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1)

“你去修煉吧。”

秦江月在薛寧身邊盤膝坐下,伸手撫平她入定也無法展開的眉心。

“我來為她護法就夠了。”

小龜幾個對視片刻,默契地退出去了。

周圍安靜下來,秦江月靜靜看著薛寧,想到她說傷心的樣子,分了一道元神去做彆的事。

薛寧醒來時,仙閣紗簾外晨光熹微,閣內安安靜靜。

她以為隻過了一天,正要起身,就聽身邊的小龜說:“阿寧你醒了,仙尊守了你三天,算著你快醒了,提前去準備給你的驚喜!”

薛寧怔了怔,醒來沒見秦江月,她居然不覺得意外。

“驚喜?”她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

“你去了雪隱峰就知道了!”

雪隱峰。

薛寧身子有些僵硬,一邊活動筋骨一邊想,是雪隱峰的話,那她知道是什麼驚喜了。

“這算不得驚喜。”

她自語了一句,還是收起小龜往雪隱峰去。

小龜說他守了她三天,是他為她護法?

丹田輕盈起來,靈力也充盈蓬勃,去往什麼地方速度都快了許多。

吸納了祭祀之力後,她又快要升小境界了。

再次來到雪隱峰,這裡已經設有結界。

結界不對薛寧設防,她輕易進入,心理上覺得料到一切,不會有驚喜,然而真的看見了,發覺確實是驚喜。

江長老無法恢複原狀的地方,秦江月做得到。

他還沒全部完成,仍有些許地方寥落破敗,但洞府處已經恢複如初。

薛琮的洞府與孤月峰不太一樣,沒有雕欄玉砌,也不華貴精致,反而十分樸素,處處以實用為主,跟慕不逾的無爭法閣也是不同風格。

洞府是兩層,掛著規規矩矩的匾額,上寫習劍閣三個字,在洞府前面,居然還有一架秋千。

“損壞太重,條件有限,隻能恢複到這種程度。”

秦江月沒回頭,正在恢複那架秋千。

“其他地方,哪怕是我也無能無力。”

“這樣已經很好了。”

薛寧來到秋千邊,秦江月側過頭來,兩人視線相對,她飛快地轉開,為自己之前的賭氣傷心感到尷尬。

何必呢,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他是好意,這好意她能接受多少就接受多少,接受不了的坦白說了,他要是不高興,那叫他去糾結就是了,她根本不必自己困擾。

秦江月見她避開眼神,也慢慢轉開了視線,直起腰握住秋千架:“要蕩嗎?”

薛寧張口就要拒絕,這裡能不能恢複,她不是真正的原身,沒有那麼大執念。

之前不高興,是因為這裡被毀得太不堪入目,哪怕不是原身都看不下去。

秋千什麼的,少時坐過它的不是她,很不必蕩……

“啊!”

雖然問了她,但秦江月沒有要她首肯的意思。

捏住她的腰輕輕一提,就把她放到了秋千架上。

“這不是從前就有的秋千。”

薛寧怔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抓住秋千兩側仰頭看他。

她肯看他,秦江月反而有些無法平靜。

他做劍仙,為天界首帥,向來冷酷絕情,說話做事也不需要遷就迂回任何人。

在與人談情的時候,到底不僅僅是從前溫柔和善的潮凝真君,總會不自覺帶出更多的嚴厲來,叫她傷心,實非所願。

“我不知除了法寶外,你還喜愛什麼。”秦江月走到她身後,輕輕將她推起來,“站在這裡時我在想,或許我沒辦法叫你立刻不再傷心,那至少要讓你稍稍欣悅。”

薛寧眼前的景色因秋千蕩起發生了變化。

漫天花雨,驕陽似火,是比她靈府中更花團錦簇的風景。

“做潮凝時,見凡人女子無論多大年紀都會喜歡這個,就想做來給你試試。”

小龜教的辦法秦江月委實辦不到,就隻能用自己的方式。

薛寧蕩秋千,越蕩越高,心胸確實開闊不少。

她手下抓得更緊了些,微微闔眼道:“你不用這樣的。你也沒說錯什麼,哪怕什麼都不做,我也會好起來的。”

“不,我錯了。”

薛寧一頓。

“你是你,我不該想著要你改變。從前我口口聲聲說不乾涉你的決定,如今卻在不自覺乾涉你的性格,這是矛盾。是我之錯。”

“我將對待下仙和同道的習慣不自覺加注在你身上,不管心意如何,都是錯誤。”

他直白認錯,是多少普通人都做不到的程度。

可他身為上仙真神卻做到了。

薛寧心裡好不舒服,微微咬唇道:“我也確實魯莽衝動了些,叫你擔心,是我不對。”

秦江月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鬆散下來。

秋千緩緩停下,他自後抱住坐在上面的薛寧,就這麼安靜地擁著她,很久都沒說話。

薛寧靠在他懷裡看著漫天美麗的花雨,其實還有些話想說。

“我以後還是這樣的話,你會不會遲早有一天會厭煩總是注視我,擔心我?”

薛寧轉過頭來,因為夠不到他的臉,乾脆站在來踩在秋千上,借著秋千架站得很高,這樣就可以俯視他。

為了不讓她掉下來,秦江月必須緊緊抱住她的腰身。

“我除了自私衝動,有時還虛榮貪婪。凡人會有的缺點在我這裡一樣都不少。”薛寧凝視他,“你一天天看到更多,天長日久,真的不會有厭倦的一天嗎?”

她對他們這段感情其實一直有些悲觀。不單是他們的結合為天地所不容,實在是她穿書前看過太多蘭因絮果。

她不認為真的會有天長地久的愛情,就算是此刻,就算是對著這個人。

秦江月反問她:“人無完人,神仙也不是完美無缺,你也看見了我的缺點,那你會有厭倦的一天嗎?”

薛寧半晌無語

,手腳有些不自然。

秦江月面色一點點沉下來,但語氣還是很和緩,抱著她的手臂也沒鬆開。

“這或許也是神仙與凡人區彆之一。”

薛寧惶惶然。

“你無法確定自己未來是不是會厭倦,但我可以。”

她不敢誇下海口,漫天宣揚她的喜愛永生不變,因為她知曉未來變數太多,也才剛和他吵了一架。

但秦江月可以。

他“看”得見。

“我將它給了你,就沒有再厭倦你的任何可能,以後可以不要再問。”

他執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眉心劍印上,薛寧想到那句“人神俱滅”。

她視線下移,來到他頸間,看到那個牙印竟然還在。

於是她想要相信他是真的不會厭倦,不會變。

相信男人……薛寧早就不再把秦江月當紙片人,穿書前她是不婚主義,男的真的不行,戀愛不如挖野菜。

不過現在。

她想試著相信秦江月。

“那下次就好好說話,為我好也婉轉些,我不要面子的嗎?”薛寧提了口氣,直接跳到他身上,咬住他的耳朵,“知道的明白你是我喜愛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何時又拜了新的師尊。”

她徹底放開情緒才是真正的好了,秦江月再清楚不夠。

他也瞬間覺得天晴雨停,烏雲過境。

“再有下次,褫奪封號,降為答應。”

答應。秦江月知道,人皇後宮很低的品階。

他思量片刻,轉頭問:“我如今是什麼位份?”

薛寧把臉埋進他的頸窩悶悶道:“目前還是正宮皇後。”

“那便隻能有我一個皇後。”秦江月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人皇可以後宮三千,但你不行。嘴上說說可以,心裡不能想,也不能真的付諸行動。”

想到薛寧那時的話,秦江月也徹底感受到那種情緒了。

他抿唇道:“我會傷心。”

“……學我?”薛老師表情扭曲,尷尬至極。

秦江月的狀態分明不是學人,而是認真:“我真的會傷心。”

薛寧沉默下來,半晌,貼著他的脖頸低聲道:“你就隻是會傷心?不會武力強製愛嗎?就那種我逃你追,我們都插翅難飛!”

秦江月眼神微妙地低頭看了看她,然後情緒穩定地說:“得入你眼者必定非凡。我若動手,是損人界一戰力,是不顧大局,你也不會高興。”

所以真的不會動手。

就隻是傷心。

薛寧趴了半晌才道:“如果我真變心了要找彆人,你隻是傷心的話,我那時恐怕也不會放在心上了。”

秦江月背著她往習劍閣裡走:“那也好。”

“也好?”

“至少你與我之間,有一人是快活的。”

……要不要頒個最佳前任獎給你?

“你說你之前嘴巴怎麼沒這麼甜呢?

現在反倒像抹了蜜一樣。”

薛寧渾身發麻,忍不住在他身上使勁晃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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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習劍閣內,她就從秦江月身上下來。

秦江月在閣內四處查看,手中拿著往事鏡,但一次都沒觸發。

薛寧跟在後面看了一會,見他故作忙碌,耳尖泛紅,再次從後面抱住他。

“我不高興,是因為你不關心我被江太陰留下的傷口,還說他的話不無道理,我險些以為你要退卻,放開我。”她嘀嘀咕咕,“緊接著還說我衝動,要我適可而止……我當然要胡思亂想,要不高興。可我後來覺得心裡難受得很,不僅僅是因為這些事,身上還是有些不舒服,待這三天徹底煉化了魔神心臟的祭祀之力,才覺得好些了。”

“約莫還是受了影響,這種影響如今不知算不算徹底了解了?”她悄悄親了一下他的背,很輕,以為他不會察覺,但秦江月可是劍仙,怎會察覺不到,他肩頸倏地緊繃,心跳加速,人有些怔忪。

“我怎麼舍得你傷心。”她喃喃道,“你以後也不要再叫我傷心。”

秦江月正要轉過來,手上往事鏡忽然閃光,位置是習劍閣西側的偏殿。

兩人一起進去,這裡面陳設簡單,隻蒲團,軟榻,和一副畫卷。

秦江月修複這裡,是循著廢墟的蛛絲馬跡一點點恢複,耗費不少靈力。

往事鏡正是因這幅畫卷而被觸發。

秦江月將薛寧攬過來,和她一起望向鏡中,鏡中出現一張和她十分相似,但明顯年長些的臉。

“是師母。”

不管是原身還是薛寧本人,都還沒真的見過江暮晚。

這是第一次,薛寧透過往事鏡看到了對方。

江暮晚穿著寬鬆的裙衫,發髻簡單,隻簪了一支青玉簪,裙衫也是墨藍色,風格像極了原身,但她神色幽靜溫柔,並不會顯得陰森。

鏡中的她正在朝前方笑,鏡子方向一轉,出現薛琮的臉,這張臉薛寧在夢中見過,一模一樣。

薛琮在作畫,畫的正是江暮晚晚孕模樣,畫著畫著,江暮晚突然捂著肚子皺起眉,口中喊疼,薛琮立刻丟下一切上前抱住她。

畫面到這裡戛然而止,薛寧視線離開鏡面去看那幅畫卷,畫上的晚孕女子並未畫完,畫卷下方還有筆觸淩亂擦過的痕跡,是作畫者當時情急丟下筆所致。

薛琮未曾補完這幅畫,也沒有修複,就這麼掛在這裡,以法術保存著,不讓它褪色或損壞。

此處應該是他在妻子死後修煉打坐的地方。

他活得像個苦行僧,殿中極簡,唯一的色彩就是妻子的畫像。

薛寧望進畫中女子的眼睛,哪怕隻是一幅畫,卻可以看到她當時望著作畫人的滿腔愛意和期許。

一點都亞於她看秦江月的眼神。

江暮晚深愛自己的丈夫。

看到這幅畫的人都不會再懷疑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