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被打印成紙質報告,勺子與陶瓷杯壁相撞,速溶咖啡簡直是社畜打工人的救星,森鷗外來不及喘息,敲門聲就已經響起。
他歎了口氣:“請進。”
進來的是完成任務的魈和蘭堂。
最先做出彙報的人是蘭堂,他將帽子放在心口,“首領,任務已經完成,藤原夫婦是被他們變成怪物的幼女藤原百合子殺死的。”
森鷗外沉思片刻,他視線轉移到保持沉默的魈:“藤原百合子又是怎麼死亡的?”
魈沒有回避他的視線,他如實轉述:“隻要殺死與她是伴生關係的怪物,藤原百合子便會死亡。”
蘭堂補充道:“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那個怪物隻有魈君能看到。”
翻看著手中的資料,森鷗外對兩人遞去一個讚賞的目光,“辛苦你們了,尤其是魈君,最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對了,來歡迎一下新人吧。”
他拍了拍手,房間的暗處走出一個少年,是中原中也。
森鷗外站起身,他走到中間,語氣歡快,“這是中原中也,蘭堂,他的見面禮交給你。”
蘭堂與那雙鈷藍色眼睛對視,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將貼在心口的帽子遞了過去,“中也君,歡迎來到港口黑手黨。”
接過帽子後,中原中也禮貌鞠了一躬,“謝謝你,蘭堂。”
森鷗外將事情安排妥當,而其他人逐個退出辦公室,魈是最後一個,他握上門把手,門被緩緩關上,屋內的森鷗外一直在注視著他,直到門鎖落下。
他轉過身,面前的中原中也不知為何視線有些遊移,穿著紅色和服的女人從後面款款走來。
雖然蘭堂贈予了見面禮,但因為他的任務性質,中原中也仍舊由尾崎紅葉教導。
尾崎紅葉輕笑:“中也,教學要開始了。”
“大姐,我可以晚點再去嗎?”中原中也神色有些慌亂,他先看了看尾崎紅葉,後看向沉默不語的魈。
尾崎紅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曾想她與一雙曜日般的眼睛撞了個滿懷,是溫暖的,卻又不會灼傷人的太陽。
這喚起了她有些傷神的回憶,尾崎紅葉點點頭,便沒有做過多的阻攔。
中原中也小跑過去,他聲音乾澀,“魈認為我加入港口黑手黨是錯誤的嗎?”
魈斬釘截鐵道:“沒有。”
纖長的睫毛遮住他眼中的複雜,魈輕聲詢問:“還痛嗎?”
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的前因後果的報告,在各個乾部手裡轉了一圈,魈自然能夠查看,他視線落在中原中也受傷的腹部,來自同伴的背叛往往令人難以接受,心裡的傷痕比身體上的更疼。
“已經沒事了,首領讓醫生給我開了特效藥。”
“你沒事便好,太宰怎麼樣。”
想起與他一向不對付的太宰治,中原中也撇撇嘴,“那家夥生命力和下水道的老鼠有得一拚,完全不用擔心。”
少年人嫌棄的表情太過生動,讓人有些忍俊不禁,魈眼裡閃過一絲笑意,他伸出手撫平中原中也的衣領,西裝馬甲黑風衣,似乎是港口黑手黨的標準三件套。
在中原中也不解的目光中,魈抬眼,花色玻璃所折射各色的光映襯在兩人身上,“中也,做你想做的就好。”
異世的風送出他的祝福,魈鬆開手,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像是一聲歎息,“太宰也是。”
病床上的太宰治關停耳機,他摸上自己的心口,那裡比往常都跳得要快,“好犯規,魈好犯規。”
他蜷縮起身體,手裡握著那顆糖果,像是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幼貓。
*
橫濱近日多雨,沉悶潮濕的雨季讓人心煩意亂,同時也是生病發熱的高峰期。
白色挑染的男孩用力咳嗽著,蒼白的臉頰上彌漫著不正常的紅暈,入手是一片滾燙。
芥川銀有些束手無措,她徒勞地用毛巾濕敷,祈求芥川龍之介的高溫能夠降下,這已經是他高熱的第三天,貧民窟裡的孩子有很多都死於高熱。
“哥哥,彆丟下我。”再怎麼堅強,芥川銀終究隻是個年幼的孩子,她嘴唇咬到充血,眼神也變得堅定,“哥哥,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
瘦弱的女孩披上用黑色塑料袋製成的雨衣,她在雨幕裡奔跑著。
藥店人滿為患,魈站在屋簷下,他手裡拿著一些治療感冒和退燒的藥物,異世界的處方藥便於攜帶,見效也快,和不卜廬所開的藥完全不同,如果白大夫在,他或許會對這個世界的醫藥體係很感興趣。
森鷗外給魈的假期異常漫長,說是要培養太宰治與中原中也的默契,兩人雖然不對盤,但雙黑的名氣卻實打實的打了出去,但用藥量也隨之變大。
尤其是太宰治,三天兩頭就會落水,外加感冒發燒,按他的話來講,每次頭暈就能看到三川途在像他招手。
所以今日魈才會出現在藥店,可惜沒有中藥。
雨傘被撐開,一個穿著沙色風衣的紅發男人與魈擦肩而過,他轉過身來,喊住了魈:“那個,雖然很冒昧,但請問你可以立刻前往下個路口嗎?”
魈沒有因此停下腳步,男人撓了撓頭,繼續喊道:“我的異能力告訴我,有個孩子將會死去。”
見人走遠,織田作之助歎了口氣,在他預測到的那個未來裡,是眼前的綠發少年用無法預測的速度救下了那個女孩,那樣的能力,他做不到,也無法救下女孩。
被打濕的塑料袋緊緊貼在身上,芥川銀伸手抹去臉頰的雨水,大雨讓她難以睜開眼,雨聲掩蓋一切,連同車子的鳴笛聲。
芥川銀手腳冰涼,她傻傻地看著距離她隻有半步的貨車,明明看得很清楚,但無法動彈,絕望在她眼裡彌漫開來,最後閉上眼祈禱。
神明啊,至少讓她把藥送回去。
當溫熱的手掌拂過臉頰時,芥川銀還有些恍惚,她睜開雙眼,自己被人抱在懷裡,腳踩在水泥地上的時候還有些不可置信。
雨傘在頭頂撐開,魈彎下腰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見她無事,心裡鬆了一口氣,“下次過馬路小心些。”
那個紅發男人沒有欺騙他,預測未來的異能還真是恐怖。
他的手還沒抽離就被女孩死死握住,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求你救救我哥哥。”
*
時針轉了半個圈,太宰治趴在桌子上,一旁的中原中也也有氣無力的,他們今日難得早些回來,本以為能給魈個驚喜,結果家裡到現在也沒有人。
又過了半個小時,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自玄關響起,但腳步聲略顯沉重,太宰治順著聲音看去,與抱著孩子的魈面面相覷,此外他身邊還有一個女孩。
太宰治:OAO!
魈也沒想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兩人會回來,他想了想,語氣十分自然,“太宰,中也一會兒想要吃些什麼?”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對視一眼,往日最鬨騰的兩人今天一反常態,“什麼都可以。”
“我知道了。”魈又轉過去輕聲愛撫著膽怯的芥川銀,“銀,現在和我一起把芥川送到房間好嗎?”
芥川銀沉默地點點頭,她在玄關處的地毯上用力蹭著自己滿是泥土的鞋子,亦步亦趨地跟著魈走到裡側的房間。
芥川龍之介因為藥效,他睡得很沉,魈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已經恢複正常範圍,他看向守在床邊的芥川銀,“燒已經退了,不要擔心。”
芥川銀用力“嗯”了一聲,她聲音嘶啞,“謝謝您,魈大人,我們兩個的命都是您救回來的,您需要我們做什麼,還請儘管吩咐。”
女孩應該是哭過的,眼角微紅,聲音也帶有若有若無的哭腔。
魈有些啞然,或許是兄妹間獨有的默契,在得知他救了芥川銀後,清醒過來的芥川龍之介也說了類似的話,沒由來的,魈想起了一些過往。
在璃月時,救下失足墜崖的樵夫是常有的事情,他們不知道向誰道謝,就到岩王帝君的神像下去跪拜,魈有時會站在角落聆聽他們的禱告。
是真心的。
帝君也曾問為何不留下自己的名號,魈隻是沉默以對。
因為完全沒有必要,他救人並非是貪求回報,隻是覺得凡人當真脆弱,況且他的職責也並非如此,與魔神殘渣的戰鬥永遠不會終結。
“但魈,偶爾回應一下也沒關係的。”金發旅行者替輕策莊的那位小女孩傳達她的感謝後,她這樣說道。
眼前的兩人皆出於真心,即使他們還年幼。
魈歎了口氣,“我知道了,不過現在你需要去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他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銀,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強撐著沒哭出聲來,芥川銀低下頭,她曾無數次祈求神明,希望日子能有轉機,但眼下或許是神明終於肯看她一眼,讓她和哥哥遇見了魈。
將芥川兄妹安排妥當,想起客廳裡的二人,魈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如果是旅行者大概會說,你們都是我的翅膀,我隻想給他們一個家諸如此類的話語,但面對此情此景的人是魈。
魈選擇按兵不動,任由沙發上的兩人自我糾結。
冰箱裡還有兩罐未開的蟹肉罐頭和甜點心,加上買來的速食,晚飯倒也還能說的過去。
熱氣將壺蓋頂起,魈關了火,給自己沏了一杯茶,明黃色的茶水輕輕晃動,苦澀後逐漸回甘。
因回來的匆忙,魈並未給芥川銀買衣服,隻能委屈她穿上自己還未拆封的衣物,過場的褲腳被挽起,女孩拘謹地坐在椅子上,低頭吃飯。
太宰治最終按捺不住,他率先出了聲,“魈,不解釋一下嗎?”
他語調百轉千回,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將蟹肉罐頭遞過去,魈態度誠懇,“太宰,他們分彆是芥川銀和芥川龍之介,我打算將他們留下來,你知道的,我現在這個情況也不過是區區閒人。”
中原中也此刻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魈……”
明面上的假期,何嘗不是一種冷處理,森鷗外需要些時間重新評估魈的價值。
太宰治知道森鷗外的顧慮,魈實力強大,且沒有弱點,他不像中原中也那樣對組織絕對忠誠,是個有自己思想的武器,而且其他人一直在強調,魈不適合港口黑手黨。
上位者都是多疑的,森鷗外也不例外,而魈已經價值最大化,達成了他的最優解。
蘭堂為了中原中也會留下,中原中也則將是港口黑手黨最強力的一張手牌,太宰治是他的安全鎖。
現在的港口黑手黨即使舍棄魈,也毫無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