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你真的一定會死嗎?”……(1 / 1)

秦江月的身體和臉一樣好看。

薛寧極慢地將他的衣衫一件件脫下來, 直到再也沒有布料阻隔視線。

男人肩頸線條優美,手臂和胸膛肌肉起伏有力,看著一點都不像穿著衣服時那麼羸弱。

如果不是胸膛上錯綜交叉的傷口太過駭人, 薛寧一點都不懷疑他現在拿劍把魔神骨灰揚了。

好像除了第一次在道場上匆匆一彆, 她就沒有真的見過他全盛時期用劍的樣子。

思及他給秦白霄演示劍法時的模樣,她真的很想看一看他從前持劍對敵時是何等的風姿。

可惜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薛寧拿了換洗的衣服過來,怕手上太冰冷到他, 放下衣物就使勁搓著手。

掌心緩緩溫熱起來,這一點點熱碰到他的身體都是滾燙的。

他實在太冷了,身上有水跡的地方都結了霜,薛寧不能用法術了,就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幫他把水跡和結霜清理乾淨。

她取出自己的手帕, 一點點擦拭他的身體。

先是臉。

那樣一張風姿無雙的臉, 閉上眼時, 眼尾有些淡淡的冷金色, 和尋常人有些不同。

薛寧的帕子柔軟,質地昂貴,一點點擦過他臉頰的肌膚,明明很輕了,還是帶起一片紅痕。

她仔細看了一會, 發覺心跳得有些快, 又匆匆移開。

她認真地給他擦拭臉龐, 將他潮濕的發用乾布絞乾,目光不斷劃過他高挺的鼻梁,一路來到他緊閉的雙唇。

唇瓣形狀優美,泛著不正常的瑰麗豔色。

薛寧心一沉,抬手觸碰他的額頭, 果然一片滾燙。

剛才還冷冰冰的人忽然熱了起來,身上的水痕不用她擦都蒸發成了淡淡的水汽。

不好。

薛寧一慌,想出去叫秦白霄幫忙,手腕被秦江月用力抓住,他手上的溫度燙得她瑟縮了一下,他注意到,很快就鬆開了。

“彆讓他進來。”

秦江月又閉上眼,並未真的醒來,隻是昏昏沉沉,還記得不想見人。

之前是薛寧主動請纓要幫他換衣服,現在卻是秦江月自己不想見弟弟了。

劍光時不時在外亮起,屋裡都不用點燈。

薛寧放下手帕,幫他將剛套上的新衣敞開:“好,不叫他,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秦江月沒有任何反應,但他眉頭緊鎖,俊美無雙的臉龐似乎縈繞著極大的痛苦。

她從未見過他這麼明顯地表現出痛苦。

這說明他真的痛苦到了極點。

她不敢想象那是多麼生不如死的程度,打不開乾坤戒,也不能找可以幫他緩解痛苦的法寶或者靈藥。

可要薛寧就這麼看著他這樣什麼都不做,心裡也不得安寧,畢竟他突然傷勢加重,和她也脫不了乾係。

她咬咬唇,丟下手帕就跑了出去。

雙髻經過一番折騰早就亂了,毛毛躁躁,跑出門時像隻找不到家的流浪貓。

“你……”

秦白霄想說什麼,可薛寧如一陣風似的刮跑了,他話都停在了嗓子眼。

跑得這麼快,都不忘記關房門,秦白霄想進去看看兄長的情況,可想到兄長進屋前的拒絕又放棄了。

他選擇追上薛寧問問情況。

薛寧跑得再快也逃不開秦白霄,他很快追上了她,但有些說不出話來。

狼狽的姑娘找到一片湖,二話不說就跳了進去。

她顯然不會遊泳,不敢去水太深的地方,就把自己泡到水比較淺的地方,不斷閉氣把頭也埋進水裡。

秦白霄懷疑人生:“你這是在乾什麼??這個時辰……來學鳧水?”

薛寧沒理他,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個全程,看她冷得哆嗦,然後邁著潮濕沉重的步伐,抱著雙臂又往回跑。

水綿延了一路,秦白霄看著這一路的水跡,想到她不斷冒出水面的腦袋,他不懂她,真的不懂,薛寧終於瘋了嗎?原來她以前不是真的瘋,現在才是。

跟著薛寧回到後山,看她頭也不回地進屋,秦白霄都沒能問出兄長的情況。

他恍然一瞬,敏銳地意識到,薛寧的所作所為,怕是和兄長有關。

兄長重傷回宗之後前幾個晚上,身體總會一會極冷一會極熱。

是長老們合力才將他的情況控製住,讓冷熱交替不那麼頻繁。

可薛寧去泡水,這和兄長的情況又有什麼關係?能有什麼幫助?那些熱可不是冷水能緩解的,隻能靠兄長自己熬。

一門之隔的屋內,薛寧將門插好,毫不猶豫地脫了衣裳,隻穿綢褲和肚兜上了床。

秦江月身上熱得驚人,她一身的潮濕在碰到他之後,頃刻間就恢複乾爽。

濕潤的長發一點點烘乾,薛寧的肚兜和綢褲也很快就乾了,她將他抱在懷中,兩人毫無阻隔的肌膚相貼,她泡過水發冷的身體,居然真的讓他滾燙的溫度有所削減。

秦江月突然睜開了眼。

身體與細膩柔軟的肌膚相貼,哪怕是昏沉之中依然維持戒備。

他本能地要對靠近的女子出手,他從不信什麼男人被迫與女人如何如何,因為不管是在何種情況下,哪怕昏迷不醒,在碰到女子時,他的防禦機製也會逼迫他醒過來,絕不就範。

可他看見了薛寧漲紅的臉。

她頭發亂七八糟,身上隻一件肚兜,此刻緊緊抱著他的身體,見他睜開眼,哪怕熱得快要冒煙,還是很高興的樣子。

“你醒了,感覺好點沒?我好像不冷了,我再去泡一泡,泡冷了再來幫你。”

她撐著手臂試圖起身,秦江月也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瞳孔收縮,表情該是此生最複雜的時候。不等薛寧發現,他手上一轉,抓住她塞進被子裡,自己匆忙下了榻,撐著桌面站穩,控製著淩亂的呼吸。

他的步子不是很有章法,即便面上已經鎮定清醒,人還是有些脫力和恍惚。

人是這樣的沒錯,可心不是那樣。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清醒。

清醒地看著海潮淪陷。

薛寧被塞進被子裡,一時有些發懵,她拉開被子露出頭,坐起來道:“你怎麼下去了?能下去嗎?你還很熱。”

“先彆說話。”

“……”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他終於再次開口,聲音壓抑,無處可藥的壓抑:“我是男人。”

“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他是病了,重傷了,但至少現在還不是真的死了。

薛寧緩緩拉回神智,意識到他是為何如此。

她找到自己的衣服低著頭緩緩套上:“知道。事急從權,你幫我那麼多,還收留我在這裡,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受折磨。”

“溫顏在這裡時,你分明都不想看到我。”

嗯?他還記得這個呢?

薛寧動作一頓,片刻後道:“我後來想了想,你那時應該是因為府主。府主畢竟是府主,你總得給他面子,不能老拒絕他。”

秦江月緊繃的肩膀忽然鬆懈下來。

薛寧想了想繼續道:“你不用有壓力的,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我根本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她看著他的背影,看他烏發下赤著的脊背,優美流暢的線條,雪白細膩的肌膚,那幅畫面仿佛具體有溫度,燙得她眼睛疼。

“……你身上還熱嗎?不熱了就把衣服穿上。”

她自己已經穿好衣服,就拿他的衣服給他送過去。

秦江月感覺到她的腳步越來越近,也能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錯不錯,難以忽視。

“給你。”

她手臂遞過來,墨色衣料下是白皙纖細的手指。

她手指有些微戰栗,自己應該有所察覺,努力控製著往前。

秦江月要接過衣服,薛寧忽然把手往後一撤,語氣飄忽地說:“要不,我幫你穿?你看著沒什麼力氣。”

她也沒力氣,跑來跑去,還幾次泡水,之前是鏡湖水,不會生病,後面這次可不一樣。

她感覺自己是發燒了,不然不會這麼熱,出了一身的汗。

薛寧看著秦江月緊繃的側臉,他是一個安靜有禮的人,哪怕她已經穿好衣服,依然不肯回頭看她一眼。

他生得實在好看,是她沒辦法抗拒的那種好看,薛寧緩緩屏住呼吸,張開手臂,將白色裡衣披在他肩上。

指腹透過布料貼著他的肌膚,讓她回憶起親密無間相擁時的感受。

凝著他的寬肩,她突然想試試靠上去是什麼感覺。

她越來越近,直到秦江月轉過來,將裡衣兩下穿好,簡單地係了衣帶,冷冷淡淡地望向她。

一個眼神就讓她清醒了。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了啊薛寧!

乾嘛呢這是!

“薛寧。”

秦江月開口,音色平靜,徐徐而來:“不管你想要什麼,隻管與我說便是。”

他拿了中衣穿好:“我是個將死之人,若還能有為你所用的地方,隻要不違背我的原則,我都不會拒絕,你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

“與其在我這裡浪費時間,談什麼‘不能眼睜睜看著’,不如坦誠些。”秦江月好像真的在等她所求,直接問,“想要什麼,說吧。”

薛寧心裡那些細密的情緒瞬間蕩然無存。

“我沒什麼想要……”

話說一半,看著他冷漠到有些麻木的眼神,就知道他恐怕是不會信的。不管是原書裡還是真正認識的他,都毫無疑問是一個隻相信自己判斷的人。

薛寧慢慢往後退了一步,和他拉開距離。

“你要是非問我想要什麼。”她拍了拍腦門,想了一係列原書裡神器法寶之後,覺得還是彆做夢了,回歸現實實話實說吧。

“師兄雖是將死之人,但也還是人人傾慕的美人。美人病體,勾人萬分,我剛才就是一時色迷心竅了,實在對不住。”她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就有那麼一丟丟貪戀師兄的身體罷了。”

“我保證就一丟丟。”她拿手指比了一個在韓國會令男性破防的手勢。

秦江月有一瞬愣住。

似乎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竟露出震驚的眼神。

薛寧已經轉過了身。

輕鬆的表情也消失不見。

她其實不知道他是以什麼心情說出那些話的。

或許哪怕溫潤內斂,與人為善,願意幫她到如今這個地步,心裡還是因為原身做過的事情,對她防備討厭吧。

所以將她做的一切都當做有所圖。

他和彆人一樣,眼裡看見的不是她,是曾經的人。

哪怕態度和善,心裡肯也和其他人一樣不喜歡她。

這沒什麼,她也不是喜歡他。

一時被色相迷惑,這是人之常情。

秦江月是個必死無疑的人。

她絕對不會喜歡他。

薛寧突然想問:“你一定會死嗎?”

秦江月沒有回答。

問了也是白問,府主和大能們都放任他在這裡了,肯定是想不到辦法的。

原書裡這個人必死無疑,不死男女主感情根本進展不下去,他怎麼可能還有活路呢?

看他沉默,就知道答案是什麼了。

“你放心,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薛寧往門邊走:“師兄心裡認為我做什麼都隻是有所圖。我心中哪怕覺得你是個好人,也不會欣賞討厭我的人。我們都一樣,就還挺好的。”

“時辰不早,你好些了就休息吧,我得趕緊去修煉了。”

她說完就離開了,房門關上,去石桌前研讀秘籍。

她出去時秦江月始終看著她的背影,手撐在桌面上,指甲深深陷進木頭裡。

等出了血,刺痛傳來,十指連心,才算是回過神來,將目光從門上移開。

她說得對。

他們像現在這樣就很好。

他究竟討不討厭她不重要。

他待她之心,連他自己都不需要搞清楚,也不需要她有任何回報。

她不喜歡他也很好,這正是他說這些話時所希望的。

隻是希望成為現實,原來也不是什麼美好的事。

秦江月艱難地忍下喉頭那股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