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院子裡,沈知瀾正跟姐姐待著,還有珧姑姑的養子。
周朗就是沈珧娘的養子,他擔心母親的病情,眉宇間帶了幾分焦急,時不時回頭望著屋內,又因為母親的囑托,隻能先儘到主人的本分,陪著客人。
沈知瀾猜到爹娘他們有悄悄話要說才把他們屏退,便努力跟不熟悉的表哥套近乎,打著圓場,說著閒話。
周朗心不在焉的回答著,有一聲沒一聲的。
努力了半個時辰,屋門終於吱呀一聲,沈齊跟杜珍娘倒退著關好門,進了小院子裡。
“表舅,我娘怎麼樣?”周朗焦急問道。
“她跟我們說了會子話,又睡下了,正好讓她多休息休息。”沈齊答道,“朗兒,我這邊帶了一些補藥,不知道用什麼好,你記得拿給大夫,讓大夫斟酌著給珧姐姐用。”
周朗謝過了補藥,留客人坐了一刻鐘,這才憂心忡忡把客人送到大門口,轉頭又回去照顧他娘。
沈齊難免唏噓,“這孩子倒是個孝順的,不枉費珧姐姐疼他,替他謀劃一場。”
“也是個苦命的,才這麼點大,就要操心自己的未來。”杜珍娘接著說。
沈珧娘的夫婿周秀才已經去世,而且周秀才就算活著也不會伸手管事,不搗亂就算不錯。
周朗剛出生時坎坷,剛剛過上平穩的生活,又即將失去。
沈齊記掛著沈珧娘的病情,三五不時的上門探望,或者托人去看望,幾番努力也沒能挽留沈珧娘的性命,在一個大雪漫天的冬日,沈珧娘溘然長逝,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一場簡單的葬禮後,沈珧娘留下的錢財該怎麼分配,就被抬上了日程。
沈珧娘成親時,隻是從娘家拿到一點微薄的財產,連十抬嫁妝也沒有湊夠。但是她拿到手後,極儘節儉精打細算,又努力經營,慢慢的就攢出了些許餘財。辦完葬禮之後,還剩下三百多兩。
富人看不上,但周氏宗族非常能看得上。
明明這銀錢,沈珧娘已經說明了要全部留給周朗,偏偏這時,周氏宗族跳了出來,說這些銀子是當初逝去周秀才的財產,應該留給他們周家。
沈珧娘跟周秀才夫妻一場,哪兒掰扯的清楚,什麼東西是她的,什麼東西是他的?又沒有賬本一筆一筆的列清楚。故而周家的抗議,一時還真把人難住了。
沈齊幫著沈珧娘做完最後一件事,就面臨這樣的困境。
周氏宗族一口咬定,這些銀子全都是他們家的,周朗隻是養子,並不能分到這些遺產。
沈齊正思忖著該怎麼反駁回去,隻見周朗面色漲紅,捏緊了拳頭,“你們再說一遍?”
“說就說!你不過是個流浪兒,撞了大運才被照顧幾年,現在憑什麼來分我們周氏媳婦的財產?你都沒在族譜上!”
嘭!周朗一拳揍在門板上。
周氏族人被嚇的一退,還要張嘴繼續說時,隻見門板呲呲裂成了五塊,門框也吱呀一聲,嘭一聲倒下,濺起無數灰塵。
沈齊驚訝的嘴長成了O型。
周氏族人齊齊倒退,剛才的說辭全都忘到腦後。
沈齊乾笑兩聲,“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急躁呢?有話好好說嘛!我們長輩都在這兒,怎麼可能不顧全沒長大的幼子呢?”
周朗哼了一聲,拳頭握緊,卻沒有再次出手。
看他並沒有衝動行事,沈齊鬆了口氣,免得場面鬨的更加難堪。
沈齊對準了周氏的族長,淡淡而言:“有些事情,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真要查起來,我想還是能夠分辨清楚的。但如果真要鬨到那個地步,親戚之間的情分也徹底沒有了,隻怕到時候,對誰都不好。”
沈齊的意思是,珧娘自己的嫁妝,肯定是有單子賬本的,哪怕一時半會找不到,也不可能變成周家的錢。當然,周家也可以耍無賴耍流氓,堅稱那些銀子是他們的,也沒人能跳出來拆穿他們的。
隻是真到那個地步,就是撕破臉了,沈齊肯定少不了添油加醋的,到處給周家的人揚揚名。除非周家人真能做到再也不跟沈氏交流,不然肯定聲名掃地。
到底要選哪頭,周氏族人可以掂量著辦。
周氏族人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該退一步。
看他們有鬆口的意思,沈齊提出更合理的分配方式,“朗兒的確是養子,那也同樣是周氏的後嗣,姓了周的,以後還會給周秀才和珧娘姐姐上香祭拜,後繼香燈,該是他的東西,就是他的東西。”
“隻是他尚且還是個孩子,有些地方總是照顧不到的,還是需要各位作為長輩,幫扶一把的。我想,從財產中分出兩成來作為酬勞,辛苦各位長輩了。”
“剩下的,就留著可憐的孩子吧,他還要靠著爹娘的餘恩,才能平安長大。”
周氏族人聽完他的分配方案,有些意動,不管多少還能露兩個在兜裡,也算不錯,至少沒有風險。
兩方人拉鋸一般來回議價,最終,沈齊讓步,讓周氏族人拿走了三成,但是目前沈珧娘住的屋子,依舊留給周朗住著。
周朗並不關心銀錢,倒是能繼續住現在的屋子,他很開心。
沈齊把周氏的人送走,把整理好的銀錢想要交給周朗保管,但想到今天周朗衝動的表現,還有珧娘姐殷殷的囑托,不得不乾點討嫌的事情。
他把銀錢匣子放好,“你打算怎麼用這些銀子?”
“留著。”周朗不假思索的說。
“銀子留著,隻會坐吃山空,並不會變出銀子來,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把這些銀子的大半買成田地,每年都能有收入,再留些銀子當做零花,就差不多了。”沈齊打算的非常好,也很是穩妥。
周朗想了想,也就點了頭,他自己也沒什麼主意,有人替他布置好,他也就聽了。
既如此,沈齊就準備去打聽這附近有沒有準備出售的田地,如果有現成的佃戶就更好了。
周朗愣愣的,突然發話:“表舅,我想去娘守墳。”
“你想結廬守孝?”沈齊一怔,表情放緩,這孩子!也不枉費珧娘一番疼愛。
“你既然有這個心思,那就去吧。隻是現在天寒,野外大雪封門,你想儘孝心也該注意自己的身體,不然珧娘天上見了,也隻會擔憂。”
這個建議合情合理,周朗也接受了這個提議。
把外甥以後的生活安頓好了,沈齊這才放心的回了家。他想,也怪不得珧娘始終擔心這孩子,心眼實在,還有一身的蠻力氣,如果被人蠱惑,走上歪路,造成的破壞力也更強。
這孩子喊他一身表舅,他就該多留心留心。
*
天氣越來越冷,進了臘月二十五,就快過年了。
宗學早早的就放了假,各家的孩子拿著宗學的成績,回家請家長過目,獲得一頓鬼哭狼嚎的毒打。
沈知瀾縮的比冬眠的青蛙還深。
這個新年,因為家裡經濟寬鬆,過得比往年喜悅多了,能夠買好多平時吃不著的東西。
正月初二,杜珍娘要帶著孩子回門。
最近因為家裡有事,沈知瀾許久沒去姥爺家,他異常歡喜,樂的蹦三尺高。
杜家人口也簡單,杜大舅,杜珍娘,二舅,還有遠嫁的小姨。
杜大舅繼承了父親的軍職,就算是年節裡也需要值班,這次就剛好輪到了他。
大舅的妻女,還有二舅都在家。
沈知瀾才剛踏上杜家的門,就被耳朵靈敏的二舅聽到,衝了出來,呀一聲把他舉了起來。
“小財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