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牧場主(1 / 1)

“離魂草?”

“假死藥?”

初次從長生口中聽聞這種奇藥時,旅行者和派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視線一齊落在了醫師手中那隻小小的瓷瓶上。

“你的意思是,這片水潭隻接納死者,活人想要進入,就必須吃下這種能讓身體短暫呈現出死亡狀態的假死藥?”

“是的,但目前看來,這種方法僅針對會死的活人。”

受傷的小白蛇順著醫師伸來的手臂慢吞吞地爬了上去,後者才從水潭中出來,身上除了水之外,還帶著一股透徹的寒意。

“不然這個忘了自己處於生死之間的笨蛋,也不會在假死藥失效前浮上來了。”

緊捏著藥瓶的醫師沒有反駁。在他原本的計劃裡,他將借助離魂草進入少年融於水潭的意識,由此喚醒少年,沒想到因為自身吸收過魔神的力量,反過來受了魔神影響,大夢一場,思緒至今還在受那場夢的左右。

回憶起夢中的種種,他疲憊地垂下眼眸,身體像棵壓彎了的鬆柏,而過去所追求的一切仿佛是一場無窮無儘的苦役。

聽完長生的一係列解釋,費儘千辛萬苦才找到這個地方的旅行者沉默地望向那片令人發怵的寒潭,大概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而在一旁聽得雲裡霧裡的派蒙則全程迷茫地眨巴著眼睛,在眾人不再言語後生氣地叉起腰,指責起了他們的話裡有話。

“所以你們說了半天,為什麼就是不說雲苓去哪了?還有白術找雲苓,為什麼要進入隻接納死者的水潭?”

“派蒙。”旅行者喊了她一聲,朝她搖搖頭,示意不要繼續問下去了。

遲鈍的小精靈本想跺腳,但在反複念叨“死者”“水潭”這幾l個不太對勁的關鍵詞後,她頓時意識到了什麼,驚叫一聲,不可思議地捂住了嘴巴。

“啊!雲苓他……”

想起向來待她不錯的少年,小精靈漏出指縫的聲音隱隱掛上了哭腔。

聽到低泣聲的醫師想像往日那樣朝少年的朋友們扮出一個撫慰的笑,但沉重的頭顱抬起,蒼白的嘴唇顫了又顫,嘴角隻揚起了一個慘淡的弧度。

“雲苓還在,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的。”發梢積聚的水珠滴落在地,沙啞而擲地有聲。

紅著眼眶的小精靈徑直將臉埋進了旅行者的衣襟,對醫師的不信任溢於言表。

“唉——”

將眾人的表現收入眼中的小白蛇長歎一聲,環著老友的脖子緩緩繞動,回到了如何騙過水潭的問題本身。

“帶是肯定要帶回來的,可現在離魂草的法子算是沒用了,得再想想……”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長生。”醫師輕聲打斷了它的碎碎念。

即便沒人知道少年的意識還能保存多久,但一個不爭的事實是,時間拖得越長,形勢便越對他們不利。

如今白術能感到魔神的力量在水潭中蠢蠢欲動,一旦它完全吞噬了少年的意識,那從水

潭中走出的東西就不再可能是他了。

“不多……”小白蛇重複了一遍他的用詞,警覺抬頭,“你,你想乾嘛!??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它與醫師相處數十載,很多時候僅需一個眼神就能了解對方的意圖,而醫師接下來的發言證明了它的警覺不無道理。

隻見他重重吐出一口氣,像是卸下了一身的重負,臉上的笑容也顯得和煦使然了許多。

“唯一的辦法就在那裡,不是他不願意見我,是我不敢用真正的死亡面對他——”

“白術,你腦子被水泡壞掉了嗎!”

小白蛇大吼一聲,吼得還沒說完的醫師睫毛顫動,訝然地看它發出不符合自己體型的咆哮。

“我也是看著他從那麼小一點長大的,我也不希望他就這麼死在這裡啊,但你能不能想想,想想你一步步走到今天,吃過的那麼多苦頭,做過的那麼多選擇都是為了什麼?今天的你累了,倦了,想拿死一了百了,那我們過去的一切努力算得了什麼,一場講了很多年的笑話嗎?我們明明,明明可以再想想辦法……”

小白蛇不會流淚,但寄居在仙獸體內的幽魂為這短短的一句話泣不成聲。

說實在的,她活的夠久了,死不死什麼的反而對她無所謂,可她不願看到當年那位將她帶出沉玉穀的藥師與一代代後來者的理想斷絕於此,更不願看到當年那個立誌要長長久久活下去的年輕人親手放棄他畢生的追求,沉入這片消融了愛與恨的深潭。

在長生越發無力的喊聲中,還在用手心手背抹著眼淚的小精靈逐漸停下了動作,不忍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輕輕扯了扯旅行者的披風帶子。

看看神形枯槁的醫師,再看看聲嘶力竭的小白蛇,作為旁觀者的旅行者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

“那個,離魂草做的藥丸還有嗎?”

尋常不怎麼說話的他主動向醫師伸出手,討要那顆可以讓他沉入水潭的假死藥。

醫師沒有抬頭,額前的長發擋住了他黯淡的金瞳。

“旅行者,離魂草並非普通草藥,服下後有靈魂無法返回□□的風險,我無意將你置於險境,你不必……”

“放心吧。”旅行者拍了拍並不結實的胸脯,輕咳一聲,有些羞恥地報出了自己的名號,“我可是‘蒙德的榮譽騎士’,‘與璃月仙人並肩作戰的大英雄’,‘反抗稻妻眼狩令的大功臣’,救人這種事交給我準沒錯。”

“旅行者……”派蒙眼中滿是擔憂,但還是力挺自己的好夥伴,“我等你回來,你和雲苓一定都要好好的!”

眸光閃動的醫師本想再說點什麼,話到嘴邊終究化作了一聲悠長的歎息。

“很抱歉將你牽扯進來,但如果可以,請你務必,務必把雲苓帶回來。”

接過瓷瓶的旅行者點點頭。

吞下藥丸後,他隻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意識也跟著越發模糊。

趕在昏厥前的最後時刻,他踉踉蹌蹌地走到水邊,隨著“噗通”一聲巨響,刺骨的水流瞬間灌入他的口鼻,

蕩開的漣漪也扭曲了岸上之人的倒影。

-

相同的時間,一片近乎純白的空間內,牽動外界所有人心神的少年正專注地經營著一座微型牧場。

【四號羊圈剩餘羊數:0。本次經營失敗。】

“又是這樣……”

又一次打出GameOver的少年將手柄往地上一撇,熟練地躺倒在了地上。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玩這個邪門的小遊戲了。有點頹廢的少年盯著白茫茫的天空,手一伸,摸到了同樣倒在地上的空桶。

按照他前世畫過的漫畫套路來看,隻要通關遊戲就能離開這片詭異的空間,但這個看似用腳都能玩的經營遊戲卻一次次給予他毒打,在鍛煉他按下【重新開始】的肌肉記憶的同時,也開拓了他對折磨流遊戲的認知。

“麻煩再來份爆米花——”

巨大的屏幕閃爍了一下,不情不願地為少年高高捧起的鐵桶續上了滿杯。

遊戲的規則其實相當簡單,說穿了不過兩個字——養羊。作為唯一玩家的他隻需要不斷建立羊圈,合並羊圈,最終在保證沒有任何羊圈的羊死光了的情況下,使最大的羊圈數量達到七,即可通關。

咀嚼著徒有外形的爆米花,少年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再度撿起了那隻被他啃過、摔過卻始終嶄新的手柄。

要問他遊戲的難點在哪,那肯定是出了新手教程後各個羊圈那些令人應接不暇的突發情況了。

拿少年上輩子玩過的為數不多的遊戲《植物XX僵屍》舉例,這個經營小遊戲的後期就像四路同時刷了十多隻紅眼巨人,在手忙腳亂地亂放一通,好不容易清理完這些大塊頭後,卻突然發現一路的玉米加農炮和小推車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偷了個乾淨,燙著一頭卷毛的時髦僵屍一個太空步滑進了玩家的家裡。

有過數次類似體驗的少年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重新開始】,屏幕呈現的畫面再一次進入了無法跳過的新手教程。

【第一步,劃分羊圈,選擇經營的第一座羊圈。】

少年嫻熟地在不同的地形間劃好籬笆,隨手為手邊的一圈籬笆打上了“一號羊圈”的標簽。

【第二步,選擇任意材料,合成一隻頭羊。】

上一局的這一步,少年從地上撿了一塊雷擊木,結果合成的頭羊過於支棱,在放牧時反手錘爆了附近幾l個羊圈的頭羊,間接導致了遊戲的失敗。這次他吸收了教訓,從羊圈邊折了一朵花,又掏了一把土,揉在一起搓了搓,合成出了一隻長了五條腿的健壯頭羊。

可彆又是個好鬥的家夥。少年邊暗自祈禱,邊往食槽中傾倒了專供頭羊的特殊飼料。

【第二步,為羊圈製定詳細的時間表。】

此前對羊群習性並無了解的少年按動按鍵,如常將羊群的活動時間調到了上午九點到晚上九點。

【第四步,來試試放牧吧。】

新手教程的放牧倒是沒什麼可怕的。少年打開了一號羊圈的籬笆門,白花花

的羊群有序湧出。可怕的是之後多個羊圈的羊會在同一片草地上活動,頭羊時常有打起來的風險。

【第五步,來試試清理羊圈吧。】

少年輕車熟路地鏟起一鏟子羊糞。他記得上上上次,自己就是長時間忘了清理羊圈,導致了那個羊圈爆發大規模瘟疫,一大家子羊躺得整整齊齊。

【第六步,來試試讓羊□□吧。】

少年將一號羊圈中兩隻顯示可育的大羊拖進了同一個格子,大約十秒鐘後,係統的提示音響起。

【恭喜你,羊群誕生了第一隻小羊,你已經是個合格的牧場主了,開始你的自由經營吧!】

成功脫離新手教程的少年沒有馬上著手創建下一個羊圈,因為他驚訝地發現,這次生下第一隻小羊的兩隻大羊竟然完全沒有要喂它的意思。

雖說餓死一隻不是什麼大問題……看著屏幕上饑餓條發紅的小羊羔,少年心說開局就鬨出羊命不太吉利,於是拖來了羊圈中另一隻瞅著比較會帶崽的大羊。

大羊用角輕輕拱了拱小羊,沒有驅趕它,算是接受了它的存在。

絲毫不覺得讓一隻公羊帶崽有什麼問題的少年給小羊係了條紅絲帶以作紀念,隨後立刻投入了建立其他羊圈的工作。

在反複的合成、放牧、鏟屎、繁殖中,牧場的規模逐漸擴大,羊圈的數量也越發可觀起來。

就在少年繼續兢兢業業地擴張羊圈的時候,突發情況終究還是找上了門。

【突發情況:一號羊圈出現小規模混亂,頭羊參與並助長了混亂,羊群開始逃離羊圈!】

怎麼頭羊也跟著反了?震驚於頭羊居然會窩裡反的少年忙不迭將所有在外的羊群趕回了各自的羊圈。

在前幾l次的經營中,小規模混亂如果得不到及時處理,就會引發和重開遊戲沒有區彆的大規模□□。

為了維持牧場的穩定,將□□的萌芽扼殺,這次少年用最快的速度修補了籬笆,將逃跑的羊,和助長混亂卻因遊戲設定沒有逃跑的頭羊通通抓起來,塞進了同一個籠子,斷了幾l天飼料以儆效尤。

從它們驟降的饑餓條和體力條來看,這次突發的騷亂算是成功鎮壓了下去。但玩過很多遍遊戲的少年非常清楚,一個意外的出現往往是點燃導火索的火星,更多的意外即將接踵而至。

在合並一號羊圈和二號羊圈的過程中,一行鮮紅的大字霸占了屏幕。

【突發情況:一號羊圈對二號羊圈發起挑釁,和平合並失敗,一號頭羊飽食度過低,受到二號頭羊重創,羊群發生混亂!】

這都餓得眼冒金星了,怎麼還能打起來??

抓狂的少年沒時間細究其中的原因,推動遙感將反複搞事的一號羊圈全體關進了籠子,準備再餓上它們幾l天,轉頭處理起了其他羊圈最新蹦出的突發事件。

然而,當一個巨大的感歎號在籠子上空升起,忙昏了頭的少年重新再將目光放回一號羊圈時,籠中的一幕著實讓他嚇了一跳——太久沒有喂食的一號羊圈

內竟然出現了同類相食的慘狀!

最先倒下的是身受重傷的頭羊。少年痛心地將趴在它身上瘋狂啃食的瘋羊一隻隻扒了下來,在確定它們無法恢複理智後,逐個進行了物理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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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一號羊圈偌大的籠子裡竟隻剩下了那隻係著紅絲帶的小羊,以及照顧它的大羊。

還好,還有兩個幸存者。

差一點就要重開遊戲的少年鬆了口氣,往籠中的食槽加滿了飼料,緊接著又忙活起了二號羊圈的瘟疫問題。

他沒有意識到的是,一號羊圈內那兩隻聞過了血肉味道的羊,根本不會理會食槽中的人工飼料。

小羊和大羊都餓極了,伏在血跡還未擦乾的牢籠中,隻聽更不抗餓的小羊先哀哀地叫喚了一聲,引得大羊舔了舔它的毛發,將藏在身下的一塊頭羊肉拱到了它的嘴邊。最終,吃了肉的小羊沉沉睡去,而餓得發瘋的大羊一口啃在了它係著紅絲帶的脖子上,霎時間鮮血四溢。

【一號羊圈剩餘羊數:0。本次經營失敗。】

“刁羊!一群刁羊!”

剛剛從二號羊圈鏟起一鏟子羊糞的少年看到這行眼熟的不能再眼熟的大字,氣不打一處來,氣憤地將鏟子撇進了靜止的羊群。

“或許,祂也是這麼看待我們這些造物的吧。”

不知何時,一個身著白袍的女人坐到了他的身旁。少年轉頭看了她一眼,又興致缺缺地將目光投回了一號羊圈的兩具羊屍上。

“親愛的,你就不好奇我是誰嗎?”

還沉浸在經營失敗中的少年悶悶地哼了一聲。

“知道,沒吃過爆米花的家夥……”

“嗯,是沒吃過,我隻在你的記憶中看過這種食物,模擬不出它的味道。”「阿瑪耳忒亞」抬起手,學著少年記憶中醫師的動作,生硬而溫柔地撫摸了兩下他柔軟的長發,“塵世之外的客人,我該稱呼你為雲苓,還是——”

“雲苓,叫我雲苓就可以了。”

聽到另一個陌生而熟悉的名字時,少年有一種相當怪異的感覺,就好像整個人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從這具名為“雲苓”的身體中揪了出來,丟進了世界與世界之間的空白曠野。

“聽起來,你似乎更認同自己在提瓦特的身份。”

“不然呢?我的一切家人朋友都在這裡。”

“家人,朋友……的確,現在外面的世界有人很想找到你。”「阿瑪耳忒亞」神色溫和,宛如一位慈愛的母親,“你會怨恨他嗎?”

“我不知道。”

少年揉搓著發紅的鼻子,死死盯著一號羊圈內一大一小兩具失去生息的身體。

“大羊明明可以自己獨吞了那塊藏起來的肉,但他卻抗著饑餓的本能,把肉喂給了小羊。”

“小羊有什麼資格怨他,要是沒有大羊的接納,他一出生就該餓死了。”

見他已經知曉這並不是一個單純的遊戲,通過少年前世記憶創造了這座微型牧場的魔神欣慰地笑了笑。

“好孩子,你很聰明。”

“不,我不聰明,很多事情我還沒有搞明白。就比如,我還不知道你說的那個‘祂’指的是誰。”

「阿瑪耳忒亞」豎起一根食指,向上指了指。

沉默半晌的少年艱澀開口:“是牧養眾生的牧場主嗎?”

“正如你想的那樣,孩子。”

女人臉上的笑容像一根被磨得極細的繩子,倏地繃斷了。

“我們的世界是一座巨大的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