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聆深更半夜發的微博足夠讓粉絲好奇, 沒過多久評論就塞滿了。
她坐在遊珠雨對面一邊看手機一邊吃雲吞,遊珠雨吃一口看她一眼。
柳聆:“不好吃?”
遊珠雨:“沒有香菜。”
柳聆噢了一聲:“冰箱裡沒有。”
她突然想起遊珠雨住的老房子那邊有好幾個泡沫箱,似乎就是種的菜, 問:“你不是不愛做飯麼,怎麼還種上蔥香菜了?”
遊珠雨:“偶爾拌拌面也不錯。”
這裡的餐具都是新的,遊珠雨轉著湯匙, 還要去看湯匙裡映出來的柳聆。
柳聆很快就發現了,她問:“我也沒好看到這個地步吧?我們都住在一起那麼久了, 還沒看夠?”
她一邊說一邊點開手機的評論, 這個點還有很多人沒睡, 評論也很有趣。
遊珠雨:“好看。”
柳聆:“那是沒你好看。”
她把手機遞給遊珠雨:“你看, 好多人誇你漂亮,問頭發哪裡做的。”
這兩個月柳聆自己染的頭發都需要補色, 遊珠雨卻好像從來不用, 即便大眾眼裡她的頭發也是染的, 柳聆卻覺得不是。
她撐著臉看著眼前人,好奇又愧疚, 眼神帶著明晃晃的心疼,遊珠雨卻倏然抬眼和她對視:“不是做的。”
柳聆:“可以告訴我了嗎?”
遊珠雨搖頭:“你先告訴我你做的夢。”
柳聆:“不可以你先告訴我嗎?”
她微微往前靠了靠:“我親愛的女朋友。”
夜深人靜, 偌大的新房隻有她們兩個人。
柳聆身上的香水味不刺鼻,在旁人眼裡就是符合她面容的花果香, 但在遊珠雨的認知裡很有侵略性, 很容易把她迷得暈頭轉向,在柳聆面前無條件投降。
遊珠雨差點就答應了, 她忍了忍:“不可以。”
她鎮定地和柳聆對視,通紅的脖頸又暴露了她的羞赧。
完全不是什麼網友形容的雪白毒蛇,分明是一直溫順的綿羊。
柳聆:“好吧。”
她往自己被子裡倒了半杯果酒, 說:“我夢見你給我上墳。”
柳聆說夢很是平靜,她提到的事件和遊珠雨經曆的也大差不大。
隻是柳聆說得隨意,遊珠雨聽得認真,沒意識到自己的酒杯被人續了好幾次,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瓶酒半瓶是自己喝的。
遊珠雨撐著臉看向對面的人:“你怎麼這樣。”
頭發垂肩的女人笑著看過來:“不可以嗎?”
遊珠雨:“你想灌醉我。”
柳聆搖了搖頭:“鷗港的大老板不應該應酬很多,酒量很好嗎?”
她明明知道遊珠雨不僅不擅長交際,更不怎麼喜歡接觸人,像是早早摘掉了一切欲望,隻有看柳聆的時候帶著幾分渴望。
遊珠雨已經有些眩暈了,她撐著臉的手都搖搖晃晃,聲音也有些含糊:“你開的酒度數太高。”
那確實,柳聆眼睜睜看著遊珠雨蒼白的面色被酒氣染紅,像是白紙暈染出了最淺的粉,一圈一圈,眼神卻還要執意落在柳聆身上,埋怨的意味很是明顯。
柳聆笑了笑,“那我們好去睡覺了。”
遊珠雨:“我都沒吃完你給我包的雲吞。”
她歎了口氣:“哪有人吃這個配酒的啊。”
她低頭看碗裡還沒吃完的東西,湯匙碰撞碗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紅了眼眶。
柳聆正想說話,遊珠雨就說:“隻有你這麼吃。”
“還往我的泡面裡加養樂多。”
她聲音都有些模糊,卻不妨礙柳聆聽得清楚,她的笑容消失在唇角,心跳都突然加快了幾分。
柳聆問:“什麼時候?”
遊珠雨看著自己被柳聆握住的手,微微抿了抿嘴,“你忘記的時候。”
她一無所知,遊珠雨的眼眸寫滿一個人知曉秘密的難過。
遊珠雨:“你告訴我這麼吃更好吃。”
她看著柳聆,卻像是透過柳聆看那段過去,晚自習後的夜晚,初秋的風吹進脖子,兩個人一前一後走著,柳聆突然說:“餓了。”
因為她驟然的停頓差點整個人撲在柳聆身上的遊珠雨啊了一聲。
柳聆:“公交站門口有個便利店,我們去吃點什麼。”
高一學妹拒絕得很乾脆:“我要回去了。”
轉校生學姐卻很自然地勾起了遊珠雨的脖子:“我請你。”
遊珠雨:“不要。”
在學校不受人歡迎的清貧學妹再次拒絕,書包都掛著粉紅豹子的柳聆乾脆鬆開了手,她在路邊燈牌的下湊近去看遊珠雨的臉。
遊珠雨從小就瘦,個子也不矮,隻是這一年柳聆還比她高了幾公分,這麼湊近甚至卷起了一股她身上的香水味。
遊珠雨偶爾會路過對方的教室。
課間柳聆會和同學一起聊天,明亞中學的學生本來大部分都家境優渥,學校也不怎麼管衣著打扮,隻是禁止染過於誇張的頭發,所以看到一些棕發也不奇怪。
柳聆當年不染頭發,她的頭發很長,稠黑得像是水緞,也不會有任何的淩亂。
齊劉海也平平整整,發卡彆在上面更像是一款定製的娃娃。
遊珠雨經常看見她轉學後交的朋友沈書意往柳聆身上撲,或者兩個人分享新出的香水小樣和某些化妝品。
這些都與遊珠雨無關,她隻是柳聆某些時刻的陪伴小人。
在黃昏的器材室,在學校操場後面音樂練習室的牆外,或者是晚自習放學後的……這種時候。
柳聆:“不要拒絕我啦。”
一張精致的臉近在咫尺,遊珠雨頓時都忘了呼吸,下一秒眼前人笑了一聲,手指點了點遊珠雨的眉心,遊珠雨嗅到了一股露水玫瑰的清香,下一秒柳聆就牽起她的手往便利店走。
玻璃門開,她問:“吃關東煮還是吃泡面?”
就算家道中落,柳聆的母親和外婆還會給她提供很好的條件,轉校生學姐再落魄零花錢也是遊珠雨的倍數,手一揮像是包場。
遊珠雨還是選擇拒絕:“我真的不吃。”
柳聆卻摸清了她的心軟:“來都來了。”
她也沒鬆手,手指撓了撓遊珠雨垂在身側的手背,還要靠近問:“珠雨討厭我了?”
“是我太煩人了?”
“還是我耽誤你的時間了?”
“你晚上難道還和彆人有約?”
十六歲的柳聆和二十六歲的柳聆完全不是一種好看。
當年的她是半開未開的花苞,露水灑在其中,隻會讓看的人心裡搖搖欲墜。
柳聆也不是美不自知,她很擅長運用自己的聲音和面孔。
比如這種時候的連問,尾音配合湊近的眼眸,睫毛顫顫,仿佛是眼前人辜負了她。
遊珠雨本來就不怎麼愛說話,更是沒什麼還手的能力。
眼看柳聆已經在猜是誰和她約會了,她急忙說:“我吃,我吃……泡面。”
她的心因為撲鼻的香水味和滿腦子晃悠的珠雨啊慌亂無比,忙不迭掙開柳聆的手進了貨架區。
柳聆跟在後面笑,等兩個人坐在玻璃窗前等泡面的時候,女孩又拿了兩瓶含酒汽水。
遊珠雨:“我不喝。”
柳聆:“為什麼?”
她很喜歡問為什麼,以前遊珠雨這麼拒絕其他人也識趣地不會再問,唯獨柳聆喜歡刨根問底,湊近之後眯著眼看著遊珠雨笑。
她的眼型也很好看,彎起的時候眼尾也微微上揚,卷出很容易讓人臉紅心跳的弧度。
學校裡很多男生喜歡柳聆,也有女生喜歡看到柳聆湊上去。
沒人不喜歡笑起來甜的女生,柳聆和高冷無關,親和又好靠近,像是一輪太陽。
十五歲的遊珠雨頭發蓬亂,發尾枯黃又分叉,就算家裡是收廢品的她也把自己收拾得很乾淨,她想了好半天才說:“我不愛喝。”
柳聆:“真的?”
遊珠雨:“真的。”
柳聆:“我不信,上次你們班班費買飲料,我看你拿的這個。”
遊珠雨:……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柳聆,“你怎麼知道的?”
柳聆:“那天我們班的體育課換課,我們在體育館活動。”
遊珠雨哦了一聲,“班費買的我不喝就虧了。”
小破爛不會讓自己虧本,她又把眼前的飲料推了回去:“不過我就是今天不喝。”
柳聆:“又沒多少錢,你怕欠我?”
她問得也很直接,語氣和眼神都不是學校裡有些人嘲笑遊珠雨的樣子。
這也是為什麼遊珠雨願意靠近柳聆的原因。
如果讓她重新選擇,她也會為了明亞中學的獎學金來的。
隻是,太難熬了。
小偷、窮鬼、撿破爛的……
遊珠雨從不會為了自己的出身自卑,卻難免被這些辱罵影響。
她還是很不敢看柳聆,發現自己伸出的手也如此粗糙,和柳聆彈琴的手天壤之彆。
遊珠雨嗯了一聲:“你總是請客。”
她還補了一句:“我聽說你家裡也出了事情,這樣鋪張,不好。”
遊珠雨講話還挺有節奏感,經常會有明顯的斷句,柳聆隻會覺得好玩。
她搖頭,垂肩長發裡的辮子足夠遊珠看清捆綁的彩繩。
柳聆:“我請客不是希望你欠我,是我想和你分享。”
她們買了不同口味小泡面,遊珠雨客氣歸客氣,真的要選也會選自己喜歡的。
香辣方便面,但不能是變態辣。
不像柳聆就算喜歡吃辣,也會為了自己的嗓子也會選清湯。
便利店裡放著舒緩的音樂,店內燈光明亮,空氣中彌漫著辣味泡面的味道。
有人的情緒隨著面條一起泡開,遊珠雨問:“為什麼和我?”
柳聆:“不知道。”
她說不知道都像是知道一般斬釘截鐵,柳聆往自己的杯面裡放了一串牛肉丸,又往遊珠雨的杯面裡塞了一串福袋。
從冰箱裡拿出來的汽水在流眼淚,十五歲的遊珠雨心裡的冰塊也在融化。
她微微低頭,看著柳聆新做了粉紅美甲的食指給她撕開泡面的蓋紙,說:“你一定要給我理由。”
遊珠雨:“大家都討厭我。”
柳聆:“那我就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