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回來，聞默你不是最討厭這種沒用的仿真人偶了嗎？”

“……”

裴青歡習慣聞默的寡語，戴上眼鏡，鏡片上的高精密儀器自動分析檢測營養艙內少女的各項指標，具現化顯示在他手臂的屏幕上。

裴青歡這才仔細看清薑瑤的臉。

“天呐，真漂亮。簡直就和舊世影像裡走出來的東方瓷娃娃一模一樣，設計她的人太有審美了！”

裴青歡興奮：“聞默，你從哪裡弄來這麼好的玩偶，能不能——”借我幾天。

話沒說完，脊骨一陣冷意直躥頭頂，瞬間應激反應炸出火紅狐狸尾巴，蓬亂的毛發靜電似的炸開。

背後一雙幽森冷淡的視線，輕飄飄從裴青歡的脖頸處略過，仿佛他敢再說錯一個字，就讓他頭身分家。

裴青歡乾笑：“哈、哈哈，開玩笑的。”

狐狸愛美色是他的本能。

但怎麼敢在一頭占有欲極強的巨龍面前試圖奪食，他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折騰的。

-

聞默警告過裴青歡，視線重新落回營養艙。

懶洋洋地用兩隻爪子墊著下巴，眯眼一遍又一遍沉浸式觀賞著他的圓圓，身後的尾巴一搖一擺。

裴青歡不是安靜的性子，在等待分析結果間隙，耐不住寂寞嘮嘮叨叨：“你踩碎老獅王寶貝幼崽的人類玩偶那次，動靜可大了。”

“那小家夥喜愛收集人類玩偶，大擺宴席炫耀。結果你在王宮裡突然獸化，一尾巴掃過去害得他全部返廠重修。”

聞默不理他，專注欣賞著薑瑤。

她睡覺時小嘴巴輕輕閉合，看起來很乖巧的樣子，睫毛卷卷翹翹，臉蛋在營養艙滋養下泛著漂亮的粉色。

臉頰肉乎乎的。

戳一下，會不會有一個窩？

聞默有點手癢。

但聒噪的裴青歡一直停不下嘴。

他和聞默認識很久，熟知這頭巨龍公爵的本性和外界傳聞相差很遠。什麼孤僻冷傲，嗜血成性，其實就是懶得開口講話，隻要不觸碰到他的逆鱗，大部分時間他還是很寬容的。

裴青歡又開始叨叨那些過往。他和那頭暴躁的小獅王不對付，光是回想當時慘狀就幸災樂禍。

“小崽子打不過你，就知道叫家長。結果一群家長也沒打過你……噗。”

外界全星際最強的雄獅一族，卻被當時還是少年的聞默狠狠碾壓，金毛掉了一地。強大狂妄的黑龍骨翼遮天蔽日，攪得王宮天翻地覆後揚長而去。

紅毛狐狸掐著嗓子，拿腔捏調模仿小獅王抱著一地碎片，挨個捧著卻拚不出一個人樣，悲痛欲絕哭泣：“啊，我的未婚妻，我的摯愛，我的愛欲之光……”

隻要那群獅子倒黴，他裴青歡就高興能多吃一隻雞。

-

雄獅一族頭腦接受人類基因優化，體能上相對削弱了一截，不再是競爭場上雄霸一方的最強王者。

但對於統治者而言，掌控權柄更需要謀略深思，空有蠻力隻會成為他人手中操控的武器。

聞默不喜歡中心城區錯綜複雜的利益交易。

他不愛動腦子，也不想被那群狡詐獅子們掌控，索性那次之後搬出來遠離紛爭。

這段曆史，隻有同樣因故遠離中心城的裴青歡知道。

裴青歡沉浸在自娛自樂的戲精演戲裡。

“咣當——”

突然喉嚨被黑暗中飛竄出來的一條巨大尾巴掐住，用力摜在營養艙外層玻璃牆上。烏黑暗光的鋒利鱗片吹毛斷發，差點割斷裴青歡脆弱的狐狸脖子。

“咳……咳咳！”

聞默下手從來不留情面，裴青歡背脊骨頭幾乎要撞碎。

要不是危急關頭本能反射，獸化出體積大於身體數倍的蓬鬆尾巴，隔在玻璃牆前做了緩衝。現在泡在營養艙裡的，除了那隻漂亮異常的人類小玩偶，還要多一頭不作不死的紅毛狐狸。

聞默豎瞳冷而深，他面無表情收緊尾巴，黑暗裡聲音一如既往的慢吞吞：“聒噪。”

“我支付的每一分錢都要有它應得的收獲。”

貪財霸道的巨龍不滿裴青歡總看薑瑤，滿嘴跑火車卻不做正事：“你浪費了我兩分鐘，相當於四百水晶幣——”

命懸一線，裴青歡知道聞默真的能掐死他，不敢再趁著聊天機會偷看薑瑤。

他狗腿道歉：“我錯了，公爵大人。”

聞默冷哼一聲，把他扔到地上。

-

裴青歡灰撲撲爬起來，把鼻梁掉落的眼鏡重新戴好。

“咦？”

“數據突然變了。”

聞默立刻豎起耳朵抬頭看他。

他的圓圓醒了嗎？

尾巴開始興奮豎起來，巨大的翅膀也躁動。

裴青歡低頭一陣鼓搗，皺著眉頭好半天不說話。聞默心裡懸了懸，聲音都放低了幾分：“是有什麼指標不對嗎？”

“是有點，”談到正事狐狸還是很靠譜的，他把面板舉起來：“每一項數值都輕微增高，尤其是心跳這一塊，從58漲到70。但總體來說，這些數據增幅太微弱，你晚上睡覺打個呼嚕都有100多。”

聞默不高興了，出言糾正：“我睡覺不打呼嚕。”

說著抬頭瞟了眼營養艙裡的薑瑤。

雖然她還沒有醒，但他下意識不想讓裴青歡汙蔑他一世英名。

以前聽說人類玩偶性格都很嬌氣，萬一誤以為他晚上睡覺打呼嚕，不肯和他一起睡覺怎麼辦？

啊，圓圓好像翻了個身。

看著營養艙裡變成背朝他的薑瑤，聞默慢吞吞地想。

好可愛！

-

好、好可怕！

薑瑤抖得牙齒都在顫，死死咬住下嘴唇，艱難地維持裝睡的面部表情，直到翻了個身背對著營養艙外的玻璃牆，才終於卸下力氣。

她剛剛看到了什麼！

迷迷糊糊睜眼，看到一個外形和人類差不多的紅發男子，戴著一副金絲眼眶看起來很溫文爾雅。正欣喜也許是她的同胞，能把她從這個怪物世界拯救出去。

還沒兩秒，突然一條比三個她疊加在一起還粗的尾巴橫掃而出，直接將那個男人撞到牆上。

營養艙內水波一陣翻湧，薑瑤借機翻了個身，才沒有失聲尖叫讓玻璃窗外的人發現異樣。

恰好錯過她以為的“人類男子”背後炸開狐狸毛。

那條可怖的黑色尾巴，看一眼就能嚇出噩夢的程度。薑瑤看不出那是什麼種族動物，心臟緊張到怦怦跳。

她這是從籠子裡，又轉移到新的水牢裡了嗎？

薑瑤還沒燃起的希望就此破滅，有點想哭，又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僵硬地維持裝睡姿態不敢亂動，豎著耳朵聽身後動靜。

安靜了片刻，再次響起一高一低兩個男人的聲音。

看來那個被尾巴打的男人沒有死，薑瑤稍微鬆了口氣，但又對他們古怪陌生的語言感到喪氣。

兩人對話語氣熟稔。

那個眼鏡男不是她的同胞。

-

裴青歡從來沒有被聞默如此殷切注視過，那雙黑暗裡燦如鎏金的巨大獸瞳壓迫感十足，額角悄悄滲出汗水。

趕狐狸上架。

事已至此，裴青歡愈發不敢老實交代，他壓根沒有修理或者治療一隻人類玩偶的經驗。先前答應下來，純粹是貪心聞默的高額診費。在看到薑瑤的臉，又好色她漂亮的面孔。

惹怒和欺騙一頭巨龍的後果，不是他一隻狐狸能承受的。

裴青歡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喉嚨，輕咳一聲正色道：“不管是什麼性彆外形的人類玩偶，為了最大程度還原舊世影像裡的記錄，體質和體能都低的不可思議。吹個風都會生病發燒，如果不及時治療，能量耗儘就必須返場重修。”

看似煞有介事，頭頭是道。

其實說得都是他以前瀏覽星網看到的碎片消息。

但狡猾的狐狸知道，聞默同樣是第一次養人類玩偶，對人類玩偶仿真人相關的知識一竅不通。

忽悠他足夠了。

聞默果然毫不質疑地認真傾聽，並機智地舉一反三：“這些數據小幅度變動，很可能是因為這套檢測身體的機器是根據我們獸族體質設置，閾值太高不匹配。”

對哦，好有道理！

裴青歡微妙的一頓，連忙維持表情沒讓聞默察覺異樣，重重又咳了一聲，維持自己可靠的醫生外表。

“所以需要為圓圓重新特製一套檢測設備，我手上這些儀器無法準確為她檢查。”

“……”

空氣突然安靜，裴青歡以為自己哪裡說錯了，心虛著強撐鎮定：“怎、怎麼了？”

聞默幽幽說：“圓圓是我的稱呼，你不可以用。”

裴青歡：“……”

知道了！

知道你這頭巨龍的獨占欲是宇宙第一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