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煜拜托章阿姨派女兵送王維娜回她自己的集體宿舍, 然後便走了出去。
剛走出文工團就看到他媽舒敏大步走進來。不消說,肯定是哪個文工團員給通風報信了。
還好他是快刀斬亂麻,已經把話都說清楚了。
舒敏抬手指著兒子, “你、你、你......”
高煜肯定不能讓她再進去安撫王維娜,再許一些他不會兌現的承諾。
趕緊伸手架住她的胳膊,“媽,咱回家了。王同誌那裡我拜托了章阿姨照顧她,您就彆進去添亂了。”
舒敏哪裡有他的力氣大?他鐵了心不讓她進去, 肯定隻有被架著走的份啊。
除非她不要臉皮了, 直接滑到地上坐著。
不, 那樣她這個逆子都可能把她直接抱起來一路抱回家去。
反正是親媽, 他也不怕有人說三道四。
“她媽媽跟我認得的, 拜托了我在北京照顧她。”
“那也不用家宴都請她參加。你平時在生活上關心下, 我又不攔著。不過你得對外放話是照顧老同事的女兒,要不你直接說她是你乾女兒得了。”
“人家哪點不好?你以為你成了戰鬥英雄, 就可以嫌棄這個、挑剔那個了?”
高煜道:“我沒嫌棄誰, 也沒挑剔誰。但是我不能任由您亂點鴛鴦譜。”
舒敏氣咻咻的,不知不覺又被他架著走了一段。
今天高煜是豁出去了,不怕旁人看到了說什麼。
說什麼都比他莫名其妙多出來個未婚妻強啊。
那搞不好回頭他就成負心漢、陳世美了。
舒敏也察覺過往人等的目光都落在她們母子身上了。
她趕緊道;“你放開老娘, 老娘自己走!”
高煜盯著她看了看,確定她說的是真話,這才鬆開了手。
舒敏趕緊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軍裝。
她如今已經不是文工團的人了, 在軍區機關的辦公室處理文書工作。
人人見了都要叫一聲‘舒主任’, 副團級。
結果她親兒子今天是一點面子都沒給她留。
嘔死她了!
不過到了大院裡屬於高家的那棟小樓前, 她就已經整理好了心情,言笑晏晏的走了進去。
她的兒子,考上了水木不說, 年紀輕輕就是立下一等功的戰鬥英雄了。
嗯,要不是把一等功讓給了烈士,本來可以拿到一等功的。
臭小子這都副營級了,還被特招進國防大學。
如今誰不說老爺子後繼有人了?
繼婆婆名下人丁興旺,卻都比不了他們長房的獨苗苗啊。
她那親婆婆為此,一貫嚴肅的臉上都多了三分笑容。
母子倆進了老爺子家的院門,就見到高煜的父親高睿背著手等在小花園裡。
高睿是軍區機關的乾部,旅級。級彆挺高,但不掌什麼實權。
不如在野戰部隊的兩個弟弟,雖然級彆低一些,但有實權。
高煜的奶奶則是公安部離休的,享受副部級待遇。
爺爺的級彆就更高了。畢竟是開國元勳,一路槍林彈雨過來的。
他當連長是抗戰初期的事了。抗戰勝利的時候就是主力團的團長了,不然也結不了婚。
那時候的規定的一六八團嘛。
高睿看著這對母子,很有幾分好氣又好笑。
“小煜,進去書房見你爺爺。”
高煜叫了聲‘爸’點頭往裡走。他半個多月前回來隻打了個轉就又回學校了。
等他進去了,高睿對舒敏道:“孩子自己的事,你非得要插手那麼多做什麼?”
“他是我兒子,我不管他誰管他?都像你一樣,放牛吃草啊?”
高煜去到一樓高家老爺子高戰清的書房外叩門,“爺爺,是我。”
“進來吧,你小子。”
高戰清對這個長孫無疑是很滿意的。尤其是在部隊能做思想工作,打起仗來也敢於身先士卒。
這讓他在一幫老兄弟面前很長臉。
“學習跟上了?”
“還沒完全把課補完,畢竟還在上新課。但期末應該是不至於掛科的。”
高戰清道:“你對自己就這點要求,低空飛過就行了?生活上可以低標準要求自己,學習上、工作上那就一定得高標準要求自己。就看你乾嘛去了,你老師也不可能輕易讓你掛科啊。你們學校的師生對趕過去這場戰爭怎麼看?坐下說吧。”
高煜在沙發上坐下,“一開始就驚訝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打小朋友的屁股要得了多少時間?20多天咱們的軍事意圖就實現了,然後就有序撤退。許老將軍為此憋屈慘了,明明軍事上還可以有更大收獲的。看到對方拿我們支援的武器、物資攻擊,造成那麼多烈士的犧牲。他臨撤退接連下發的那三道軍令真是太解氣了。”
高煜笑了一下,確實挺解氣的。
尤其是把其國內原屬我國的物資全部帶回祖國,帶不走的就地銷毀。同時把我國援建的醫院、學校和軍工業建築也用大炮全部摧毀。
爺孫倆說了好一陣才下樓來。
這會兒大圓桌上已經擺滿了菜,幾個勤務員為此已經忙活了好一陣。
不過今晚上高家的人不齊,明天才是正式的家宴。
高戰清是被呂軍醫嚴禁喝酒的,今晚也得到特許喝了半杯。
等上頭兩輩的基本都回房休息了,剩下就是高煜這一代的兄弟姊妹。
高家老一高煊道:“老大,你能平安回來真的是太好了!”
老大以前瞧著還有幾分白面書生的意味。這次回來眼神堅毅了許多,人也終於黑了一些。
以前一起訓練不怎麼見他變黑,還以為他真是曬不黑的呢。
高煜伸手擂了他一下,“你也平安無事就更好了。”
高煊和高煜年紀相近,從小一起接受高老爺子的訓練。
雖然存在競爭,但其實兄弟關係不錯。
這一次高煜去了成都軍區參加了南疆戰鬥。
高煊其實也參與了北京軍區北上駐防,防備毛熊國動手的行動。
不過北邊沒打得起來。
他雖然有點遺憾不能立功受賞,但能不打仗自然是不打為好。
所以,高老爺子可是一碗水端平並沒有偏心誰的。
而且這一次時刻備戰,令高煊也是加深了對家國天下的認識。
南邊那麼快完結,除了要把重心放到經濟建設上來,也是防著北邊也出事。
而且爺爺說了,南邊並不能說就此安穩了。
想打仗、想保家衛國,有得是機會!
高煊湊過來,“你剛真的跑去拒絕那個拉小提琴的了?我看大伯母接到電話臉色都變了。”
高煜的弟妹們都八卦的看了過來,他捏捏額角道:“我去成都軍區前後加起來才兩個月多一點,跟她根本就不熟。”
“那也可以試著熟悉一下嘛。跟著大伯母來過家裡,說是她老同事的女兒。我們都看到了,確實很漂亮啊。除了不是大學生,其他方面都不差。嘖嘖,郎心似鐵啊!我同學讓我轉交的信,看都不看更彆說回了。”
說話的是高家三房的長女,19歲的高靈。
她小時候也參與了老爺子的特訓。但是沒能跟得上,中途掉隊了。
高煜道:“我又不是賈寶玉,還個個都要招惹、回應。既然沒那個意思,那不回應就是最好的了。不回應大部分的人就知道是什麼態度了。還不行的,就隻能明確拒絕,不拖泥帶水。”
高煊道:“那你都怎麼拒絕的,說出來我也學學。”
他也有太受歡迎的煩惱啊。
他今年20,念的是北京一所很知名的軍校。畢業了就是排級軍官,如今也經常和士兵一樣拉練。
高煜道:“我都說了跟王同誌不熟,就遇見過幾回,說了說話。那她能看上我身上的什麼東西?家世、前途、相貌,或者這些都加起來?我就把家世這個老爺子給的光環剝開了,給她看我是個什麼樣子。”
他把自己對王維娜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高煊瞪大眼想了想,如果剝離了是爺爺的孫子這個身份,他好像連老大說的條件都不如。
老大現在去軍中好歹能分到一間筒子樓單間了,他畢業了去還得住集體宿舍呢。
他們個人現在有什麼啊?
好,學到了!這一招起碼可以趕走八成以上的人。
老大做事果然是穩準狠!
高靈忍不住看看這棟獨棟小彆墅不舍地道:“大哥,你說真的啊?這個房子我們很快就不能住了?”
高煜剝了一顆乾桂園喂進自己嘴巴,“早早晚晚的事,這房子爺爺沒有產權的。不過聽說軍區可能會修電梯公寓,那個拿錢買下來才是咱們自家的。”
高靈道:“那行吧。再有同學讓我轉交書信,我就這麼回複。不過,你真的是那麼想的啊?”
“嗯,你說哪樣?”
“就你娶老婆是為了自己犧牲後,對方替你贍養父母還有方奶奶?”
高煜失笑,“肯定不是啊!我現在壓根就沒有談戀愛的想法,也許過不久就又要打仗了。我肯定得在確定自己生命已經安全無虞、而且也能供給女方稍微好一些的生活之後才考慮個人問題。”
高靈道:“那萬一打起來要拖很多年呢?你還很多年都不結婚了?”
高煜道:“怎麼會很多年?這一次在占了極大優勢的情況下撤退就說明上頭是真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了,不會在戰事上牽扯太多精力。我現在才21,我急什麼?”
他奶奶有離休工資和待遇,生老病死國家都會管。
他父母也都會有退休工資。
這樣的情況把女方拴在家裡做什麼?萬一他犧牲了,自然是應該讓人家改嫁過自己的日子啊。
有孩子那就隻好麻煩他爸媽了,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安慰。
至於說自己年紀輕輕萬一就真回不來了,對不起父母和奶奶,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保家衛國總要有人犧牲。
他也不想死。可這次在前線看到那麼多戰友倒在了敵人的槍炮下。
他們難道會願意死麼?
大家都是一樣的一十郎當歲,九成九沒有結婚生孩子。
他遲一些再搞對象結婚,那時候至少能給對方好一點的生活條件了。
怎麼說也得能分到個有洗手間的房子吧。
夏天可以衝涼,冬天也不用冒著寒風出去上廁所。
他們如今跟著長輩住大院還好,要什麼有什麼,條件極好。
但其實如今北京那些住胡同的,每天早上還要提馬桶去倒的。
倒的時候還要排隊!
他娶個媳婦,難道是要讓人家跟著吃苦受累的麼?
不過是針對王維娜那種可能是崇拜英雄、也可能是看上了他家世的人對症下藥那麼說罷了。
至於說看上了他的長相,那應該也不至於為此就願意受那份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