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白皎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差點以為自己感冒了,身側的二大娘看她這麼嬌弱,忍不住出聲:“白皎,你這車幫子上風大,跟大娘擠擠吧,彆給吹壞了。”
因著一手精湛醫術,村民對她十分感念,這會兒發現她身體似乎不太舒服,連忙讓人過來。
牛車雖然搖搖晃晃,但是白皎坐了不少次,早就習慣了。
她搖搖頭,看著擠得沒處下腳的車身,說:“不用,我就是打個噴嚏,沒什麼事兒。”
二大娘依依不舍地說:“那你要是實在不行,就過來跟我擠擠。”
白皎嫣然一笑:“謝謝您。”
二大娘瞬間漲紅了臉:“謝啥謝,都是一個村兒的人,你還跟我客氣嘞。”
她看著女子驚人的容色,心說,這姑娘俏生生的,笑一笑,能把人魂兒都給勾走咯。
這樣極富侵略性的容色本該很紮眼,甚至在這個時代,引起反感,可她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裡,是個頂頂聰明的好姑娘。
沒人去汙蔑她,更不會針對。
不出意外,白皎這次是複診,開的藥吳紅軍已經吃了一段時間,她要看看效果如何,再適當調整藥方。
因為來得勤,工廠看門大爺早就受到倆小子的賄賂,掃了眼便放行了。
與此同時,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趴在巷子口,看著那裹得嚴實的女人走進工廠,縱然她穿著本地的粗布麻衣,可任誰都能看得出,氣質與其他人截然不同。
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腰細腿長,哪哪都合襯。
“就是她吧。”
“那女人說她經常上縣城,我看那白樹屯的牛車上,就這一個年輕女人,艸,就是看不見臉!”
旁邊人忍不住道:“要真像那人說的那樣,她還真不敢露臉呢。”
另一人嗤笑一聲:“誰知道是真是假,她說你就信?”
“那就過去看看真假。”
“可是這看門的老大爺……”
“傻子,咱們不會偷偷溜進去啊!”
他們正是鄭東方派來的小弟,白皎隱約留意到這樣小尾巴,她進了廠,覺得對方估計也跟不過來,隻暗暗將此事記在心底。
複診後,她發現吳紅軍效果恢複極好,篤定道:“再過一段時間,應該就能徹底停藥了。”
她說著抬眸,明亮水潤的眸子看向對面,溫聲敘述。
寬敞明亮的屋子裡,此時隻有白皎和對面的男人,鄭東方聽見這話,激動得站了起來:“真的!”
他聲音都在發抖:“我、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說了,多謝白醫生!多謝白醫生!”
因為彼此也算熟悉,白皎操作時,便摘下口罩,桌子一側的窗戶打開了一扇,外面是整潔的小花壇,上面開放著姹紫嫣紅的花朵,一些已經開敗,蕭蕭瑟瑟,一些開得正豔,明媚非常,仿佛春光截下一段,留在此處。
跟蹤人的小弟趴在牆根偷聽,聽到屋子裡激動的聲音,偷偷瞧了眼,隻一眼,整個人就呆了,癡癡傻傻地看著窗內的景色——
那個整潔的雙人宿舍,在明豔動人、驚豔絕倫的大美人的映照下,瞬間變成了窮閻漏屋,像是有一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讓他連呼吸都不敢,生怕驚擾了眼前人。
旁邊人跟著拍了拍肩膀:“你小子看什麼——”
聲音戛然而止。
兩人就像是電線上的小麻雀,木木呆呆地伸著頭往裡看。
無論聰明還是愚笨,都在這一刻達成共識,這人就是絕色!簡直好看死了!
鄭東方皺著眉,看著兩個下屬儼然一副失心瘋模樣,七嘴八舌唾沫橫飛的描述起當時的畫面:“好看!太他媽好看了!”
“大哥,她絕對不是個女人!”
鄭東方一頭霧水,就見下屬兩眼發直地驚歎道:“她是個仙女!天上仙女下凡了!”
其他人聽見這話,頓時哄笑一團:“趙二,你說啥屁話呢,啥仙女,再好看她能有多好看?”
“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他羨慕地看向鄭東方:“老大,您沒去,彆說我,還有王六子這小子,您說過他聰明,就他,當時也跟我一樣,趴在人家牆根看成了呆頭鵝!”
眾人這才發現,王六子不聲不響,像被人勾了魂似的,呆在一邊,他一遍遍回味,隻覺得,全世界的女人加一塊都沒她好看!
鄭東方眯了眯眼,心中興味更濃,更何況,那姓吳的好像看上了人家,他更要爭一爭!
這裡面扯到一樁陳年舊事,他手底下這些人沒多少知道這事兒,他也沒這功夫說,如果真能搶到這小子看中的女人當媳婦,他心中頗為意動。
“嘿嘿嘿~嘿嘿嘿~”
一陣猥瑣的笑聲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路,鄭東方瞥了眼,氣得一腳踹過去:“不爭氣的東西!”
與此同時,白皎仿佛感覺到什麼,瞥了眼窗外,她感覺很敏銳,自然察覺到窗外有人,心裡不禁納悶起來,她來這邊很隱晦,就沒和其他人有交集,怎麼突然被人盯上了?
直覺告訴她,或許跟孫妍還有關係。
她沒忘記,原劇情中對方為了博取牛棚眾人的好感,使了什麼下作手段,雖然現在還沒開始,可她毫不意外。
診斷差不多了,白皎便要離開。
早在治療有效時,吳紅軍便交了醫藥費,一百三十塊,在這個時代,無疑是一筆巨款,因此,白皎格外儘心竭力。
隻是——
她遲疑地看著對方,後者憨厚一笑:“白醫生,我送送你吧。”
他看她的眼神,挾裹著一抹炙熱,眼中情愫呼之欲出。
白皎皺了皺眉:“抱歉,我還是自己走吧,彆被人看到了,影響你的名聲。”
吳紅軍一怔,正要解釋他不在意,一個大男人家,有什麼好怕的,可他對上白皎的清淩淩的目光,發昏的腦子瞬間清醒:“……好
。”
“白醫生,您路上小心。”
他聲音艱澀,整個人仿佛被人潑了盆冷水。
李長洲急匆匆回來,他今兒個出了趟任務,來不及接白皎,再說這段時間白皎來了幾l次,早就認了路。
但他心裡著急,也不是不信任大哥,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果然,這感覺在看到站在門邊,維持一個姿勢的大哥吳紅軍之後,徹底成了現實。
“大哥,你咋站這兒啊?”
吳紅軍猛然回神,“是長洲啊?”
“我、我送送白醫生。”
他說著擦了擦手掌,李長洲聽得忍俊不禁,白皎早就沒影兒了,旋即,他想起方才的猜測,跟他進屋後,忍不住提醒吳紅軍,白皎的身份著實不太好。
這個年代,對出身無比看重。
她們並不是白樹屯人,而是當年被下放的那一類,到如今,還在鄉下住牛棚,和根正苗紅還是大廠子弟的吳紅軍相比,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裡!
白皎不知道這些,就算知道,也不覺得有什麼,人心複雜,再說,她的目標也不是對方。
最後一次診斷時,吳紅軍眼神格外失落愧疚,對待她,隱隱透出一股疏離,倒叫她鬆了口氣。
吳紅軍眼睜睜看著她離開,窈窕身影嫋娜如雲,忽然,他猛地拍了下自己腦袋,快步追了過去,門外哪有對方半分影子。
他失魂落魄地倚著門框,攥緊手掌,喃喃道:“我、我咋忘了請她吃飯。”
白皎:“……”
難道她不會自己去買飯嗎?
這趟進城她早有預料,時間不會太長,回村的牛車要下午才回去,她便提早帶上了錢,還在供銷社轉了轉。
眼睛一掃,全是普普通通的東西,花色暗淡的布料,一些散稱桃酥,硬糖,就這,也讓人擠著買,櫃台後的女人一邊吵一邊嚷:“彆擠彆擠!”
“誒呀,你們懂不懂規矩啊!”
人群裡傳出窸窸窣窣的反駁。
“要啥規矩,守規矩連罐頭蓋都搶不著!”
“這可是水果罐頭!我的媽呀,甜滋滋的可好吃了!就算送出去當禮物,也可有面兒了!”
白皎順著眾人目光看過去,後方櫃台上放著一大排水果罐頭,玻璃罐子裡盛放著大塊果肉,被糖水泡著,顏色紅紅黃黃,格外好看。
她更喜歡吃鮮果。
而且她對口腹之欲沒有那麼狂熱,看情況自己也買不成,便買了兩雙厚實的棉鞋,多買還不讓,說是太多了!
忙完這一遭,已經到了飯點。
她去了這個時代的國營飯店,點了半份鍋包肉,半分溜肉段,大米飯,她拿著自己帶的飯盒出去吃。
早知道自己這副容貌惹眼,白皎刻意找僻靜角落坐下,小口吃飯,低垂眉目,一邊蹙緊眉心。
有人跟蹤自己。
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她極其不耐,應該和前面那撥人是同一夥兒,自打發現自己被人跟蹤後
,她便警惕起來。
其實這一趟並非非要來,可她來之前心有所感,給自己算了一卦,雖有波折,卻是大吉,心想事成!
與此同時,鄭東方目不轉睛地盯著不遠處吃飯的女人,真特麼漂亮!
就連吃飯,也跟一幅畫似的,看得他心猿意馬。
為了表現自己的體貼,他還特意等人吃完飯,才領著一群小弟,五六個孔武有力身體粗壯的漢子圍了過來。
越靠近,便越能感覺到她的漂亮。
白得發光的肌膚,紅唇飽滿,像是枝頭熟透的蜜桃,誘著人親一口,他燥熱地扯了扯領口,十分迫切地想看到,這樣的美人,該有一雙什麼樣的眼睛。
她抬頭了!
鄭東方臉上不羈笑意凝在嘴角,眉眼盈盈,波光瀲灩,說不出的嫵媚多姿,看的人心都酥了半截。
就算他是個大老粗,此時也禁不住壓低聲音,驚豔道:“果然跟她說的一樣,是個美人!”
白皎幾l乎是立刻意識到,他嘴裡的她,肯定是孫妍!
但為了確認,她耐著性子問:“她是孫妍?”
“你知道她?”鄭東方不耐說這些,幾l人組成掎角之勢,便要將她摟進懷裡。
她像是嚇呆了似的,睜大眼睛木愣愣的站在原地,讓幾l人不禁看輕了她。
熟料,她忽然衝出,速度飛快,像是撒了腿的兔子,幾l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沒一個能抓得住!
鄭東方臉色鐵青:“給我追!”
這邊地處偏僻,一天也沒幾l個人路過,就算有人,鄭東方也不害怕,他爸是革委會的主任,在這座小縣城裡,幾l乎稱得上一手遮天!
再說,她一個女人,就算再能跑,她能跑多快?
鄭東方認為她絕對跑不掉,反而生出一些趣味,讓她跑,他緊緊地跟在身後,見她一頭紮進林子裡,嘴角笑意更加濃鬱。
這邊更好。
偏僻的深山老林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終於,他追了上來。
饒是一個大男人,這會兒也跑得滿身大汗,心頭生出些許惱怒,本來還想憐惜些的,沒想到,這小娘皮這麼不識時務!
憤怒中他並沒發現,對方全身清爽,臉色紅潤,甚至連呼吸都沒淩亂。
白皎眨了眨眼,一隻手揣在袖子裡,作為一個漂亮的女人,她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早就準備了防身的迷藥,隻要灑出去,及時吃下解藥,她就不會受影響。
她冷冷地看著幾l人,眼底冷意凝結。
鄭東方不知死活地叫囂,臉上掛著流裡流氣的笑:“你跑啊,怎麼不跑了?”
“老子今天饒不了你!”
他振臂一揮,一聲慘叫率先降臨,身旁五大三粗的小弟撲通一聲,趴在地上,他背上穩穩踩著一個男人。
幾l乎一眨眼,天色便暗了下來。
昏暗的老林子裡,隻能看見男人身上綠色的軍裝,或深或淺,黑
色軍靴裹著挺括的長褲,他像頭矯健的獵豹,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出手又狠辣果決,像是凶殘的惡狼,漆黑眼眸攝向眾人,不發一言,速度極快。
短短幾l秒鐘,幾l個小弟被他一網打儘,昏死過去!
鄭東方咬緊牙關衝過去,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狗日的,還是個傷員!老子打死你!”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對方出手狠辣,拳拳到肉,即便身受重傷,也不多他這樣的半吊子抵擋得住的,忽然一拳直砸太陽穴,鄭東方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一下子軟倒在地。
白皎睜圓雙眼,捂住嘴唇,眼睜睜看著事態發展如此迅速,她做夢也想不出這樣的走向。
對方看她一眼,忽然身體仄歪,眼見著就要往後倒。
白皎飛快跑過去,立刻接住對方,好沉!
她皺緊眉頭,手下肌肉硬邦邦得硌人,還有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離得近了她才看出來,這哪是衣服顏色深淺不一,分明是被鮮血染紅,時間一長,氧化成暗紅色的血漬。
她幽幽歎了口氣。
和她不同,男人昏倒前的最後意識,是柔軟的懷抱,攜裹著幽幽香味,讓他本就處於強弩之末的身體,徹底堅持不住。
白皎用手帕擦了擦他的臉,乾淨的帕子成了抹布,她定睛一看,臉頰綻開一對酒窩——葉征。
是男主。
難怪她今日算的大吉,心想事成。
原來如此。
白皎這樣想著,手上卻不慢。
她的職業是醫生,隨身都會攜帶藥粉,特彆是止血散,這是白家祖傳秘方,效果非常好。
她要治療便要脫衣服確定傷勢。
男人穿著挺括的軍褲,一截塞進長靴裡,其上才是要解開的綠色軍服,裡面的白色襯衣已經被血漬染紅,黏在身上,隨著一點點揭開,露出結實的腹肌,硬邦邦的。
她抿了抿唇,小腹上一個血肉模糊大洞,似乎是……槍傷!
她看著都疼,沒法想象對方怎麼頂著這身傷救下自己。
拿著止血散正要敷上去,男人猛然睜開眼睛,深邃眼眸淩厲如刀,眼瞳漆黑直刺心頭,滾燙的大手攥緊她的手腕,讓她禁不住痛呼一聲,發覺他凶狠的目光死死盯著自己,惡狼一般。
她不禁咬了下唇:“我不是壞人,我是大夫。”
男人定定看她半晌。
她眨了眨眼,對上他深黑眼眸,宛若深邃的黑曜石,透不出半分光亮,又似是北國綿延千裡的冰川,又冷又狠。
她舔了舔唇,輕聲解釋:“你的傷口還在流血。”
“我是大夫,”她又重複一遍:“我帶著藥,可以幫你止血,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救了我,請相信我,好嗎?”
她不知道對方聽沒聽見,拿著藥瓶倒下去,這是白家祖傳止血散,藥效很好就是有個缺點,特彆疼,稍微一點倒下去便如烈酒烹澆,更何況是這樣大的劑量
。
即便凶悍如他,亦是皺緊眉頭。
倒讓她發現,男人失焦的眼瞳,可以活動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毫無反應。
白皎:“……”
這是什麼樣的人,就算意識不清醒,也有這樣的毅力!
她已經看穿他色厲內茬的表象,抿了抿唇,手掌按上去,將男人眼皮合上,輕柔地說:“放心睡吧。”
她低垂眼睫,撕掉男人的衣服裹在他小腹上,總不能撕她的衣服,她是個女人,還紮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做完這一切,忽然聽見不遠處,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白皎伏低身體,聞聲看去,借著地形的優勢,她看到了聲音的主人,是一群男人,對方似乎在找什麼,和葉征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樣,也許他們是戰友。
儘管如此她也沒有放鬆警惕,而是聽他們說話。
馮宇擔憂無比,他是小隊裡性格最急燥的一個,忍不住問:“老大到底去哪兒了,彆是——”
李米打斷他的話:“閉嘴。”
“特務我們已經抓到了,對方交代了老大就在這一片,彆讓我聽見你那些晦氣話!”
馮宇瞬間縮了縮腦袋:“呸,你瞧我這張破嘴!”
“咱們還是趕快找找吧。”
白皎看了眼葉征,便收回視線,她不準備在這時與對方認識,這實在不是一個好時機。
她輕輕將人放在地上,空閒的右手一點點掰開他的手,實在是太緊了,掰開後,手腕已經留下一圈淤青,在瓷白的肌膚上,刺眼至極。
白皎臉頰微鼓,瞪了眼對方,看見他的手,忍不住比了比,紅唇微張,好大。
他的手比她大了一圈兒,骨節修長,手指上磨出一些繭子,應該是握槍留下的痕跡,她控製著握了握,又硬又熱,十分有力。
想到他是無意識的動作,她撇了撇嘴,哼了一聲。
這才慢慢起身,環顧一圈,挨個給已經打暈的人嘴裡塞進一顆藥丸,不是毒藥,法治社會殺什麼人,況且她也無意沾染這些人的命,手會臟。
那是她早先煉製的藥丸,吐真丸。
煉製過程中將這段時間積蓄的靈力直接一掃而空,半縷不剩。
服藥之人會控製不住自己,在人流眾多場所說自己知曉犯下的一切惡行,她就不信,這個蠢蠢欲動的時期,就沒人敢動那家人。
就算沒有,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做完這一切,她朝剛才的方向扔了顆,石頭轉身就跑,絕不回頭。
李米猛地停下,舉起手:“等等!”
“我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
他握緊手裡的槍,立刻戒備起來,同時朝聲源處搜索,片刻後,發現昏倒在地的男人。
“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