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一百三十一顆排球(1 / 1)

對雲雀時矢來說,酒精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是什麼好東西。

無論是醫用酒精,還是可飲用的各類酒水,它們的共同點是味道刺鼻,而且通常會伴隨著一些不算美妙的事。

前者會使他聯想到醫院那毫無人情味的走廊,以及輕易刺破皮膚的針頭甚至是尖刀,但隻要不算太嚴重,通常忍忍也就過去了。

而後者嘛......

雖然家裡並沒有愛好喝酒的親人,但他也是實打實照顧過喝成一灘爛泥的醉鬼的。

昏暗的室內,想起一些往事的雲雀時矢看著上半身趴在床上的青年,心中瞬間湧現出一股自信。

有什麼好緊張的?之前又不是沒有遇到過相似的事情,何況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成熟可靠穩重的排球小天才了,僅僅是照顧一個神誌不清的醉鬼,完全不在話下......

至於“相似的事情”,雲雀時矢選擇性地忽略了最關鍵的部分。

雲雀時矢此生有且僅有一次的看護經曆,是照顧某次參加工作聚會誤喝高濃度果酒的黃瀨涼太。

至今他還記得,帶著那家夥敲響他家門的實習經紀人有多麼手足無措。

醉鬼大致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安安分分當植物人的,一種便是黃瀨涼太那種殺傷力遠高平時數倍的,本來就煩人,喝醉了更是神煩。

對於黏在自己身上的黃色人形牛皮糖,雲雀時矢的耐心直接告罄,在禮貌謝過一臉誠惶誠恐的實習經紀人後,關上門,一邊嘴上應付著對方的胡言亂語,一邊拎起他的後衣領、步咚咚咚地去到衛生間,然後扯下水管對著喋喋不休的人形牛皮糖的俊臉,直接用冷水衝。

“嘿嘿。”以為是什麼新遊戲,黃瀨涼太嘿嘿傻笑起來。

見狀,雲雀時矢默默把水力調到最大。

洗去臉上上鏡效果更好的妝容,黃毛少年的臉更帥幾分,配合上濕漉漉的頭發,頗有幾分清水出芙蓉的意味。

對此,雲雀時矢表示:他承認,這家夥的臉確實很耐看,但他現在根本沒耐心看。

彼時尚處初春,正式乍暖還寒之時,穿著衣服被冷水淋了十分鐘,就算是鐵人也扛不住,但也因此,黃瀨涼太總算是取回了幾分理智,他遲鈍的眨眨眼睛,捋了捋一團亂麻的思緒,在雲雀時矢滿臉的匪夷所思裡,半闔著眼睛脫光衣服,然後躺進浴缸,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雲雀時矢也沒有那麼不當人,他跺了跺腳,十分不耐煩地取來了兩床客臥的被子,扔到浴缸裡把人蓋了個嚴嚴實實,然後打著哈欠回到自己開著電熱毯的被窩裡。

至於後續——經過雲雀時矢這一晚的貼心照料,身子骨倍棒的黃瀨涼太順利中招春季頻發的流感,流著鼻涕去醫院打了三天點滴。

“......唔。”床上趴著的人似是不滿地哼唧出聲,才做好心裡建設的雲雀時矢差點被嚇出冷汗,宛若驚弓之鳥般往身後的牆壁縮了縮。

笑了,明明是合法合規的情侶關係。

不知不覺中,雲雀時矢的後背已經貼上冰冷的牆壁,連他自己也搞不懂他這副可笑的姿態是怎麼一回事,隻好開始在心中埋怨起分配房間的朝田教練。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一旦有雙人房間,好像他和宮侑就被默認分到一起了。

沒由來的,他的心中突兀地浮現出一句形容——

真是甜蜜的負擔......

與這一句心音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輕響。房間本就不大,此時正格外寂靜,這也導致這聲幾乎微不可聞的響動格外清晰。

雲雀時矢:“!”

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於是他可以清晰看見,那道原本安安分分趴在床上的人影站了起來,搖了搖腦袋,似乎是在嘗試捋清現狀,剛剛那聲響動,就是他雙腳落在地上時發出的。

醉酒的宮侑和平時完全不同,連那抹無論何時都掛在唇邊的笑意都斂了去,他單手扶額,圓圓的狗狗眼半眯,眸光時而混沌時而清明,渾身的氣場顯得尤為陰鷙,令人望而生畏。

一時間,雲雀時矢竟生出一種拔腿就跑的衝動。

“......侑君?”他小聲道。

聽見自己的名字,宮侑瞬間抬頭,在看清雲雀時矢的臉後,金燦燦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比平時還盛。

像被主人呼叫的狗狗,宮侑嗷嗚一聲便衝上前:“小時矢!”

由於他此刻的大腦被酒精麻痹了大半,對距離的感知無限降低,在他視角下的親昵擁抱,換到雲雀時矢視角時,卻像是被一顆金黃色的炮|彈正面擊中。

雲雀時矢身後就是牆壁,他也不敢往旁邊躲,生怕眼前這個可愛又可恨的醉鬼會結結實實一頭撞在牆上,於是生生承受了他的衝撞:“唔呃......”

宮侑忽略了這一細節,修長的雙臂環繞住少年的脖子,雙腿一彎,吊在對方身上:“你去哪了?我等你好久了!”

先是最柔軟的腹部受了那仿佛生命不可承受的一擊,而後又是被一百四十多斤的重量吊在脖子上,雲雀時矢兩眼一黑,感覺腳步都虛浮起來。

而掛在他身上的金色人形牛皮糖顯然沒什麼耐心,嘟起嘴,然後自說自話:“彆以為我喝醉了,我剛剛都看見了,你和北前輩手拉手回來,可親密了......”

對於他喝醉也沒忘吃醋這件事,雲雀時矢一時間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但他的沉默立刻被身上的醉鬼誤解,氣得金黃色的頭發都豎了起來:“不準笑!嚴肅點!現在是我在審問你——!”

喝醉的人都有點大舌頭,簡單來講就是說話含糊不清,這一特質出現在一向智勇雙全的稻荷崎王牌二傳手身上時,就尤為好笑了。

雲雀時矢下意識就想勾唇,但立馬又被瞪了,於是討好道:“好好好,阿侑警官要問什麼?我一定知無不言。”說話間,他的語氣就像在哄一個小孩,如果有第三人在場,一定會被驚掉下巴。

誠然,雲雀時矢已經覺得自己態度足夠好了,卻沒想到,換來的仍然是宮侑

的一記瞪視。

......他這下可是想大呼冤枉了。

“哼,油嘴滑舌。”難纏指數飆升的天才球員揚了揚下巴??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雪白的毛茸茸領子裹著脖子,他像是一隻雪地裡的金狐狸。“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哦?他這麼一說,可足足把雲雀時矢的胃口吊了起來,他抬腿走到床邊,把人放在床上坐著,自己則是蹲了下來,露出乖寶寶似的求知表情。

這被人為製造的高度差顯然取悅了宮侑,他挑了挑眉,手指輕輕挑起雲雀時矢的下巴:“你一定是在想,我現在看上去特彆好欺負吧?”

被酒精麻痹大腦的人總是說話不過腦,但這並不影響雲雀時矢被他輕易說出口的話勾起好奇心。

於是輕笑一聲:“怎麼看出來的?”

“哼,這還用看?你臉上明明就這麼寫著!”眼眶泛紅的金毛狐狸冷哼一聲,這副罕見的姿態引得雲雀時矢輕輕笑了起來。

他知道喝醉的人不講道理,但他沒想到居然這麼不講道理......這可是憑空甩來的好大一頂帽子。

明明幾分鐘前,他還產生過拔腿就跑這種沒出息想法來著......

宮侑會錯了意,瞬間惱怒起來,任何情緒波動通通寫在臉上,正對著他的雲雀時矢差點就樂出了聲。

然而此刻,醉意上湧,宮侑感到腦中與眼前都亂作了一團漿糊,朦朦朧朧之間,他坦誠地聽從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笑得面部肌肉發酸的雲雀時矢後知後覺想起,眼前人此刻正處於超容易炸毛的特殊時期,正強行斂了笑意準備說幾句好聽話順順毛,然而下一刻——

青年突然湊近,熾熱的呼吸帶著淡淡的酒氣,雖喝了不少,但他臉上根本看不出醉意,隻有那雙眼睛——

像是盛夏午後的池水,璀璨的陽光一瀉千裡,時不時泛起層層漣漪,仿佛盛了一池的液體黃金,可細細看去,這無邊的華貴金池深處,卻又有炙熱的火苗隨波跳動。

刹那間,雲雀時矢好像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緊縮的瞳孔裡倒映出逐漸放大的戀人。

恍恍惚惚間,宮侑感到自己仿佛到了夢中,被甜絲絲軟綿綿的棉花糖包圍。

不然何以解釋他舌尖嘗到的甜味呢?

眼前突兀綻放出紫色光芒,緊貼的身軀溫度極速上升,宮侑聯想到幼時圍在暖爐前做惡作劇,跳動的火苗舔舐著鐵網,炙烤著紫幽幽的小巧果實,時不時發出啪嗒的聲響。

但出乎意料的是,原本酸味居多的藍莓,在經由炭火炙烤後,竟變甜了不少,暖乎乎的,皮薄肉嫩。

他眨眨眼睛,看著被眼前被暗紫色火焰包裹的戀人,雙手並沒有閒著,好奇地觸摸這些溫熱的火焰,然後順從心聲加深這個吻。

先是雙唇,而後是唇角、臉頰、鼻尖......最終落在雲雀時矢的眉尾。

四目相對,一時分不清誰的眼神更加熾熱。

“......疼嗎?”他的聲音有些乾啞。

雲雀時矢下意識地搖搖頭。

“早就不疼了。”他沒有說謊,就算是再對疼痛敏感的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也不會留下絲毫的後遺症。

宮侑沉默,腦袋垂在戀人的頸窩,感受著對方的體溫。

一室寂靜,一牆相隔的風聲都依稀能聽到。

在雲雀時矢的記憶中,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示弱,一時間感到手足無措起來。

“會後悔嗎?”依舊是宮侑的聲音打破沉默。

“......欸?”雲雀時矢眨眨眼睛,努力跟上他的話題跳轉速度:“侑君是指什麼。”

意識到話題的重要性,雲雀時矢冷靜下來,找回了理智,彌漫在周身的紫色火焰漸漸消散。

“我是說......全部。”

.............................................

一群人分那幾隻小瓶裝的清酒,宮侑就算是第一次喝酒,也沒有醉到神誌不清的地步,現在的他,更多是穿上醉酒這層甲胄,說著平時會心照不宣避開的話題。

他其實早就想這麼問了。

會後悔嗎?對現在的一切。

前後反差也好,那些來自並盛、一看就不簡單的人也罷......這些都不是他在乎的。

可有些問題,並不是他不去思考就能避免。

在他們全身心投入比賽、開開心心度過校園生活時,他的這位小戀人正被那些複雜危險的麻煩糾纏著,就連中途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都完全一無所知。

如果說......離開稻荷崎,離開他們這些對他毫無幫助的人,去到他那兄長身邊,是不是會輕鬆很多呢?

好像真的有點醉了......居然能理直氣壯地生出這些黏黏糊糊的矯情念頭。宮侑自嘲一笑。

由於雙方的信息差,宮侑將“小時矢會遇到各種麻煩”,與“都是為了留在稻荷崎”這兩者之間畫上了等號。

“......”

沉默了一會兒,雲雀時矢突然伸手推開埋在自己身上的青年,手上帶了幾分力道,將人結結實實推到床上,然後自己也欺身而上。

看著表情驟然空白的宮侑,他低頭湊到他耳邊,綿長的吐息勾勒耳朵的輪廓,曖昧在兩人之間無限彌漫。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雲雀時矢道:“怎麼辦呢?侑君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原本被他的舉動勾得心底燥熱的宮侑瞬間周身一涼,乾巴巴道:“從客觀來講,其實小時矢你應該......”

應該?雲雀時矢的叛逆勁瞬間上來了。

他以一聲冷笑打斷戀人接下來會說出的他不愛聽的話,然後埋下頭,不假思索地張開嘴。

黑暗中,他像是帶了夜視鏡,尖利的犬齒精準地叼住宮侑的喉結,宮侑猝不及防,咽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滑動,換來的是少年威脅似的用力研磨。

“.....

.”

見其安分下來,分開膝蓋跪坐在宮侑身上的雲雀時矢終於鬆開了嘴?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是鬆開也不完全,隻是收回了牙齒,柔軟的唇瓣依然貼著,仿佛下一秒就能再次以這種方式打斷宮侑。

“之前的事確實是我不好,但我不能說太多。”雲雀時矢言簡意賅,瞥見身下人驟然失落的臉色,又補充道:“以後不會了。”

“其實小時矢你不用——唔!”

雲雀時矢這次並沒有收斂力道,對著他的脖子就是一口。犬牙立刻劃破了皮膚,血液順著小口湧出,像是鮮紅的珍珠。

意識到自己似乎太過用力,雲雀時矢心中生愧,但面上不顯,依舊雲淡風輕,理直氣壯道:

“我已經保證了,所以你也不能再說這些話了。”

他探出舌尖舔舐戀人的脖頸,像是一隻踩奶的貓。

......明明是野豹。宮侑苦笑:“哪有這樣的。”

沉默再次支配了房間,雲雀時矢沒有得到身下人的答複,不滿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如果在這種關鍵時候睡著了......雲雀時矢磨了磨牙,抬起的臉上染了一層薄怒。

出乎意料的,他一抬頭就與那雙亮得驚人的金黃眼眸對了個正著。

“所以......你怎麼想的?”話已出口,雲雀時矢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弱氣。

好奇怪,明明他才是占據主導權的那個欸。

金發的青年發出一聲輕笑:“既然都對著哥哥君那麼說了,如果半途而廢,一定會被嘲笑吧?”

“......”雲雀時矢不太滿意他的避重就輕:“關鍵不是我,也不是恭彌,重要的是侑君的想法,僅此而已。”

“不要想得太嚴肅了,可以這麼說,我之前遇到的麻煩,與侑君你,與稻荷崎的大家,都沒有絲毫關係,並不存在我大費周章隻為了和你們在一起這種事。”

“......欸?那這麼說——”

少年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冷酷:“是的,純純是侑君一個人的洗腦。”

明明是被否定了,但宮侑完全沒有一絲難過,他整個人都振作了起來,眉宇間的烏雲瞬間被風吹散。

見他終於振作起來,雲雀時矢鬆了好長一口氣,然後翻身下床。

“小時矢要去哪?”望著他毫無留戀的背影,宮侑呆呆問到。

“洗漱。”啪地一聲,雲雀時矢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啪嗒按開了燈,雲雀時矢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陷入沉思。

但很快,他又把所有思緒拋到腦後。

隻是一個小小的、無傷大雅的、善意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