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霄最後還是沒有接過降魔劍。
原書裡他也不是一開始就繼承了這把夢寐以求,往後陪他戰鬥無數次的仙劍。
是在兄長真的離開之後,他才代替他背負起了拯救蒼生的重擔,握住了那曾經屬於兄長的劍。
秦白霄和秦江月不一樣。
他心裡在意的東西很少,儒慕的兄長、喜歡的人、斬妖除魔的責任……
這些若要排個序,兄長是要在最前面的。
他們是血脈相連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薛寧受兄長庇護接濟,他這個弟弟又何嘗不是?
要他在這個時候連兄長的本命劍也奪走,他真的做不到。
“不可能。”秦白霄紅著眼睛咬牙道,“要麼大哥就自己重新拿起劍來,要麼就乾脆封印了它,我是不會要的,降魔劍永遠都隻屬於大哥。”
他說完扭頭便走,薛寧注意到他背過身去後用手抹了抹臉,像是在擦眼淚。
“降魔劍永遠都隻屬於大哥”也是原書男主的話,因著這個觀念,雖然他後面拿起了降魔劍,也並未真的收為本命劍。
他和降魔劍之間,應該算是為秦江月報仇的戰友。
“……”哎。
這兩兄弟感情確實是不錯,所以在秦白霄意識到薛寧這個未來嫂子——哪怕是強加給兄長的,也還是未來的嫂子,她居然喜歡他,他必然是惡心厭惡排斥萬分的。
秦江月這一生光輝燦爛,終止在最美好的時刻,薛寧是他身上所有的汙點。
汙點握緊了手中的劍,其實她拿著也覺得重,這麼一會兒已經手臂酸疼,耍那兩招已經是極限。
她看看秦江月那身板,直接把劍放到了石桌上,隻聽石桌轟得一聲,塌了。
“……”薛寧胸口憋了一口氣,半晌才問,“怎麼辦?”
秦江月垂眼看著石桌廢墟裡的本命劍。
它嗡嗡作響,緩緩升起,停留在他面前。
“你自尋去處吧,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叫你的。”
白霄現在不接受也沒關係。
等他死了,他自然會接受的。
既然已經拿都拿不起來,那就讓降魔劍自己找地方安置自己吧。
秦江月沒了可以撐手的地方,想要站起來就有些困難。
昨夜任薛寧荒唐行事竟也有些好處,本來連上·床都費勁的人,今日居然自己走了一段,還說了那麼多話。
但這也是極限了。
身上每一個地方都在疼,胃部的饑餓感讓人甚至有些懷念,辟穀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腦海中浮現出昨晚那盤扁食,對於沒用過什麼靈藥的人來說,吃下確實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是藥石無醫的身體,要不要這些好處也沒什麼,早點離開,大家都能早日解脫。
“你能不能幫我把小神龜叫來?”
耳邊突然傳來女子的聲音,秦江月偏頭望去,看到薛寧有些彆扭的神情。
以前要他做什麼,她可都是頤使氣指理所應當,何曾這樣彆扭過。
“我有點事要它做,但我又不能自己回去找它,不然我肯定就回不來了。”
她意有所指。
秦江月沉默片刻,放棄了起身回屋,從袖中取出一片龜殼,是小神龜換下來的。
骨節分明的手將龜殼遞過來,薛寧注意到他指腹上竟然有繭子。
他可是修士,修為跨越階級,移山填海都不是難題,手上居然還會長繭子嗎?
注意到薛寧的視線,秦江月慢條斯理地收回手,沒做任何解釋。
在秦白霄走後,他的面容好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靄,看似坐在眼前,卻遙遠得如同天邊明月。
薛寧也不需要他解釋,很快就想明白了。
秦江月雖然有著卓絕的外貌,但並不將這些外物放在心上。
他沒在駐顏上費過什麼心思,降魔劍也不同於其他的劍,劍氣霸道,會留下繭子太正常了。
“多謝。”
拿到龜殼,薛寧就聯係了小神龜,蓮花池的小神龜收到消息的一瞬間,就開始往後山飛。
這龜殼是它給潮凝真君的,所以它下意識覺得,是真君在尋它。
它打著滾從空中降落,還沒停下翻滾,就急急忙忙道:“真君我來了!真君尋我何事!我定然幫真君辦得妥妥當當,絕不推諉!”
得知秦江月出事後,小神龜無比自責。
早知道薛寧這次說的都是真的,居然還發了夢,他就真的提醒真君了。
真君哪怕也不信,至少不會毫無防備,結果肯定比如今好許多。
秦江月會出事,它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今有用得著它的地方,它自然是無有不應。
不過回應它的不是秦江月。
淡淡的飯菜香氣傳來,小神龜久違地愣住了,抬起一雙烏龜豆豆眼,盯著眼前的湯面發呆。
“嘗嘗吧。”
“……給、給我準備的?”
豆豆眼幾乎變成了星星眼,小神龜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的主人,它從未懷疑過薛寧不是薛寧,因為靈獸契約的烙印沒有任何異常。眼前的絕對不是彆人,有變化也隻能說明是薛寧真的在改變。
小神龜看著眼前的素面,面色簡單,聞起來卻很香,它真的很想吃。
“是給你準備的,快試試。”
薛寧催促著,小神龜得到肯定的答案,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了。
這麼多年了,居然真的讓它等到她改變了嗎?
好不真實啊。
一時之間連潮凝真君都給忘掉了。
小神龜直接跳到了碗裡,不需要吃凡食的它很快把面吃完了一半。
薛寧看了一會兒,轉頭對秦江月說:“你吃吧,它都吃半碗了,應該沒事。”
剛爬出來喘口氣準備繼續吃的小神龜:“?”
一直看著一龜一人的秦江月:“……”
一個時辰之前,薛寧用完龜殼,等自己和秦江月都換好衣裳,就開始在後山翻翻找找。
她餓了。
外門弟子住的地方找食材可比孤月峰容易多了,後山植被豐茂,她采了不少看起來能吃的回來。因為上次亂吃出事,她這次長了個記性,知道要提前試試。
不是沒想過直接問秦江月哪些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但秦江月上次不提醒她的事,她還在耿耿於懷不高興呢。
“這次再不吃,你就真的餓死吧。”
薛寧坐到他對面,手裡端著碗,沒了桌子隻能這樣了。
她悶頭開始吃面,這也是最後一點兒面粉了,晚上吃什麼還得再想法子。
她吃得實在是香,秦江月從來沒見過小師妹這個樣子。
若要說眼前人不是她,可身為契約靈獸的神龜都沒有任何表示。
本來打算等有人來,就讓對方把薛寧帶走的,秦白霄離開的時候,秦江月不是沒有那個意思,隻是眼下無法確定她到底什麼情況,與其讓秦白霄帶回去,倒不如留在他這裡觀察。
他尚還算有口氣在,身體雖然沒用了,腦子卻還可以用。
不管薛寧本身發生了什麼事,應該都是無惡意的,若被府主拿住,上次一掌僥幸不死,這次也難逃懲治。
秦江月手很冷,溫熱的面碗對他來說都是滾燙的,這樣的滾燙讓他暫時放棄了將薛寧交出去。
在他盯著面碗沉思的時候,薛寧已經吃完起來了。
她把碗筷用法術弄乾淨收好,就拿了紙筆出來寫寫畫畫,神色嚴肅,如臨大敵。
小神龜這時吃完了飯,也有點不敢開口誇讚了。
這樣的薛寧和以前簡直一模一樣。
通常她露出這個樣子,就說明有人要遭殃了,不是它就是真君,要麼就是孤月峰山上的弟子。
……她真的好複雜啊,她精神狀態真的沒問題嗎?終於瘋上加瘋,分裂成兩個模樣了嗎?
小神龜想到這一點,秦江月也不是沒有懷疑。
他太聰明了,也很敏銳,一個人老是變來變去,真真假假,會是什麼原因?
行走世間多年,他見過太多奇聞異事,在修士眼中,一體一魂,卻仿佛兩人同在的情況,不算什麼稀罕事。
她是那種情況嗎。
秦江月如有所思,手上面碗漸漸失去溫度,在快要和他一樣冰冷的時候,他凝眸片刻,第一次動了筷子。
食物的味道。
胃裡被填滿的感覺。
真是久違了。
雖然冷了,但感覺不算壞。
【雖然沒了修為,但能感受到人間煙火氣,聞著食物的香氣,吃著食物的味道,也會口渴,也會饑餓,也會困倦,這樣的感覺——是不是也很神奇?】
耳邊回蕩起薛寧這句話,她這般時候說話確實比從前正常且有條理。
“吃完了?那我收拾了。”
薛寧的聲音響起,裡面含著些興奮雀躍,是因為他用了這碗面?
很快秦江月就知道不是了。
薛寧在那寫寫畫畫了快一個時辰後,終於付諸行動了。
她拿劍把屋舍前滿地的藤蔓給拆了,然後對照紙上圖案開始翻土。
……劍是這樣用的嗎?
她這是要乾什麼?
秦江月人生第一次皺起眉頭,眼底滿是不解,對一個人的行為舉止萬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