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195(二合一) 李傕奪權(1 / 1)

但顏俊越是怕什麼, 也就越是來什麼。

趁著喬琰前去查看徐榮帶回來的東西,他趁機找了個理由離開, 讓人將一道出行西域之人領到了他的面前。

在問詢此事後得到的回答是: “不是您安排的嗎?說是讓我們和那馬騰接觸一下。”

“畢竟您說了, 喬侯來前,他馬壽成是實際上的隴西郡之主,對方來後, 他就隻能去西域吃風沙去了, 還隻休息不足一個月就重新出發,也太磋磨人了。”

“……”這話確實是顏俊自己說的。

既然是要拉攏人,當然是要往嚴重了說才行。

所以他給下屬想的拉攏理由裡還說,按照大漢律例, 一人怎麼能當兩個地方的州牧呢?

彆看喬琰現在在涼州耀武揚威的, 若真成功剿滅董卓, 將天子從董賊的手中救出來,難道還能兼任不成!

到時候皇甫嵩都不會同意這一點的。

馬騰雖然曾經是反賊, 可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他如今改邪歸正,天子看在他掌控的勢力的情況下, 都會支持他在喬琰離開後重新掌握隴西。

怎麼都要比現在有家歸不得的情況更好。

說來他們還得感謝喬琰。

要不是她將涼州地界上的羌人打壓的打壓,馴化的馴化, 他們還有不少麻煩。

現在隻需要在聯手之後將她的成果給接管下來就好了。

但問題是——

這些話說出來的前提是,馬騰確實是被喬琰給排擠出去的。

顏俊一想到回歸的隊伍裡馬騰這表現,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他緩過了點勁來, 才朝著下屬繼續說道:“將你們出去所見的情況說來給我聽。”

他們好好的走西域到貴霜做一筆買賣,怎麼就變成了大宗的戰馬交易了?

下屬回道:“上次去貴霜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消息,大宛和花拉子模都覺得貴霜王室控製力衰微,想獨立出去, 這次行到了龜茲境內就已經傳來了大宛和貴霜偏支交手的消息。”

“我們本打算不往前走了,畢竟要討好那並州牧什麼法子不能用,總不能將小命給丟在境外,結果——”

“結果這時候才知道後頭還跟著一支隊伍。還都是由羌人組成的隊伍。”

顏俊:“……”

他覺得自己必須要譴責一下河西四郡中另外幾郡的豪族。

讓這樣一支隊伍從張掖、酒泉、敦煌過境卻沒意識到任何的異常,給他來起碼報個信通知,他們是乾什麼吃的!

但顏俊細想之下又覺得,這實在不能怪他們。

當喬琰把軍屯設立在盧水沿岸和祁連山腳下的時候,誰都覺得她的屯糧基地隻是約束到武威郡的邊界。

按照她進攻長安的需求,她也確實不必將地盤擴張到無法掌控的地步。

而當她於年節時候,給出了拜師鄭玄鍍金這種示好條件後,她的威脅性更是降低了一個層次。

這明明就是個跟他們合作共贏的好人,那麼誰又會想到,她已經將目光放到了涼州之外。

“等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到延城了。”

延城位處於龜茲的中部,距離西域都護府未曾廢置之時所在的它乾城,已不太遠了。

換句話說,這裡是未來被稱為塔裡木盆地中最重要的一片綠洲。

“馬、徐二人在這裡整頓了軍備,先調轉西南走從蔥嶺到的貴霜境內,在采辦完了食糧後,直接從貴霜奇襲大宛,打劫了當地一處……給王室軍隊供應馬匹的牧場。”

顏俊都要聽麻了。

當年的大漢派出了貳師將軍李廣利遠征大宛,沿路攻打索取物資,在第二次進攻之時,才憑借著切斷了大宛王城的水源供給,逼迫王城內的貴族獻上了大宛國王的頭顱,從而獲取了一批好馬。

可喬琰卻是在乾劍走偏鋒的事情。

她選擇的是一個最混亂的時間,也選擇了一種最取巧的方法。

她需要的馬匹也沒有那麼多。

以至於當她麾下的人劫掠馬匹得手後,以一人兩騎輪換驅策的方式繞行分散而走後,居然無人想到這一支隊伍竟然是出自大漢。

徐榮和馬騰又特意在疏勒境內將這些馬匹喬裝成了一支支商隊,在這裡購買了一批葡萄良種,這才繼續往東折返。

這些馬不能算是最上品的大宛馬,起碼比不上被後世的唐玄宗命名為玉花驄和照夜白的那兩匹,可這已經要比涼州駿馬的品質高出不止一個層次了。

所以為了掩飾商隊的特殊,他們在行進之中,讓涼州帶出的馬匹走在外側,大宛寶馬走在內側,身上又多披掛,以至於乍看起來與尋常商隊並無區彆。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徐榮馬騰二人的壓力就能減輕多少。

光偽裝得體還不夠。

大宛寶馬在理論上來說可以日行千裡,但在長途跋涉中不能短少吃用之物。

就像當年李廣利將三千匹大宛寶馬送到玉門關的時候,這些馬匹已經隻剩下了一千多匹。

其中的損耗是很驚人的。

於是……

“我們所帶去的財物在抵達貴霜境內後已經換成了西極石蜜,這些石蜜一部分被用來馴化這些寶馬,一部分在途徑絲路南道渠沙國的時候被重新換回了錢財,而後購入了精糧。”

按照徐榮的說法,這最終是要獻給喬侯的,怎麼用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也正是靠著這樣的邊誘騙邊精養的方式,才讓這五百多匹大宛名駒在損失不到一成的情況下,被送回到了武威郡。

顏俊忍不住朝著下屬問道:“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敢去跟馬騰套近乎?”

他蠢不蠢啊!

看看這一頓操作就知道,但凡馬騰對喬琰懷有一點異心,他都絕不會讓這樣的一批良馬順利地落到喬琰的手裡。

這何止是能組建一支凶悍的騎兵隊伍。

更要緊的是,這些馬中的半數一定會被用來配種,以確保能產出優越的混血馬。

涼州並州的馬原本就不差,經由這一輪混血雜交,三五年後將造成何種後果,簡直不需多說。

下屬也挺委屈的,他訥訥回道:“我也不是在回來的路上跟馬騰套近乎的,這不是那五百羌人還沒出現,我就已經把您說過的那些話跟馬騰說了嗎?”

“我尋思著,他今年的過年都是在西域過的,才休整了這點時間就被丟出去了,必定是情緒最壞的時候,也最有將而喬侯給驅逐出境的想法……”

“誰知道是這麼個情況。”

說實話他在路上也挺茫然的,隻能被裹挾在隊伍之中繼續前行,現在說出來總算是輕鬆多了。

可他是輕鬆了,站在他對面的顏俊卻覺得,可能是因為今天暑氣有點重的緣故,他有點暈乎。

完了。

完了!

對馬騰這種曾經和喬琰敵對過的“叛賊”勢力首領來說,他一旦鐵了心要把自己給洗白,光是吃點苦受點累,替喬琰將西域好馬給帶到中原地界上來,很可能是不夠的。

想想韓遂是怎麼死的吧。

馬騰領了一路人打向葵園峽,馬超為喬琰領路直撲金城之下。

他都獻祭過韓遂了,哪裡還會在意再多舉報幾個,以顯示自己雖是叛將卻堪稱忠心不二?

顏俊越想越覺得恐懼,當機立斷地趕回了姑臧城。

那五百匹大宛寶馬剛到,喬琰的注意力必定會在馬匹上,趁著這個機會,他要儘快尋族中長輩,想出一個能用來贖罪的籌碼。

這個請罪也絕對不能讓馬騰先說出來,得自己先想個糊弄得過去的理由。

可他剛與祖父說上了兩句話,就聽到仆從倉皇而來的稟報——

姑臧城被圍了。

南北七裡、東西三裡的姑臧城被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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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武威郡軍屯的存在,這姑臧城內還有喬琰的辦公地點,也自然而然地留有守兵。

這些守兵趕在包圍圈形成之前就已經控製了城門。

可他們的把控並不是將人放進來,而是讓城中的人無法借助城牆防守。

在這樣的情形下,城外的包圍帶來的是對城中所有人的壓迫。

就像是一把屠刀懸掛在了城門口。

等顏俊被他家老爺子拎上城牆的時候,看到城下陸續彙聚而來的人,他的腦門上不由流下了冷汗。

圍城是不需要將整條邊界都給填滿的,隻要間隔一段騎兵衝刺的距離列隊,就足以讓人無法突圍而出。

同時,當對方整頓的兵馬已經達到上萬人,城門連帶著城牆又在對方手中的情況下,他們隨時都可以衝殺入城。

這是一種完全不平衡的攻守。

顏俊心中慌亂不已。

但在朝著城下看去的時候,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這支隊伍的統帥。

先前她還頗為關切地問他是不是太熱了,可短短小半個時辰不見,她已經甲胄在身,刀兵在手,朝著城頭看過來的目光中隻剩下了一片冷然之色。

在她左手漫不經心地以絹布擦拭右手所持長槍的槍尖之際,越發顯出一派令人不寒而栗的氣勢。

而在她的身邊,先前在武威郡負責屯田的趙雲也已經披掛上陣。

顏俊一度覺得,趙雲能讓那些盧水羌人信服,又在處理庶務上有種不像武將的謹慎踏實,著實是屬於好脾氣的那一類。

可此時再見,他隻看出了一點。

對方分明是喬琰一手栽培出來的心腹手下,在這種武力脅迫的壓境中,展現出的是如出一轍的攻伐之氣。

但凡喬琰在此時一聲令下,他立刻便能帶著他身後的隊伍衝入城中,取了敵人的首級。

甚至在他身後的也並不隻有軍屯初立之際帶來的並州軍,還有聽說喬琰要進攻姑臧城快速從祁連山腳趕來的羌人。

這才讓他們在短時間內聚攏起了這等數目的圍城人手。

在這些羌人的眼裡,姑臧城中的豪強世家對他們可沒有多少恩德,反而是喬琰給他們提供了過冬的場所,做工掙錢的崗位,眼看著屯田地也將要迎來收獲。

那麼在收獲之前多打個姑臧城算什麼!

說不定還能讓他們從城外住到城內去。

顏俊還沒來得及開口,同樣聞訊而來的武威段氏家主已朝著城下問道:“喬並州這是何意?我等對您並無不敬,我段氏子弟中確有效力於董卓麾下之人,可一家之中也非同支,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段氏家主第一反應就是,喬琰的圍城是來找他的,畢竟段煨就是他口中的效力董卓之人。

喬琰以一聲嗤笑回應了他的質疑,“我既然先前能跟你們和睦相處,未有論罪之意,怎麼可能是因為段忠明的緣故來找你們的麻煩。我找的是他。”

她手中的長槍一抬,指向了顏俊的方向。

“勞駕給我個解釋,足下所說,拉攏馬壽成,意圖重掌涼州是什麼意思?”

顏俊覺得城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連帶著後方並未登上城牆的民眾,都看向了他的方向。

頂上的日頭原本就還未轉入西沉,尚處猛烈之時,現在又加上了這麼多道目光,簡直像是要把人給點燃了。

顏俊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覺得慶幸,還是應該覺得無奈,因為喬琰的下一句:“我想以他的年紀和身份,決定不了武威顏氏的方向吧?請主事者給我一個交代。”

什麼交代?

動用了這種兵馬圍城的勢力要個交代,怎麼都不可能是輕拿輕放的。

顏俊朝著自家祖父看去,見他面上一派決絕之色。

事實上,趁著絲路撬喬琰的牆腳、把馬騰挖過來這種決定,並不隻是他們顏氏一家下的。

這是河西四郡的共同認知。

對他們來說,這隻是再正常不過的鋪後路而已,算不得什麼背叛,隻是沒想到會撞上喬琰這種較真的人而已。

如今形式比人強,他們也隻能咬牙認下了。

可若是喬琰非要讓他們以血為代價,那他們也隻能拉著整個河西四郡下水了。

在這一片死寂和令人幾乎眩暈的暑熱中,城下的統領者一字一頓地說道:“請顏氏交出能掌控武威的資本,否則——”

“我看諸位是覺得,我光在高平城和金城動刀,還不夠讓諸位長個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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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喬琰領兵退去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的時候,顏俊直接腿腳一軟坐在了地上。

他腦海中還回蕩著喬琰離開之前所說的話。

“我在涼州隻有一個底線,誰也彆想從我背後捅刀,沒做成的便罷了,真有做成的,策反羌人和叛軍勢力也好,聯絡董卓也罷……”

“我必將其全族斬首示眾!”

顏俊剛想到這裡,忽然感覺自己的後背上挨了一腳,祖父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起來!坐著像是個什麼樣!”

他回頭看去,便見祖父的臉上比起先前好像衰老了不少,眉眼間掩飾不住的疲憊。

也不怪祖父會有這樣的表現,他們武威顏氏這次可算是大出血了。

何為掌控武威的資本?

無外乎就是人與財。

顏氏所掌控的田地在這種兵臨城下的威脅面前,除了交到喬琰的手中,沒有另外一條路可走。

這些田地原本就和盧水河岸的軍屯之間沒有太明顯的分界,現在直接被合並進去,簡直毫無違和感。

連帶著在田地上負責經營耕作的農戶,都被一並劃拉到了喬琰的手下。

一箱箱的財寶也被從姑臧城中的顏氏族地內搬了出來,在城外鋪成了一片令人目眩的寶光,更讓其原本的擁有者心痛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這些東西很快被喬琰清點之後送走。

連帶著地窖中珍藏的葡萄美酒和酒器都沒被放過。

顏俊一想到自己先前還用這美酒宴請過喬琰,他就恨不得多扇自己一巴掌。

他若沒這麼做,對方也不會在沒找到酒的情況下繼續朝著地下挖掘,直到將地窖給全部翻找了出來。

好在……

“好在人還沒事。”顏俊聽到祖父說道,“我們這次算是給各家擋災的,他們若是不想被我們玉石俱焚地攀咬出去,就最好是補償我們的一部分損失。”

“也好在這喬並州到底是少年人,手段稍顯柔和了些。”

若是換了他在喬琰的位置上,必定要借助此事,讓人再不敢對她做出什麼挑釁的舉動。

起碼得見一見血,才足以建立起這個威脅。

現在這不上不下的一出,隻讓人覺得她對涼州世家之間存有的合作想法依然不弱,以至於那句“真有做成的,必為她斬首示眾”的威脅,還是帶著輕拿輕放的意味。

這顯然不隻是顏俊祖父一個人的想法,也是被她無聲盯上的漢陽四姓的想法。

“到底是年輕人啊……”

然而此時坐在程昱對面的喬琰說的卻是:“我會教會他們一個道理的。我既是奉先帝遺詔來清君側的,自然是要跟先帝學習一下的。”

典韋在旁嘀咕道:“他有什麼好學的?”

喬琰回道:“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啊。”

程昱這種向來穩重的,都差點因為喬琰的這句話沒能繃住自己的表情。

漢靈帝的兔子急了會咬人,是在被世家和大將軍的勢力所逼迫的處境下,選擇將喬琰給擢拔到並州牧的位置上,又在臨死前謀劃起誅殺何進之事。

而喬琰呢?

大概是在武威顏氏意圖策反馬騰卻並未成功的情況下,念在和涼州世家之間的關係尚可,對其網開一面,破財免災便也罷了。

但當漢陽四姓勾結董卓作戰之際,她就隻能血腥鎮壓了。

在這一套邏輯下,誰會覺得漢陽四姓是被她活生生扣上的罪名?

她多無奈啊……

現在她就無奈地因為人手不足,在臨近秋收的時候,將漢陽位置的守軍給撤離出來了一部分,轉移到了武威郡和金城郡的所在。

又請漢陽太守與當地豪強協助留意三輔方向的動向,以示她對顏氏動手隻是個特殊情況,並沒有懷疑其他各家的意思。

但真正在這場秋收之前的調動,是從並州的方向又運送過來了幾十架床弩,令徐晃所率領的先登營隊伍,以及其他從並州征兵的部從也開赴涼州。

自冬日便遷移到大小湟中的羌人之中,願意參戰的部分,被調度往東抵達榆中。

武威郡軍屯中調度出了一支,翻越烏鞘嶺而過,駐紮在媼圍城。

大概唯一沒有做出明確人員調度的,隻有身在高平的皇甫嵩。

按照喬琰與他所說,秋收之後涼州民眾手中有糧,此時他們不至因大漢興兵而趁機動亂,故而請皇甫嵩務必監督好火石寨軍屯的秋收情況,以及接收好從並州調度過來的一部分軍糧。

做完了這些安排,喬琰才開始整理這趟絲綢之路的收獲。

為了確保這些通過無本買賣得到的大宛寶馬能夠成功運到,這一趟絲路之行除了葡萄種子之外,幾乎沒有其他東西帶回。

不過光是這五百多匹馬已經是極其了不得的進項了。

在喬琰召集來自己手下將領的時候,呂布的眼睛瞥都沒瞥地上那些從顏氏撈來的進項,而是直勾勾地看著那些大宛寶馬。

聽說前幾天他還跑去跟徐榮稱兄道弟,一副要跟對方打聽打聽怎麼弄來這等好馬的樣子,分明是想再乾一票。

這倒不是呂布對赤兔有什麼嫌棄。

赤兔這匹西涼寶馬其實混了大宛馬的品種,又能被董卓看上,自然不是凡品,哪裡是這些從草場搶奪回來的大宛馬能比的。

但一個人坐騎威風,哪裡有整支隊伍都是名馬齊行來得有氣派。

可惜呂布想想都知道,彆看他靠著武力值加上赤兔,放在喬琰的武將裡能排個第一,真要論起統兵實戰的本事,在幾支隊伍中他不能算老大。

以喬琰那種一貫以來的人人都有想法,最大的可能就是將這些好馬均勻地分配到各個隊伍之中。

那他可不就得自己努力一下了!

然而讓呂布沒想到的是,喬琰做出的安排是:“將二百大宛馬與配種的涼州好馬都一並送到並州去,讓專人養護繁育,剩下的三百大宛馬——”

“呂奉先!”

呂布連忙站了出來。

“從你部中選出三百精兵,半個月之內與大宛馬磨合完畢。進攻長安之時我要看到一支令人聞風喪膽的騎兵,你能不能做到?”

呂布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周圍朝著他看來的羨慕視線讓他可以確定,他並沒有聽錯這句話!

這就是喬琰做出的安排!

像他這種人,是不可能問出為何選他這樣的話來的,隻會覺得君侯當真是個慧眼識才之人。

所以他要是不拿出堪配這批大宛寶馬的實力,那也太對不起君侯的器重了!

他拱手應道:“能!”

在這斬釘截鐵的回複裡,他就差沒想將那三百人直接擺在喬琰的面前。

她也沒攔著呂布想要去跟下屬分享喜悅的心情,擺了擺手示意他去選人。

隻是望著呂布領命而去的背影,她不免露出了個微妙的笑容。

她總不能告訴呂布,讓他來統領這支隊伍,一面是要給涼州人看看並州騎兵處於不管不顧狀態的殺傷力,另一方面——

大宛名馬跑得實在是太快了,要是讓趙雲這種判斷局勢精準的人來用,豈不是要將有些人給追上了。

那就不太妙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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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若有所感,長安城中的董卓忽然從午睡中驚醒了過來。

他的得過且過情緒,在秋收漸近的時候,已經愈加沒法用來欺騙自己。

隨著他的懶動長坐,這個確實已經不太年輕的身體也出現了種種問題。

他近來時常夢見自己早逝的兒子,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他到底跟自己說了些什麼,又時而夢見自己在被什麼東西追趕,卻看不清對方的面容。

總歸都不是什麼好征兆。

董卓緩緩起身,撫摸著有些煩悶的心口,琢磨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前幾個月裡袁術和袁紹撕破臉皮的爭鬥讓他看了不少笑話,公孫瓚搶奪劉虞的幽州牧權柄也讓他確定,這是一個遊戲規則早已經改變的時代。

所以他也遲早能夠笑到最後!

董卓想到這裡,重新振奮起了精神。

可也正是在此時,他忽然意識到外邊的聲音有些不對勁。

任何軍隊的調動都需要經由他的允許,但從外面傳來的軍隊快步跑動包圍了未央宮所發出的動靜,卻絕不是出自他的調兵指令!

董卓對這些聲音何其敏感,長年從事戎馬的他當即從榻上站了起來,更是一把抽出了手邊的利器。

也正是在這一瞬之間,一聲屬於他親信發出的警報聲,伴隨著箭矢橫飛之聲,點著了此地的喧囂。

“什麼——”什麼人!

未央宮最外圍的守衛還未來得及說完這句話,就被一支利器貫穿了咽喉。

而後便是迎面而來的持戈步兵包圍了這一片宮牆。

在守衛最後的餘光中,隻見得這支氣勢洶洶趕來的隊伍裡一半是他們曾經的“自己人”,一半則是長安的新兵。

但此刻他們步履匆匆,在行動之間發出著齊整的甲胄摩擦之聲,儼然正奔著同一個目標而來。

董卓!

下一刻,他所在的未央宮正殿大門就被人狠狠地推了開來。

一列武裝齊全的士卒隨著領頭之人邁步而入。

隨著從室外投入的明光映照在他的臉上,站定在一眾殿中守衛之後的董卓神情不由一變。

來人居然是李傕!

也對,若不是自己人如何有可能直接進攻到這皇城之地。

而在李傕的後頭,除了這些他的親隨,還跟著腳步平緩的賈詡,從涼州投靠過來的閻行,以及被捆縛得五花大綁的侄兒董璜。

董璜統領的是長安城中的禁衛軍,現在連他都被人給擒拿的話……這絕不是什麼好消息。

這意味著董卓少了一隻真正的直係部從。

而此時李傕的手中鄭而重之地捧著一道詔書,緩步走來。

在未曾展開的情況下,董卓無法看清上頭都寫了些什麼東西,隻能看到一片淋漓的血色。

但這必然是一道對董卓格外不利的詔書。

隻因李傕拿著此物的表現活生生詮釋了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

董卓目光一沉:“你這是什麼意思?”

真是反了他了!

他身後的那些人也是膽大包天得很!

要知道董卓對他所掌控的西涼軍絕不隻是利誘,也絕不隻是威嚴,還有恩義之情。

可現在——

董卓明明看到這些人對他的態度一如往昔,卻都站在了李傕的身後。

讓董卓更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禁衛軍會這麼快束手就擒,還未曾向他傳遞一點消息。

要知道現在可是白日,而不是夜裡!

董卓臉上的這份疑惑,被李傕給捕捉得清清楚楚。

他顯然沒有給董卓解釋清楚所有問題的必要,隻是回道:“相國不必擔心,您對我有知遇提拔之恩,我不會對您怎麼樣的。我隻是要做一件對你我,對我們所有人都有利的事情。”

事實上他也不能殺董卓。

他若真這麼做了,以西涼軍的脾性和對董卓的尊重,他自己的命也要丟。

這些人更不會如此輕易地聽從他的行動。

李傕朗聲說道:“奉天子之命,請相國自即日起禁足於此地,西涼軍與長安守軍的一應行動,都改為聽從我指揮。”

他說到這裡上下打量了一番董卓。

或許是因為午睡剛從夢魘中驚醒,董卓的面色還帶著一層狼狽之象。

李傕越發確信,自己做出了一個再正確不過的選擇。

一個帶領西涼軍走向輝煌的選擇!

他舉起了手中的天子詔,看似平和勸諫的語氣裡卻怎麼聽都有一種冷嘲熱諷:“相國,您已經老了,雄心壯誌不複存在,有些決定便難免出錯!那還如何領著我們謀不世之功,爭天下之富貴?”

“我得替您撥亂反正才好。”

這張由劉協交給了王允,又由王允交托到他手裡的天子詔,雖然沒有傳國玉璽加蓋在上頭,以證明其真實性,卻因為其中的字字血淚,而讓人無從懷疑真偽。

此前董卓以天子劉協的名義征調的長安將士,本以為是挾天子的好處,可如今血書當頭,竟成為了一個對他來說的弱點。

這就是李傕對長安新兵的說法。

偏偏此刻,並未被李傕煽動的段煨還留守在長安以西的郿塢,根本沒能意識到長安城中發生的這出驚變。

董卓也不會想到,在他的認知中最不可能背叛他的涼州人,居然會選擇對著他發難。

他眯著眼睛看著面前李傕的嘴臉。

這個一貫以來對他恭順討好的家夥,在牛輔董旻胡軫等人死後,才成功躋身於他麾下的第一梯隊,本連中郎將的位置都夠不上,現在倒是一派勝券在握之態了。

要董卓看來,若不是耳聞後頭的賈詡輕咳了一聲,隻怕李傕露出的就不隻是得意,還有殺意了。

他何止是想要奪權,隻怕還想奪位!

董卓冷笑道:“看來你是自負自己能勝過喬琰了?”

“這用不著相國來過問!”李傕回道:“有文和先生相助,我必能取勝!”

他走近了兩步,振振有詞地說道:“我會用這場勝利來告訴相國,是您怕了才會輸,也是您不會用一個涼州的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