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樂一 足夠清醒才能被更好折磨……(1 / 1)

沈笑笑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聰不聰明也是判定死活的依據嗎?”

她的表情有些驚恐也有些悵然若失:“那我豈不是也不像活人?”

薑厭沒回沈笑笑自吹自擂的話, 她問沈笑笑:“你八九歲在乾什麼?”

沈笑笑:“...看動畫片,背九九乘法表?”

薑厭:“所以樂一在這個年紀顯得太聰明了,無論是判斷力還是行動力都稱得上果敢, 需要查查。”

“如果她活著,她就是單純的早慧, 如果她死了, 那她很可能就是這個半能量場的主人。”

靈體被濁氣汙染到開始形成能量場時, 情感會全部喪失,但靈力連同著其他各方面數值都會有所提升,再加上靈體在自己的能量場中可以擁有實體, 所以樂一非常有驗的必要。

沈笑笑:“可是你不是說樂一遇到虞人晚的時候倒黴了嘛?而且在廣播後她也躲起來了?”

薑厭:“你就那麼確定這不是演的?”

沈笑笑摳起腦袋瓜:“好像是不確定哈....”

對一切抱有懷疑是在能量場存活的首要守則。

沈笑笑把樂一的頭發絲乖乖收好, 承諾一會兒就回去驗。

薑厭點點頭,觀察起食堂裡的人。

現在魏嫻死了,療養院的工作人員再次減少,除去虞人晚和林鑫九,隻剩下六人。

正在聊天的兩名醫生,獨自吃飯的護士長方苗, 已經離開的張磊和許晶…

薑厭環視一圈, 所有病患都穿著病號服, 穿著白大褂和護士服的都被找出來了, 沒再有其餘的人。

院長並沒有來吃飯。

薑厭收回視線, 問虞人晚:“你這配餐師是乾什麼的?”

虞人晚抿了下唇,表情似乎有些屈辱:“早晚用烤箱加熱冷凍產品, 隻有午餐需要開火。”

“院長吃什麼, 她不開小灶嗎?”

虞人晚搖頭:“院長一周隻來一兩天,護士長說院長吃飯不挑,就食堂的包子就行, 她讓我一會兒把早飯送到院長辦公室門口。”

薑厭“嗯”了一聲。

三人吃完飯後,相繼起身往外走。

薑厭和沈笑笑一起,虞人晚因為身份原因不好和“精神病患”一起,所以繞了一下路。

一路雞飛蛋打。

不僅病患們各有各的倒黴,方苗也一個打滑坐在地上。

虞人晚這輩子就沒這麼心安過。

真好啊,都是人。

白天的大家都是人啊。

她小心翼翼地踩著沒人摔倒的地方走出了食堂,她剛才喝了許多水,這會兒有些想上廁所。

出門後,她找了個病患搭話:“你好,請問廁所在哪?”

病患熱情道:“二樓上電梯左手邊!”

虞人晚立即往電梯的方向跑。

沈笑笑去四樓給姐姐送飯去了,薑厭待在一樓大廳,她預備等會兒跟虞人晚商量下分工。

兩分鐘後,虞人晚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

薑厭挑起眉:“這麼快?”

虞人晚:“小哇,忘記小哇了。”

她剛才把背包落在食堂了。

薑厭繼續坐在大廳等,現在張磊和許晶都不在,根本沒人看管患者,大家乾什麼的都有。

在小花園裡散步的,扭著腰唱歌的,在大廳打太極的…

三分鐘後,虞人晚滿臉慶幸地把書包抱了出來。

小哇坐在背包底抱胸生悶氣,虞人晚不停鞠躬道歉,她走幾步就對著背包鞠個躬,這時有人走過,她一時沒注意撞了上去。

“對,對不起…”

虞人晚連忙看向被她撞到的人。

是剛才她搭話的那個病患。

虞人晚頓時更不好意思了,她幾分鐘前剛找人問路,這會兒竟然就撞到了人家,她手足無措地抓了抓衣袖。

“對…”

她的道歉還沒說完,那人就開了口。

“二樓上電梯左手邊。”

虞人晚有些懵,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她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不是…我不是沒找到廁所又來問,對不起撞到你了。”

“二樓上電梯左手邊。”

虞人晚怔愣地抬起臉,卻發現這句話不是對面的病患說的,而是來自她的身後。

“二樓上電梯左手邊。”

虞人晚的右邊有人說道。

“二樓上電梯左手邊!”

這次是左邊。

“二樓上電梯左手邊!”

“二樓上電梯左手邊!!”

很快四面八方都傳來同樣的聲音,僵硬的,機械的,遲鈍的。

整個世界宛若成了這一句話,虞人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硬著頭皮向右看去,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老奶奶正一邊說著這句話一邊跳舞。

蒼老的身軀,僵直的體型,怪異扭曲的舞姿,老人的舞蹈像是打亂了全身骨骼,詭異至極。

虞人晚從沒見過這種場景,她成為通靈師也就一年多,以前從未接觸過靈異事件,哪怕因為體質原因排名提升飛快,她也從未進過能量場,更沒見過這種場景。

未知讓人恐懼,她的臉色不由得開始發白,她扭動著脖頸,小心翼翼地向左看去。

她的左手邊是個彎著腰散步的老爺爺。

他正一邊往前走一邊念叨著這句話,他路過虞人晚時,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似的直直撞到她的身上,枯瘦如柴的身體當即被反震得後退了兩步,但他毫不在意,睜著眼繼續往前走,繼續撞,後退,再走,再撞。

虞人晚被撞得生疼,她強迫自己抬起微麻的腳,往後退了一步。

這次老人終於順利地走了過去。

他直直走向大廳的柱子,又重複起剛才的場景。

“............”

虞人晚渾身上下都像是被冷氣吹過,遍體生寒。

不對...

這個場景不對...

但這個場景又讓她莫名熟悉,她一定在哪裡看到過這種場景?

到底在哪裡??

虞人晚拚命去想,終於,她努力地抬起臉,艱難地吞咽了口唾液,喉嚨乾澀到有些發痛。

她想起來了。

這個場景很像玩遊戲卡了的時候。

她操控的小人不停地在一個場景卡頓,於是不停重複著同一句台詞,不停地撞向前方。

體驗過這種感覺嗎?

你不知道身邊的陌生人是人是鬼,不知道他們何時自由又在何時被操控,所有人都是人與鬼的融合態——

不知名的鬼穿梭在每個人的身體裡,每個人都是或即將是那隻鬼的提線木偶。

這種感覺實在太驚悚了。

虞人晚覺得自己簡直像是誤入單機遊戲的真實玩家,周圍的所有人似乎都有血有肉,但也隨時可能變成行屍走肉。

薑厭這時站起了身。

她剛才也發現了異常,但因為選擇靜觀其變,所以一直在椅子上沒有動作。

她快步向虞人晚走去。

兩人碰面後,虞人晚下意識舒了口氣。

“這這是怎麼回事?”

薑厭也搖了搖頭。

她吃飯時還在猜測為什麼幕後靈體隻進行六小時的遊戲,又為什麼隻操控護士,是不是因為靈力不夠——

但現在看來,幕後靈體的靈力比她預期的高,竟然可以操控二十幾名病患。

虞人晚問薑厭:“我們現在怎麼辦?”

薑厭:“上樓。”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時,周圍此起彼伏的聲音突然停止了,一切如同被按下了休止符,明明還有回音在回蕩,但再也沒有一句人聲。

讓人窒息的安靜。

薑厭的腳步頓在原地。

虞人晚試探性地轉動腦袋,但薑厭叫停了她的動作。

“如果你不想被嚇到,最好彆往後看。”

薑厭頭都沒回:“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在看我們。”

虞人晚立即把臉轉了回來。

半分鐘後,伴隨著“哎呦”一聲,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忽然消失,寂靜的大廳倏地變得人聲鼎沸。

不停跳舞的老奶奶“哎呦”一聲坐在了椅子上。

不斷撞著柱子的老爺子捂著腦門繞過了柱子。

那個先前指路的病人注意到虞人晚,熱情道:“您這是上完廁所了嗎?我之前沒見過您,您就是新來的配餐師吧?”

虞人晚心有餘悸地回過頭:“嗯…是我。”

病人樂嗬嗬地點頭:“太好了,不知道您中午打算做什麼菜,最近每天三餐吃包子我都要變成包子了!”

虞人晚勉強道:“我爭取…”

病人開心地揮了揮手:“不耽誤您時間了,再見!”

一切都變得正常。

但虞人晚並沒有放鬆下來。

她與薑厭迅速離開大廳,走進了樓梯口。

兩人現在都不打算再坐電梯。

之前是剛來,還沒意識到白山療養院詭異的地方,如今經過昨晚與今早的事情,兩人都警覺了不少,畢竟電梯這種地方太容易把人困住。

薑厭開始和虞人晚聊分工。

她剛才在大廳等虞人晚就是為了談這次任務的分工,結果莫名碰到了病患們集體被控製,雖然薑厭更想知道背後的靈體為什麼要弄這麼一出,但線索完全沒有,更談不上分析。

所以還是先按部就班地找線索。

但由於普通病患集體被控製,從他們那裡獲得的信息都不保險。

所以最真實的信息應該從療養院外找。

比如沈笑笑讓外面的人查療養院曆史。

比如讓虞人晚在采購時探探白山鎮鎮民的口風。

薑厭跟虞人晚談了這件事,虞人晚全盤接受安排,她抱著背包點頭:“都聽薑薑的!”

薑厭皺起眉。

她記得她明確拒絕過這個稱呼。

虞人晚沒注意到薑厭的神色,思索起中午做什麼菜:“薑薑喜歡吃什麼菜?”

“我一會兒出去采購的時候買,嗯…”她小聲道,“你想吃什麼我就做什麼。”

薑厭神色一動:“紅燒排骨。”

虞人晚拿出手機開始認真記。

小哇從背包裡探出頭,一腳踹向虞人晚的腦門。

沒出息!

記完薑厭想吃的菜,虞人晚收起手機:“那我今天就在菜市場打聽白山療養院的曆史...然後再問問這裡有沒有出名的事情或者奇怪傳言。”

薑厭點了點頭,這是剛才兩人交流過的。

她說起對自己的安排:“我和雙胞胎的身份都離不開這裡,所以我們會在療養院內找紙質版的資料。”

在大多病患都被操控的情況下,紙質版的資料要有說服力的多。

分工結束,虞人晚去五樓給院長送早飯去了。

薑厭跟坐在四樓樓梯口的病患打了個招呼,走向自己所在的405。

手機叮咚一聲響,薑厭拿出了手機。

沈笑笑引導上身非常快,失敗的話更快,這會兒她已經做出了判斷:「失敗了,那個臭臉小姑娘是活人!」

薑厭:「好。」

那就是真早慧了,也算排除了一種可能。

薑厭走到405門口時,病房裡正傳出嘰嘰喳喳的聲音。

“嚇死人了!”這是小天在說話,他嗓門略大,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胖乎乎的體型,“剛才我和小嘉想去吃早餐,那群患者又跟傻了似的開始卡帶,這都這個月第三次了!”

小嘉的聲音是細細軟軟的:“我也看到了,我們是不是不能再在這裡待了呀…”

“我也感覺,”樂謠分析起來,“以前隻是周日晚上被護士抓,普通患者劃劃水就去睡覺了,所以咱們還比較容易躲,但是最近那些患者也開始出現問題…”

她活潑的聲音有些萎靡:“我們以後可能會被全院抓,那樣就不好躲了,我們得離開這個療養院。”

“離開後我們去哪兒?”樂一問他們。

大家突然都不說話了。

許久,小嘉輕聲道:“我以前在家裡看新聞,新聞裡說翻垃圾和乞討也能活下去,再在這裡待著我們很容易死掉的。”

小天也咬牙道:“對,大不了一起去流浪!”

樂一嗤笑道:“你們當乞討那麼好做?”

小天反駁道:“乞丐肯定好做啊,就跪著要錢嘛。”

樂謠否認了這種說法。

她耐心解釋道:“這種很多都有產業鏈的,上周我還在報紙上看到有壞人專門把小孩的腿打斷,就為了讓他們方便乞討…要是咱們也被那種壞人抓住,逃都逃不掉。”

小嘉輕輕歎了口氣。

小天也不說話了。

樂一總結歸述:“你們想走就走,我不會走的。”

“讓我去乞討不如讓我死了,我可是要當世界之主的,這種糟糕經曆絕對不能寫進我的人生履曆。”

三個小朋友同時一默。

薑厭這時推門而進。

樂一瞥了眼薑厭,把臉轉向窗外,像是早就知道她在門外,其他三個小朋友倒是嚇了一跳。

小天反應片刻後開始跳腳:“你是不是偷聽我們說話了?偷聽狂!”

薑厭:“彆跳,地板質量一般,容易被震斷。”

“!!”

眼見著小天要抓狂,小嘉拉了拉小天的衣角,輕聲細語道:“你最近好像是又長胖了,這樣對身體不好,你減減肥吧,我可以陪你一起吃菜葉子。”

小天臉蛋一紅:“這可是你說的。”

小嘉輕輕點頭。

樂謠拉著兩人往病房外走,路過薑厭,她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我住在406,有要幫忙的儘管提!”

薑厭抱胸問她:“你能幫什麼忙?”

樂謠數起來:“帶飯啊,陪你聊天啊,破壞監控啊…”

她狡黠地笑起來:“我很能乾的。”

薑厭也笑了笑,跟幾人道了彆。

405的門被關上了,房間裡隻剩下薑厭與樂一。

樂一抱著枕頭坐在床上,從薑厭進來後她就一直在看窗外。

女孩的長相說不上讓人印象深刻,但眉眼淺淡得很獨特,嘴唇也薄,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有種討人嫌的氣場,看起來隨時都要罵人。

“看什麼呢?”薑厭問。

樂一:“你看不出來?”

薑厭好脾氣道:“看出來了,你在看風景。”

樂一哼了聲。

半晌,她指了指窗邊:“那個樹葉還不錯。”

薑厭順著樂一的視線看去,看到了一個平平無奇的樹葉。

“紋路像一條河。”樂一說。

薑厭仔細看了半天,才認同道:“是有點像。”

樂一反駁道:“是非常像。”

薑厭敷衍地點點頭,她去行李箱裡找了些零食吃,然後拋了袋薯片給樂一。

樂一高舉著手臂接過薯片,看了看味道,嫌棄地拋了回去。

“我要吃番茄味的。”

於是薑厭又扔了袋番茄味的。

兩人坐在各自的病床上面對面吃起薯片,嘎嘣嘎嘣的,吃完一袋薯片,薑厭問樂一:“你是什麼時候來這兒的?”

樂一隨意道:“挺久了。”

薑厭:“那幾個小孩呢?”

“差不多久。”

“抓小白鼠的遊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今年一月。”

“那些小孩從沒出現過異常嗎?”

樂一咬斷了嘴裡的薯片:“暫時沒有。”

“他們的靈魂顏色從沒變過。”

顯而易見,樂一在護士與普通病患都出現異常的情況下,觀察過自己的同伴。

薑厭也傾向這些小孩一直沒有被感染控製。

——在某種執念下,幕後靈體構造出了一個逃殺類的場,但由於它無法控製精神病患,所以它本能把精神病患選做小白鼠,讓其他的人做“它”的刀。

但薑厭剛出現這個想法就推翻了。

這個靈體已經形成了半能量場,被感染程度可以說十分深,如果它發現自己無法控製精神病患,它的選擇應該是抹殺掉他們。

沒必要搞這麼一出。

控製不了不等於殺不了。

被汙染到這種程度的靈體是沒有同情心的,它們有些理智,但喪失所有情感,它們會抹殺掉場裡礙眼的存在,然後和場裡的其他人玩遊戲。

所以為什麼無法控製精神病患,又不去抹殺?

為什麼隻讓精神病患當小白鼠?

樂一吃完薯片了,她把塑料袋揉成一團,瞄了眼薑厭沉思的神色,不耐煩道:“你在猜為什麼是我們當小白鼠,為什麼隻有我們不被控製吧?”

薑厭抬起眸。

“不是我們無法被控製,而是那東西不想控製我們。”

樂一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足夠清醒才能被更好地折磨。”

薑厭眯起眼睛:

“你知道什麼?”

樂一眼皮都懶得抬:“我可知道太多了。”

“但我懶得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