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瑤完全不知道門縫外面趴著一頭巨龍，玻璃珠似發亮的黃金瞳聚精會神，專注期待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擰了把滴著水珠的裙子，連帶著發絲也在滴水。營養艙裡的液體不會影響正常呼吸，可厚重的濕噠噠地黏在皮膚上，很不舒服。

“啊啾——”

薑瑤捏著鼻子打了個小噴嚏。

不會要感冒吧？

房間裡的溫度有點低，對於一頭骨子裡發燥的巨龍來說可能正好，但對於脆皮嬌氣的人類來說，就有點太冷了。

薑瑤表情糾結，想了想鼓起勇氣，搖搖晃晃從床上爬了起來。

她需要找一套乾燥的衣服，繼續穿濕衣服肯定會生病。房間裡面唯一看起來像衣櫃的隻有那個巨大的黃金櫃子，趁著那頭怪物主人還沒回來，薑瑤決定去碰碰運氣。

卻沒料到水晶床上蓄積太多水跡，腳底一滑，險些被厚重的長裙擺絆倒，從高高的床沿邊一頭栽下去。

“！”

門外悄悄暗中觀察的巨龍心裡一懸，在薑瑤踩住裙帶上斷掉的蕾絲花邊的瞬間，差點直接衝進來把她抱住。

好在薑瑤平衡感不算太差，踉踉蹌蹌站穩。

“呼，嚇死了......”薑瑤拍拍胸脯。

“呼......”巨龍重新躺下。

門內門外同時長長舒了一口氣。

惡龍愉悅地擺了擺尾巴，悠悠然把大腦袋趴回兩隻前爪，繼續觀察他的小人偶。

圓圓站起來了。

圓圓真棒！

-

薑瑤晃了晃腳踝，隱約有點痛，可能扭到了。但現在不是嬌氣的時候，裙擺和長襪擋著也不方便檢查，薑瑤忍著痛重新站起來，小心翼翼試探著從略有些高的床沿爬下去。

站穩後左右看了看，更覺得房間大而空曠，她則像是誤入巨人國度的拇指姑娘。

......也有可能不是巨人國度，而是巨龍。

薑瑤胡亂猜測著。

房間裡亮晶晶的裝飾、堆砌擺放成山的寶石，實在太像她看過裡關於巨龍的設定了。

“啊啾——！”

管他是龍還是什麼怪物，她先換衣服！

薑瑤拎著裙擺往櫃子處跑，“噠噠噠”，高跟小皮鞋踩在大理石瓷磚，踢踏踢踏的聲音又脆又響，她嚇得趕緊停下腳步。

擔心怪物聽到聲音隨時可能進來，薑瑤果斷地蹲下身脫掉鞋子，赤腳踩在地面上。厚重繁雜的裙擺也很可能會乾擾到她的行動，薑瑤抬手解開裙子的蕾絲綁帶，一層又一層，直至脫到最後隻剩一件背心吊帶，和打底的南瓜褲。

反正房間也沒有其他人。

——單純的薑瑤是絕對沒有想過，門外正趴著一頭巨龍，毫無道德感地偷窺她的每一個動作。

就連地上一小串濕漉漉的腳印，他也看得津津有味。這種時候如果有不長眼的家夥打擾，他會毫不留情用利爪粉碎對方。

-

還真有不怕死的。

聞默前肢處的星網終端無數次彈出聊天對話申請，一次閃光比一次亮。

此時房間裡的薑瑤蹲下身，隔著大床，鏡子反射的視角恰好照不到那一處，聞默看不到她在做什麼，這才願意抽空，紆尊降貴用指甲尖戳開對話框。

“。”

冷冰冰的一個句號，戾氣幾乎衝出屏幕，對話框另一端的裴青歡下意識猛地坐直。

不對啊，明明走之前聞默那怪物心情還格外好，他專門挑這個時候來和他聊聊。

難道那隻人類玩偶惹到他不高興了？

那麼漂亮的藝術珍品，不會被暴殄天物的巨龍撕碎吃掉了吧。

裴青歡打開虛擬投影，碧綠寶石的狐狸眼圓溜溜，謹慎瞅著巨龍的臉色：“發生了什麼嗎？”

聞默很煩他的愉快觀察圓圓生活被不相乾的人打斷，冷淡看了裴青歡一眼，冷颼颼警告：“你最好有重要的話講。”

裴青歡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他打擾到聞默和他的新玩具的相處了！

趕緊把話題扯回正軌：“我是專門來和你說關於圓......玩偶小姐的事情的！”

-

收了巨龍將近一千枚水晶幣，裴青歡還是很講究職業道德的。

從聞默的星艦離開後，他就聯係了曾經在第一星區的一些舊友。那些貴族們大多養過一兩個人類玩偶，品質雖然比不上聞默手上這隻精品，但飼養經驗大差不大。

裴青歡不愧是統領一隻大艦隊的主腦，除了在聞默面前咋咋呼呼，平常還是非常靠譜的。他迅速分類歸納收集的信息，總結出一套飼養人類玩偶仿真人的新手指南。

通過星網終端，將指南傳給聞默。

聞默低頭在屏幕上翻了翻，態度好了點：“謝謝。”

裴青歡第一次被腦袋恨不得長在天上的高傲巨龍親口道謝，狐狸尾巴翹得老高，洋洋得意：“聞默你也不用謝我，以後多讓我去找玩偶小姐——”

話還沒說完，手臂上的終端“叮”的一聲。

兩千水晶幣入賬。//轉賬人：聞默。

電子屏幕上冷冰冰的信息提示。

裴青歡愣住：“聞默，你......”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屏幕那一端的巨龍已經低下頭，仔細翻閱人偶飼養指南，絲毫不在意狐狸複雜的心情。隻剩下頭頂那對巨碩鋒利的龍角，冷冰冰對著他。

半晌，裴青歡無奈聳了下肩。

這頭巨龍對外界不感興趣的人和事能做到多麼冷漠無情的程度，他早就不是第一次知道。

隻不過狐狸本性總是太容易自戀。

以為聞默和他認識這麼多年，平常同他多說幾句話，就是真的把他當做朋友來對待了。

-

裴青歡很快調整好心情，恢複絮絮叨叨：“就當本少爺日行一善，給你額外的附加服務，再送你幾條關於人類玩偶的喜好和討厭吧。”

聞默果真抬起頭。

裴青歡扯了下嘴角，心裡暗罵了幾句。

重色輕友！

祝你孤獨終老！

但表面上還是一副熱情洋溢：“人類生存的基因決定了他們不喜歡凶猛的巨型猛禽，這是出於生存本能而產生的趨利避害。他們會本能討厭一切危險的存在，謹慎考量每一個接觸他們的生物。”

狐狸碧綠的眼珠在巨龍的爪子和尾巴掃了一圈，若有所指：“比如說，一些鋒利和堅硬的事物，輕易會傷害到人類脆弱的身體。”

聞默：“......”

把爪子往後縮了一下。

“這些特製被完美複刻在人類玩偶的初始設定中，”裴青歡推了推眼鏡，強調道：“尤其是雌性人類玩偶，她們體能天生更羸弱，情緒敏感脆弱，受到一點驚嚇就會哭泣流淚。”

聞默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就在裴青歡以為第一次養玩偶的巨龍被他打擊太狠，組織語言打算安慰他，就聽屏幕那一頭低沉平穩的詢問：“那雌性玩偶喜歡什麼？”

裴青歡下意識答道：“毛絨絨的動物。”

聞默抬頭，看向狐狸身後那條一搖一晃的大尾巴。

“喂，你什麼眼神！小爺我從來不說謊！”

裴青歡感覺到被質疑身為醫生的可信度，氣得炸毛，“不信你去問其他養玩偶獸族，是不是毛絨絨的種族更容易得到他們的親近！就連王城那一窩獅子，雖然我很討厭他們，但他們祖先確實是獸族最先和人類打好關係的，整個赫爾特拉王朝都可以見證！”

“這種設定不能修改嗎？”

聞默打斷裴青歡，璀璨的黃金瞳明亮平靜：“討厭我，就把討厭我的那部分基因刪除。”

隻留下喜歡他的部分。

-

巨龍世界觀裡，強勢掠奪是天性，隻要是他喜歡的東西，最終都會屬於他。

裴青歡被聞默蠻橫霸道的氣勢壓得有點喘不過氣，差點沒出息地腿軟。他強撐著發抖的腿，“也、也有些人類基因存在偶然概率，會喜歡鱗甲類或者爬行類獸族，舊世影像裡也記載了不少養蛇人。”

大部分蛇族在定製人類玩偶時，會專門添加這部分基因。

聞默懶得糾正裴青歡他不是爬行類獸族，更不是冷血的蛇族。

“我隻需要知道，要如何分辨圓圓會不會怕我？”

裴青歡也不清楚。

聞默買來的這隻玩偶來曆不明，無法追溯到原主人或者出廠相關信息，隻能從外觀推測她是一隻按照東方人類種族外形捏造的玩偶。

“女孩子應該都會喜歡珠寶首飾吧，除了蝙蝠那種畏光的種族，不管是獸還是人，都不會討厭亮晶晶的珠寶......”

聞默沒仔細聽，動了動耳朵突然抬起頭。

房間裡重新出現薑瑤的身影。

剛才她一直蹲在床的那一邊看不見，聞默才願意搭理裴青歡，現在再次出現，聞默注意力全部被薑瑤占據。

嘮叨一大堆話無人搭理，虛擬屏幕裡的裴青歡好奇，順著聞默視線看過去：“怎麼了？”

“啪。”

視角一黑，終端視訊被掐斷。

再想發起視頻邀請，屏幕上一排鮮紅加粗的大字提醒：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裴青歡：“？？？”

-

少女瑩白光滑的背脊毫無預兆出現在眼前，聞默驚得鱗片一排排豎起，下意識迅速掐斷對話，絕不讓除了他以外的人看到這一幕。

整條龍從趴著的狀態立起來。

剛才聞默並沒有在意薑瑤窸窸窣窣的動靜，誰知道這麼短短幾秒鐘，她竟然把衣服都脫了！

——嚴格意義上並不是完全光著，上半身還留了一件薄薄的吊帶，南瓜褲也將大腿遮的嚴嚴實實。

可單薄的吊帶布料被水打濕後，嚴絲合縫地緊貼在身上。金色卷發一縷縷貼在少女纖瘦的脊骨，若隱若現，透出背部大部分的皮膚。

順著窄窄的腰肢向下，沒入微微鼓翹的弧度。

這種畫面對於一頭沒有見過異性的巨龍來說，有點太刺激了。

聞默喉嚨發癢，從來沒有過的熱氣直衝頭頂。

腦子“轟”的一聲。

-

房間裡，薑瑤坐在地上磨蹭了好久，終於用裙子將頭發擦到不滴水的狀態。她將長至腰間的卷發大半捋到前面，背對著房門跑到黃金櫃子面前。

側邊的水晶鏡完整照出她的全貌。

薑瑤湊上去看了兩眼，放下心來，滿意摸了摸臉，長舒一口氣：“還好是自己的五官，不然苦哈哈穿越還要頂著一張陌生人的臉，太彆扭了。”

她目光回到黃金櫃子，捏著下巴沉思該如何打開它。

仔細觀察良久，並沒有找到任何把手造型或者開關按鈕，難道是手動推開？

薑瑤伸手試著推了推，櫃子紋絲不動。

用上吃奶的力氣，也完全不能推開一條縫隙。

薑瑤有點泄氣，在櫃子面前盤腿坐下。

這個視角恰好半側面對著鏡子，鏡面反射的另一方對著身後房門的那一道縫隙。

聞默豎瞳直勾勾盯著鏡子，喉嚨深處發出深重的呼吸聲，目光一遍又一遍恣意掃過薑瑤的露在外面的皮膚。

好漂亮。

好可愛。

推不動櫃子累得臉蛋漲紅的樣子，更是可愛到爆炸。

直到小姑娘氣餒地坐在地上，兩隻手支撐著下巴苦思冥想，鼓著小腮幫。

聞默終於後知後覺，慢吞吞地想：他是不是應該進去，幫圓圓打開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