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在對他笑。

好可愛。

好可愛好可愛！

聞默心念狂動，鏡片下的眼神瞬間變得直勾勾，毫不遮掩落在薑瑤唇角。少女水汪汪的眼睛清澈見底，唇角翹起弧度，甜的讓人覺得心醉。

手套下頎長有力的雙指微微摩挲，幻想如果摸摸她的臉蛋，會有多麼柔軟。

圓圓本來就是他的娃娃。

摸一下......

就摸一下......

她會允許的。

腦中叫囂的暗示占滿思緒，輕易說服本就沒有道德觀念的巨龍。

聞默垂落身側的手臂緩緩抬起，單手撐在床側，高大的身軀俯下來。壓迫感的影子密不透風，如一隻捕獵的凶獸，牢牢鎖定他看中的獵物。

聞默靠近床上跪坐著的少女，晶亮的水晶倒影他的身形。

還沒有觸碰到對方的發絲，手套布料下突然傳來略帶粗糲的質感，細細密密的鱗片從皮膚下冒出來，差點將手套劃破。

聞默猛地驚醒，回過神來，五指驟然收攏背到身後。

“咳......！”

好險！差點暴露本性。

-

聞默倉促站起身，手指握拳抵在唇邊，清了清嗓子，鏡片後狂熱燙金色的獸瞳逐漸冷卻，找回了一點正常龍的理智。

他的錯，這麼強的侵略性，他一定嚇到圓圓了。

聞默懊惱。

明明計劃要給她留個好印象的。

誰知道抑製劑壓根不管用。

裴青歡那個庸醫！

聞默抿了下唇，掩飾性地抬了抬眼鏡，默默調整他的表情。確保自己外表看起來溫潤無害，是人類玩偶最喜歡親近的溫柔款主人，才再次目光移向薑瑤。

然而對方並沒有如他猜測那樣輕易就被嚇到，也沒有露出抗拒警惕的表情，甚至注意力早早轉移，不在他的身上。

小姑娘微微直起身，視線落到聞默身後，落地水晶鏡反射出房間門旁那道小小的門縫。似乎看到了什麼讓她新奇的事物，薑瑤眼睛亮了亮，轉身扭頭向外看去。

聞默有些失落。

......外面有什麼好看的？

為什麼不看他。

巨龍尾巴蔫巴巴垂下。

-

薑瑤不是沒感覺到，這個白發男人視線很奇怪。

就像是從來沒有養過任何寵物的愣頭青，突然意外養了一隻名貴布偶貓貓。小心翼翼怕碰壞她，但又控製不住靠近她的渴望。哪怕摸一摸她順滑的頭發，都能在心裡嗷嗷尖叫，眼睛裡誇張到狂冒愛心。

簡而言之......像個癡漢。

好在他的視線並沒有什麼惡意，隻是看兩眼而已，不會影響到她，薑瑤也就隨他的便了。

她渴了，要找水喝。

這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薑瑤糾結思考，該如何向眼前男人表達自己喝水的需求。眼神餘光隨意一瞥，突然發現，房間外那道光禿禿黑漆漆的長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一小條縫。

對面房間的門打開，裡面亮著熟悉的熒藍色微光，似乎是她剛才泡過的液體！

眼神瞬間亮起。

薑瑤記得，她之前泡完這種神奇的藍色液體之後，不僅不覺得餓了，身體的疲憊和驚嚇狀態，都得到了很好的修複。

要是能再去泡一泡就好了。

也許這樣就可以完美解決喝水的問題！

-

圓圓為什麼要用後腦勺對著他？雖然圓圓的後腦勺也很可愛。但她隻對他笑了幾秒，就不搭理他了。

他肯定是被圓圓嫌棄了......

聞默心情有些低落，他長得太凶猛野蠻，從小時候身邊人就怕他。巨龍一族本就被大部分獸族懼怕，更何況本性膽小易受驚的人類。

就算戴了一副眼鏡，穿上溫文爾雅的製服，也不能輕易遮掩他並不和善的本性。

不能吸引圓圓的注意力，就不能取得她身為人類玩偶稀有的善意。她抗拒他，就不會輕易允許他碰她。

突然，製服下擺被拽了拽。

聞默低頭。

薑瑤不知道什麼時候回過頭，揚起小腦袋，直起身主動靠近床邊的大高個兒。細白柔軟的手指輕輕揪住挺括衣料的一角，怯生生地不敢抓皺一點痕跡。

聞默瞬間憐愛心爆棚。

好脆弱的圓圓。

連他的衣服都捏不住嗎？

聞默不失落了。

他的心裡一片柔軟夾雜亢奮。

弱小的寶貝警惕心強一點很正常，他會努力當一個耐心十足的主人！

-

眼前的白發男子似乎在發呆。薑瑤並不好奇他在想什麼，更不知道他的腦補朝著奇怪的方向一路狂奔。

薑瑤乖乖仰起臉，友好笑了笑。

——目前情況看來，最開始那頭長尾巴怪物不知所蹤，唯一能夠隨隨便便進入她的房間、並表現像主人一樣自在，就是眼前這個容貌異常驚豔的白發男子。

他是薑瑤目前能夠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了。

他一定比她更熟悉這裡的構造和規矩。希望他人美心善，有權限、並願意帶她去再泡一次藍色液體。

薑瑤非常客氣禮貌，輕輕拽了下男人的衣擺，希望自己的動作不會讓他冒犯或者困擾。

聞默低頭，安靜表情又帶了一絲疑惑，等待薑瑤接下來的動作。

薑瑤張了張嘴，“我......”

突然卡住，想起兩人貌似語言不通。

這下麻煩了。

-

“嗚？”

聞默捕捉到薑瑤的發音，複述出來。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圓圓開口，聲線脆脆的軟軟的，和她本人一樣可愛。

小奶貓似的，萌得心化了。

就是聲音有點小。

聞默向前一步，微微俯下身靠近薑瑤，極力擺出溫柔的模樣：“圓圓，你是想要和我說話嗎？”

太、太近了！

兩人間距離猛地拉近，薑瑤睜大眼睛，和鏡片後那雙璀璨黃金般光彩奪目的眼瞳對視一秒，匆匆移開。手指鬆開往後靠，緊張地拉開一小段距離。

沒有注意到聞默聞著她身上氣息，瞳孔豎成獸狀的裂縫。

好可愛的味道。

聞默絕不肯承認，他是故意想要找合理機會更加湊近薑瑤。

鏡片後的視線緊緊盯著薑瑤的表情，確定她隻是容易受驚，並沒有露出抗拒和厭惡，才敢繼續試探著向前。

聞默微笑著：“圓圓，你的聲音太小了，剛剛我沒有聽清你的話。介意我坐在你身邊嗎？請放心，如果你不允許的話，我不會輕易觸碰你的。”

“......”

薑瑤抿著唇，怯生生縮成小小一團，沒有說話。

起碼沒有推開他，聞默心情不錯，略微思考片刻，換了策略：“如果你不喜歡說話的話，不要緊，我不會勉強你。但是我們現在要建立熟悉關係，你不表達自己的想法，我沒有辦法了解你，滿足你。”

說著拆下自己手腕上的光腦，遞給薑瑤：“你願意用寫字的方式和我交流嗎？”

薑瑤縮了縮腿，把身體藏進毛衣裡，漂亮的眼睛瞅著聞默掌心那一小塊看起來像芯片似的小東西，並不清楚它的作用。

抬頭安靜地看向聞默，搖搖頭不肯接。

聞默略感苦惱。

人類玩偶們最喜歡的星網也不感興趣嗎？

-

人偶飼養手冊裡說，人類玩偶看起來和真人無異，但是他們本質上還是高智能程序設定出來的機器人，沒有星際帝國每個獸人出生時必備的身份信息，無法在星網上注冊賬戶。

因此如果好心的主人願意將自己的光腦終端設備借出去，允許他們瀏覽網頁、打遊戲和購物，人偶會高興到一整天都圍著主人轉。他們會在主人設置好的消費限額內買自己喜歡的物品，也可以和其他人偶聊天交流，在各自主人的陪伴下一起外出郊遊。

但顯然，這些對他的圓圓沒有吸引力。

聞默試圖利誘：“我的賬戶有很多錢，你想買什麼都可以。”

把金錢看得非常重要的巨龍聞默，同樣格外看重他的人類玩偶，甚至將二者畫上了等號，願意讓薑瑤分享使用他的錢財。

“我名下有多條星係和行星帶，豐富的礦產和植物資源，如果你對其中哪顆星球感興趣，我們可以重新設置接下來星艦的飛行目的地。”

“或者如果你對各種珠寶感興趣，我可以帶你回老家居住一段時間。那裡儲存了一個星球的寶石和財富，你喜歡的話都可以送給你。”

隻可惜薑瑤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小心翼翼搖了搖頭。

聞默微微蹙眉。

圓圓竟然連金幣和寶石這些可愛美味的東西都不感興趣，那他該怎麼吸引她呢？

聞默隨手將光腦拋到一旁，陷入沉思。

-

突然，熟悉的拉扯感從手腕處傳來，聞默低頭，少女纖細的指骨拽著他的袖口，小心翼翼搖了搖。

“是想玩玩星網嗎？”

聞默以為他剛才的話打動了薑瑤，有些高興。

少女沒有回答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門外。

聞默順著她的視線看出去。

是房門的方向。

聞默恍然：“圓圓想出去看看嗎？”

他差點忘記了，人類玩偶的程序設定秉承了古老人類的許多基因本能。他們不喜歡一直待在同一個環境，身體軀殼和心臟血肉看起來渺小脆弱，實際上充滿了各種求知欲和探索欲，支撐著他們在弱肉強食的殘酷星際遷移環境裡，頑強求生數年。

“這裡是我的星艦，你來了這麼久，我應該帶你參觀的。”

說著聞默從床邊站起身，薑瑤茫然他的動作，順著揚起視線，手指還倉皇揪著他的袖擺。

不想讓他離開嗎？

聞默心裡升起一絲愉悅，很想晃晃尾巴。

看來圓圓已經開始對他產生依賴感了。

未來可期。

-

聞默低頭看向薑瑤縮在毛衣下擺的小腿，和他見慣的獸人強壯身量比起來，小小的幾乎一隻手掌就能圈住。

連她整個人也小小一隻，單臂輕而易舉抱在懷裡......

打住，不能想了。

聞默掩飾性推了下眼睛，微妙頓了頓，轉換一副溫和語氣對薑瑤解釋：“外面溫度比較低，我訂購的地毯還沒有送來，你需要一雙鞋子。”

薑瑤先前的鞋子沾滿營養液，被她和那套掛滿蕾絲的浮誇洛可可裙一起扔在牆角，顯然濕乎乎的不能再穿。

聞默眼神落到薑瑤的腳背，克製地隻匆匆掃了一眼，估量出大概的尺碼：“為你訂購的衣裙也還在運送途中，我的星艦平日不會有其他客人，臨時找不到備用鞋子。”

小姑娘還乖乖抓著他的衣袖。

聞默很想就這樣趁機牽住她的手。

但又擔心嚇到她。

隻好按捺住蠢蠢欲動的躁動，繼續用他最溫柔體貼的語氣詢問薑瑤的意見：“不穿鞋子光腳踩著外面的地面，你身體很脆弱，我擔心你會承受不住。要不然暫時穿我的鞋子，可以嗎？”

穿他的衣服，穿他的鞋子。

最好渾身沾滿他的氣味。

獸族對於自己的所屬物有著無法克製的占有欲，尤其是像巨龍這樣的凶獸，貪婪霸道至極，就連標記的氣味也同他們本人那樣強大，其他獸人聞到就會知道這是屬於巨龍獨占的寶貝。

聞默眼神充滿期待。

黃金瞳中的熾熱被鼻梁上那副清冷的金絲鏡框完美掩飾。

面上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溫和微笑：“我的所有衣物都由機器人清洗整理過，你不必擔心清潔問題。”

“請信任我，圓圓，好嗎？”

-

“......”

救命，這個大帥哥到底在說什麼啊！

一大串完全聽不懂的古怪發音，哪怕薑瑤一句話都沒回應，他還能自顧自講這麼多。

薑瑤看向聞默的眼神，從一開始粗略評價的“熱血傻大個”，變成了“熱血傻大個（話癆版）”。

要是讓他發現她都沒聽懂，他會不會不高興，覺得自己白白浪費時間和她講話了？

薑瑤有些糾結，萬一他覺得浪費時間，對她生氣了，不肯帶自己去泡藍色液體，她豈不是又要渴很久了......

以後再找機會告訴他語言不通的問題吧。

薑瑤心虛地目移。

薑瑤從聞默那一大串自言自語裡，捕捉到一句類似問句的話，語氣似乎有些商量的感覺，還看起來有點期待......？

但總體對她沒有惡意。

薑瑤猶猶豫豫地點了下頭，小聲“嗯”了一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下一秒聞默唇角綻放喜悅，肉眼可見神情明媚。

“太好了，那我現在去給你找鞋子。”聞默說完，迫不及待轉身往外走。

他一定會給圓圓找一雙最柔軟、最舒適的鞋子，才能配得上她嬌嫩的皮膚。

剛才偷偷一眼瞟到了，就連指甲都小小的，是漂亮的粉色。

可愛到爆炸！

-

走、走了......？？！

薑瑤呆了呆。

她剛才到底胡亂答應了些什麼？

眼見著聞默身長腿長，動作迅速，眨眼瞬間就已經走到房門邊，薑瑤完全坐不住了，猛地從床上蹦下來，光著腳飛奔過去。

“圓圓？”

聞默已經走出房門，察覺到身後動靜，疑惑回頭：“你怎麼跑出來了？”

低頭看到她踩在冰涼地面的小腳，眉心微蹙，抬步上前不由分說把她抱坐在臂彎裡。

“不可以踩涼地板，你會不舒服的。”

裴青歡幾次三番告誡聞默，人類玩偶的身體素質究竟有多麼脆弱。聞默想起自己曾經輕輕一拍就把王城那頭獅子的玩偶拍碎了，更加小心謹慎對待薑瑤，幾乎把她當成一片風吹過就會碎掉的花瓣。

聞默一手輕鬆抱著懷裡的少女，另一手握住她的小腿，掌心接觸到對方皮膚，果然如同他所料的一片冰涼。

肯定是剛才踩地板時候凍傷了。

“我幫你暖暖。”

-

薑瑤被聞默突然抱起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

尤其是比她體溫高出很多的手掌，竟然毫無預兆貼上來，鐵鉗似的牢牢掌控住她的腳踝，不由分說的力道和強勢感，和聞默溫和好說話的外表截然相反。

她嚇得條件反射踹了聞默一腳，重重踢在他的腹部。

踢了就後悔。

她是不是力道太大了......

聞默對薑瑤細胳膊細腿的力道完全不在意，順勢把她亂扭亂動的兩條腿都並攏，輕而易舉單手捏住，牢牢固定在懷裡。

他輕聲安撫薑瑤有些受驚的情緒：“圓圓，聽話，不要淘氣。”

動作卻比聲音強勢多了，抱著薑瑤往對面營養艙走。

“逛星艦的事情下次再說，你現在需要通過營養艙進行暫時性的修複。”

裴青歡還沒有找來新的數據線，不能隨時給薑瑤補充人類玩偶專屬的能量。因此輕易一點生病或者受傷，甚至連細微的情緒低落和哭泣，都會加快她的能量消耗。

如果在能量耗儘前，沒有為人類玩偶充電，那麼圓圓就會徹底陷入休眠狀態，送回出廠重修。

重新修複的玩偶不會擁有先前的記憶，如同一隻嶄新的玩偶，在櫥窗裡等待主人領回家。

這一點設定，模仿了人類一族脆弱的壽命。告誡所有飼養人類玩偶的主人，要好好珍惜陪伴安撫他們的玩偶。

聞默很喜歡圓圓，他不想她返廠重修。

他將還在愣神的薑瑤重新放回營養艙，隔著玻璃和漂浮在裡面的少女對視。

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安和疑惑，聞默衝她安撫地笑了笑：“乖圓圓，彆怕，很快就好了，我會一直陪你。”

他抬起手，掌心貼在營養艙外的玻璃，似乎這樣可以更加接近裡面的薑瑤，幻想她的溫度和氣味。

薑瑤漂浮在營養艙裡，輕盈的懸浮液像水一樣的質地，但完全不會影響呼吸，她還可以在這個巨大的玻璃房間裡恣意遊動。

現在喝到水了，薑瑤心情很好。看到聞默的動作，也學著他的模樣抬起手，靠近印著他掌心的位置，輕輕貼了上去。

她彎起唇角：“謝謝你，好心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