

謝琅一愣,旋即冷漠道:“本帥不慣著他這壞毛病。”

他想和毒蛇玩玩不假。

然而特意帶吃食,是極親密關係之間才會發生的事。

白日國子監裡,不過順手而為,晚上再帶一份,還大老遠地騎馬帶回去,未免顯得他往前貼得太厲害了。

他豈能如此自貶身價。

傳到衛氏耳中,豈不成了笑話。

吳韜由衷欽佩殿帥大人治家規矩之嚴厲,便不敢再多嘴。

謝琅回到府中,見東跨院黑著燈,屋裡屋外安靜地不像話,才知衛瑾瑜竟沒回來過夜。

“在監中留宿?”

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問出這句話。

他怎麼不知道,國子監裡還有給學生留宿的地方。

“是。”

孟祥點頭,回答他困惑:“是公主府那位明護衛帶回的消息,應當錯不了。”

“哦對了,那位明護衛如今在北鎮撫當差,今夜也要值夜,傳完話就匆匆出府了。”

謝琅意外。

接著在心裡哂笑。

這主仆二人,倒是一個比一個能耐。

一個小族庶子,竟悄無聲息地進了北鎮撫,他到底是低估了他這位夫人的

手段。

那樣柔柔弱弱慣會裝可憐的一副面孔啊。

顧、李二女官照舊讓人備好了浴湯,謝琅脫掉衣服,迅速沐浴了下,回到寢室,望著空蕩蕩的床帳,頭回覺得有些不適應。

那樣一條深不可測的毒蛇,不躺在他枕邊,難道不是好事麼。

他應當高興才是。

這麼大一張床,他自己睡,還舒服呢。

謝琅踢掉靴子,自在外側躺下,動作間,不意扯著肩上牙印,又一陣疼。

少了一個人,連枕席都是冰冰涼涼,沒有一絲溫度,謝琅於黑暗中望著帳頂,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古怪念頭。

莫非是因為他昨夜把人欺負哭了,今日才故意使性子不回來睡覺?

嗬。

他平白被咬了兩口,血淋淋兩排牙印還在肩上臂上印著,都沒說什麼呢。

果然是世家大族嬌養出的臭毛病。

謝琅晃晃腦袋,摒棄雜念,讓自己專注入睡。呼吸間,不意又捕捉到一縷幽芳,他頓了下,才明白,是那人留在枕頭上的味道。

**

轉眼到經筵日,天盛帝儀駕於辰時準時抵達國子監。

這位皇帝身體雖羸弱,但繼位以後,十分勤勉好學,宮中文華殿每隔半月,便要舉行一次經筵,風雨無阻,供陛下聆聽。

天盛帝已經很多年沒到國子監聽過經筵,儀仗自然浩大,除了鳳閣三位座主,司禮監掌印大監黃純,兩名已經成年的皇子雍王、趙王亦在隨行之列。

後面還跟著浩浩蕩蕩一群文官。

監正率領兩名副監正和所有監中職事、學子跪地恭迎聖駕。

天盛帝一身明黃龍袞,看起來心情不錯,與眾人寒暄了兩句,命起,便直入經筵堂。

距離經筵開始還有半個時辰,學生們都在外恭候。

“你便是今年以第一名成績考入學監的寧州解元蘇文卿?”

大皇子,雍王蕭楚桓落後兩步,來到了站在第一排的蘇文卿面前。

蘇文卿垂目,恭謹應:“正是學生。?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蕭楚桓直接從腰間摘下一塊玉佩,放到蘇文卿掌中:“好好表現,本王等你會試好消息。”

蕭楚桓生母早亡,自幼養在繼後衛皇後跟前,背靠衛氏,十分勤奮上進,從封號“雍”字就能看出皇帝對這個兒子的偏愛,抑或說,對衛氏的倚重。

衛皇後多年無所出,朝野上下都明白,太子之位,多半要落到這位雍王頭上。

雍王這兩年也在大肆培養自己的勢力,拉攏各路朝臣,為將來入主東宮做準備。

蘇文卿是本屆狀元熱門人選,雍王此刻贈蘇文卿玉佩,是何用意,不言而喻。

這立刻引來趙王蕭楚玨的不滿。

蕭楚玨是貴妃裴氏所出,正兒八經流著世家大族血脈的皇子,在蕭楚玨眼裡,蕭楚桓這個皇後養子和玉器店裡裹著一層華美包裝的贗品差不多,身體裡流的是卑賤的宮婢血,根本沒資格跟他

相提並論。

蕭楚玨也在為爭太子位培植自己的勢力。

見狀譏諷道:“大哥也太猴急了些,正經朝臣也就算了,怎麼連個八字沒一撇的學生也要拉攏。”

蕭楚玨手下謀士不少,自然也聽過蘇文卿之名。

他嘴上諷刺著,心裡已經在暗暗籌謀,如何使手段把人搶過來。

蕭楚桓可不是好性兒,背著手,正要反擊,視線一調轉,猝不及防看到一道絕不可能出現在此處的身影。

即使隱在人堆裡,亦如月亮般紮眼。

他眉峰一挑,慢慢走到了最末一排。

“瑾瑜?你怎麼在這裡?”

問完,他自己先反應過來。

“哦,難怪雲昊近來日日發瘋,連本王的帖子都拒接,原來衛氏的名額,給了你。”

雍王蕭楚桓微俯身,嗅著那雪膩頸側誘人的草木幽芳,忍著一口咬下去的衝動,低聲笑:“即使進了這裡又如何呢?你要拿到大考第一名,才有資格獲得特赦,參加會試。即使真的能參加會試,取得名次,想要入頭甲,還有殿試那一關呢。你覺得,父皇會讓你通過考試麼?若本王沒記錯,父皇現在都不願見你吧。”

蕭楚桓背靠衛氏。

他聲音低到隻有當事兩人可以聽見。

在其他學生看來,這位雍王隻是舉止與衛氏嫡孫親密了一些,再正常不過。

衛瑾瑜轉眸,直直看著雍王,好一會兒,薄唇如雪翕動,道:“那殿下,便拭目以待吧。”

雍王被少年眸底乍起的寒芒紮的一怔,接著長眉陡揚起。

正要再開口,餘光忽瞥見有什麼東西閃電一般朝自己撲了過來,蕭楚桓嚇得後退兩步,悚然望著落在面前的一隻通體紫色,正氣勢洶洶盯著自己的猞猁。

“這是……”

他聲音都抖了起來。

“不懂事的畜生,讓殿下受驚了。”

謝琅一身緋色繡白虎蟒袍,不知何時挎刀出現在了廊下,身後跟著吳韜、柳龍二人並一列荷槍帶刀的玄虎衛。

雍王萬千咒罵之言,都於那袍擺仿佛都在散發著殺意的寒門世子玩味注視裡咽了回去。

“啊,紫色猞猁極為罕見,且攻擊性極強,沒想到世子竟能馴服這等神物。”

雍王施施然換上一副笑容,滿目讚賞地看著那傲然立在地上的紫色猞猁。當然,他心底裡對這種凶物毫無興致,不過說兩句漂亮的場面話。

“養著玩兒而已。”

“紅奴,過來。”

謝琅叫了聲,猞猁立刻乖順回到他身邊。

蕭楚桓背負著一個賢王名號,和不少人打過交道,但唯獨沒挨過北郡謝氏的邊兒,一則謝氏手握兵權,他若公然結交,容易引起聖上忌憚,二則,這位北郡小侯爺的名聲,實在太惡劣了,他摸不準對方喜好,有些懼怕和對方打交道。

譬如這隻紫色猞猁,就讓蕭楚桓在對方身上看到了一股接近殘忍凶悍的原始野性來。

世家子弟,豢養些珍稀獸類也是常見的,但大都是以賞玩為目的,誰會豢養這等野性未馴的凶獸,一個不慎要咬死人的。

倒是趙王蕭楚玨皺眉道:“世子,這等凶物,怎麼帶進學監裡來了?萬一驚著父皇聖駕可如何是好?”

吳韜代答:“回殿下,這是殿前司獸營裡的,捉回來三個月了,脾氣傲,沒人敢靠近,沒成想世子隻用兩日就給馴服了。殿前司一共二十頭猞猁,全部都經過專門訓練,最擅追蹤,往常出任務,都會帶上幾隻。”

蕭楚玨沒話說了,隻不著痕跡退了兩步。

謝琅視線落到衛瑾瑜身上。

對方輕抿著唇,肩背挺直,烏眸黑白分明,和其他學子一樣,目不斜視望著前方,仿佛方才一切都與他無關。

經筵正式開始。

天盛帝端坐於鋪著明黃軟墊的主座,黃純侍奉在側,章之豹挎刀站在禦座左前方,謝琅主要負責外圍布防,行完禮,要退下,皇帝卻道:“交給其他人辦就是,你也留下來聽聽。”

謝琅恭敬應是,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找了個空位,席地而坐。

其他隨行官員,除了鳳閣三位座主有圈椅,皆是統一坐席,監正則帶著所有學生席地坐在文官們之後。

今日主講官皆是翰林院精挑細選出的大學士,主講《禮記》,天盛帝聽得入神,屢屢點頭表示讚許,聽到半途,忽同衛憫道:“朕記得,當年首輔第一次入東宮為朕講學,講的也是《禮記》。”

衛憫撫須點頭:“陛下好記性。”

天盛帝感歎:“非朕記性好,而是太傅講的實在出彩,如今這些年輕學士雖也不錯,但遠不及太傅當年呀。”

他不知不覺,把稱呼改成了“太傅”。

衛憫似也有動容,道:“陛下如此說,是臣之榮幸。”

天盛帝笑道:“但首輔的板子,也真是厲害,朕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掌心發疼呢。但其實朕並沒有挨多少,大部分板子,都是三郎替朕挨了……”

天盛帝一默,突然止住了話音。

衛憫面色如故,沒有接話。

氣氛頓時有些冷,連侍講官都險些嚇得丟了手裡的書。

好在次輔韓蒔芳打趣著道:“陛下此言差矣,真論起打手板,青樾可比首輔嚴厲多了。陛下可知,如今上京人家嚇唬不聽話的小孩都用什麼話。”

天盛帝果然露出感興趣神色。

韓蒔芳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顧閣老要打人。”

他一句渾話引得君臣開懷大笑,滿室黏稠的尷尬也一掃而空。

天盛帝目光掃過一眾席地而坐,認真聆聽的官學生們,道:“爾等都是大淵未來棟梁,記住今日講學內容,務必克勤克勉,秉心持正。”

接下來是賜賞環節。

在宮中經筵結束後,所有參與的大臣和講官都能吃到一頓天子禦賜的豐盛宮宴,吃完還有金錢抓,宮外沒有這個條件,便改成了賜賞。

顧名思義,就是天盛帝根據每一位侍講官的表現,評定出優良,分彆給予不同的賞賜。

今日天盛帝心情好,直接給了全優,所有侍講官,無論職位高低,全部賞一百金。

眾侍講官伏地謝恩,宮人則捧著盛著金子的托盤上前,將賞賜分發給每一位侍講。學監內的樂官已奏起高雅的宮樂,和這君臣和樂之景,氣氛融融,一切有序進行。

著青色宮裝的宮女低眉垂目,雙手高舉黑漆托盤,魚貫上前。

站在禦座左前方的章之豹眼角餘光忽淩厲一閃,大喝一聲:“站住!”

然而為時已晚,被他喝止的青衣宮女直接自紅布蓋著的托盤內抽出一柄匕首,朝前方皇帝撲去。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天盛帝望著那迎面刺來的利刃,面上血被一瞬抽乾,本能往後仰去。

“護駕!”

三位座主幾乎同時站起,顧淩洲直接拍出一道淩厲掌風,然而依舊晚了一步。

“噗嗤。”

血濺了天盛帝一臉,沿帝王雪白面孔蜿蜒流下。

幾乎同時,一玄一緋兩道身影已騰躍而至,兩柄長刀,同時沒入了那宮女體內。

衛憫勃然大怒:“留活口!”

天盛帝身體陷在椅中,粗重喘了口氣,明明是薰暖的春日,手腳卻如墜冰窟。血已經淌到了他明黃襟口,但皇帝後知後覺發現,他身體上並無任何疼痛,不由低眼,隔著眼前垂掛飄蕩的血色,意外望著關鍵時刻撲上來,擋在他身前的素袍少年。

“瑾瑜?”

衛瑾瑜捂著受傷的胳膊,爬起來,跪了下去。

“陛下!”

“父皇!”

趙王、雍王、衛憫、韓蒔芳圍上去,緊接著是腿都嚇軟了的文官們。

天盛帝擺手示意自己無事,視線仍盯著垂目跪著的少年,同衛憫道:“朕無事,首輔,先帶瑾瑜去治傷吧。”

衛憫應是。

謝琅哐當收回染血的刀鋒,眼睛一眯,若有所思望著那垂眸跪在地上的人。

這功夫,錦衣衛已經一擁而上,將刺客摁倒地上,章之豹眼底殺意彌漫,一步步逼近那猶仰著面、傲然凝視他的宮女,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實質,那宮女已經被他絞成肉醬。顧淩洲在一旁沉肅吩咐:“好好審,務必查出她幕後主使——”

話音方落,隻見數道烏血自那宮女七竅流出,人已暴斃,氣息全無。

兩邊錦衣衛大驚:“怎麼可能,明明已經掏出了她口中毒藥……”

謝琅觀察片刻,沉眉道:“應是事先就服了毒。”

黃純呆若木雞立在原地,待看清那宮女長相,驟然變色,繼而頹唐跌倒在地。

監正並兩名副監正已以額觸底,伏跪於地,抖個不停,學生們亦惶恐不安看著眼前情景。

章之豹忽轉身,朝著皇帝單膝跪落,一字字,擲地有聲,清晰道:“經筵堂內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匕首,臣請封鎖學堂,凡

今日進出經筵堂的人員,全部關押重審。”

眾人嘩然變色。

禮部尚書抖著花白胡子,指著章之豹:“章指揮使好大的威風,你的意思是,要脫了老夫這身官袍,對老夫上刑麼!”

隨行文官大半有世家大族背景,堂中學子也半數都是世家子弟。

真要將所有出入人員關押重審,章之豹必將得罪所有世家!然章之豹竟不為所動,堅持道:“臣請命。”

“章兄,你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啊。”

禮部老尚書諷刺。

矛頭所指,正是吏部侍郎章臨。

一下得罪這麼多世家,章臨惶恐至極,但礙於在君前,又不得發作。

天盛帝已經恢複了一些氣色,對於章之豹的請命,他沒有立刻答複,而是問:“三位閣老如何看?”

三人沉默著,顯然也犯起難。

刺殺皇帝,是十惡不赦,誅殺九族的大罪,輕飄飄揭過肯定不行,但如果真大張旗鼓嚴審,又牽連太廣。

衛憫身為首輔,先開了口:“事涉陛下安危,絕不能姑息,然也不宜太過張揚。區區一個宮女,就算有膽量刺殺陛下,也不可能輕易辦到,必有同黨在暗處相助,老臣以為,應當先查明刺客身份,再順藤摸瓜,揪出其同黨。”

顧淩洲則道:“黃公公掌管著內廷二十四監,這宮女身份,應當沒人比黃公公更清楚罷?”

他目若寒電,字字誅心。

已經癱倒在地的黃純哆哆嗦嗦爬到天盛帝跟前,再無半分司禮監掌印和內相氣勢,哭著道:“是奴才失察!奴才有罪!奴才罪該千刀萬剮!請陛下重罰奴才!”

所有隨行宮女太監,都是黃純親自挑選,出了這樣的事,無論幕後主使是誰,黃純都難辭其咎。

天盛帝並不看黃純,聽著那尖細哭聲,眼裡甚至帶了厭惡。

“韓閣老怎麼看?”

天盛帝問一直沒發表意見的韓蒔芳。

韓蒔芳沉默須臾,斟酌道:“臣以為,章指揮方才提到的一件事很值得注意,刺客所持匕首,究竟是如何出現在經筵堂的?據臣所知,所有宮女太監進入經筵堂,都是經過嚴格搜身的,北鎮撫亦提前一天封鎖經筵堂,將堂內各處都仔細搜檢過數遍,錦衣衛為陛下辦差多年,章指揮又洞察秋毫心細如發,這樣簡單的小事,定然不會出現疏忽。”

韓蒔芳話沒有說完,但眾人已聽懂其言外之意。

宮女進入經筵堂不可能攜帶利器,但又能持匕首刺殺陛下,多半是有內應,提前將匕首藏進了堂中。且手段高超,避過了錦衣衛耳目。

衛瑾瑜原本沉默跪著,聽到此處,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韓蒔芳。

韓蒔芳對著皇帝,用平日蒔花弄草的溫和語調道:“臣同意章指揮所請。不過,臣認為,範圍應當縮小一些,把嫌疑人鎖定在北鎮撫封鎖經筵堂之後,陛下進入經筵堂之前,曾經進出過經筵堂的人。如此,既有利於審訊,又不致傷及無辜。”

顧淩洲問監正:“韓閣老說的這個時間段,都有何人進出過經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