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133(二更+加更) 先生何往……(1 / 1)

“發生了何事?”董卓厲聲朝著身邊人問道。

這北宮之內起火的動靜, 絕無可能瞞過宮城之外這些並州軍的眼睛。

在對方進攻之勢何其凶悍的當口,他這頭的起火,除了給對方以可乘之機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此等意外情況也讓他的撤退計劃出現了個變數。

李儒朝著起火最盛的方向看去, 不由暗叫了一聲不好。

那不是彆處, 正是劉辯的居所。

董卓一面調集人手對著攻城的並州軍做出反擊,一面往回退了幾步,以便聽手下人彙報此時的情況。

讓他未曾想到的是,情況比他所預想的還要壞得多。

第一條便是——袁氏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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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派人意圖將困於北宮中作為人質的袁氏滅口之前,對方就已經聽到了這洛陽城北進攻的動靜。

袁氏不傻, 起碼在先前與董卓合作卻反而被他給補了一刀之後, 再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也該早不剩多少了。

想一想吧,若是洛陽被攻破,董卓走向末路, 他們這些人質會面對什麼結果。

又哪怕董卓成功逃離, 甚至帶走了洛陽城裡的天子,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不如在此時一搏!

囚於北宮期間, 董卓對袁氏子弟的飲食多有克扣,讓他們看起來消瘦了不少, 這也難免讓看管他們的人手有些懈怠。而此時宮牆外的來襲讓守備吃緊, 也隨即調走了幾個人。

這對他們來說,正是個可乘之機!

幾乎便是在董卓對他們發起了清算指令的同時,袁基領著此地的袁氏族人發起了對守衛的進攻, 在搶到了兩把武器後,他們依靠著付出了兩人生命的代價,將此地的守衛給解決了,從禁錮之地逃了出來。

可問題來了,逃出來之後又該如何呢?

即便董卓與他的部從都在此時將目光都集中在了北邊進攻的並州軍上, 他們這些人若不能逃離出北宮,也幾乎隻有死路一條。

所幸他們遇上了個幫手。

準確的說,這是個有意前來的幫手。

“你是說,你在幾年前得了我母親的救助,才得以保住性命,所以她讓你趁著喬侯進攻機會想辦法來給我們帶路?可你如何確定我們會選擇反抗逃出來?”袁懿達狐疑地看著面前的宮女。

這自稱姓任的宮女哪怕著裝簡約,甚至將自己可勁兒往低調打扮,也能隱約看得出相貌不凡,在談吐之間更有幾分文墨氣質,並不像是個尋常的宮女,若說與馬倫曾經有過接觸倒也說得通。

在一眾袁氏子弟都被董卓作為人質囚於此地的時候,也確實隻有馬倫還因為太史令的官職有行動的機會。

但也正如袁懿達所說,有些問題還無法解釋得通。

“此時不是說那麼多的時候,消息是慈明先生送來給我的,便是你們無法自己脫身,慈明先生早先在蘭台整理書籍時候留下的人手也得了他的指示,這會兒都在北宮內。隻是因為你們已先動手了,這才用不上他們。”宮女回答道:“請隨我來尋個地方改換衣著,找個地方藏起來,等此地城破,你們就安全了。”

慈明先生?那是荀爽!

她這一句話打消了他們不少疑慮。

作為被董卓提拔上來的公中,在先前的遷都之議裡,荀爽是唯一沒被褫奪官位的。

眾人多以為他隻是在蘭台從事書籍保護整理的工作,因其確實是在經文方面的大家,那麼他會擔心在遷都之中,這些珍藏的典籍出現了什麼損失,實不難理解。

可在荀攸與他分析了討董之舉一呼百應,又已有路大軍兵迫洛陽的情況下,他自覺自己也是可以做些事的,比如說——

在洛陽平董卓之亂的時候,將有些人給保下來。

潁川荀氏和汝南袁氏同屬豫州境內世家,族中也有姻親之故,袁氏宗族他便自然要救。

也恰好在此時,得到喬琰在出兵之前送來消息的馬倫,找上了他。

馬倫與袁隗有過個孩子,其中長子袁滿來,正如蔡邕在為他題寫的碑銘中所說,此子“逸材淑姿,實天所授”“百家眾氏,遇目能識”,卻可惜在十五歲上早夭,餘下的兩子袁懿達和袁仁達,天資都不過爾爾,也隻是在洛陽城裡領著個小官做做而已。③

遭到袁氏與董卓之間爭鬥的牽連,這兩個兒子也都被拘禁在了北宮之中,馬倫自然要想辦法救上一救。

喬琰的進攻能給她製造救人的機會,從時間到方向都差不多有數後,剩下的就是她自己該想辦法的時候了。

四年前在她以太史令身份入宮彙報靈台要務的時候,曾救助過一名犯了規矩的小宮女,名為任紅昌,她雖不喜歡以這等相助之恩,要挾彆人替她做這等麻煩的事情,卻也不得不在此時做出這樣的選擇。②

隻因荀爽所安排的人手並不能時常在北宮中走動,還是需有個內應。

於是在她和荀爽的救人計劃敲定後,便由能出入於蘭台的荀爽承擔起了這個傳遞消息的任務。

也好在還有荀爽安排的人手,一旦洛陽宮城中出現動亂,這小宮女也能被順理成章地一並帶出,倒也對得起她在此時的付出。

隻是大概馬倫和荀爽都未曾料到,在袁氏子弟於臨近的雜役房內換上了宮人衣物,又用過了些乾糧後,原本被人攙扶著的袁隗忽然問道:“我等為何不趁此機會將弘農王也一道帶出?”

袁基皺了皺眉頭:“叔父,恕我直言,若如今我等身邊有本初與公路為援,還能做這件事,可我們自身都難保的情況下,並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做此事。”

他們接下來的行動應當是按照荀爽所計劃的那樣,由他的人手所保護,暫時藏匿到何皇後的宮殿。

在何皇後成為何太後,又為董卓所殺後,因劉協尚且年少,便還未有皇後,此地自然也沒有再有人入住,董卓大約也嫌棄此地有些晦氣。

但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董卓絕不會想到,他們居然會選擇此地作為自己的落腳處。

他們袁氏這數十人能從此番災劫裡脫身,已經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如何還有這個多餘的精力去管劉辯的情況?

可袁隗不這麼覺得。

何皇後字直接讓他想到了劉辯。

他回道:“董卓若是保不住洛陽,必然帶著陛下與弘農王外逃。天子之詔便是天子之詔,我等今日逃出,日後還得收到董卓的指派。倘若給了董卓卷土重來的機會,我等便是今日僥幸脫身,明日也實難保全。陛下身邊必然有著重重防衛,正如你所說,在本初與公路不在的時候,我們沒有這個救人的機會。可弘農王不同。”

劉辯的身邊應當護佑之人不會太多才對。

袁隗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盤,若是真能成功將劉辯給救出,董卓成功外逃也隻能帶走一個劉協。

出於不願讓董卓此人把持朝政,為天下清明著想的想法,他們完全可以與並未被一起帶走的朝臣一道,將董卓打為逆臣,將劉協“迫於無奈”算作偽帝,扶持劉辯登基。

若董卓不能外逃,以此人的脾性,極有可能會將劉協劉辯滅口給他陪葬,先救出了劉辯,對袁氏來說也有好處。

袁隗的這種說法說服了一部分人。

於是不願意執行這冒險計劃的,跟隨任紅昌一道往何皇後宮殿藏匿,包括了袁懿達和袁仁達。

袁基拗不過叔父,與他還有其他支持這建議的前往營救弘農王,這些人也恰好與董卓派去滅口的人撞到了一處。

也便成了董卓收到的第二條消息。

這兩夥人打了照面,當即動手僵持了起來,因董卓並未想到還會有人來破壞這一行動,派出的人不多,還真讓他們得了手,隻是在交手間不慎打翻了燭台,讓弘農王所住的宮室燒了起來。

或許是從這起火之中所得到的靈感,袁隗當即讓人往周遭繼續放火,以製造出足夠的混亂。

但這兩方鬨出來的動靜,也讓本應當往北城牆方向支援的郭汜調轉了目標。

袁氏眾人與荀爽留下的人手,若是要對付這些簡單的留守之人,還可說有些機會。

可要對上的是馬賊出身又堪稱善戰的郭汜,與小孩撞上了持刀的大人也沒什麼分彆!

袁隗當場被殺,一道死去的還有這些跟從行動的袁氏族人。

但也——

“那袁氏大公子袁基拖著弘農王奪了被您……被您當做紀念品的先帝驢車,作為坐騎跑了。”

郭汜說起這事就無語得很,哪怕君子六藝中包括了駕車,靈帝的四白驢車也顯然不聽袁基的使喚,可誰讓靈帝當年駕車奔行於內苑之中,在袁基將驢車的繩索解開,帶著弘農王上車後,那驢車上的四頭驢子便立刻撒開了腿跑,愣是讓人很難追上。

頂著董卓活像是要吃人的目光,郭汜聲音越來越低:“您……您也彆擔心,那驢總歸是跑不過馬的,我在前來協助相國守城前又給了他一箭,他能活命的機會也不大……”

然而半盞茶後他們就收到了消息。

好消息,驢車找到了。

壞消息,袁基與劉辯不知所蹤。

而禍不單行的是,這半盞茶的時間,已經足夠並州軍因為喬琰所賦予的信念和戰鬥意誌,又攜著剛攻破洛陽北城牆的得勝之勢,在這北宮牆的爭奪戰中也占據了上風。

這種令人不免覺得驚懼的氣勢如虹,讓董卓不得不立刻做出了決定。

他已不能再拖了!

必須立刻帶上劉協就走。

現在就走!

喬琰望見董卓這個撤退的背影,臉上閃過了一抹深思。

這洛陽城中有早得了她消息的馬倫,有其他堪稱仁人誌士的人物,北宮會在她進攻之時如有天助地起了火,並不在她的意料之外,但董卓這種過分焦慮的反應,卻讓她有些在意。

他本還可以在城頭上再堅守一段時間,起碼再消耗掉她的一部分人手,而不是這樣快地選擇了放棄。

這極有可能並不隻是袁氏脫身這麼簡單,而還有彆的事情發生了。

隨著董卓的後撤,徹底放棄了對宮牆的守禦,呂布率先登上了北宮的城牆,儼然是為了赤兔馬而誓殺董卓。

但也正在此時,北宮的東南門忽然打開,一眾騎兵飛馳而出。

正是董卓與其部將郭汜張濟張繡等一眾人。

他們已搶先一步完成了騎兵隊伍的集結,撤離出了南宮。

不過,在喬琰目之所及的一眾身影裡,被董卓的部將裹挾而出的竟然隻有劉協,卻未曾見到形似弘農王的人。

沒有弘農王?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對她來說最有利的局面可能出現了。

弘農王不在隊伍中,一種可能是他已經被董卓滅口了,可若真如此,董卓不必有這般焦慮的表現。

如若他並沒有被滅口,而是因為他讓董卓始料未及地完成了逃離,那麼……

那麼她追董卓的分寸就得小心了!

她也不妨按照這個想法一試。

反正無論是哪一種情況,無論劉辯的死活,隻要他不在董卓的隊伍中,放走董卓對她而言沒有損失!

在已經保住了洛陽免於遷都的災禍後,她應當做的可能不是將董卓給斬殺在此地,達成他與陛下一並喪命的結果,然後將所有的黑鍋都甩在未能及時抵達洛陽的聯軍身上,自此再無頂頭上司可言!

而應當是將董卓驅逐出洛陽,連帶著他手中的傀儡天子!

總歸這件事虧本不了。

若是弘農王還在京中,甚至剛好在袁氏的庇護之下就更妙了。

袁氏絕不會錯過將弘農王扶持上皇位,與董卓打擂台的機會。

便宜沒便宜袁氏倒是不好說,卻一定會便宜了她!

東頭一個漢,西頭一個漢——

這才是能讓她大肆發揮的情況!

但她在瞬息之間的思考,沒有辦法與人交流來做出個判斷,也沒有辦法直接對著手下的部將說什麼給董卓放點水。

誰讓她之前便同手下人說過,誰若能殺了董卓,那匹赤兔馬就歸誰所有。

哪怕是才到她手底下的徐榮,都被灌輸了這個觀念。

在到底是應該對自己的故主稍微存有一點手下留情的想法,還是通過參與這個殺董卓奪馬的團建融入集體中,他思索了一番也選擇了後者。

若是讓董卓知道這位要反就反個徹底的手下到底在想些什麼,大概這逃命為先的時候也得咒罵徐榮兩句。

不過喬琰如今也有那麼點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意思。

好在,作為此番兵破洛陽的主帥,要控製追擊董卓的進度,還並不算是一件難事。

她思忖眼下的處境和抉擇也不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

在跟隨她行動的並州士卒看來,董卓率眾逃離洛陽北宮城而去的時候,他們這位少年州牧神情冷然地朝著那群賊黨離去的方向看去,也在下一刻身先士卒地追擊而出。

“追!將陛下給搶回來!文顯與奉先留下救火。”

喬琰這話尾音落定的時候,她所騎乘的朱檀早已經往前跑出好一段距離了。

趙雲和張遼連忙帶著所統率的騎兵追了上來。

先爬到城牆上的呂布反而成了落後一拍的。

他與留在原地的徐榮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才確認,他這先登的功勞是拿到了手,可這追擊董卓的功勞卻拿不到了。

但既然這是喬侯的命令,他除了遵從也沒彆的辦法。

“其實你也不必這麼喪氣,”徐榮安慰道,“你那張弓在君侯的手裡,以君侯的射術,大約不會給彆人搶功的機會,這樣一來那匹赤兔便該有彆的方法來決出歸屬了。”

“也可能跟之前喬侯說誰殺了那休屠王的時候一樣,”典韋插話道,“休屠王死在君侯的手裡,最後望遠鏡人手一個,君侯一向很大方的。”

麴義沒得到命令,便留在了原地,正聽到了這段對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要是赤兔這種好馬也能人手一匹,等回了並州他就跟韓馥辭職,去喬並州的手底下辦事。

“……”呂布也沉默了好一會兒,但他決定暫且相信兩位同僚對他的友好安慰,先去解決北宮中著火的宮室。

而此時的喬琰已經緊跟著董卓的隊伍衝入了步廣裡,又轉入了步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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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李儒為董卓選擇了一條相當靠譜的撤退路徑。

因洛陽城牆對外的開口不少,酸棗聯軍又並未兵臨城下,董卓甚至可以打中東門而出,直入馬市,在自己撤退路徑的後方製造出一片足夠的混亂。

又或者直接從南面的開陽門出,直衝洛河而過,先與南面關的守軍會合。

而隨同董卓撤離的西涼士卒又當真騎術不錯,在這大街裡弄的穿行間,饒是被追兵射倒了幾人,也依然維持著朝前奔行的速度。

更不必說,此時戍守於南郭的董旻在這種動亂中,必然已經從董卓處得到了撤離的消息。

大約是要來與他會合了。

這麼看來,董卓若能成功脫逃,也該先怪友軍沒給他形成個包圍圈,而不是她喬燁舒本事不佳。

好得很!

但再追出了一段喬琰又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

雖然這街巷之中因為洛陽變故而滿是奔逃躲藏之人,還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當相助於何人的執金吾與北軍士卒,但從前方傳來的,好像不是撞倒了人和騎兵隊伍急轉所發出的響動。

而是——

兵器交擊之聲。

喬琰剛想到這裡,便見斜地裡殺出了一支騎兵隊伍直撲而來,正要阻滯她的追擊架勢。

她連忙收回了對前方局勢的揣測,收弓拔槍而出。

不過還不等她動手,深知何為拱衛主公職責的趙雲已經拍馬迎上了那為首的青年將領。

眼見對方所用也是槍,喬琰心中有了個猜測,丟下了一句“將其生擒”這才繼續往前追擊,留下趙雲部眾與之交戰。

倘若她所料不錯的話,此人應當便是張濟的侄子張繡,正遵從了董卓的指令對她這一路追兵攔上一攔。

但縱然不是,以喬琰如今對武將評判的眼力也不難看出,來人的槍法水準不低。

反正董卓已經要跑路了,倒不如多給她留下一點戰利品!

想歸這樣想,對這追擊董卓的舉動,喬琰卻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尤其是當行過了公府,衝入那南宮之前的東西向長街之時,喬琰越發可以確定,她對先前聽到的動靜所做出的判斷並沒有出錯。

此時並不是董卓逃她在追的兩方追逐戰,而是在此時混入了第方勢力。

這自平城門殺入的新到騎兵,恰到好處地將董卓所率部眾居中攔斷,也與跟隨董卓護持左右的郭汜交戰在了一處,便形成了這一片的交戰混亂。

從南邊殺來?

喬琰心中一盤算。

如若她不曾猜錯的話,這正是自太穀關殺入的魯陽聯軍。

若算算同時發兵進攻,且在破關之時並未遇到什麼麻煩的情況,那麼從太穀關到洛陽也正是十裡,還並非山道——

確實是在此時該當趕到!

再打眼一看,那與郭汜混戰於一處、頭頂赤廚幘之人,不是當年與她在長社之戰有過一面之緣的孫堅又是誰。

但此時的戰馬嘶鳴與金鐵交擊,已形成了過於嘈雜的聲響,也讓喬琰開口意圖自報家門的聲音被壓在了下頭。

她這忽而從前頭的街巷中殺出,所率領的還是一眾北人騎兵,也一時之間讓人難以分清,她到底是在追擊董卓部從,還是正要前來支援郭汜。

當喬琰意識到這容易引發誤會的時候,已有一銀鎧長槍的小將率眾襲來。

長槍襲來之間,倒是不遜色於孫堅的凶悍!

在他身後同行的老將攔住了搶先應戰的張遼後,這少年攻勢不減,直指喬琰而來。

隻是讓他並未想到的是,那在倉促之間並未看清楚面容,隻從身形看來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將,居然還是個硬茬子!

對方的長槍比之尋常的槍還要更長一些,在她手中卻自有一番運轉自如的輕巧。

而更他未曾想到的是,在對方的槍尖招架住他這長槍急刺的一瞬間,她忽將長槍的後半截拔出,以匪夷所思的方式調頭急轉,雙兵之中的前者撥開了他的長槍,後者直指他的咽喉而來。

此番隨父出征的孫策到底還是奇形怪狀的武器見的少了,本以為是穩操勝券的一擊,卻被對方以這等手段給化解。

更在一瞬之間半截短/槍迎面,完成了攻守易位。

孫策臨戰經驗到底也不少,憑借著在交手一瞬對對方力量的判斷,確認自己隻以單手絕無可能接住她這一槍,當即撥馬懸索,扭轉身形避讓。

卻見這短/槍的主人似乎也能預料到他會有此等反應,如影隨形而來的槍尖轉開了一朵槍花,在日光的映照下隻見一片雪光。

但比這槍上寒光更為灼烈的,是在兩騎交戰之間放慢速度後,被孫策看清的那雙眼睛。

他隨同父親先見過了袁術,又在太穀關擊殺了董越,在方才的南郭進攻戰中斬殺了董旻,卻隻有眼前這人凜冽的眸光能讓孫策覺得,此倒是主帥之象!

好一個英姿勃發的——

少女?

他剛意識到自己好像進攻錯了對象,有此等特征的隻怕是那位傳說中的並州牧才對,而不是董卓的幫凶,就被那一杆轉出花來的半截槍抽在了胸口。

“蠢貨,敵我不分嗎?”喬琰冷聲喝道,“閃開!”

被孫策這麼一阻攔,董卓的隊伍又已朝著前方奔行了好一段距離。

雖是要將人放虎歸山,喬琰也沒打算讓董卓走得如此輕鬆,竟因為進攻他雙方互相攻擊鬨出的烏龍而給了他遁逃的機會。

這說出去是要讓人笑掉大牙的。

更讓她不得不速速追上去的,是她眼見那董卓的隊伍被從中截斷後,此時落在最後方的人明顯不是典型西涼騎兵的騎術。

因先前喬琰朝著北宮城牆上看過他與董卓在一處,也與徐榮確認過他的身份。

那正是董卓的軍師李儒!

能拿的戰利品怎麼能跑了!

孫策頭一次被人指著鼻子罵“蠢貨”,本就傲然淩厲的眉眼間閃過了一絲抗議,卻隻在此時捂了捂胸口被那兩截駁槍擊中的位置,持槍撥馬追了上去。

他先進攻確實是他理虧,被罵也就被罵了,但追擊董卓他可得證明,自己絕非蠢貨。

不過還未曾等到他追上喬琰,與對方那朱檀馬並駕齊驅,便見她將手中的兩截長槍收攏在後,取而代之握在手中的,是一把石弓。

那確實是石弓!

在她搭箭彎弓之際從弓弦上所發出的緊繃力道,足以讓孫策判斷出這一點。

他眼見這少女將箭緩緩下移,在這馬如追風的騎乘疾行裡,拉弓上弦的手依然穩當得不可思議。唯有奔馳之間的烈風將她的披風吹起,昭示著她此時絕非是靜止的狀態。

他便下意識地朝著她箭指的方向看去,正見那支離弦之箭忽而脫手,急衝前方,一箭穿透了那匹西涼馬的馬腿。

那馬背上的人當即被掀翻了下來。

對方倒也不乏摔下馬的經驗,在落地之前快速地以手抱頭蜷縮成了一團。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在落地一瞬他所發出的痛呼。

孫策看得有點想笑。

而這顯然不是那倒黴蛋受罪的結束。

方才與他交鋒的那把兩截槍,又已經回到了連接的狀態,隨著喬琰策馬停在了這落地的文士身邊,那杆長槍便握在她的手中,指向了對方的頭顱。

隻聽得喬琰不疾不徐地問道:“文優先生欲何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