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副班長抱著筆記本走過來,跟她打招呼。
卷面上落下一道影子,白皎抬頭,看向她:“怎麼了?”
“今年學校舉辦十年校慶晚會,你要報名表演嗎?”
白皎微怔,這種登台表演的機會,以往是連過問都不會有的,因為她一直遮掩容貌,儼然就是個放進人堆裡也看不到的普通路人。
她也可以嗎?
她沒說話,倒是身邊的許絨絨好奇得很,忙問:“副班,校慶晚會,咱們班都有誰參加啊?”
副班臉上擠出一抹勉強的微笑:“暫時……還沒有,我已經問了一大圈,大家都不太想參加,但是班主任跟我說,起碼要有一兩個參加,我也是實在沒辦法。”
她說著殷切地看向白皎:“班主任也知道咱們班的情況,要求不高,就算上去唱首歌也行,你的條件那麼優越,不上台可惜了。”
許絨絨把白皎從頭看到腳,捂著臉笑了起來:“副班,原來你也是外貌協會成員,看我們家白皎長得好看,就想拉她出來充門面。”
被人戳破了心思,副班臉色羞赧,有些不好意思,而她見白皎一直沒說話,心裡也不抱太大希望。
兩人說說笑笑,並沒發覺,旁邊的女生目光逐漸從猶豫變得堅定。
“我可以報名嗎?”白皎輕聲說。
副班呆了一瞬,很快握緊中性筆:“可以,當然可以!”
她興衝衝地記下白皎,雖然是最普通的唱歌,可她們一班好歹出了個節目,不是嗎。
副班抱著書飛快離開,就怕她突然反悔,剩下許絨絨很驚訝,她竟然會報節目。
她忽然對上白皎目光,訥訥道:“白皎,你怎麼想去報名的啊?不會是一時衝動吧?”
這和她認識的白皎完全不一樣,她永遠都是冷靜、自持,鎮定自若的。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這個同桌性格中賦予了某些神性,永遠冷眼旁觀著周圍一切。
白皎:“就當我是一時衝動吧。”
她低下頭,目光重新落在卷子上,她壓抑再壓抑,她冷靜再冷靜,可她終究也是十八歲的少女,也會有一刻,做起那些天真可笑的夢。
就讓她,任性這一次。
如果說開始,白皎隻是想放鬆一刻,後來,事情便超出她的控製。
應付完一個詢問的同學,白皎看向許絨絨:“真是多虧你。”
許絨絨捂臉,悶悶的聲音從她指縫鑽出來:“對不起白皎,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太興奮了,告訴了其他人,沒想到他們竟然都知道了。”
白皎無奈歎氣。
許絨絨說的他們,是全班同學,她本來隻想低調報名,哪知道許絨絨這個大嘴巴,告訴了全班人,引來不少人好奇,讓白皎不勝其煩。
許絨絨道歉完,又厚臉皮地湊過來:“白皎,你彆生氣啦,到時候咱們全班都給你加油!對你,你唱的什麼歌啊?能不能告訴我啊?”
白皎瞥她一眼,有了前車之鑒,她可不敢告訴她了。
隻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許絨絨瞬間愁眉苦臉:“啊,那還要等多久啊,白皎,你就告訴我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她軟磨硬泡,也沒從白皎嘴裡探聽到什麼,一個人抱緊自己,看起來格外落寞。
白皎半點不擔心,小妮子沒心沒肺,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
果不其然,沒多久許絨絨便恢複了一貫的嘻嘻哈哈。
時間一晃,到了表演那天。
或許是為了衝淡上半年的晦氣,又或者為了彰顯實力,明德一中這次的校慶,舉辦得格外隆重。
直接在禮堂搭建高台,一對支持人在前台介紹,白皎就在後台等待,她臉上花了妝。上過舞台的人都知道,舞台的大燈最為吃妝,因此,此時的她格外穠豔美麗,清冷的氣場配上這樣豔麗灼目的妝容,顯出十二萬分的冷豔。
那雙清透水眸盈盈一轉,瀲灩生輝。
和以往見到的任何時刻,都不一樣。
繁忙的後台裡,大家都在努力整理,白皎已經提前將U盤交給播音師,倒是不慌不忙,淡然自若。
畢竟,在此之前,她已經排練了不下數十遍。
前台,許絨絨和整個高三一班的同學霸占了一片,忽然聽見台上主持人報幕:“下面有請高三一班白皎同學,為我們帶來粵語歌《四季》。”
台下一片掌聲,許絨絨拍得手都酸了,亮晶晶的眼盯緊台上,她邊拍邊忍不住嘟囔:“啊啊啊好期待,不知道白皎這次唱什麼歌。”
說著不由輕覷一眼陳紀妄,他容色沉默,但是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他眼角眉梢堆積的緊張與期盼。
一雙黑眸更是死死鎖定前方。
下一刻,清麗脫俗的女生走上台,一頭長發飄逸垂落,猶如一匹光滑細膩的錦緞,她穿著一襲潔白長裙,鎂光燈打下,緞面反射出淡淡的白光,瞬間掠去所有人都目光。
她手舉話筒,卻遲遲沒有發出聲音。
許絨絨意識到些許不對,皺緊眉頭有些擔憂:“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呸呸呸,我在胡說八道什麼!”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騷動,冰冷沉穩的男生響起:“讓一讓,讓一讓。”
陳紀妄直接橫穿觀眾席,直奔後台,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號,完全不敢阻攔。
台前,白皎出來瞬間便意識到不對,沒有伴奏,可她之前明明已經交上了U盤,她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出演出事故。
心下凜然。
突然狀況並沒讓她自亂陣腳,在人群騷動之前,白皎舉起話筒,抱歉,要讓那些暗中搞鬼的人失望了,就算是清唱,她也有十足把握。
一陣清晰舒緩的吉他聲響起,白皎眼前一亮,這是《四季》的前奏,吉他聲清越且極具透明感,讓人感到愉悅輕快。
她並未轉身,所以未曾看見後台徐徐漫步而來的男生。
他身姿高挺,懷裡半掛著一把木質吉他,左手按弦,右手撥弦,聲音娓娓道來。
白皎舉起話筒,嗓音如溪流脈脈流動:“
我記起那年春天,
得我一個不知的欺騙
如天空的汙染終於都上演
我記起那年暑天
友情愛情兩邊都發現虧欠
情路上跌損
最後已事過境遷長街風景已變
……
他們兩人,一人伴奏一人唱歌,猶如一陣輕柔的風拂面而來,將眾人帶入四季變換的世界。
白皎眨了眨眼,歌詞幾乎刻進她腦海裡,她微微側頭,終於看到身側伴奏的人,忽然有種塵埃落定的錯覺。
陳紀妄。
她吐出最後一字,躬身感謝。
禮堂裡驟然掀起驚濤駭浪般的尖叫聲和鼓掌聲,聲如浪潮,幾乎掀翻屋頂,衝上雲霄。
震耳欲聾的呼喊中,白皎側目,將目光投降他,正如他的一直追隨她而來的眼眸。
世界自此消失。
仿佛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白皎看不到,她的眼眸有多柔軟,宛如天邊引路的星星,晴空之上一團柔軟的雲。
*
散場後,陳紀妄一個歸還吉他,那是他在發現白皎遭遇事故之後,順手借來的吉他,他很慶幸,他趕上了。
齊雲忍不住讚歎:“妄哥,我可把剛才的台上的表演全都錄下來了,白皎超好看,不怪你是這副表情,你看看你自己,眼裡都快淌出水了。”
其他人也跟著出聲:“果然,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竟然讓妄哥這塊堅冰都化成了流水。”
他們嘻嘻哈哈。
下一刻,聲音戛然而止,一個個像是被人扼住喉嚨的鴨子,得到他毫不留情的瞪視。
陳紀妄讓他把錄像發過來,才說:“有件事幫我查一下。”
“什麼事啊?”眾人好奇不已。
他神色冷凝,周身散發出濃重的寒氣:“剛才的舞台事故。”
他把自己發現白皎舞台伴奏被人刻意毀壞,要她出醜的事講出來,讓眾人幫忙查找,這件事到底是誰乾的。
思忖間,有人忽然低聲道:“應該,不會是她吧?她不是早就受到教訓,應該夾起尾巴做人了嗎?”
刹那間,男生銳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是誰?”
那人冷冷打了個寒顫,說話都有些結巴:“葉、葉笙。”
“葉笙前幾天突然回校了,不過她很低調,基本沒人注意,我也是湊巧,遠遠的看了一眼,覺得挺像,又好奇地查了一下,發現真的是她。當時我還挺納悶,後來才知道,她是來退學的,家裡好像出了什麼變故。”
他再追問,也追問不出什麼了。
陳紀妄暫時將這事記在心底,得空後立刻著人調查。
幾天後。
白皎自己一個人在家刷題,忽然感覺一陣心神不
寧,思路打斷,她站起身,看了眼手機屏幕,已經晚上十點多。
她透過窗子看向樓下,沒有任何白母要回來的跡象,那種不安感反而越來越嚴重,她第一次像現在這樣。
題是寫不下去了。
白皎起身,披上外套,中秋已過,臨近十月,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她經常陪媽媽一起出攤,知道她在哪裡。
不多時,白皎已經到達目的地——市中心的夜市一條街。
她穿過街道,徑直走向媽媽的攤位,還沒靠近,便看見圍成一圈的看客,遠遠的,聽見一些人憐憫的討論聲:“真是可憐啊。”
“老人家也不容易,怎麼就發生這種事兒L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白皎心頭驟跳,她捏緊手指,告訴自己,彆自己嚇自己,一邊想,一邊靠近,然而,等她扒開人群後,最不想看見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媽媽擺攤的小車仄歪在一側,鍋碗瓢盆食材調料全部灑落一地,還有壞掉的小桌子小板凳,淩亂不堪。
媽媽就在一邊,遲緩地低著頭收拾東西。
“媽,怎麼回事?”她幾乎遏製不住快要尖叫,到底忍住了,輕輕地問,說著立刻衝過過去,幫忙收拾東西,又把人扶起來,坐在小凳子上,不讓她再動。
白母一臉震驚,嘴唇囁嚅地問:“你、你怎麼來這兒L了?”
白皎:“彆管我怎麼回事,你呢,你怎麼在這兒L收拾東西,發生什麼事了?”
她雙眼緊緊盯著母親的臉,試圖找出什麼蛛絲馬跡。
白母心疼地看著鍋碗瓢盆,一個勁兒L哀歎:“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小心點兒L了,這些東西都摔壞了,以後還怎麼用啊。”
“媽不小心弄翻了攤子,你就彆管這些事了,都是我不小心。”
白皎半蹲下,聲音發沉:“不小心?”
她眼裡明晃晃寫著兩個字,不信!
她再沒見過比白母還仔細認真的人了,她會把小車弄翻,可是這些桌椅板凳呢,它們擺在一邊,就算車翻了,也完全碰不到它們。
她仔細盯著媽媽,瞥見她畏畏縮縮的右腳,試探地問:“媽,你沒事吧?”
白母眼神閃爍,大大咧咧地說:“沒事兒L,沒事兒L,我能有什麼事啊!”
仿佛是為了遮蓋自己的心虛,她聲音很大。
白皎:“是這樣嗎。”
話音未落,她一把掀開白母褲腿,早在剛才就發現她行動遲緩,果不其然,腳踝上磕了一大塊,還有腿上,胳膊,一團一團青青紫紫的淤痕,看起來極為可怖,怎麼看也不像是摔倒了。
白皎知道她不肯說,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錢,問旁邊的路人:“誰看見我媽摔倒經過,我給錢!”
立刻有熱心攤主冒頭,是個中年婦人,拿著手機繪聲繪色地說:“誒呀,小姑娘,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彆信你媽的話,她哪是自個兒L摔的啊,分明是被人打得!”
白皎眉頭擰得死緊,看向白母,後者心虛得根本不
敢跟她對視:“我媽被人打了?誰乾的,阿姨你錄到了嗎?要是有視頻,我給你雙倍。”
“皎皎!”白母一臉心疼地喝止她:“你要啥視頻啊,我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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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白皎前所未有的堅決。
阿姨感歎她真孝順,樂得直拍大腿:“這不是巧了嘛!”
因為她就在白母攤位附近,正好錄到了事情發生的全過程。
一邊打開視頻一邊指著裡面的人,說:“你看,你媽是被這一群醉鬼客人打的,那群人五大三粗,開始還吃的還好好的,後來忽然耍起酒瘋了,三兩下就把攤子掀翻了。你媽去阻止,被他們打了幾拳,你看,我剛換的新手機,錄視頻可清楚了。”
白皎:“謝謝阿姨,可以給我留個聯係方式嗎,把視頻傳給我,我給你錢。”
阿姨:“好說好說。”
白皎拿到視頻後,不顧白母的勸阻,立刻撥打報警,很快,警察便趕到了。
她看向精神緊繃白母,無聲歎了口氣,知道她是害怕,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在他鄉漂泊,彆說招惹是非,就連被讓欺負,連報警都是不敢的。
可是現在不同了。
警察行動迅速,或許是經過一輪嚴打,慎重地將此事記錄在案,況且,事情也由不得他們不作為,事發突然,當時卻有不少客人錄下來視頻,已經發到了網上,小小的發酵一波。
之後,她不敢耽擱,立刻把媽媽送去醫院。
忙完這一切,她疲憊地坐在凳子上,看了眼手機,已經是半夜,白皎微微合眼,想起方才一聲的診斷,腳腕輕度骨折。
她眉心皺成一團,竟然被打成了輕傷骨折,俗話說的好,傷筋動骨一百天,起碼倆月她才能正常走路。
更彆說後續治療。
屋子裡隻剩下她們兩人,白母見她一臉疲憊,心疼得揪緊:“皎皎,你彆坐那兒L,你跟我一起睡,這床不小。”
白皎輕輕叫了聲:“媽。”
對上她的目光,白母一陣心虛,小聲解釋道:“媽以後會注意的,之前可能就是不小心被推摔傷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微若蚊蠅。
白皎揉了揉眉心:“不用了,我就在這兒L守一夜,學校那邊我已經請假了。”
白母大驚失色,差點兒L坐起來:“這怎麼行!”
白皎站起身,把她按下去,聲音淡淡:“怎麼不行。”
“你都受傷了我怎麼不能來照顧你。”
白母不說話了,因為一看她這樣子便知道,女兒L真的生氣了。
白皎閉著眼,也未斂去臉上的擔憂,她不認為這是意外。
雖然有人說那群人是醉鬼,發酒瘋才打人,是純粹的意外,她卻並不認同這種說法。
怎麼會有那麼巧合的事呢,她前腳節目上伴奏U盤壞掉,後腳媽媽的攤位就被酒鬼打砸,雖然劇情裡並沒這一段,可她仍舊提起十二萬分警惕。
而且直覺告訴她,事
情跟陳紀妄有關。
她真的很難很難不遷怒。
*
第二天,白皎請假。
連續三天,她的座位空無一人,老師提前得到白皎叮囑,沒有透露具體消息。
包括跟她最親近的許絨絨,也不得而知。
齊雲瞥了眼前方,便膽戰心驚地縮了縮脖子,不敢再看一眼。
他的前方,是低氣壓與日俱增的陳紀妄,男生眼底掠過一絲煩躁,上癮般時不時看向前方。
沒有來。
心頭仿佛被蟲蟻蟄咬,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
就在他決定去白皎家探訪之後,缺席多日的白皎終於回來了,她臉色平靜,對上班裡任何一個人,都是那麼溫和。
唯獨對上陳紀妄,突如其來的冷淡讓他焦焦躁、不安,可當他靠近,她又什麼都不說。
男生眉眼一片冷硬,雙唇緊抿成一條直線,任誰都能看出他心情不虞。
這天放學,許絨絨出乎異常的古怪,她在學校門口的水果店裡買下一隻果籃,特意要求店主包得好看點。
恰巧陳紀妄路過。
許絨絨陡然看見他,眼神閃躲,竟連招呼也不打,似乎這樣就能蒙混過關。
陳紀妄索性站定,掃了眼精致的果籃,直接問她:“出什麼事了嗎?”
“我去醫院看望白皎媽媽,她前幾天出事了,現在在住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你不知道嗎?”她說完後悔得想打自己嘴巴,因為看男生陰沉的模樣,好像真的不知道。
許絨絨心跳飛快,嚇得她拎起果籃飛快就跑。
妄徒留陳紀妄原地,黑眸深沉,一股晦澀難明的情緒驟然湧上心頭,連許絨絨都知道的事,他竟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他的能力,想調查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很快,一切便水落石出,他看著詳細清晰的調查結果,沉默地站在黑暗中,許久後方才有動作。
陽光燦爛,風和日麗。
病房裡,白皎低頭,一手拿刀,一手拿蘋果,溫柔又細致的削去果皮,很快,蘋果的清香味彌漫整個房間。
她遞給白母:“媽,吃個蘋果吧。”
白母有些受不了,看了眼打上石膏的右腿,忍不住問:“皎皎,醫生說我啥時候能出院啊?”
白皎動作一滯:“等你養好了就能出院了。”
她知道白母在想什麼:“媽,你就安心養病,家裡一切有我。”
白母歎了口氣:“不是,我感覺自己差不多了。你就這麼一直照顧我,你自己咋辦?”
她的寶貝女兒L還要上學,要她天天醫院學校兩頭跑,累壞了怎麼辦?
白皎:“彆擔心了,快吃蘋果吧,再不吃就氧化了。”
白母無奈,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心頭一時又酸又甜。
忽然,病房門被人敲響,片刻後,客人進來了。
陳紀妄提著大包小包,水果補品,放在床頭櫃子後,才
看向病床上的白母,當然,還有白皎。
白皎輕輕掃了眼男生,神色並不冷漠,甚至可以稱得上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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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極其禮貌地接待他,白母激動地打招呼:“小陳同學,誒呀,你怎麼來了,還帶這大包小包的,你也太客氣了。”
他和白母寒暄時,白皎默默離開病房。
她後背抵著蒼白冰冷的牆壁,走廊裡的一切映入眼簾,昏暗的環境裡,多少病人麻木遲鈍地行走,她忽地想起方才見到的他。
他穿著挺括的黑色風衣,衣冠楚楚,風度翩翩,他的一舉一動,是連標尺圓規都刻畫不出的彬彬有禮。
是刻進骨子裡的溫和風度。
她清楚意識到,她所接觸到的有關他的一切,不過是一座懸浮的空中閣樓。
白皎看著虛空中一點,失焦的眼怔怔出神。
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拉開,陳紀妄從病房裡走出,一眼看到了她,眉眼溫和,眼底綻開灼目的光彩:“皎皎。”
白皎猛地回神,不發一言。
她越沉默他越惶然,從未有過的急切、焦躁和不安如颶風驟然席卷胸膛,他的心在急促跳動。
千言萬語湧到嘴邊,他卻隻說了一句話:“皎皎,為什麼不告訴我?”
白皎嫣然一笑:“我能處理好。你看,我都已經處理好了。”
不知為何,她越溫和陳紀妄越不安,來源於他敏銳的直覺,他對她說不出什麼重話,隻能說:“可我們是朋友。”
這麼重要的事,他竟然是從許絨絨口中得知的。
白皎:“正因為我們是朋友,我才沒告訴你。”她歎了口氣,言辭懇切道:“我媽媽的事是意外,事主現在也抓到了,對方願意賠償,我再找你豈不是大材小用。”
她淺淺一笑:“陳紀妄,我沒那麼脆弱。”
女生笑容舒展明媚,猶如風雨中幽然綻放的蘭花,出塵脫俗,清麗襲人。
陳紀妄抿緊薄唇,緊緊盯著她,半晌,才從嗓子裡擠出幾個字:“我知道。”
對話就此結束。
陳紀妄並沒就此打住,他收到之前派人調查的資料,一遍遍翻看結果,和葉笙沒有半分關係,仿佛一切隻是一場巧合。
真的,隻是巧合嗎?
真相籠罩在一團漆黑的迷霧之中,他再怎麼敏銳聰明,此時也無從查起。
驀地,他睜開眼睛,漆黑眼眸掠過一道暗芒。
當他趕到葉笙租住的小屋子裡時,葉家公司早已破產,父親因心臟病發作猝然長逝,一夜之間,她成了一無所有的孤兒L,用手裡僅剩的一點錢款買下一張火車票。
她準備離開這裡。
老舊的木門忽然被人敲響,葉笙猶如驚弓之鳥,她害怕得瑟縮在屋子裡,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片刻後,敲門聲越發清晰,薄薄的木門震動著,搖搖欲墜地落下簌簌灰塵。
她打開門,看清來人的面容後,驚懼交加地後退一大步,陳紀妄,這
個魔鬼!
男生輕輕打量,卻隻看到一個發旋,後者身體顫抖,抖成了個篩子:“你、你來乾什麼?”
她打量著四周,隻有他一個人。
心神止不住緊繃。
“十周年典禮上的意外,是不是你乾的?”陳紀妄單刀直入的文。
葉笙愣怔一瞬,下一刻瘋狂搖頭,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她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還有能力搞破壞!
忽然,她仿若意識到什麼,眼底溢出一抹驚訝,隻有一個可能,是他!肯定是他!
心頭湧出一股快意,要咬牙切齒才能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陳紀妄太囂張了!
他不知道,孟雷那群人能在齊原市橫行霸道那麼多年,憑借的可不隻是父母保駕護航,他還有一個哥哥,一直在外地發展,他們家本來就是不清白的!
她什麼也沒有說,軟弱地垂下頭,一個勁兒L地哀求他:“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做,我現在這樣的情況,什麼都做不了。”
為了讓他更相信自己,她慢吞吞地抬起頭,臉上正要做出苦笑哀切的神態,卻在對上他視線的刹那,僵成一張死板面具。
那雙深淵似的黑眸看著她,毛骨悚然,仿佛在他面前的隻是一堆死物,男生陰沉的聲音響起:“不要讓我知道你在撒謊。”
葉笙驚恐地捂住嘴,往後退,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一步跨出黑暗,她才徹底看清對方模樣,他衣服上殘留著斑斑血跡,血肉猙獰,卻像什麼都沒感覺到,凶惡暴戾的目光猶如一顆釘子,死死盯住她。
無法形容的心驚肉跳湧上心頭,叫她幾乎尖叫出聲,他簡直就是個瘋子!
一段時間後,似乎一切都已平息,生活逐漸風平浪靜。
她和陳紀妄的關係逐漸和緩。
放學後,天氣驟變,陰沉的天空不知從哪兒L飄來一團烏雲,攜裹著凜冽的冷意,密匝匝的壓覆在天空之上。
白皎無端有些發冷,一場秋雨一場寒。
她手機震動,打開才發現,自己收到一條短信,陳紀妄約她出來,地點定在附近一處偏僻的小樹林裡。
刹那間,她感到一陣心悸。
目光反複來回在短信上巡視,忽然眉毛一挑,目光定在句子後的空格上,陳紀妄打字向來帶著標點符號,這條沒有。
白皎咬了下唇,她敢肯定,這條短信的主人絕不是他!
或許是幕後之人終於按耐不住開始下手,她舔了舔唇,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不過一會兒L,一條消息發到他的微信上。
[我到東新街的小樹林了,怎麼沒看見你?]
路上他碰到了齊雲,後者吊兒L郎當地走在路上,看見白皎從這條街經過,詫異地睜大眼睛,這可不是她家的方向。
“白皎,你乾嘛去?”他下意識叫住對方。
白皎聞聲扭頭看向他,好看的眉頭微蹙,眼睛水潤眨了眨,顯出幾分惑人的單純與明
媚:“陳紀妄給我發了條消息,好像有事找我。”
“原來是這樣。”齊雲撓了撓頭,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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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走幾步,忽地停下腳步:“臥槽,我怎麼忘了!”
作為陳紀妄的後桌兼小弟,他在老大面前還算有一席之地,今天一早就聽老大接電話,好像是有什麼人要回來,他說起對方時,語氣輕嘲,並不高興,更像是無法反抗的擺爛。
現在這時候,他應該已經回家了,怎麼會約白皎見面?
齊雲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L,躑躅地站在街邊,正想折返,忽然瞥見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叫他不由驚呼出聲:“老大!”
陳紀妄動作一頓,臉色前所未有的陰沉,齊雲戰戰兢兢地告訴他:“我剛見白皎路過,她好像要去什麼地方見你,你怎麼現在才過來啊?”
讓一個女孩子等待,這多不禮貌啊。
陳紀妄語氣森寒:“我沒有約她。”
所以收到消息後,他的心瞬間直墜穀底,不是自己,會是誰?
一刹那,密密麻麻的冷汗打濕了他的後背,他不再耽擱,飛快朝她告訴的地點狂奔,直將齊雲遠遠甩在身後。
一種不祥的預感,正如頭頂堆積的烏雲,籠罩著他的心臟。
不多時,陰鬱了整天的天空忽然降下細雨,飄搖而落,街上的行人開始減少,急匆匆往家裡趕。
更彆提這處偏僻的樹林。
雨勢越來越大,練成一片冰冷刺骨的雨簾,當他趕到時,狂風驟雨瓢潑而下,幾個人高壯的男人圍著她,臉色猙獰,幾乎將不懷好意刻在了臉上。
“彆過來!彆過來!”
她的聲音忽遠忽近,如同周遭飄搖的風雨聲,眼裡倒映出她幾近破碎的身影,長時間壓抑的暴戾在這一刻衝破所有神經,爭先恐後往外迸。
狂風驟雨下,他眼睛充血一片,血絲纏繞,像頭發瘋的惡狼,怒吼咆哮:“誰讓你們碰她的?誰讓你們碰她!”
那些人毫無畏懼,甚至躍躍欲試。
天河決堤般的大雨傾盆而下,密匝匝的雨點砸在皮膚上,凹陷小坑。
他們仗著人多勢眾,興奮異常,直至看見他手裡吞吐冷芒的匕首。
“我操,他有刀!”
“噗嗤”一聲。
血□□穿的聲響,一聲一聲淹沒在無底的雨聲裡,白皎抹了把臉,不顧撕碎的衣服,看見他手裡的刀狠狠刺向男人,那張俊美如神的臉龐,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他像個殘忍冷酷的殺手,醫院裡逃出來的瘋子,癲狂又暴戾。
鮮紅的血逐漸蔓延,天地連成一片鮮紅的血色。
他殺得失了神智。
卻記得脫下濕透的衣服,披在她身上,撩開她臉上的濕發,小心翼翼地安撫她:“彆怕,我的皎皎,你不要怕,沒有人能欺負你……”
她嗚嗚地哭了起來。
作為受害者,反而給他道歉,一邊搖頭一邊哭泣:“對不起,對不起,陳紀妄對不起……”
他以為她是嚇傻了,太害怕,不顧滿身血汙安撫她,將她抱進懷裡:“沒關係,皎皎……不要怕。”
他撐著一口氣安撫,天旋地轉間聽見她顫抖的嗓音:“對不起,陳紀妄,對不起,你放過我吧。”
他竭力抓緊她的衣袖,意識泯滅前,額頭落下一枚輕柔的吻,他闔上眼簾,並未看見她決絕的目光。
以至於多年後,他仍因那一天而耿耿於懷,為什麼,當初沒有再仔細一些,為什麼,要昏過去。
他恨她,他愛她,再次見到她,那道所謂堅不可摧的防線,一瞬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