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兩起命案【一更】 蘇知漁(1 / 1)

陸婧榮死了。

這件事在薑厭看到戛然而止的時間記錄時, 就有了預期。

薑厭把頁面往下滑,看到了九年前網友們的評論。

“精神方面異常啊,不會又是什麼抑鬱症吧,現在的小孩真不讓人省心, 我們以前哪有這麼多問題?”

“樓上積點口德, 人都死了你也不怕遭報應。”

“女孩的家人該多傷心啊。”

“我聽說這女孩的父母在幾年前死了, 好像是煤氣中毒?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她才精神不正常的吧。”

“也是個可憐孩子。”

薑厭看完這些評論, 又往下看了看, 這些評論基本都是在14年4月初,4月中旬後便基本沒有評論了,但在2019年7月16日那天, 評論區突然又出現了幾條留言。

“我就說這地點有些眼熟, 第二起墜樓案, 嘶——”

“握手握手, 我也是覺得那條新聞有點熟悉,五年兩起墜樓案, 這個樓有點邪門啊。”

2019年7月16日。

薑厭當即退出頁面,搜索起這個日期。

頁面跳轉。

依舊是長夏市晚報,依舊是墜樓案。

【7月16日晚, 本市某廠房突發墜樓事件, 24歲研三女生蘇某某在頂樓墜樓身亡。現場情況十分慘烈,根據警方調查,墜樓者為C大學生, 已排除刑事案件。】

2019年, 玩社交軟件的用戶大幅增加,評論區的留言數量比2014年要多上數十倍,上千條評論裡, 女孩的信息被扒得乾乾淨淨。

“太可惜了,C大是全國重點院校啊,考上也太不容易了。”

“是我們學校的學姐,特彆優秀,拿到過好幾次國獎,我為什麼會在這種新聞上見到她…”

“我聽C大的朋友說了,這女生是情傷自殺,是個戀愛腦,不久前剛跟男朋友分手。”

“彆搞笑了,蘇知漁是我們係的係花,追她的男生一籮筐,她和她那個男朋友也就剛在一起半年,怎麼可能因為分手就跳樓??”

“我是蘇知漁的舍友,她半個月前就打算和她男朋友分手了,情緒非常正常,根本不可能是情傷自殺。另外,該廠房距離我們學校二十多公裡遠,我舍友為什麼會在廠房頂樓墜樓??希望警方認真調查,公開現場監控,給出合理解釋!”

評論區對女孩為何出現在廠房有多種猜測,許多人明裡暗裡地說那裡的拆遷戶多,富裕的老人多。

“樓上那人真奇怪,警方都說不是刑事案件了,誰知道你舍友去舊廠房乾什麼,那地方可都是存款豐厚的老頭。”

“就是啊,你說她為什麼去舊廠房,現在裸貸的女大學生還少?說不定你舍友就是借了高利貸還不上,被睡完想不開跳樓了唄。”

薑厭大體瀏覽完評論,點開了那個說自己是“蘇知漁舍友”的女孩的微博。

女孩發微博的數量並不多,從日常關注的領域可以判斷她已經結婚生子。

但一直到今年四月,這個女生都在每月轉發那則墜亡新聞,她不相信蘇知漁死於意外,她不斷要求警方給出蘇知漁出事當晚的監控錄像。

薑厭低頭思索了會兒,給沈歡歡發了條信息:「你拍沒拍你上次的警察證。」

沈歡歡秒回:「拍了,怎麼了嗎?」

薑厭:「發給我。」

不到半分鐘,沈歡歡就發來了警察證的照片。

薑厭回到微博,塗掉了沈歡歡警察證上的照片與名字,點開了女生的私信聊天框,把這張打了一半碼的照片發了過去。

「能跟我說下蘇知漁的情況嗎,我即將從安平市調到長夏市,這個墜樓案我覺得有些古怪,收到消息請儘快聯係我。」

薑厭不知道這個女生什麼時候可以看到消息,她設置好特彆提醒,關上了微博。

十幾分鐘後,沈歡歡三人回來了。

虞人晚的衣服濺滿了泥,臉上也有幾條臟兮兮的黑印子,看起來摔了不止兩三跤,她哭喪著臉在門外把大衣脫了,打完招呼就光著腳跑進衛生間。

沈歡歡開始拆打包回來的午飯,沈笑笑在旁邊迫不及待地掰一次性筷子。

薑厭拖了把椅子坐在桌邊,不一會兒虞人晚回來了。

也不知道雙胞胎在外邊跟她說了什麼,她竟然沒主動跑得遠遠的,而是縮在了桌子角。

虞人晚剛坐下,沈歡歡的手就忽然一軟,裝著鯽魚豆腐湯的碗從她手中脫落,被薑厭手疾眼快接住了。

“算了,我來。”薑厭有些無奈地站起身。

“我來吧…”

虞人晚也站了起來,小聲道,“這個我熟,不會有事的。”

她迅速分好所有人的碗筷,又給每個人盛了湯,薑厭看了她一眼,也沒興趣爭這個活。

片晌,四人和諧地圍著桌子吃起飯,吃到半飽,沈歡歡先開了口:“我們問到了另一個老人的信息。”

薑厭咽下了嘴裡的飯,看向沈歡歡。

沈歡歡說道:“第二個去世的老人叫李榮海,快七十歲了,在五樓住,是廠房的老住戶,聽集市上的人說,廠房剛建好他就搬進來了。”

“我們問了許多集市裡的人,對他的評價都不錯,不抽煙不喝酒,以前是床墊廠的領導,家裡很富裕,平日裡還捐助了幾個學生,先前還有學生專門到他家裡拜訪道謝,有兩個學生還從山區考上了大學。”

說到這兒,沈歡歡頓了頓,又繼續道:“不過我們買飯的時候,遇到了個老奶奶,她聽到我們在打聽李榮海,表情有些不對,於是我就問了問,她說了些其他事情。”

薑厭:“說了什麼?”

沈歡歡抿了下唇:“說他以前當床墊廠領導時候的事情,07年的事兒了,那個奶奶說集市裡的大多數都是那之後搬來的,根本不知道。”

“她說李榮海以前雖然是床墊廠領導,但為人特彆小氣,早年有對夫妻在工作時被攪斷手喪失了工作能力,他拒絕賠償,後來那對夫妻走投無路燒煤自殺了,隻留了個女兒僥幸逃過一劫。”

“聽那個奶奶說,那個女孩本來也是要被帶走的,結果半夜自己突然醒了,渾身無力又叫不醒父母,最後自己掙紮著爬出了門。”

“不過我也不知道這件事真假,畢竟集市上的人對李榮海的評價都很不錯...”

沈歡歡想了想,搖了下頭:“要是真像那個奶奶說的,那李榮海就是背了兩條人命。”

薑厭想起了在陸婧榮墜樓新聞下的評論。

有個人說陸婧榮的父母是死於“煤氣中毒”,但他在評論時用了“聽說”和“好像”,因此很可能是他記錯了,陸婧榮的父母其實是死於燒煤自殺。

所以也就是說,半個月前相繼死亡的尚德民和李榮海,都是陸婧榮痛苦人生的造就者。

沈歡歡見薑厭忽然不說話了,於是問她怎麼突然要用警察證。

薑厭把上午找到的信息告訴了幾人。

聽完後,沈歡歡張了張嘴,陷入了沉思。

沈笑笑懵了:“這是一上午能找到的信息量??”

虞人晚偷偷瞄了薑厭一眼,表情震驚又崇拜。

隻是短短一上午,薑厭不僅找出了數年前發生在廠房的兩起命案,還確定了墜亡者的名字和身份信息,最重要的是,不久前慘死的尚德民和李德榮的共同點被找到了。

——他們都對陸婧榮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虞人晚在旁詢問:“所以這是陸婧榮的複仇嗎?”

沈歡歡深思熟慮後,搖了搖頭:“不能確定。陸婧榮去世太久了,如果真的成了鬼怪不該現在才報仇,而且尚德民和李德榮的死相明顯和被虐殺的蛇有關係,蛇在這個事件裡扮演了什麼角色,和陸婧榮有沒有關係,還有廠房時有時無的能量紊亂,這些都還不知道。”

聽完沈歡歡的話,薑厭擦了擦嘴,平靜道:“但有一點可以確定。”

“尚德民和李德榮的死不僅僅是因為虐殺了蛇。”

三人都表示了同意。

薑厭吃完飯了,她放下筷子。

確定了這點就好,既然尚德民和李德榮的死不是因虐殺蛇而起,那就還有許多信息可以挖掘。

有挑戰性才有趣。

薑厭伸了個懶腰,準備去休息一會兒,離開飯桌前,她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條消息。

來自微博特彆提醒。

——「你真的是警察嗎?」

薑厭劃開手機,回道:「偽造警察證件是違法行為。」

聊天框上一直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許久,對方回了消息。

「這些年問我這件事的人有許多,我也回答了很多,說實話我根本不在意你是不是警察。」

「我的態度隻有一個,蘇知漁她清清白白乾乾淨淨,她去舊廠房絕對有原因,她的死也絕對有問題。在完整清晰的監控錄像公開前,我會永遠保持我的判斷,你信或不信都可以,因為你的態度永遠不會影響到我的態度。」

女生的言論帶有一些莫名的攻擊性,不過薑厭大體能猜出她回複過多少妄加議論的私信,所以也不在意。

薑厭看著女生的話,想到她幾年前在蘇知漁死亡的評論區爭辯的言論,總有種她在以筆作槍的感覺。

於是問道:「介意告訴我你的工作嗎?」

女生回道:「一個小記者。」

薑厭一愣:「蘇知漁也是?」

「她去世前已經拿到了國內最知名報社的offer,」女生說,「她比我優秀得多,如果她還在,這個世界將多出許多真相。」

之後女生把自己的聯係方式給了薑厭,讓她有時間可以聯係她。

薑厭不準備拖,所以跟還在吃飯的三人打了個招呼,走進臥室,撥通了電話。

電話響了三聲,被接起。

“你好,”對面說。

是個有些沙啞的女聲,尾音下意識變淺變短,有著很明顯的疲憊感。

薑厭開門見山道:“我以為你會想線下見面。”

對面聽到薑厭的聲音,像是愣了一會兒:“你是女生?”

薑厭:“這很難辨認嗎?”

“因為你把照片和名字都塗掉了,我還識彆了下圖片看是不是網圖…”

對面的女生歎了聲氣,聲音溫和了許多:“你好,我叫成月,先前的態度不太好,很抱歉。”

她解釋說:“這些年要我聯係方式的有很多,基本都是男人,他們說著要幫我,但沒說幾句話他們就會扯到蘇知漁的長相和隱私…”

“我知道他們想乾什麼,我以為你也是。”

薑厭坐在床上,後背悠閒地靠在枕頭上:“那你為什麼給我聯係方式?”

“萬一呢。”成月說。

成月說完這句話,有一段時間沒有再說話,薑厭兀自看著窗外,再聽到成月聲音的時候,她像是笑了笑:“我有些相信你是警察了。”

薑厭收回眼,“為什麼?”

“就是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

薑厭岔開了話題 :“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