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舅在談生意上,真有兩把刷子,帶著的東西又的確獨一無二,跟市面上的完全迥異,所以竟然被他抬到了高價。
五兩銀子一個!獨家售賣。商家財大氣粗,當場找他定了十個旋轉盒子。
沈齊都沒想到他能拿下這麼一筆訂單,但擺在面前的定金做不了假,實打實的。
“二弟實在厲害!”沈齊誇著,然後說:“這筆生意還是老樣子,五五分賬。”
杜二舅連忙拒絕,他就是幫忙跑腿,圖紙是沈知瀾畫的,他能有什麼功勞?
沈知瀾接收到爹的眼色,插話說:“二舅你就收著吧,這又不是給你一個人的,是給姥爺跟姥姥他們的。說好的分賬,怎麼能突然變卦?”
杜二舅不好意思的收下了一半的定金,快快活活的回家去了。
杜珍娘在他臨走前,托他帶了兩雙鞋子,分彆是給二老的,杜姥爺腳掌大,穿市面上的鞋子老是打腳,隻能專門做。她還細細囑咐讓杜二舅盯著杜姥爺吃藥,杜姥爺身上有舊傷,正好趁著天氣熱時治更好。
看著妻子的眼神,沈齊就知道自己做的,沒錯。
娘跟姐姐在後院忙活著,沈齊專門把沈知瀾叫到了書房,跟他聊天。
“今天爹的做法,你有異議嗎?”
啊?沈知瀾露出迷茫模樣。
“就是五五分成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圖紙是我們家出的,該拿大頭,瀾哥兒,你說呢?”
“都是一家子親戚,計較這些乾什麼啊?”沈知瀾看沈齊沒有製止的意思,隻好繼續說:“我看的出來啊,但是親戚之間本來就該這樣相處的。”
“做果脯的事,其實是我們占便宜,雖然配方很要緊啦,但是挑果子切果子製果子,哪樣不辛苦啊?都是些瑣碎的力氣活,
舅媽跟表哥表姐他們乾著,也是挺累的。拿五成,是姥爺心疼閨女,讓的。”
“這次製盒子,圖紙更重要,我們該多拿分成。但是這時正該投桃報李,也讓姥爺他們多拿錢。一來一回,誰也不吃虧,情分還變的更深了。”沈知瀾一口氣說完,“這麼簡單的問題,就彆拿出來考我了,好麼?”
沈齊哈哈大笑,舉起沈知瀾高呼,吾家麒麟兒!被沈知瀾生無可戀的表情逗的更樂了。
沈知瀾是真這麼想的,彆看能跟他拉上親戚關係的人很多很多,但真正說起靠得住,還得是杜家人。一家出方子,一家出人,遇到有人找麻煩,杜家還能扯一扯沈家的虎皮,本來就是互惠互利,兩不可缺的事情,少了任何一家都不行。
“但是!親父子明算賬啊爹!這五成分紅是家裡的,爹你總要給我拿點發明創造的銀子吧?我有了本錢,這才好繼續搞發明啊爹!”
“爹!不許捂著耳朵,裝聽不見!”
“哈哈哈!略略略!”
*
夜裡萬家燈火俱滅,沈齊臥室裡的燈火還亮著,被杜珍娘催了好幾次,他也舍不得熄燈。
“快了快了,馬上就算完了。”他嘴上這麼說,腳步都不帶挪一下。
杜珍娘無奈,直接走到書桌前面,“就這麼幾筆賬,我記得清清楚楚,賣過六次果脯,賣了一次匣子,五五分賬,我閉著眼睛都能算出來,有什麼必要算個好幾遍呐?”
“我這是高興呐!”沈齊抱著裝銀錢的匣子,“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賺錢,而不是領錢!”
興奮地他半夜都能坐起來,來一句,這是銀子!
杜珍娘有些好笑,故意臭他,“那也是瀾哥兒想法子賺到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的就是瀾哥兒的,瀾哥兒的就是我的嘛!”沈齊絲毫不以為恥,“想當初剛懷上瀾哥兒時,我就做夢夢到一顆流星,刷一下飛過,然後落到我們家屋頂來了,你說,瀾哥兒是不是天上的星辰轉世?”
“越扯越瞎說了,明明是壽桃!”杜珍娘道,“當時我在逛一片桃林,口渴的很,想去摘桃子解渴,結果所有的桃子都扳不動,就隻能一個一個的試,終於找到一個鬆動的,然後就一口吞下,最後生了瀾哥兒。”
兩夫妻非常來勁,願意把一切美好的幻想都投射到孩子身上。
“不過也是,這孩子打小就聰明,彆的孩子八九個月才會喊人,他六個月就會喊人了,一歲都能說囫圇話了,那眼睛,滴溜溜的轉,一看就是聰明孩子。”沈齊那是瘌痢頭兒子還是自家的好,越看越歡喜。
“越說越玄乎了,還扯上這些了,還是早點睡吧,你啊,要是擔心銀子飛了,不如拿它當枕頭睡,保準跑不了。”杜珍娘扯了一把被子,“我先睡了。”
沈齊訕笑,終於把銀匣子裝好,熄燈睡覺了。
*
沈知瀾的日子,就在擼貓貓,曬貓貓,給貓貓做貓飯裡,飛快的過去了。而這個炎熱的夏天也過了,到了初秋。
初秋雖然也熱,但是不會悶的難受,更不會突然下瓢潑大雨。
在這種溫度剛好,天公作美的情況下,茂王的生辰到了,不僅是壽辰,還是五十歲的整壽,自然要辦的隆重且宏大,不能跌了朝廷的面子。
茂州城的士紳,都以拿到筵席的帖子為榮,絞儘腦汁的想混到一份帖子,不論是走關係還是找門路,隻要拿到就行。
如果沒拿到,豈不是說明自家跌落了階層?
在這點上,沈知瀾家就占了優勢,不論怎麼樣都少不了他家的帖子,隻是筵席隆重,他們是少不了要盛裝打扮,務必把場面撐起來。
早半個月沈齊就把衣衫準備好漿洗好,人人都有,還有媳婦打了新首飾,給女兒兒子準備了掛墜玉佩,全套披掛上,沈知瀾都覺得自己身上重了五斤。
雖然東西沉,架子還是要端足的,因為整個茂王旁支,但凡是還能喘氣的,都會來。
沈齊不打算掐尖要強,但也不能丟了排面。
他們一家四口步行一刻鐘,差不多就走到了茂王府。
整個茂王府占地四百畝,內裡有分了好幾個院落,又有梧桐林,秋菊林,夏荷塘等等景致,是修建的最富麗堂皇的王府之一。
初代茂王當初非常受寵,又考慮到王府是他要住一輩子的地方,請了名師,花了重金,這才打造出現在的規模,令人瞠目。
每次看到輝煌的王府,沈知瀾都要感歎一下古代工匠的偉大,在沒有機械的情況下,靠著手工打造出如此雄偉的建築物。
邁過大門,沈齊把帖子跟壽禮一並交了出去,門房打開後登記在禮單上,唱了一聲,“妙真居士梅蘭竹菊扇子一套!”
刷,前後進門的族人都轉過來盯著沈齊。
妙真居士的畫作,哪怕是小件,也要不少銀子吧?沈齊這小子,抖起來了啊!
面對眾人羨慕和驚訝的眼神,沈齊抬頭挺胸,故作淡定,“我們的席位在哪兒?”
門房找了個小廝,替他們指引位置。
沈齊一家坐定後,發現四周的人,他們都不認識,偶爾才能找到一個熟面孔。
這時,剛才引路的小廝淡定介紹,“這桌是初代茂王爺八子的後人,沈晨一係的。”
“這桌是二代王爺的十三子後人,沈昇一係的。”
“這邊是三代王爺的七子後人,沈理一係的。”
沈知瀾聽得是暈頭轉向,根本不知道誰是誰,實在是親戚太多,分不清。
不光在王府後街住著沈氏族人,還有一些分家時拿到了財產的,搬到了其他地區住,或者在鄉下置辦了田產的,不勝枚舉。
隻有碰上這種場合,他才能看到人。
沈齊帶著讚許的目光看向替他們介紹的小廝,“挺厲害啊,背這些東西費了不少功夫吧?”
這些族譜,他們自家人都未必記得住呢。
小廝不亢不卑的說,“都是梁長史教的好。”
是梁長史啊,的確是個思路周全,長袖善舞,處處與人為善的主兒。沈齊想到,怪不得能夠在長史這個位置,安安穩穩待了十年呢。
之後但凡有新客人落座,小廝都會用不緊不慢的聲音介紹,他們各自的親屬關係。
席面上漸漸人多了起來,雖然關係複雜,但總是能從中間找到幾個熟人的,各自聚團聊天,也算是把場面應付過去了。
沈知瀾伸長了脖子,轉來轉去,就是沒找到想找的人,隻能扯了扯爹的袖子,“爹,你看到珧姑姑了嗎?怎麼沒見她?”
“我也沒看到,或許是來的晚吧,不急,席面至少要開三天,等會兒人到齊了,我帶你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