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認出他的身份,叫出他的名字,而不是尊稱仙尊。
哪怕不是本來相貌,看他的眼神卻有薛寧獨特的感覺。
是她?
秦江月掃向她探來的手,微微側身躲開,於是女子在水中搖曳的身體就有些支撐不住,一點點朝深處墜落。
她唇邊都是泡泡,快要窒息的模樣,望著他的眼神錯愕而幽怨。
秦江月凝視片刻,手腕翻轉,女子便被漩渦卷住,在海底消失不見。
他的身影也消失在海底,和漩渦帶走的女子出現在一個地方。
那是個石室,女子跌倒其中急促喘息,身上濕淋淋的,極為狼狽。
秦江月很快出現在她身後,看她平複,等她發現他。
他還是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見過就忘,沒有任何記憶點。
女子感受他的冷漠凝視,有些悲憤困惑:“你不是一直在找我,怎麼找到我反而要淹死我?”
她完全一副薛寧的模樣指責他,秦江月還真有一瞬被那個熟悉的眼神給迷惑了一瞬。
也僅僅一瞬間。
他一言不發,審視她身上的可疑之處,分析她是誰,如何進來,要做什麼,真正的薛寧又在哪裡。
秘境是他的,他掌控一切,知曉薛寧還好好的。
女子被秦江月沉默地注視迫得呼吸再次淩亂起來。
她一點點站起來,如夢初醒般:“你懷疑我?不信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是薛寧,她開始說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你肯定疑心我是如何知道你是你的。見到你背影的一瞬間我就知道是你了,你我那樣親密,我怎會認不出來?你再喬裝打扮遮掩氣息也沒用,無論何時何地,隻要看到,我就能認出你。”
“……”
這話說得可真悅耳,如果真是薛寧說出來的,秦江月大約會很高興。
女子還在說:“我之前還被慕不逾追殺,他不知如何知道了你因我心亂暫時不能用劍的事,覺得我會影響未來局勢,要趁秘境這個唯一我會和你分開的機會殺了我。”
秦江月已經知道這件事,在看到藤木傀儡時更確信慕不逾做過什麼,所以他才那麼焦急地尋找薛寧。
慕不逾留下的傀儡失效後,他就能感受到真正的薛寧,卻也隻是能感受到她還活著,除此外無法得知她的一絲蹤跡。
這種情況讓他哪怕知道她好好的,慕不逾此刻也沒和她在一起,依然無法放下心來。
眼前這女子讓他的擔憂上升到了頂峰。
她說了很多隻有他和薛寧才知道的事情,比如:“你來這裡,是因為我說你若在,隻看著便可信心倍增吧?為何現在又這般冷待我?”
她似乎受了極大刺激,眼淚都冒出來,真是和薛寧傷心的時候很像。
再像也不是她。
一而再再而三,秦江月摸到了那細小的生澀和微妙之處。
他沒和這人說廢話
,直接就要搜魂,實力的強大讓他比薛寧更有主動權。
女子見他這樣,一點要反抗的意思都沒有,隻是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你居然要傷害我?”
她雖不反抗,但也接受不了他這樣的舉動,瞪大眼睛眼神質問,還真讓秦江月有一瞬猶豫。
“你懷疑我,所以要證明。搜魂這樣強勢的方法,你便不怕有萬分之一的幾l率,你猜錯了,結果不如你所料,而你卻傷害了我嗎?”
女子的聲音很輕,單薄極了,好像快要沒有力氣。
可她的疑問卻極有力量,讓秦江月抬起的手緩緩落下。
“你後悔了?覺得我說得對,為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停止搜魂?”
女子卻突然一笑,迎上他還未消散的搜魂之力,主動將記憶給他看。
那一幕幕,一張張臉,都是他銘心刻骨的。
熟悉,真實,沒有半點虛假。
同一時刻,另一邊,薛寧頭疼欲裂,無法行進,險些摔倒在地。
幸好身邊的人及時扶住了她,她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疼痛使她被迫倒在他懷中,感受他忽冷忽熱的體溫。
……忽冷忽熱?
薛寧勉力睜開眼睛:“頭好疼。”
她靠在他懷中,臉上易容都有些維持不住,若隱若現是她真實痛苦的模樣。
青年靜靜看著這一幕,半晌才抬手按住她的額角:“很快就好。”
薛寧聽到他說話了,但聽不清具體說了什麼,轉瞬間就出了一身冷汗,衣衫淩亂狼狽無比地倚在他身上。
女子柔軟的身體和男子完全不同,也和印象中的一切生物不太一樣。
她這樣虛弱的樣子,也並未帶來想象中該有的感受。
淡淡的溫度送入太陽穴,薛寧一點點好起來,視線漸漸清晰,看到青年近在咫尺的面孔。
肖似秦江月,但又不是他。
薛寧並未馬上起來,甚至沒露出什麼疑心和嫌惡。
她萬分依賴地靠在他懷中,像是確定過眼前人是他之後就完全放心了,半闔眼眸往他懷中更縮了縮,帶著鼻音道:“我這是怎麼了,突然頭這麼疼。”
能如何呢。
被搜魂了罷了。
可青年什麼都沒說,隻是安撫地替她梳理靈府,薛寧好受了一些。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她現在完全確定這個人不是秦江月,她突然頭疼恐怕也和這人有關,與其撕破臉,不如將計就計。
真撕破臉她肯定不是對手,在秦江月到來之前與他斡旋,甚至是將他解決,聽起來不太可能,但她會嘗試。
人總要挑戰各種不可能。
雖然不願意承認,薛寧心裡也有了此人身份的明悟。
隻有那個人符合條件。
他是怎麼進來的?
不直接動手,這樣迂回,想要乾什麼?
玩?
還真像是他的行事風格
。
薛寧甚至不敢在心裡擅自念對方的名字,也不能想太多,因為她始終記得自己心脈中所受的影響,怕所思所想會被對方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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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蘅蕪,她又想到了這個人,雖然此次仙門大比面對所有築基以上的修士,很容易被人渾水摸魚,可秦江月親自設下結界檢查,所有要進來的人都是符合仙府要求的。
她之前見過傅蘅蕪那個不陰不陽的笑,心裡一直放不下,現在回憶起來,會不會是這個遊曆多年,突然發現自己是天生劍骨的白月光替身成為了某種媒介?
他本以為來到仙府可以有所作為,卻發現潮凝真君雖然死了,但劍仙活著回來了,完全不給他揚名機會,他道心不穩,生了心魔?
若魔神寄宿在對方身體裡,確實可以逃過結界檢查。
憑借長聖的力量,和他對秦江月這個宿敵的了解,也可以將他扮演得分毫不差。
薛寧不自覺摸上脖頸,頭頂有人在問:“在找什麼?”
薛寧緘默下來。
找長聖留下的烙印。
烙印雖然消除了,可當初打下烙印時真的隻是為了有個聯絡的方式嗎?
現在看來肯定不止。
秦江月後續沒看出烙印能傷害她,那說明這烙印後面是真的不傷人,但剛打進去的時候呢?
頭頂突然響起一絲笑意,薛寧立刻靜心不再多想,悄悄抬眸,隻看到一個光潔白皙的下巴。
他察覺了嗎?
薛寧覺得自己的演技應該還行,人到了生死關頭就會激發潛能,她比較擔心的是自己的思想會被讀取。
“海獸快要死了,你該去寶塔上了。”
薛寧立刻望向海岸邊,那裡戰鬥十分慘烈,打開排行榜,已經不少人名字變成灰色。
她記得一起進來的有三千多人,如今隻剩下一百多人名字還亮著。
她已經從第一滑落到十名開外,秦白霄作為原書男主仍然穩居第一,溫顏後面起勢,和他十分之差。之後是張止,再是江太陰,慕妏也還在,但在將將第十的位置,她前面還有銀心,倒是沒看見銀楓的名字在哪裡。
這人曾清楚說出她和慕不逾的對話,他是真的對秘境中事了如指掌,那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秘境是秦江月的,不是他的,他知道這些,肯定是因為謫仙島本身的緣故。
這座謫仙島到底是什麼來頭。
薛寧確實無法再這麼耗下去。
“那我去了。”
她起身就要走,行色匆匆,臉色不太好看。
青年突然追上來,慢慢道:“彆急。”
薛寧停住,看著在自己面前抬起的手,他仍在儘職儘責扮演秦江月,看她的眼神深情而認真,幫她整理衣裳的動作溫柔優雅。
“衣裳亂了。”
他淡淡地解釋了一下,才放下手,讓開路給她走。
薛寧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目光輕輕滑過她的臉,薛寧所
有的緊張瞬間藏得嚴嚴實實。
“那我……”
她再次想要離開,眼前卻忽然一暗,是那人靠近了些,在她臉頰輕輕吻了一下。
清冷的香氣也和秦江月如出一轍。
他親她。
他居然親了她。
薛寧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青年垂眸下來輕聲道:“很吃驚?又不是第一次如此,為何如此吃驚?”
……你要真是秦江月那就不會吃驚了。
吃驚是因為你不是他,是一個揚言要讓她生不如死的大魔頭。
眼前人好像又笑了一下,緊接著他身影消失,這次沒再出現。
薛寧抹去頭上的汗珠,再次去看琉璃寶塔,在塔上見到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那人穿青衣,長發儘束在玉冠中,計分牌明明白白地掛在腰間,面色嚴肅地劃過一處拐角。
寶塔共九層,他出現的位置在五層,他快要登頂了!
薛寧立刻猜到對方的身份,怕不是秦白霄吧!
天玄丹會不會真的在頂層?
也許秦江月偏偏反其道而行,就將至寶清楚地擺在所有人面前,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沒人會真的想到寶塔頂端就是拿到即第一的天玄丹。
薛寧了解秦江月,能依稀猜到會有這種可能,秦白霄同樣也還算了解對方,應該也想得到。
難怪在海底見不到誰出手,秦白霄卻在加分。
他估計早就到塔裡了。
薛寧頓時不管魔神的事了,那家夥搞不好已經發現她在演戲粉飾太平,也清楚她的心理活動,但既然沒殺她,肯定是力量受限做不到。
他突然消失,說明秦江月很快就要來了,這事兒交給他去擺平,她還要繼續她的戰鬥。
原書男主機緣那麼多,天玄丹是新出來的劇情,她不會放手。
就算秘境最後要被魔神攪亂,成績作廢,拿到天玄丹也不算白來。
薛寧一鼓作氣奔向寶塔,到了塔底發現有人比她更快,他們約莫是海獸那裡沒指望,都來這裡碰運氣。
有七八人在塔外遲疑沒有進去,薛寧的到來讓他們緊張起來,幾l人已鬥法片刻,都沒能拿到彼此的計分牌,秘境範圍在海獸轟然死亡後開始縮減,停留的位置恰好不包括這座塔。
要麼選擇進圈,要麼在塔上搏一搏,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
薛寧選擇了進塔。
她邁入寶塔的一瞬間,秦江月一襲黑衣,正好抓到那假扮他的人。
但隻是一個皮囊。
淡淡的黑氣在皮囊中消散,易容之後出現的是傅蘅蕪的臉。
秦江月看著傅蘅蕪劍骨黯淡無光,那哪裡又是什麼真正的劍骨?
分明是魔骨。
傅蘅蕪從被慕不逾找回來開始就是魔界的一雙眼睛罷了。
秦江月正要去塔中確定薛寧的安全,耳邊忽然響起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你
能趕到這裡,是已經殺了她?”
不是傅蘅蕪的聲音,也不是長聖。
是已經泯滅在數萬年的輪回之中,幾l乎有些陌生的聲音。
“化劍,你殺了她,那可不妙了。”那個聲音帶著笑意道,“你知道那是誰嗎?”
秦江月已經進了寶塔,但那個聲音如影隨形。
“那可是你所愛之人的母親,你殺了她,她會記恨你一輩子,你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了。”
“昔日你與其他上仙真神那般狠絕對待我的妻子,今日你也要嘗到我那時的滋味了。”
秦江月身處塔內,看著面目全非的島嶼和寶塔。
謫仙島,顧名思義,自然是被貶神仙所留下的棲息之所。
對方隕落數萬年,隻留下一道殘魂,是秦江月始終留存他的痕跡,試圖在未來找到方法救回從前的同僚。
隻是好心沒好報,對方竟和魔神勾結,反將了他一軍。
以前最可靠的好友,今日成了敵人。
秦江月目視寶塔中彌漫的魔氣,參加大比的修士看不到,隻有他看得到。
得快些找到薛寧才行。
此時此刻的薛寧情況確實不太好。
但不是自身安危有礙,而是她見到了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的人。
或者說是……魂魄?
薛寧看到江暮晚的魂魄殘破零碎地飄到她面前,蒼白的臉,哀怨的眼眸,無儘的憎恨與不甘。
“寧寧。”
帶著歎息餘味的呼喚,是穿書後,再無人喚過的稱呼。
穿書之前人家都叫她寧寧,但她不想這裡的人這麼叫她,因為總會讓她懷念從前,所以她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可以這樣叫她。
江暮晚眼中的憎惡不甘,在觸碰到薛寧的眼神後一點點消散。
“寧寧……”
她哀傷破碎地低聲說,“是娘啊……”
電光火石之間,薛寧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親。
母親很好很好,隻是命不好,父親走了沒多久她就也離開了。
她沒有看到母親老去的面容,隻記得照片上黑白色的她。
她短發,穿著樸素,和往事鏡中江暮晚嬌貴華麗沒辦法關聯。
可這個聲音,她魂魄淩亂破碎的樣子,和母親在她年幼記憶中的樣子微妙的重合了。
“……娘?”
她遲疑地,生澀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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