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地平說(1 / 1)

“《提瓦特地理誌》的第一頁寫道,提瓦特是個平面的世界,所以我們不管身處何處,抬頭望見的都是同一片天空和星海。”

“那就是一樣的……等一下,提瓦特怎麼能是個平面?”

少年的目光從天空轉移回了至冬人身上,眼眸中閃著幾分驚訝。

“要真是一個平面,那一天就不會是24小時啦,這難道不是提瓦特這顆星球自轉一周的時間嗎?”

雖然不明白少年為什麼會在這個問題上與他產生分歧,希爾還是耐心地講述了自己在書中所見的內容。

“我不知道你說的‘星球’和‘自轉’是什麼,關於星空,《占星:從入門到入土》的作者曾做過一個實驗,讓分隔兩地的兩人在同一時間繪製星圖,最終兩幅星圖是可以大致疊的……”

他的記性很好,回憶出了多本書中的觀點,而這些觀點紛紛指向了大眾所認同的“地平說”。

聽著這些話的雲苓隻覺得腦門有些燙,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糊到了一塊,現代的相關知識也像是一坨黏兮兮的黃油,粘住了他思考的神經。

事實上,從飯後起他就好像一直是這麼個狀態,也是這顆發熱的大腦攛掇他半夜爬出溫暖的被窩,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很多想要辯駁的符邏輯的話,但真正問出口的卻是那麼的直觀感性。

“那你為什麼要誇璃月的星空好看,按你的說法,至冬的天不也是這樣的嗎?”

至冬人銀白的睫毛下壓,遮蓋了藍眸。

“我在至冬,很少看見星空的。”

很少看見?

雲苓絞儘腦汁,沒等想出個所以然,幾道劃過夜幕的璀璨光點就吸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快看那裡!”

希爾的衣袖被輕輕扯動,是少年要他去看天空。

在雲苓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瞳孔縮成了非人的形狀,特定條件下異常優異的視力使其察覺了這些“流星”的奇異之處。

“原來流星也可以有這麼多顏色。”

“顏色?”

雲苓眯起雙眼,定睛看去,那些快速閃動的光點確實如希爾說的那樣,拖著各種自然無法形成的色彩。

聯想到論壇上玩家們的無聊舉動,心裡有了答案的少年尬笑兩聲,沒破壞氣氛地告訴希爾這八成是沒20格體力的旅行者射出的元素箭矢。

“哈哈,至少很新奇不是嗎?”

“對我來說,沒什麼是不新奇的。”希爾抬手張開五指,“流星”自他的指隙間緩緩劃過,“新奇的景色,新奇的食物,新奇的朋友。”

說到“朋友”一詞時,他近乎實質的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

“叫你看流星,看我乾嘛。”

雲苓揉搓著發燙的耳朵,小聲抱怨道。

他的臉皮本來就薄,加上頭本就有點暈,被至冬人那對眼睛盯著更是容易臉上著火。

“真奇怪,明明隻過去了一兩個月,為什麼你給我的感覺變了這麼多。”

“變在哪裡?”

少年瞪眼:“首先,話變多了。”

“因為和人的交流多了。”希爾又補充了一句,“感謝你教了我這麼多可說的內容。”

雲師傅哼哼兩聲。

夜間繾綣的風自屋頂吹過,散去了他皮膚表面灼熱的溫度,傾倒了他滿心傾訴的欲望。

“你知道嗎,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從沒想到有一天我們會坐在這裡看星星。”

“那時候,我站在人群外邊,隻感覺到你個頭很高,可到後來看到你臉嘛,我就想……”

他歪著腦袋,自顧自地笑出了聲響。

“想什麼?”

少年露出了俏皮的小虎牙:“至冬風水養人。”

不了解這個地球名梗的至冬人一本正經道:“璃月的風水也把你養得很好。”

雲苓笑得眼前發黑,希爾也陪著他上揚唇角。

“說起來怪有意思的,你最開始給我的印象竟然是那種遠離人間煙火,靠喝露水生存的仙人……不對,至冬沒有仙人,反正就是那種高貴冷豔,不愛搭理人的形象。”

“你說對了一部分。”

“是說板著臉嗎?不不不,你的表情可豐富了。”少年的食指和大拇指摩挲兩下,“隻需要一點點細心的觀察。”

“是嗎?”

至冬人的尾音勾著不明顯的笑意,一貫平靜的眸底觸動了漣漪。

“是呀。我看看……嗯,你現在看上去心情就挺不錯的。”

“觀察得很到位。”

“那是。”雲苓得意地挑眉,“我已經說了這麼多,希爾先生不準備分享一下自己的看法嗎?”

說著,他還衝希爾眨了眨眼,明示想聽希爾對他的評價。

少年的期待讓至冬人顯現出了迷惘。

“抱歉……我初次遇見你的時候,還難以辨彆璃月人的長相,全憑聲音認人。”

像是怕雲苓不滿意這個答案,他繼續說道:“不過我當時想,你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人。”

“哪有上來就說彆人是個好人。”雲苓托著下巴,起了逗逗對方的心思,“而且世上的好人多了去了,你不能遇上一個好人就跟他成為朋友吧?”

“你是第一個幫助我的好人。”

“第一個?那那位帶你來璃月港的先生呢,他不是也幫了你嗎?”

“不,那隻是等價交換,他提供我食物和抵達璃月的方法,我滿足他打鬥的願望,我們隻是在平等地各取所需。但你幫我的時候,似乎沒有考慮我需要償還什麼。”

“你你你,彆靠這麼近!”

至冬人逐漸放大的臉無疑又讓少年的耳根紅透了。

“隻是趕走幾個騙子而已,就算我不幫你,你暴揍他們一頓把錢拿回來也是輕而易舉吧。”

“從力量上看,的確可以做到。”希爾恢複到最初

的坐姿,輕聲說了句抱歉,“但你說的暴揍不會發生。”

“其實教訓騙子這種事情,隻要不鬨太大,千岩軍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雲苓以為他是在擔心本地的律法,還特意科普了一下璃月的人情世故。

“不是因為這個。”

希爾搖頭,將手放在了胸口,心臟的位置。

“是這裡不想。”

“不想?你不生氣嗎?”

“嗯。”

“那你脾氣可真好,要是我,就這樣謔謔哈嘿把他們挨個捶一遍。”

少年揮動拳頭,邊比劃著滑稽的王八拳,邊小心觀察對方的神色。

比起從前,希爾最近的表情生動了許多,所以他的情緒變化很輕易就被捕捉到了。

他的心情不如前幾個話題時那麼好。

雲苓抿住下唇。他的判斷沒有出錯,希爾接下來的話解釋了原因。

“實際上,我不太理解你所說的‘生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啊?”

“就是,感受不到‘生氣’。”

雲苓上手輕輕捶了他一拳。“能感覺到到什麼?”

“輕飄飄的。”

“不是問你這個。”他又加重了拳頭上的力道,“這樣呢?”

“沒感覺。”

“嗯……那設想一下,假如你明天早上起床後發現我帶著全部吃的跑路了,還留了封信罵你,你會有什麼感覺。”

“會難過。”

雲苓傻眼了,因為希爾看上去非但沒生氣,反而更低落了。

“開心點,我還沒跑呢!!”

眼見希爾氣勢上癟得像隻落水的大貓,雲苓有點坐不住了。

一時間他竟忘了自己的處境,準備起身開導對方,但腳上的趔趄差點沒讓他從房頂上摔下來。

好在希爾第一時間拽住了他。

“沒事吧?”

至冬人眉宇間的鬱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對他的擔憂。

雲苓人倒是沒事,隻是他們腳下的屋頂發出了“咯嘣”的裂聲。

作為這場事故的唯一受害者,它的“抗議”算不上洪亮,卻足夠被在場的一人聽見。

“沒事,沒事。”少年仍打著哈哈,屋頂不慣著他,又裂了一聲。

直到這時,希爾才發現少年的左腳卡在了一個嚴絲合縫的小窟窿裡。難怪先前他一直沒離開這個位置。

“如果我說這是意外,你信嗎?”

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

“我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把腳放進去。”

“十分感謝您的理解。”

以希爾對元素的掌控能力,破壞屋頂幫雲苓把腳拔出來不是什麼難事,但他卻把這件簡單的事變成了一個漫長的過程。

“我的腿要麻了。”

“抱歉,這些瓦礫在你腳踝上劃開了傷口。”

少年不以為然道

:“這點小傷,再不包紮它就要痊愈啦。”

至冬人不作聲了。先前少年腰上的淤青已經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元素會影響對方的自愈能力。

為了傷口能愈合,他沒有貿然往瓦礫上覆蓋冰霜,而是小心避開與少年皮膚接觸的部分,徒手摁碎了一旁的磚瓦。

這一切都被遮擋在了那雙漆黑的手套之下。

在至冬人擴大窟窿的這段時間裡,對發生了什麼毫不知情的少年連打幾個哈欠。

這時的月已從夜空的正中降到了東方,帶著山林之氣的晚風不再眷顧大地,戶外的環境稍顯一絲悶熱。

在漫長的等待中,那種暈乎乎的感覺又湧了上來,他的臉頰逐漸攀上熱度,雙眼合了又合,有點困,又有些暈。

天氣好像變熱了……他迷迷糊糊地想道。

“好了。”

蓋在頭頂的黑影撤去,一時難以適應亮光的少年用手擋了下眼睛。希爾將他那條被卡到有點充血的腿從破洞中抽出,輕輕放在了用「冰」加固修補過的地方。

“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少年使勁晃了晃腦袋。

恢複自由的感覺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好。發悶的空氣,麻痹緩解的刺痛,以及逐漸上湧的眩暈感,都仿佛要將他的靈魂從這具發熱的軀體剝離。

這一刻的時間被拉得很長,他眼中的事物也隨之變形、扭曲,連同至冬人的臉在內,都處於一種忽遠忽近的狀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隻覺得身體變得很輕,比羽毛還輕,隻要一等風來便能順勢起飛。

至冬人視角中的少年沒飛起來,隻是在屋頂上左右滾了兩圈,直至撞在他的身上才停了下來。

翻滾的最後一下,雲苓的發繩掛在了瓦片的邊角,信奉大力出奇跡的他用力一翻,隨著“嗷”的一聲,發繩應聲而斷。

本就腦仁生疼的少年雙手捂頭,眼裡淚汪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