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寧知道自己這一覺睡得有點久,但她覺得長聖應該沒那麼快再來惹是生非,她多睡一會也沒什麼。
睡了足足兩天一夜,薛寧懶洋洋坐起來,撩開帷幔,卻沒發現秦江月的氣息。
婚契是一種很神奇的契約,隻要身賦婚契的兩個人相距不遠,就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哪怕不靠婚契,薛寧現下的修為也完全可以感知到秦江月。
秦江月又不會對她設防,隱匿氣息。
那就是真的不在了。
去哪裡了?
天山的事情之後,很難想象秦江月還會撇下她一個人。
衣角被拽了一下,薛寧低頭去看,看到小龜用龜殼托著個盒子給她。
她彎腰接過來,問了句:“這是什麼?可有見到仙尊,他去哪兒了?”
小龜看看天色,有些一言難儘,慢慢說:“你先打開看看。”
薛寧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是一把精致的紫檀木梳。
“給我的?”薛寧眨眨眼,“是秦江月給我的?”
好端端的給她梳子做什麼?
不過也好,她正想梳頭。
薛寧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整個水上仙閣都是為化劍清妙仙尊這樣一位仙男準備的,本來並無女子要用的陳設,這裡所有薛寧要使用的東西,都是秦江月親手準備的。
梳妝台很漂亮,擺在滿是清修之意的仙閣內有些華麗得格格不入,但薛寧喜歡。
尤其是鏡框邊那些花朵雕刻,栩栩如生,仿佛還能聞到香氣。
仙法就是這樣神奇,連鏡面清晰度都完全不輸給水銀鏡,甚至比現代的鏡子還要好,嫋嫋仙氣繚繞周圍,跟做了特效一樣。
薛寧散著長發坐下來,為了睡覺舒服,她身上隻穿了裡衣,雪色的長袖長褲,換在現代夏天出門都嫌熱,但在這裡已經是很私密了。
小龜是靈獸,倒也沒那些不好意思,它目視薛寧用梳子梳頭,半天才說:“有沒有什麼特彆的感受?”
薛寧奇怪地看了它一眼,特地感受了一下才說:“嗯……質地溫涼,梳起頭來很能放鬆頭皮。”
小龜跳上梳妝台,豆豆眼裡情緒複雜:“就這樣嗎?這可是劍仙的半身,神軀半身啊,梳頭應該可以讓你靈氣大升吧?”
薛寧動作猛地頓住,忽然意識到秦江月不在這裡是去乾什麼了。
“你猜到了吧?”小龜歎息,“我就知道我這麼一說,阿寧那麼聰明敏銳,肯定能想到仙尊是去做什麼了。”
眼看薛寧調頭就走,小龜趕忙道:“阿寧彆著急,你睡到現在都兩天一夜了,就算趕過去也什麼都結束了,方才我觀天上黑雲已散,仙尊應該就快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小龜話音方落,仙閣外劍光一閃,薛寧感知到了秦江月的氣息。
她倏地跑出去,看見了血染白衣,眉眼淡泊的秦江月。
與薛寧對上視線的那一刻,他仿佛重新活過來
了一樣,眼神和臉上都有了生機。
他唇瓣有些乾澀?[]?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舔了舔唇,露出一個淺淡從容,充滿溫柔的笑意:“時間剛剛好,你醒了,我也回來了。”
他邁上台階,寬袍大袖襯得他身影挺拔卻有些單薄。
他周身靈力紊亂,薛寧都感受得到,可見經曆那一戰有多艱難。
“沒事了。”
他來到薛寧面前,念訣清理乾淨自己,一把將她抱住。
“這次徹底結束了。”
薛寧怔怔地被抱著,接連的刺激讓她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又或者說,她還沒有完全睡醒。
“……徹底結束了?”她喃喃開口,“他……魔神,死了?”
秦江月下巴抵在她發頂,輕輕摩挲了一下,帶著些不會暴露給外人的倦意道:“死了,奢比屍是他最後一處破綻,白霄和他師姐將奢比屍攔住殺了,我便可以真正殺了魔神。”
薛寧靠在他懷裡沒再吭聲。
秦江月目光轉向角落裡眼觀鼻鼻觀心的小龜,抬手招來薛寧的衣裳,慢慢道:“帶你去個地方,穿衣吧。”
還要去個地方?
去哪裡?
薛寧滿腦子問號,被秦江月一手操辦穿衣梳頭。
梳頭用的還是那把紫檀木梳。
“對了,這梳子你快點收回去。”薛寧終於從懵懵懂懂裡回過神來,一把按住他的手,“這可是你的半身,你居然把它丟下就去對付魔神了,你簡直不要命!”
秦江月看到她眼底的不滿。
她肯定是有點生氣,動作都粗魯了些。
秦江月被迫攥緊木梳,這一刻才終於感覺自己活著回來了。
他確實是贏了。
多少年了?
終於有結果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你乾什麼!”
薛寧驚呼一聲,秦江月低下頭,看到自己將木梳的齒子用力刺入了手掌,疼痛讓他更確定這不是什麼夢,是真的結束了。
對抗了數萬年的死敵,終於消散了。
一直期望得到的太平盛世,終於要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竟然會覺得今日之戰太簡單了。
可看到薛寧的臉,又想這怎麼會是簡單?
這是薛寧在天山之中,和這一路走來,無數次的以身犯險換來的。
“我沒事。”秦江月將木梳遞給薛寧,“這是用來保護你的,我離開這裡,你自己在這兒,雖有小龜庇護,我卻不能完全放心,隻有這樣我才能安心離開。”
“那你現在回來了,就拿回去。”薛寧皺著眉推拒。
“不必。我去之前留下,以後更用不上。魔神已誅,黑鴉自有仙門弟子前往各地誅殺,半身的修為已經足夠我殺死長聖,今後也完全夠用。”
秦江月乾脆將木梳彆在了薛寧的發髻上。
他今日給她梳了淩虛髻,彆上這木梳恰如其分,就像是特地準備的發飾一般
。
“很好看。可知我為何將半身化作木梳?”
秦江月目光垂下來,他應該是很累了,說是精疲力儘也不為過,但他和她說話時,還是會竭力提起精神,讓她感覺到十足的尊重。
薛寧透過他寒意凜然的眼睛看到了對她獨有的溫柔神色。
她抬手撫了撫發髻上的木梳,誠實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
“因為我永遠忘不了第一次給你梳頭時的心情。”
“……”
薛寧不免呆了呆。
自從成為劍仙,重回她身邊後,秦江月很少提及作為潮凝真君時的事情。
約莫是怕她想起她頭也不回地離開,還有那些無情冷淡的拒絕。
總覺得那段過去是帶著濃濃酸澀與傷感的,傷筋動骨,一觸碰就會渾身發軟,眼睛發疼。
薛寧緩緩低下頭去,秦江月正好可以再幫她仔細整理一下發髻。
他就這麼一邊替她撩起多餘的發絲,一邊說:“我那時覺得自己必死無疑,心知不能耽誤你,沒有資格去喜歡一個人,便想著,若能做唯一一個替你梳頭的人,已經很好。”
“我那時讓你早日學會自己梳頭,就是不想再有第二個人觸碰你的頭發。”
薛寧手握在一次,他每說一句,她就將手指擰得更緊。
最後是秦江月發現,將她的手抓住緩緩分開。
“我提起這些,不是要叫你這樣為難自己。”秦江月聲音更緩,他遲疑了一下,低下頭,在她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這一下成功將薛寧點燃,讓她逐漸恢複了情緒。
“隻是今天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告訴你這些話了。”
“再沒什麼可以威脅到我們。”
“我給你這把梳子,今後生生世世給你梳頭,你收下它,好嗎?”
好嗎?
婉轉低徊,認真誠懇,無限溫存的詢問。
薛寧心如蜜水,不住點頭。
“好,怎麼會不好?”
她情緒有些激動,潮濕的情意淹沒了她,她控製不住地抱住他,去吻他的唇瓣。
這個吻激烈而熱情,秦江月銀靴不斷後退,整個人靠在仙閣殿門上。
門往後撞在牆上,砰的一聲,讓秦江月意亂情迷的大腦清醒了一瞬。
“……還有件事。”他稍稍彆開頭,喘息著說,“我感知到你醒了,急著回來見你,還有一處沒去,你跟我一起去。”
薛寧也拉回神智,想到他一開始提到要去一個地方,勉勵冷靜下來,紅著臉點點頭。
秦江月吩咐小龜看家,就帶著薛寧離開,小龜瞪大眼睛看著兩人相攜而去,好一對神仙眷侶!
它憂鬱地待在門口,名副其實地看門龜,銀心來找薛寧時,恰好看到它神思不屬的模樣。
因為薛寧不在了,秦江月也懶得管仙閣如何,小龜足以看守這裡,銀心的到來也就沒被驅逐。
“神龜
大人?”她很上道地喚了一聲,喚回了小龜的思緒。
“是銀心道君。”小龜往前挪了挪,“你來啦?”
銀心笑著點頭:“我可不是第一次來,但是第一次沒被結界驅逐。”
“那是自然。”小龜慢吞吞說,“因為阿寧不在這裡,仙尊也不在,就我一個,你當然不會被驅逐了。”
銀心不免有些失望:“阿寧不在?”
小龜也知道她是擔心薛寧,才數次來這裡。
“道君安心。”小龜溫聲說,“阿寧好得不行,若不是仙尊急著有事帶她一起走,這會兒應該已經和你說起話了。”
小龜是薛寧的契約靈獸,即便秦江月不可靠,它的話還是可以相信的。
“那我就徹底放心了。”銀心舒了口氣,“總之阿寧沒事就好,她若空了,你就叫她來找我聚一聚,我還欠她一頓酒。”
略頓,銀心說:“我不知自己的消息來源準不準,魔神似乎是……隕了?”
小龜詫異地看過去:“你怎會這麼快知道?你消息來源若是不準,那就沒有更準的了!”
這話直白證實,魔神確實已經隕落。
銀心想起自己在仙府新尋的相好,那可是秦白霄的好師弟,消息能不準嗎?
秦白霄回來的第一時間,奢比屍死去,劍仙斬殺魔神的消息就不脛而走,銀心是最早知道的,卻不是現在唯一知道的。
這消息幾乎所有仙門弟子都知道了,修為高的道君真君們也明顯感知六界魔氣在迅速流失,以前靈氣稀薄的人間,靈氣漸漸充裕起來。
自古來,正邪不兩立,正盛則邪衰,邪盛則正衰,眼下魔神是真的死透了,他們這些人真是見證曆史了。
人人都想見一見斬殺魔神的劍仙,或許劍仙也會來親自宣布這件事,昭告天下,振奮人心。
但是沒有,秦江月不但沒來宣布,還消失了。
此時此刻,他正與薛寧站在萬魔窟旁。
到這裡之前的路上,薛老師正後知後覺地感到開心。
家人們誰懂啊,睡一覺起來大結局了,這還是真是……能偷懶,真是不要太爽!
當看見萬魔窟裡被冰封萬裡的邪魔,她嘴角的笑意又緩緩凝固了。
怎麼說,急急忙忙帶她來,該不會是要一起加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