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301(二更+47w營養液加更) 沈……(1 / 1)

不需要袁渙的下屬對此做出回答了。

因奔馬的速度, 喬琰的軍隊已在他問詢此話的時候又朝著臨潁的城牆靠近了一段距離。

他也驟然意識到,這喬字帥旗的出現並不隻是代表著喬琰的部從出現在了此地。

雖還未能清楚地看到來人相貌,袁渙還是敏銳地從對面的人中隱約看到了那個眾星拱月的身影, 從這身形看來那好像……

好像竟是喬琰本人到了!

不知道何故,在意識到這個事實的那一刻, 袁渙覺得自己的指尖都有點微微發麻,甚至牽連著舌根都有一刹的無法動彈,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直到馬蹄聲已經徹底變成自己耳中清晰可聞的聲音之時,他才終於從那種無言的震撼之中緩過神來, 張口而出便是一句, “開西城門, 將人迎進來!”

臨潁夾在潁水和潠水之間,兩條河流交彙於臨潁以東,故而此時的曹軍雖有圍城之意, 為了駐軍方便,還是屯兵在河流交彙口以東的方向,避開了這片水網縱橫之地。

喬琰從臨潁以西而來,不僅遠比曹軍的進攻路線方便, 也避開了曹軍的眼線。

這開城門迎人的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 因喬琰隨從衛隊的秩序井然, 也就更加沒發出什麼動靜驚動敵方。

但即便是已經在城頭認出了這位親自到來的大司馬, 當喬琰本人親自站在袁渙面前的時候, 他還是有種說不出的不真實感。

太快了!

來得實在是太快了!

雖說對寶馬名駒的形容都是日行千裡,但真能做到這樣的馬匹, 數量實在是少得可憐,更何況在行軍打仗的奔襲之間,也無法做到長時間持續。

她是如何做到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來到這裡的?

袁渙原本還對自己應對曹軍並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畢竟他深知自己並不是個擅長統兵之人,頂多就是在勢力交鋒之間能準確判斷出敵我關係而已,這才有了當年的那一出聯孫抗劉。

可眼下他要擔負的是純粹的防守戰,這就完全不同了。

一旦曹操大軍壓境,他絕無還手的機會。

也就是仗著被曹操主力先一步占據的汝南郡,就面積上來說是潁川的五倍,袁術身死後尤有不少給曹操造成麻煩的小股勢力在其中作祟,這才讓袁渙得到了一點喘息的機會。

即便如此,作為曹操族親的夏侯惇還是已經壓境臨潁。

他所負責掃蕩的,原本就是汝南郡最接近西面的這一片,正好順勢進攻潁川。

“夏侯元讓?”喬琰思忖了一番這個名字,解下了身上的披風丟給了一旁的侍從,看起來不似方才一般有著遠道而來趕路的風塵仆仆。

在隨同袁渙登上另一頭的城牆後,袁渙眼見她接過了一支圓筒狀的東西,擱在眼睛上朝著遠處的營盤看去。

她的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不止吧,為何紀靈也在對面?”

在對面營地中立起的旗幟中,除卻一杆代表曹操的曹字大旗,一杆代表夏侯淵的夏侯字樣將旗之外,居然還有一杆紀字的。

她沒料到曹操居然會在此時動兵是一回事,她對曹操手底下有哪些人卻還是知根知底的。

在曹操那裡效力的將領中,有名有姓的人裡並沒有一個人姓紀。

反倒是袁術的麾下有個名為紀靈的將領,在他手底下也算是矮個子裡拔高個子的頭一份了。

袁渙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從喬琰手中的新奇玩意上挪開,回道:“平輿城中嘩變,加上曹軍攻城之時的殺傷,讓府君麾下的馮將軍、黃將軍、張將軍相繼戰歿,紀將軍為曹軍所擒獲,便……便投敵了。”

馮將軍說的是馮芳,昔年在洛陽城中的西園八校選拔裡,還有他這一份,在討伐董卓之時他就已經歸入了袁術的部將。

黃將軍說的是黃猗,乃是袁術的女婿。

而張將軍,便是同樣參與過回擊文醜和劉備之戰的張勳。

紀靈沒死而是選擇投敵而活下來,在袁術已死的情況下倒也算不得背主,故而當袁渙說起此事的時候,在語氣之中並未對他流露出指責之意。

喬琰頷首,示意自己知道這個情況了。

袁術的部將死的死,投的投,更讓她慶幸於她在轘轅關做出的支援潁川決定下達得足夠快。

或許但凡她來得晚一點,潁川這地方都要保不住了。

“走吧,先回府衙休整,等曹軍那邊有攻城的動靜再說。”

這種帶有被動防守意思的話從喬琰的口中說出來,總讓人覺得好像在哪裡有點奇怪,可或許是因為這位大司馬治理並、涼二州和關中的穩健,讓袁渙絲毫也沒提出質疑地跟了上去。

頂多就是在他們行在回返府衙路上的時候,袁渙小心地看著喬琰沉靜的側臉,問出了那個打從看到喬字旗開始就很是困惑的問題。

她到底是如何以這等速度抵達此地的?

喬琰回問道:“你不會覺得我是從關中出發的吧?”

袁渙還真是這麼想的。

她搖了搖頭,“說是說的兵貴神速,人到底還是人,哪裡能想出現在何處就出現在何處。”

“春夏之交,關中局面還算可控,但各地的蝗災卻該當興起了,若各地難以應災,司隸尚有田地可種,便是接應救濟之處。”

“我本是勘探弘農郡與河南尹情形的,卻沒想到會接到這樣一個意外的消息。”

袁渙忍不住感慨道:“大司馬心中有民。”

相比之下,袁術的結局真是有幾分咎由自取的意思。

但逝者已矣,在此時再去計較袁術的行事不妥,已經沒有太多的意思。

還是將目標放在城外的情況要緊。

等行到府衙之中,喬琰便將身在此地的袁渙、袁耀和閻象等人,連帶著此番隨她一道出行的荀彧、徐晃和典韋都給聚集在了一堂。

因有喬琰這個外人在側,袁耀身為袁術的兒子也還得撐起些場面來,便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比起先前鎮定了幾分。

他這會兒又哪裡想得起來,在建安元年他前往長安城的時候,還一度在城中發現了袁熙的蹤跡,將此事報給了喬琰,這才有了袁熙被喬琰算計之事,也不知當時結果如何,而是滿心想著,有這個能主持大局的大司馬身在此地,他是不是也有了報仇的機會。

出於這種想法,他看向喬琰的目光中也就包含了幾分希冀之色。

可他很快又意識到,雖因喬琰的出現讓臨潁城中的守軍人數增加了千人有餘,在對比夏侯惇和紀靈那邊人數的時候依然吃虧。

彆看曹操在抵達汝南的時候隻帶著一萬五千的作戰士卒,隨著幾日的交戰,這個人數絕不隻是如此。

袁渙對著喬琰說道:“夏侯元讓負責汝南西部的奪城掠地,按照哨騎探報,他手下的人包括了曹操分給他的三千精銳,過平輿往西以來收攏的各地駐兵,大約在四千之數,以及紀靈和其麾下部從兩千。”

“九千人……按照臨潁的城牆防衛,夠拿下這裡了。”喬琰的指尖輕叩著桌面。

在她方才與袁渙上城牆去巡視的時候,就已經發覺了這座城池的問題。

這裡的確是汝南和潁川二郡的分界線,可絕大多數時候,這裡是並不需要進行額外戍守的,畢竟也不是州與州之間的分界,更不是什麼單獨被設立出來的堅城要塞。

在和平時期這樣的情況並沒有什麼要緊,總歸也就隻是一個尋常的城鎮聚集地而已,可到了戰時,這就完全無法阻攔住敵軍的來襲。

同在此地的另一位袁術麾下謀士閻象,一面為喬琰的到來而覺欣喜,一面也覺得己方的條件依舊不利。

他有心想問問喬琰的後手,又想起當年討董時期,奉迎天子在手的主意裡,或多或少有他的一份“功勞”,便覺得在喬琰的面前總有幾分氣短。

還是袁渙留意到了閻象的欲言又止,替他問了出來,“大司馬此行騎兵先到,不知步兵還有多少人。”

喬琰微微搖頭,“你可以先不必考慮後續的援軍,短時間內他們是到不了的。”

她讓郭嘉回返關中,將趙雲在關中的駐軍調撥過來,且不說這個消息傳達的時間,大規模的調兵絕不可能有她趕赴潁川的速度。

要等到真正意義上的援軍,那怎麼也得是七日之後的事情了。

在此之前,他們還是得依靠自己。

“不必做出這般憂心的樣子,”喬琰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縷淺淡的笑意,“你們沒想到我能在此時趕到此地,難道對面的夏侯元讓就能想到嗎?”

這當然是個給他們驚喜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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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惇和紀靈確實沒有想到,在他們摩拳擦掌,意圖在攻城器械抵達後直接強攻臨潁的時候,喬琰居然已經堂而皇之地借著城池的掩庇,從另一側進入了城中。

不過夏侯惇看著那頭的城牆還是有幾分警惕。

他自黃巾之亂時期就跟著曹操征戰,作為曹操的裨將,若是將他隻當做是個莽夫,多少也有點小看於他。

要知道,在軍旅之中他也沒忘記治學求教,就是在樣子上看著有些粗蠻而已。

“都說潁川出文士,但到底是腐儒還是謀士實在難說,那袁曜卿如你所說,在潁川還有幾分理政所得的民心,又有機變之才,是該小心提防才是。”夏侯惇開口道,語氣中帶著些許遺憾,“若非元常先生不擅征戰,此番進軍豫州未曾跟隨,而是留守兗州,該當讓他一道前來相助才是。”

夏侯惇話中所說的元常先生,便是鐘繇。

這也得算是個喬琰在長社之戰時候的老相識了。

今年的四月裡他忽然北上投奔了曹操,投奔的理由無外乎就是覺得袁術不靠譜。

也正是因為鐘繇的到訪,愈發堅定了曹操要出兵的信心。

可惜,也就是像夏侯惇所說的那樣,鐘繇除卻書法上的造詣之外還是更加長於理政,適合坐鎮一方,讓他參與這種閃電奔襲戰,那就太為難他的體魄了。

好在以夏侯惇看來,此時的豫州平定已經是必然,就算袁渙能給他造成一點麻煩,這種麻煩也很有限。

隻要他們能趕在關中援軍到來之前得手,就沒什麼問題。

便是出於這種考慮,夏侯惇才儘可能地將這攻城的準備做得更加充分些,但求一擊即中。

想到這裡,他又朝著紀靈問道:“你確定那袁曜卿之前和司馬建公沒什麼私交吧?”

夏侯惇不太擔心袁渙發動臨潁的百姓守城,甚至是從潁川的其他縣城調撥人手來發起守備和反攻。

袁術手下的兵卒到底是個什麼水準,在他們攻入汝南郡的時候已經見識過了。

數量是無法彌補質量上的差距的。

他隻擔心會有司馬防麾下的河南尹守軍前來相助,給他多添一點麻煩。

紀靈連忙回道:“司馬建公何止是和袁曜卿沒有交情,和我家……和袁公路也沒有交情。”

這麼說來,夏侯惇就放心了。

因這份放心,他也有了點餘暇關注彆的東西。

比如說……

紀靈方才的那句刻意改口,就讓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若非紀靈是袁術麾下為數不多的活下來且投誠的人,夏侯惇其實有點看不起他,誰讓紀靈這人明明就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才投降的曹操,卻非要給自己尋找一個“堂堂正正”的理由。

他跟曹操說的是,袁術在夜逃之時身死,屍體沒能及時被脫身的那幾人給帶走,他以自己效忠於曹操為籌碼,請曹操留袁術一個全屍,並將其下葬。

這話說的還挺有忠義風範。

——如果夏侯惇沒有聽到紀靈和自己的下屬交代,在此番攻破臨潁城後必須將袁耀給斬儘殺絕的話。

但他們如今還得算是同僚,夏侯惇懶得跟他多計較這種問題。

反正以曹操的性情和謀略,對紀靈這種人自有安排的法子。

夏侯惇回道:“那好,我等連夜籌備攻城器械,向臨潁推進,等到明日攻城槌和弩車也該到了,到時請紀將軍身先士卒,與我一道奪下這潁川門戶!”

紀靈並未查覺到夏侯惇對他的排斥,隻覺得夏侯惇讓他列陣在前,也不過是為了對身在臨潁城中的守軍再進行一番勸降之舉。

像他這般本在袁術麾下身居高位的,在如今還能參與到要緊的征戰之中,可見曹兗州並未對他們持有殺絕的想法,著實是個再好不過的正面案例。

為求在自己的新主公面前立個大功,也為求讓這世上不再存在一個袁術的親人,讓他那番裝腔作勢還會遇上後續的麻煩,在第二日的攻城之際,紀靈毫不猶豫地提著他的三尖兩刃刀便衝到了最前面。

和袁術打從兩年前開始就不斷鞏固營防的平輿城相比,這座臨潁城真是磕磣得厲害。

攻城部隊所扛著的強弩組成了一道異常凶悍的火力壓製,甚至讓城頭的弓/弩手都無法站穩腳跟。

若是城頭的盾兵習慣於這樣的場面,能和弓/弩手之間打出默契的配合,或許還不會落到這般被動挨打的狀態,可很顯然,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守城之戰,唯獨能夠依賴的,也就是那道城牆和城門。

但在推向城牆的攻城雲梯面前,這種負隅頑抗又能持續多久呢?

當先頭開路的十架雲梯搭在城頭,攻城槌也撞向了東城門發出一聲巨響的時候,紀靈覺得自己幾乎已經看到了城破建功的畫面,便又將他所統領的騎兵隊伍往前推進了一段。

不論是攻城槌先將這座縣城的門戶撞開,還是雲梯上的兵卒先攀爬上城牆——

隻要眼前的城門開啟,就是他衝入城中之時!

“這城上不敢露頭的人倒是不少。”紀靈朝著城頭看去,見順著雲梯攀援上去的人不消多久就不見了動靜,在心中暗罵了一句。

但就算如此又有何用!

攻城槌的連番撞擊之下,這城門已經發出了搖搖欲墜的動靜,仿佛下一刻就會徑直露出門後這座毫無抵抗力的城市。

“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

也就是在紀靈發出了那句腹誹的下一刻,這扇為人力所推擋,意圖抗衡攻城槌之力的門扇還是被撞了開來。

紀靈面色一喜,毫不猶豫地策馬而前,領著騎兵就朝著城中衝殺了過去。

今日的推進之中,夏侯惇所率領的部隊已漸漸形成了對臨潁城的三面包圍,按照圍三闕一的原則,讓出了西面的這一道城門。

這頭東面的城門一破,這群人便極有可能會直接從西面撤出,前往下一座城市堅守。

雖說按照夏侯惇所說,隻要他們以這種小損失的攻城拿下三座城池,整個潁川必然落入他們的掌控之中,而且再不敢有任何反對的想法,紀靈還是覺得,若能直接將袁渙和袁耀等人拿下,一勞永逸地結束戰鬥,豈不是要比一次次遭到阻擋更加合適得多!

廢那麼多事做什麼!

然而正在他的坐騎距離那臨潁城隻有百步的一瞬間,卻發生了一出轉折。

在他進攻這一面的城牆上忽然之間放出了數百上千支箭矢,自城頭的高空朝著他所在的方向砸落下來。

紀靈連忙掣起了身邊的盾牌,擋住了這些高拋而來的箭雨。

可還不等他為這出意外之中的應變而覺慶幸,便忽覺喉頭一痛。

在這一刻,一支與方才那片箭雨製式不同的箭矢,自他前方的士卒和他手中盾牌的縫隙之間精準無誤地穿過,悍然紮進了他的咽喉。

他隻能隱約看到那支箭尾白羽的輕顫,便自馬上摔了下來。

不隻是他一個人。

從夏侯惇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城頭之上原本還有些慌亂的應敵狀態,隨著紀靈的落馬,不,應該說是隨著這支隊伍踏過安全線的衝擊,在一瞬間就變成了秩序有方的樣子。

和之前真是天壤之彆。

城頭屏障的樹立和拉弓搭箭之人的出手,分明是訓練有素的姿態。

“該死,被他們示敵以弱了!”夏侯惇不由脫口而出。

但還沒等他話說完,就見那城頭又發生了一番變化。

在城頭原本代表著汝南袁氏身份的旗幟忽然倒了下去,取而代之立起的是一面面寫有喬字圖樣的旗幟。

這一出變化來得讓人猝不及防,卻還是憑借著旗幟之多,讓人在第一時間判斷出了旗幟之上的字樣。

夏侯惇不由神情一僵。

喬?

怎麼會是一個喬字?

袁術麾下姓氏為喬的部將,早就在劉備領了蕩寇將軍位置前來豫州討伐袁術的時候,就已經死在張飛的手中了,此時唯獨能滿足這個姓氏的——

不是彆人,正是虎踞長安權傾天下的大司馬喬琰!

可她為何會在那裡?

就算是所有的報信都是用飛馬傳訊的方式來達成,就算她可以不必經由劉虞的準允就自作主張地選擇出兵,就算她在前來此地的路上都沒有經過任何的休息,她也不該有這麼快才對。

但眼前的事實已經在告訴他,對方出現在這裡,極大可能並不是袁渙為了迫使他們退兵而做出的佯裝之舉。

隻因但凡袁術的部將有這樣凶悍的聲勢和精英一般的行伍秩序,他們這些兗州軍都不可能這樣輕易地殺入到汝南腹地之中,將攻破平輿的一戰打成這樣滑稽可笑的樣子!

他也陡然意識到,方才那支精準擊殺紀靈的羽箭,極有可能就是出自喬琰本人的手筆!

素聞她箭法獨步,此話一點不假。

偏偏,對方即便真在那裡,也隻是位居於城頭的重重防護之後,根本不可能讓夏侯惇有直接接觸到她的機會。

而也正是在他意識到喬琰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出現在那裡的同時,忽然有分列在那臨潁城池南北方向圍堵的隊伍中,有兵卒朝著他飛速趕來,揚聲說道:“將軍,西面有大股煙塵揚起,似是有敵人來襲,我等是否要即刻應戰?”

夏侯惇聞言一驚。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朝著對面的城池望去。

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原本被攻城槌撞開的城門已經恢複到了合攏的狀態,那幾架搭在城頭上的雲梯已經從高處往下燃起了火焰,這些事實都在以一種何其簡單明了的方式在告訴他——

方才的一切僅僅是在誘導著紀靈急於建功的心態,專為殺他而來的陷阱。

紀靈一死,他麾下一並投降而來的兩千汝南士卒不是跟著他喪命在了城下,就是在此時陷入了慌亂無措的狀態,好像根本不能輕易地被他夏侯惇調撥指揮。

城中的士卒則還保持著戍防一方的完備姿態。

他們的援軍也已經到了!

倘若夏侯惇不是先收到了喬琰出現的消息,他可能並不會這麼直接相信,這些在此時朝著這邊開赴的敵軍必定是喬琰從司隸調撥的援軍。

但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如果。

夏侯惇朝著自己所統領的隊伍看了一眼,清楚地看到在這些士卒的眼中充斥著一種情緒——

對喬琰執掌軍隊的本能畏懼。

所以他也當機立斷地下達了一個決定,“鳴金收兵!”

不能接著打了!

他很清楚自己所統領的隊伍能夠壓著袁術的隊伍打,絕不是因為他們已經有傲視天下的實力,而是因為袁術的部從經年之間甚少經曆真正的戰鬥。

當對上的敵人是喬琰麾下的虎狼之師的時候,這種優勢便蕩然無存了。

為防產生進一步的傷亡,不如先行撤出。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是,身在臨潁城牆之上的喬琰對著他收兵而走的隊伍,露出了一個格外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也很快就跟行到城下的隊伍領頭者打了個照面。

這當然不可能是從關中而來的趙雲部從。

而是荀彧從潁陰的荀氏族地借來的扈從和早早出城的袁渙下屬。

跟隨在他們身後的,乃是數百隻在尾部拖拽著樹枝的牛羊馬匹。

這些製造出了敵軍來襲跡象的功臣,被順利地驅趕進了城中,並未對夏侯惇進行追擊。

但隨即便有一隊人馬出城而去,為首的正是喬琰!

她可不隻滿足於讓夏侯惇因為她到來的消息震懾退走。

在已經先殺紀靈,除掉了夏侯惇這方的一路援軍後,她當然還得再給夏侯惇一個真切教訓才對。

隨同她出行的騎兵早在昨夜其他人布置城防、出外求援的時候休息了個夠,此時個個都是精神飽滿的狀態。

養精蓄銳的兩年,讓他們甚至比喬琰還要渴望通過一場戰事來成就自己的威名,證明他們還未曾因為在關中的建設而失去了鋒利的爪牙。

於是在袁渙的帶領之下,他們比夏侯惇的隊伍更快地抵達了從臨潁到平輿之間的一處埋伏之地。

此地名為,黑閭澗。

當夏侯惇整頓著隊伍,決定和曹操會合後再行考慮如何對抗喬琰的時候,何曾想到在他回程的路上,還會遭到這樣的一出伏擊。

他的哨騎都留神著後方的追兵,卻不知在這汝南郡的地盤上,袁渙或許不能憑借著正面交鋒將他擊敗,卻遠比他知道到底要如何抄近路。

當喬琰的騎兵衝殺而出的那一刻,夏侯惇終於清楚地看到了這位聲名赫赫的大司馬。

但在這場由對方發起主導的澗中交戰裡,他還沒來得及殺到她的面前,就已經先被一雙鐵臂給扣在了地上。

那是喬琰麾下的牙門將軍典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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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看到夏侯惇的時候,對他的新形象沉默了半晌。

夏侯惇離開之時,可謂是意圖掃蕩汝南潁川的意氣風發,但現在卻是被打了個臉上開花。

還不隻是如此,在他的身上居然穿著一身孝服,頭上還被紮了一根白布。

要不是巡邏在平輿城周遭的衛兵發現了他,還不曉得他要繼續跟那杆將旗一並捆在那裡待多久。

“輸給袁曜卿了?”曹操問出這話的時候,自己都有一點不相信。

夏侯惇有幾斤幾兩,曹操還是知道的,說他會輸,有這個可能,但會被袁曜卿打成了個光杆司令,絕不可能!

但他眼看著夏侯惇耷拉著腦袋半天,終於吐出的答案也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被喬燁舒打的。”

他一邊說,一邊慢吞吞地把身上被人套上的那件白衣脫了下來,鋪開在了曹操的面前。

隻見在這件孝服的內側,赫然被人以龍飛鳳舞的字跡寫下了五行字——

數年不見,孟德兄可好?

惜再度相逢,對陣沙場,均行不告而取之無禮。

念舊日把酒相談,欲再行一敘。

三日後願一人一馬一隨從,會孟德兄於平輿城外沈亭,請君亦攜扈從三兩而來,並袁豫州之遺體,為其子討還。

大司馬喬琰親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