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143(二更+加更) 坐山觀鬥……(1 / 1)

李肅的聲音停在了未曾說出口的“敬之哉”三個字。

鄴城來客, 除了那偽立漢帝的使臣絕無可能會有旁人!

李肅有一瞬幾乎要以為,這是喬琰為了表示對他這位董卓來使的打壓,這才讓人偽裝出的戲碼。

卻發覺她連聽著他宣讀出的冊封驃騎將軍都興致缺缺的神情, 在聽到鄴城來使後也不免表現出了幾分訝然。

不過喬琰驚訝的可不是鄴城會有人前來。

董卓這位逆境英雄順境狗熊的存在, 都能在於長安站穩腳跟後快速做出四方拉攏的舉動, 以穩固他手中劉協的正統地位。

擁立劉辯上位的各位大臣, 在沒有太後、沒有玉璽、沒有先帝遺旨的三無情況下,更要做出這樣的舉動。

喬琰曾經當街罵袁本初“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又如何?

需要這位並州牧支援軍糧的情況下, 她也並未有所遲疑地拿了出來。

在袁紹還沒反應過來那個數麥子的離譜算法,又並未將這個附加籌碼說給手下人知道的時候,表現出來的確實是這個樣子。

她曾經當庭痛斥袁公路擁立新君實與董卓無異又如何?

若真把袁術和董卓放一起, 起碼喬琰起兵征討的還是後者。

這就不妨來談一談了。

總歸這位並州牧如今正在積極備戰於征討西涼, 從涼州借道討伐長安, 而不是直接從並州出兵鄴城,聲討劉辯即位的正統性。

若是讓她和董卓之間互相攻伐的情形再激烈一些, 可難保會不會讓劉協成為其中的犧牲品。

在先帝的兩位皇子隻剩下了一位的情況下, 劉辯是否是正統,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這便是在鄴城幾日前的朝堂上的爭議到了最後,所得出的結論。

當然他們還不至於當著天子的面說什麼, 隻有你那兄弟死了你才算是正統, 而是委婉地表達了一番對於喬並州除賊的期許, 為此他們商討一番,決定給出個將軍位, 來以示對其武德充沛的嘉獎。

或者說是拉攏。

至於要給出什麼位置倒也不難想。

袁術因走南線進攻洛陽,第二路攻入洛陽,有救駕扶立之功,可封為車騎將軍, 喬琰領兵破城在先,所消耗的幾乎都是董卓最為精銳的部隊,合該位次在袁術之上。

這話是楊彪說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端正得很,誰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有沒有在給他如今在並州牧手下做事的兒子謀取福利。

而若是按照他的說法,自西漢之初便定下來的將軍等級製度裡,車騎將軍之上隻有驃騎將軍與大將軍兩個位置。

但大將軍的位置是不可能給喬琰的,否則她便有了調動天下兵馬的權限,誰知道她會不會來上一出奇兵奔襲鄴都。

所以唯一的選擇就是——

驃騎將軍。

許攸正是攜帶著這封冊封驃騎將軍的聖旨前來的並州。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喬琰將這“鄴城來客”請來了堂上,便聽到了這兩人的自報家門。

許攸不必多說,喬琰與他是見過的。

在董卓把持了朝政之後,作為何進大將軍府幕僚的許攸,果斷地外逃出了洛陽,又在劉辯在袁氏的安排定都於鄴城後,前去投奔了袁紹,恰好與喬琰錯開了。

可五年多前的鼎中觀策論,許攸也同樣在場。

彼時他和陳琳一樣覺得喬琰在罵人的本事上稍微差了些,卻也對她如此年紀就能有此等政治覺悟而給出了極高的評價,可今天再看,她這以言貶人的本事是沒長進多少,憑借著自身戰績居高臨下地打擊人,卻是一日勝過一日。

更讓許攸覺得有種微妙時間錯落感的,是當年他與許劭、陳琳、王謙等人,還能以長輩的身份對喬琰給出個品評聲名之言,如今卻隻能勉強說一句他們彼時慧眼識英,更要在此時的拜訪中接受喬琰從上首投來的打量。

還是一旁的同行之人朝著喬琰行禮開口,這才打斷了他的思量。“魏郡審配見過喬侯。”

審配……

喬琰心中思忖了一番對方的來路,回道:“許子遠與審正南到來,可算是讓此地蓬蓽生輝了。”

她話中說是說的什麼稱讚之言,可若是要審配和許攸辨認一番她話中的語氣,其中卻未必有多少恭維的真心。

但此時他們誰都無法指摘對方薄待名士,誰讓早在兩個月之前,喬琰就已經將自己的立場說得很明白了。

先帝將匡扶漢室,清君側的任務交托給了她,在她手握先帝遺旨的情況下,她確實是可以批判劉辯得位不正的。

那麼他們這些隸屬於東漢朝廷的官員,也就是她眼中的偽臣。

不過反正也沒被直接趕出去,總還是能談談的。

許攸的目光又不免在李肅手中特征鮮明的聖旨上一掃而過,意識到自己可能選擇了個極其特彆的時候抵達並州。

此人必然是董卓的使者!

這越發讓他作為出使之人,心中多了幾分緊迫感。

他便也沒管喬琰話中潛藏的幾分陰陽怪氣,回道:“喬侯戰功卓著,名聞天下,若這並州州府承飛鳳之望,都要被稱為蓬蓽,隻怕這天下間也就隻有天子居所能被稱為明堂了。”

喬琰聞言眉峰微挑,“這可不像是你許子遠能說得出來的話。先生素來以針砭時弊、言辭辛辣見長,何必要說這等自己說來都不順口的話,豈不是平白鬱氣,自找不痛快。”

“喬侯此言差異,”許攸朝著她回道,“時移世易,人為之折,若能正視其心,倒也未必就是虛妄違心之言。”

“那麼,子遠先生有何話教我?”

許攸朝著她拱了拱手,“敢問喬侯,方今之時,天災民禍頻頻,而今西面有一主,身邊有虎狼環伺,東面有一主,可遍攬賢臣、廣開言路,民何所往?”

喬琰笑了笑,“何處賦稅更低,何處可活命,民往何處。子遠先生,方今鄴城糧價幾何?”

許攸卡殼了一瞬。

他想用劉辯身邊賢臣雲集,更合乎為君之相,而那董卓不過虎狼之人,就算有盧植等人前去護駕,也不過是將劉協圈在自己的地盤裡,來試圖說服喬琰——

民眾沒有這個多餘的時間讓她去將劉協給救出來。

在此之前,環繞劉辯這位君主所形成的大漢朝廷必然已經穩固,且成為了民眾所認可的朝廷,那麼屆時再將劉協給營救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豈不是要經曆一番二王之鬥,才能讓天下重新平定下來。

對天下的百姓來說,這絕不是什麼好事,既然如此,還不如早早地就將劉辯尊奉為新主。

然而喬琰給出的回答卻是個反問,問說如今鄴城的糧價。

她說董卓是逆境英雄實在是沒說錯。

他在逃至長安後一改先前在洛陽時候的暴戾作風,在以段煨於華陰屯田之餘,對長安民眾並未征收過多的稅賦。

這或許是因為他手下的涼州兵卒被削減了不少,相對來說比之前要易於管控,也或許是因為盧植黃琬等人對他提出了勸誡,在失去了李儒這位軍師後,董卓不得不相信於這些大漢忠臣的建議。

但結果顯而易見。

長安本就是西漢的都城,無論是人口可容納的數量還是關中平原的種植條件,都有著天生的優勢,在董卓收斂狼性,未曾橫征暴斂的情況下,長安的糧價還算穩定。

可鄴城不同。

此地從冀州大縣忽然榮升為國都,達官顯貴的數量驟然上升了一個層次,已讓這座城市進入超限負載的狀態,必須儘快進行城市的擴建和向外的疏導。

偏偏這些達官顯貴剛經曆了洛陽之變,對囤貨的衝動遠勝過從前,難免將鄴城內的糧食一搶而空。

而為了充塞國庫,以及填充袁紹麾下軍隊的軍糧,他們又朝著周邊征發了一批。

並州與鄴城之間可通過太行八陘之中的滏口陘相連,喬琰要想知道鄴城的動靜,可要比探聽董卓在長安的所作所為還要容易得多。

她也清楚地知道,在這種多方面造成的壓力之下,哪怕已經接近於豐收時節,鄴城的糧價依然居高不下。

要不是如今的糧食有價無市,喬琰都想拿並州的糧食去發一筆橫財。

見許攸沉默,喬琰冷聲說道:“我不必許子遠先生教我什麼大道理,也莫要拿什麼國有二主不利民生之類的話來說服我,你若有什麼旨意儘管宣讀出來便是,聽與不聽,我自然會做個盤算。”

許攸覺得自己打從在士林之中闖蕩出了些名聲以來,還沒有見到過這般荒誕的畫面。

拿著聖旨宣旨的那個反而成了理虧之人,聽聖旨的卻安然端坐,簡直像是個在看戲的觀眾。

可若是他曾經見到過鮑鴻是如何將先帝遺旨交給喬琰的話,大約就不會這麼想了。

但如今形勢比人強,他也隻能將這封冊封的詔書給宣讀了出來。

要喬琰看來,這封詔書倒是對得起鄴城那頭的飽學之士更多的特點,其中連篇累牘的褒獎之詞譬如“名門貽祉,華宗誕秀,聚壤為陣,裂帛成旗”,接連說了三四行,無外乎便是想從喬琰身上找到與他們之間的共同話題,讓她看看清楚到底哪一方陣營才是她應當站定的。

而後便是那句最為要緊的話,“特加汝為驃騎將軍”。

這句一出,李肅差點沒驚得跳起來。

早在看到鄴城這邊來人是許攸和審配的時候,他就覺得他作為董相國這邊的宣旨代表,和那兩位完全不在一個水準線上。

審配剛烈,許攸擅辯,若是讓他與那兩位打擂台,他是完全沒有勝算可言的。

唯獨可以跟喬琰稍微拉近一點關係的,也隻有一句而已,他是個並州人。

聽到喬琰先對著許攸做出了一番嘲諷駁斥,李肅心中不覺竊喜,又覺得以許攸這般口吻,隻怕鄴城那邊的人還覺得可以依靠於大義之名,將喬琰給拉攏在麾下。

若他們真如此做了的話,還能再將喬琰給激怒一些,正好給他們這頭商談的機會。

卻不料這些世家子弟竟也算是能屈能伸,雖然拿道德綁架說了一輪,該給出的名頭卻是一點沒少。

這就……很尷尬了。

幾乎前後腳抵達的使者,前者因為歸屬於董卓,後者因為歸屬的政權問題,都無法從喬琰這裡得到絕對的認可,現在又拿出了一模一樣的名號。

也不知道是應該說經過了洛陽之戰後,這兩方人都得正視並州的實力,還是應該說,幸好她給自己的氣運又往上點了點,讓這伴隨著實力而來的錦上添花之事,充滿了一番戲劇性。

喬琰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看二位應當先交換一下旨意,比較出個高下,再來同我商談。”

她話說到此,並未再行多言,便已拂袖起身離去。

反正她有足夠的立場可以兩方都不聽,那就讓他們待著好了。

眼見喬琰離開,許攸連忙從李肅這裡借閱了聖旨,見到最末所寫的驃騎將軍四字,當即意識到了為何她會有這等反應。

糟糕!他們還是低估了董卓在此時做出的反省和補救行動!

他與審配對視了一眼,審配當即意會,朝著喬琰的方向追了出去。

好在他們還有二手準備,此番往並州一行,審配不是以宣讀聖旨的名義而來的,而是打替袁氏大公子來感謝喬琰的旗號來的。

“我聽聞審正南在河北多有慷慨不可犯節之名,自袁本初奉天子於鄴,即將正南先生委以重任,何故卻是來替大公子送禮的?”喬琰漫不經心地回道,心中不免有幾分鬱悶。

袁紹此番派人前來可真會選人。

審配出身河北豪強,又對其主忠誠,固然多被人評價為“專而無謀”,但光從其守城的本領上都可看出他的軍事本事倒也不小。也彆管此人本事如何,他都不是會被身在並州的喬琰所策反的。

許攸就更不用說了,他與其說是效力於何進大將軍府,還不如說是始終和袁紹保持著一番交情。更兼之此人雖有些聰明才智,卻也貪而無治,顯然也不是喬琰拉攏的對象。

審配聞言回道:“袁氏上下一體,袁青州為大公子還人情之禮,再合適不過。”

這也未嘗不是在表達另一個意思,喬琰對袁基有恩,與袁紹有仇,但出於袁氏本為一體的想法,恩重於仇,所以喬琰大可不必因為和袁紹之間的小矛盾,而對鄴城朝廷存有偏見。

見喬琰將禮物給收了下來,審配不由鬆了一口氣。

卻不料在第二日,他與許攸商量好了一番說辭,抵達州府之外的時候卻聽到了個堪稱晴天霹靂的消息,喬琰並不在州府之中。

程昱這位並州彆駕板著個臉的時候還是很有幾分威脅力的。

面對審配、許攸和李肅三人齊刷刷投來的目光,程昱坦然回道:“我並州境內正值豐收之時,君侯親自往行四方巡視有何不妥?畢竟此番洛陽征戰還多拿了五萬石軍糧出來。”

“……”許攸可以發誓,就按照他和審配二人,從滏口陘入並州,經由上黨郡至於太原郡的一路所見,這並州境內的豐收盛況,讓那位喬侯絕不可能缺這勞什子的五萬石。

說這是對他們潛台詞的拒絕還差不多!

可還沒等另一頭的李肅得意多久,又聽程昱繼續說道:“再者說來,秋收備糧正為征討涼州與董賊所用,自然是要慎重些的。”

李肅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臉上。

這兩句話換了郭嘉或者戲誌才來說,絕對沒有讓程昱說來有效果。

他替喬琰坐鎮中央已久,話中自帶一份頗顯煞氣的氣場。

更讓他所說的征伐之事仿佛無有商榷的餘地……

除非加錢。

饒是李肅在離開長安前往並州之前,已從段煨的口中得知過,並州軍若是想要進攻長安沒有那麼容易,也很難不在此時心中焦急。

不過算起來,喬琰讓程昱說的,不全然是借口。

這一趟的豐收後,她確實是要再深入考慮考慮軍糧之用。

並不隻是食物庫存的問題,還有軍隊作戰期間軍糧保存和攜帶的問題。

張牛角覺得自己都已經快在並州從房屋建造到農具生產,再到現在的軍糧產業,混成個全能打工人了,這麼一對比他就很羨慕被喬琰安排去訓練流民兵卒的梁仲寧。

可在喬琰問起他負責部分的成果的時候,他又飛快回道:“君侯先前說想製作鍋盔為軍糧,這個最是簡單。”

鍋盔自然是簡單的。

東漢末年的石磨加工工藝已經足夠發達,甚至能被喬琰用來製作土法水泥,隻是要磨小麥發面,製作鍋盔為乾糧不難。

不過早前的軍糧大多不以這等墩餅的形式發放,而多是被稱為“糗糒”的粟米與豆的混合物,便還得專門著人再對研究一二,以確認這鍋盔的厚度和重量都很符合行軍之中的需求。

見喬琰順手抽出了一旁用於測試的弓箭,準備對著遠處掛在牆上的鍋盔做個測試,張牛角眼皮一跳,趕緊搶了過來:“不……不勞君侯費心,這個還是我來吧。”

開什麼玩笑!

就他們這位並州牧拉三石弓的臂力和射箭的精準程度,若是讓她來上了這麼個測試,那還得了?

喬琰也沒拒絕他的搶先舉動,見他稍有些鬆垮地彎弓搭箭,正是要模擬戰場上流矢的情況,並未開口令他多用些力道。

事實上在這年頭的戰場上,也確實不可能遇到的都是她這等水平的出箭,隻要能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尤其是對隻能穿皮甲的士卒做出保護,也就足夠了。

那支箭紮在了鍋盔上卻並未紮穿,喬琰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這依然厚實的鍋盔,從張牛角這裡問了問負重和變質時間,便走向了下一處。

第二種軍糧毫無疑問正是肉脯。

以並州的牛羊數量已能做到在戰備狀態下準備足夠的肉類。

烘乾肉脯的手藝,早不需要她有何操心之處。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張牛角這家夥在半年裡又圓潤了不少,想來是在這很難避免於自產自銷的環境裡,改善夥食好得過了頭。

見喬琰朝著他的臉上看過來,張牛角努力把臉上的肉用手壓了兩下,給喬琰領路道:“下一處,看下一處。”

這下一處所生產的乃是乾酪。

喬琰憑借著印象之中乾酪的製作方式,讓張牛角帶著人在七八月間將牛羊乳酪晾曬成皮,翻炒後又繼續暴曬,而後揉搓成團,還真做成了古代軍糧版本、可存放相當長時間的乾酪。①

算起來那酥山還得算是製作乾酪期間所帶來的副產品。

因乾酪的存放時間極久,她乾脆讓他們儘早完成生產,以土法存放起來,以備在需求之時調動。

這些乾酪作為乳製品,對於這個時代的士卒來說,可不比肉類來得差,這也正是“軍廚重羊酪,饗土舊風傳”的說法。

除卻人食用之外,乾酪作為軍糧攜帶更大的意義還在——

此物可以消除戰馬的饑渴感,對於在涼州境內的戰馬奔襲作戰,無疑有著重要的意義。

喬琰對這些乾酪備貨有了數,便走進了下一處作坊。

此地稍有些特彆,製作出的供給士卒攜帶的乾糧並不是為了充饑所用的,而是翻炒後放入了紙袋之中的芝麻。

長期行軍途中口含芝麻,正如給戰馬投喂乾酪一般,可以極大限度地緩解饑渴感,更重要的是,此物占據的地方並不大。

鍋盔、肉脯、乾酪、芝麻袋、以及下一處作坊中生產的醬菜,這就是給每一位士卒所配發的基本食物。

張牛角這家夥偷偷給自己養得結實了幾分,美其名曰要為日後參戰做好準備,在配備食物包的時候卻沒含糊。

因此時還不到行軍的時候,存放時間最短的鍋盔還未曾投入生產,但若是人手與材料充足,這條生產線可以快速地投入使用,完成最後的軍糧裝配。

空有兵力可打不贏這場對涼州的戰事。

以段熲、皇甫規和張奐等人對涼州羌人的持久作戰情況來看,她必須打出起碼一場足夠有威懾力的戰役,才能在一段時間內免於後患。

那麼任何一點細枝末節的失誤都不能有!

在巡視完了這些食物加工作坊、又往邊關軍營和戰馬馴養地走了一趟,她又往已是第二年豐收的白道川軍屯走了一遭,確保任何一處都正處在欣欣向榮的狀態,她這才施施然地返回了州府。

不太意外的是,李肅、許攸和審配都已經離開了並州。

在她並不急於接受任何一方開出封賞的情況下,他們反而才是更加著急的一方。

所以很顯然,這個離開的情況並不意味著放棄。

“若是按照兩方都給出的驃騎將軍位置,君侯其實已經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狀態,為何還要促使他們加碼?”蔡昭姬近來因為宣傳事業被喬琰從樂平調到了晉陽,此時也正在喬琰身邊,便開口問道。

喬琰這會兒翻閱著各州郡傳遞上來的收成情況,和歸入並州的他地民眾初步完成的荒地開墾事業,很有一番數值陳列在前的滿足感。

聽到昭姬這麼問,她回道:“因為接下了任何一方的旨意,看似顯赫一時,實則都是在宣判立場。但我不接,不代表我不是。”

“這話怎麼說?”

喬琰回道:“如你所說,封無可封,因為他們都不可能將大將軍的位置給我,這對他們有百害而無一利。賞無可賞,因為他們除卻奇珍異寶之外,並沒有比我所擁有的並州產業更加富庶,而眼下這時節,奇珍異寶還不如一口飯的意義更大。”

“但在雙方製衡的籌碼面前,任何一方都不能輕易收回這道敕令,否則難免會讓我倒向另一頭。”

不能收回,那就隻有……

蔡昭姬合掌一拍,笑道:“是啦,他們不能收回,哪怕知道君侯對此不屑一顧,甚至不會接下來,也不能收回!最合適的辦法就是——直接對外尊稱君侯為這個名號。”

果然也正如喬琰所猜測的那樣,在八月底,長安的劉協發出了一封旨意,昭告並州牧喬琰為驃騎將軍,統軍事征討之職。

幾乎還要更早兩日,鄴城的劉辯同樣遙尊喬琰為驃騎將軍。

她到底是誰的驃騎將軍,這顯然沒那麼重要!

反正在這樣的局面下,並沒有讓另外一方占到便宜就是了!

喬琰並未以驃騎將軍可行使的開府之權,對麾下還未有正式官職的幾人做出委任,但驃騎將軍的名號既下,她對馬騰韓遂就有了絕對的壓製權限。

董卓不知道此舉不妥嗎?當然不是!

他隻能賭喬琰不會這樣快地展開這場對陣涼州之戰。

“以一人之身,兼有兩處朝廷的驃騎將軍封賞,這可真是天下間的獨一份。”身在兗州的曹操收到了這個消息都不免搖頭感慨。

他本覺得自己在東郡所做之事已算是於民於軍處處妥帖,甚至得到了同在東郡的陳宮前來投效。

算得上是在討董之後,雖不處於中央,所得卻不遜於中央的境況。

可與燁舒相比,卻好像還是晚了一步。

發出此等感慨的,大約也並不隻是曹操一人。

不過此刻,這被眾多聲音所討論的對象,並未有什麼被人在腹誹念叨的感覺,隻是看完了所有賬冊後,悠閒地打開了她的係統界面。

事實上她的【錦囊妙計】功能一個月的冷卻時間早就到了,可喬琰總覺得先前湊到了那兩方使者到一起,稍微有點損耗運氣,愣是又拖了半個月才將其重新打開。

希望彆再出個離譜的小道消息了……

她一邊想著一邊閉著眼睛點了下去。

等她張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

【您已獲得首領情報-袁術】

【小道消息,路中悍鬼袁長水早年間非常喜歡點評名士,他對許攸的評價是:許子遠凶淫之人,性行不純;他對何顒的評價是:何伯求,凶德也,吾當殺之。】②

“……”

喬琰忍不住笑了出來。

也實在難怪出自四世三公之家,袁術在名士圈裡居然是這麼個風評。

他自己便是個橫行無忌的路中悍鬼,怎麼還能點評許攸“凶淫”,何顒“凶德”的?

社會,真是社會。

雖然這個錦囊妙計到底妙在哪裡,她是真沒看出來,但這東西若是當個每月一開的樂子,那是真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