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骨氣(1 / 1)

陸大嫂還有點懵呢,“這開拖拉機都選男人吧?”

林姝:“那怎麼可能呢,你看電影上那些開大拖拉機,大卡車的,很多都是女同誌。”

陸大哥聽見,嗤了一聲,“娘們兒去擺弄什麼機械?這是我們男人的活兒。”

林姝沒忍住懟了他一句,“大哥,你工分有大嫂賺的多嗎?”

若是彆人懟自己男人,那陸大嫂得護著男人,可林姝……她現在可佩服林姝呢,這是被縣公安局以及公社領導表揚的弟妹啊,還有獎狀呢。

她道:“你大哥也很能乾,也能拿高工分的。”

當然不是滿分,家裡方荻花、陸老爹、陸大嫂、陸二哥是拿滿分的。

林姝:“反正,我覺得大嫂能開拖拉機,比他們都厲害。”

她用手比劃了個亮刀的姿勢,“大嫂,給他們亮刀看看!”

一邊正跟爺爺背書的盼盼和甜甜也扭頭附和道:“對呀,娘說大娘行,大娘就行!”

陸大嫂嘴上說不行不行,我不行的,心裡卻也開始活動。

要不……試試?萬一真行呢?

林姝就知道大嫂這是同意了。

*

孫曉紅回娘家送桃子的時候她娘拉著她好一通洗腦,讓她趕緊回去哄哄林躍,“拿捏住了男人,公婆三姑姐算個屁?當年你奶……”

孫曉紅還要面子,“我才不跟他低頭呢。”

孫老婆子:“兩口子什麼低頭不低頭的?你好好哄他,等進了被窩他不還是聽你的?趕緊回去,咱家可沒兩百塊給你買縫紉機。”

孫曉紅心裡不舒服了,雖然她沒想要爹娘給她買縫紉機,可娘這麼明確說不給她,她心裡當然不舒坦。

孫老婆子看兒媳婦探頭探腦,用力推搡她一把,低聲道:“彆回來鬨得你嫂子哥哥再打架啊?你可不能像你三姑姐那麼熊。”

老孫頭兒回來跟她說林父和鄰居們擠兌他要拿兩百塊給閨女賠縫紉機,孫老婆子氣得差點跳起來。

二十還好說,開口就二百?咋不搶呢?

誰家能拿出二百塊來?

老兩口壓根兒就不想認賬,不可能林父擠兌一下他們就白白拿兩百塊出來,所以也沒跟兒子媳婦說。

讓閨女好好哄哄林躍,把不小心打婆婆這事兒糊弄過去,縫紉機的事兒自然也就無所謂,隻要林躍不追究,他爹娘也不敢鬨,三姑姐算個屁?

孫曉紅憋屈得很,那是她的縫紉機,憑啥不要?她本來也沒打婆婆,他們合夥欺負她,憑啥林躍不哄她,還得她去哄林躍?

她爹娘哥哥們就幫她出頭怎麼了?不是應該的?憑啥這一次不出頭了?

孫老婆子看閨女還強著,小聲埋怨道:“這一次你不占理,要不是你沉不住氣能鬨成這樣?你乾嘛非得踢她?娘教你多少辦法拿捏男人收拾公婆,你非得用最蠢的?”

你小聲挖苦她、罵她、彆人聽不見也就算了。

你讓她乾活兒,不給她吃飽飯,不是也能出氣?

哪怕你半夜去她窗外敲打,讓她一宿睡不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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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就非得動手?

誰動手誰理虧?你多大的人不懂?

老孫頭兒也煩著,就沒多哄閨女,讓孫二給妹妹送回去。

孫曉紅委屈得很,賭氣離開娘家,路上嘟嘟囔囔的。

孫二來氣:“妹子,你放心,林躍敢說你,我揍他!”

孫曉紅委屈得不行,這會兒看二哥還護著自己,就撒氣道:“對,狠狠揍他!”

林家。

因為林躍喊著要離婚,林大娘和林大伯也過來了。

林大伯還跟林躍等人分析離婚的害處,這年頭鄉下哪有離婚的?兩口子打破頭也隻能怪自己命不好,為孩子也都忍了。

最最關鍵的是離婚他丟人啊!

不隻是自己丟人,爹娘、兄弟、姊妹也跟著丟人啊。

林母歪在炕上,最初她還想按照女兒說的裝裝樣子,後來是真的不舒服。她被人罵就心慌氣短,尤其孫曉紅居高臨下那一腳,一下子把她心底的陰影勾起來,嚇得她當時就渾身哆嗦,心臟病發了。

昨晚上她掛著點滴還發燒,一直做噩夢,夢見一些久遠的慘事兒,還夢見她老得動不了孫曉紅瘋狂打罵她,不給她吃飯。

嚇得她到現在都心神不寧。

聽見兒子說離婚,她竟然……有點期待,不過又負擔不起破壞兒子婚姻的罪惡感,也怕兒子耳朵軟就是說說而已,回頭小夫妻又和好,兒媳婦隻怕會對自己更壞。

再者孫子沒了娘也可憐,自家給出去那麼多彩禮,離婚就虧大了。

她也覺得林大伯說得對,還是大事化小,彆離婚了。

她甚至主動幫孫曉紅解釋,說孫曉紅不是故意的,那就是寸勁了。

哎,誰家不是這樣鍋勺打鍋邊,磕磕碰碰一輩子?

真要說婆媳不臉紅不吵架的人家,那沒有的,天底下少著的。

林母覺得自己可以忍的,從小忍一輩子了,老了老了還有什麼忍不了的?

林躍原本沒想離婚,可回來瞅著娘被打得慘樣兒,他心底裡一直壓抑的怨氣一下子就被激發出來。

以前孫曉紅隻是罵他、擰他,抱怨娘小氣、不多管閨女要錢,這裡不好那裡不好,並不會直接罵,更不敢動手打。

這一次就因為一台縫紉機她就又打又罵,有一就有二,怕是以後遇事兒就拿婆婆撒氣。

可他被林大伯說得也有些猶豫,兒子沒了娘很可憐,家裡出去的彩禮收不回來虧大了,離婚還連累爹娘姐姐們丟人……

這時候周母、林愛娣娘以及另外幾個婆子一起跑來。

聽了林大伯的意思,周母立刻道:“不是我故意拆台啊,這孫家閨女也太不是個東西,她今兒打了婆婆沒事,你信不信她明兒打得更厲害?這不是你們一家的事兒,回頭那些媳婦們有樣學樣,遇到點事兒就打婆婆,那我們這

些老東西趁早跳河得了。”

其他幾個婆子紛紛附和,她們真的被孫曉紅打婆婆嚇到了。

儘管以前沒和林母關係多好,初衷也沒想給林母出頭,可看林母這憔悴可憐的樣子,她們狠狠地共情了,尤其兒媳婦也有點刁蠻難弄的,就越發想攛掇林躍離婚,殺雞給猴看,給林家屯的媳婦們一點威懾。

至於說離婚丟人?那也不是她們兒子離婚,也不是自己丟人不是?

再說了,她們攛掇林躍離婚,還能笑話他?

必須不能啊,那是她們的功績,是她們拯救林躍和爹娘,誰要是笑話林躍離婚,她們第一個不依。

於是周母就一句句地問林大娘,孫曉紅是怎麼打林母的。

林大娘其實也沒看全程,但是被婆子們鼓勵著,越說越厲害。

最後就是她看到孫曉紅對著林母拳打腳踢,罵她個老不死的連縫紉機都看不住,還拿玉米棒子狠狠地砸在林母頭上,一腳踹在林母心口窩上。

她越說越流暢,活靈活現的最後自己都當真了,那些婆子更當真。

要是不這麼厲害,林母怎麼可能掛吊瓶?

赤腳大夫都說了,很厲害!

林躍本來看著娘慘兮兮的就內疚自責,現在聽大娘說經過,直接難受地開始扇自己巴掌。

林母反而遭不住,趕緊說真的沒那麼厲害,孫曉紅沒上手打她。

林大娘等婆子卻不管,反而勸林母,“你就是爛好人,被人罵還得說沒有,被人打還得把傷藏起來,她都這麼打你,你還護著她,回頭她不得騎你頭上拉屎?如果不是我攔著,你真就被她打死了。”

被她們這麼火上澆油的,林躍也是又心疼又內疚又氣憤,怒火頂著腦門,一定要離婚了。

他再也不能讓孫曉紅打他娘了,這麼下去,會把娘打死的!

屋裡正說著,孫家兄妹二人也進了院裡。

孫二:“林躍,你給我滾出來!”

林母嚇得一哆嗦,伸手拉林躍,“彆出去,彆讓他打你。”

林躍也有些哆嗦,他很怕孫二,怕挨揍。

當年他和孫曉紅在場屋裡被孫二“抓奸”,孫二上去就給他一頓揍,威脅說“你對我妹妹耍流氓我要對你三姐耍流氓、我要閹了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全家”等等。

一副要不是孫曉紅攔著,孫二就要打死他的架勢兒。

後來他琢磨那是孫二故意演戲。

可他到底是被孫二留下了陰影,婚後孫二時不時朝他揮拳頭,孫曉紅也總拿二哥威脅他,隻要他不聽她的,她就發脾氣拿孫二威脅,或者不讓他碰她。

久而久之,他為了息事寧人少麻煩,就情願被她控製。

現在孫二又來揮拳頭威脅他,甚至真的要揍他。

林躍下意識的反應是害怕,是想回避逃跑,想投降求饒,可他聽到爹娘顫抖的聲音,原本虛軟的膽子突然就硬起來。

他攢緊了拳頭,轉身出屋。

周母也拉著幾個婆子跟過去,“那誰,你去喊人,把男人們都叫來!看他孫家敢打人的!”

看林躍出來,孫曉紅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以後都彆想進我屋睡覺!”

她為了他把爹娘都得罪了,他不但沒好好哄哄自己,還跑出去和彆的女人眉來眼去,真是活膩歪了!

這一次她必須好好治治他,等晚上非得弄他個半死!

她摔摔打打就去西屋。

孫二也上前揪著林躍的衣襟威脅他,“你小子一天不挨揍皮癢是吧?你敢給我妹子甩臉色?”

周母把林大娘推上前,“孫老二你乾啥?還想打人不成?你妹子把婆婆打得頭破血流,心臟病都打出來了,你還來耍橫?有沒有王法了?”

她懟了林躍一拳,讓他硬氣起來。

林躍被人硬架上主心骨,腦子裡回旋著三姐的變化、娘被打的慘樣,他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衝出來,脫口道:“我要跟孫曉紅離婚!”

“什麼?”孫二愣了,“你他娘再說一句?”

孫曉紅也驚住,飛奔出來,尖聲罵道:“林躍,你個死X玩意兒你說什麼?”

懦弱的人要想反抗,除非大能量不行,而第一個“不”是最難說的,對他們而言猶如跨越生死一樣艱難。

可一旦說出口,第二聲就容易得多。

“我要跟你妹妹離婚!我林家要不起她!”

“砰”孫二怒極,一拳頭砸在林躍的臉上。

林大娘和周母大叫起來,“怎麼打人呢?”

林躍一下子被打倒在地,腦袋嗡一聲,臉上傳來一陣劇痛。

這就是自己害怕的挨揍,其實也不過如此!

他陡然生出一股戾氣,瞬間跳起來和孫二扭打在一起。

林大娘和周母幾個也抽了棍子過來劈頭蓋臉朝著孫二又抽又戳,幫林躍的忙。

孫曉紅見她們打自己二哥,也上去撕扯。

林大娘一看,正想打你沒機會呢!

幾個婆娘一擁而上,對著孫曉紅就是一頓抽,“快來人啊,孫家來打人啦,孫曉紅又把婆婆給打啦!”

沒毛病!

打了白打!

屋裡林母聽見外面打成一團,知道林躍肯定被孫二打了,心疼著急上火,心臟一陣絞痛,“他爹,彆……彆打……”

林父看她情形不對勁,大喊道:“林躍,彆打了,你娘、你娘嚇得又心臟病,快、叫大夫!”

很快赤腳大夫又過來重新給林母紮上吊瓶。

赤腳大夫是大隊長家的三兒子,一個熱愛和平的小夥子,他去院子裡大喊道:“嬸子要是被你們嚇出好歹來,明兒就等著公安局上門吧!”

孫二還想耍橫,周偉民已經帶了一群男人過來,摁著他一頓痛揍,直接丟出去。

孫曉紅打不過就破口大罵。

林大娘和周母幾個不是抽她身上就是掐她大腿、腋下、胸口,疼得她嗷嗷叫喚,最後也

被林大娘帶人給丟出去。

孫二罵道:“都給老子等著,我回去叫人,回來弄死你們。”

他拉著孫曉紅就回孫家莊了。

經此一戰,原本離婚念頭還不夠堅定的林躍現在徹底堅定了離婚的念頭。

林大伯也不再說什麼離婚丟人、彩禮孩子了。

“離,趕緊離,孫家就是一群野蠻人,不講道理的!”

林母和林父更是覺得那還是離了好,否則下半輩子都得活在隨時被孫家暴打的恐懼中。

今兒這是周母等人過來幫忙,以後天天打,人家誰還幫忙?

離,必須離!

此事驚動了大隊,大隊書記、大隊長、生產隊長以及他們各家主事的婆子、媳婦,紛紛過來。

林家屯書記是個退伍兵,脾氣火爆,他讓人騎車去孫家莊找他們書記給孫家狠狠痛罵一頓,彆一點事兒就耍橫,驚動了公社民兵連有什麼好處?

回頭倆大隊都被點名批評,還要不要臉了?

他們離婚算啥丟臉的?

大隊被公社、縣裡點名,所有大隊乾部跟著丟人,那才是真丟人!

“都他娘的給老子夾著尾巴,要離婚也坐下來好好談,誰動手誰他娘的不給老子臉,老子打得他十八輩祖宗不認!”

翌日陸家莊。

地面略乾爽點可農田裡依然泥濘,進去就把田埂踩爛了,生產隊長不得不繼續歇工,招呼大家去疏通路邊和地頭的水溝。另外幾場雨以後地瓜藤蔓瘋長,必須得及時翻起來,否則四處紮須根影響結果。

反正社員們是閒不著的。

家裡剛砍了樹,槐樹有刺,林姝怕紮著孩子們上午就哄著倆崽兒帶小人書去街上和花花虎子他們玩兒。

她則修那些樹枝子,撿合適的到時候用來搭扁豆架子,還有薔薇架子等,再把雞欄鴨欄圍一圍。

下午她把窩頭蒸上,又拿一把小斧頭修理那些指頭粗的樹枝備用。

正忙著,一抬頭她發現林躍從外面進來,好家夥,看他狼狽的樣子她差點沒認出來。

昨兒林躍還是個陽光帥氣的小夥子,惹得知青過來獻殷勤,今兒就……像個流浪漢了。

才一天不見,昨兒那個笑得沒心沒肺的林躍就見滄桑,胡子拉碴的,頭發亂糟糟像雞窩,臉上有淤青,嘴角也破了,身上衣服就被扯破了,看著十分狼狽。

林姝:“這是……和孫曉紅打架了?”

昨天孫曉紅怒氣衝衝過來找林躍,被她和婆婆摁住沒撈著發作,還在陸家乾了一天活兒憋一肚子氣回去,肯定得拿林躍撒氣。

林姝昨兒是有點壞心思的,她故意逼著孫曉紅暴露惡的本性,讓林躍看清楚。

不過孫曉紅昨天沒說自己踢了婆婆導致婆婆打點滴的事兒,林姝自然也不知道,她尋思就是孫曉紅打林躍呢。

林躍的眼圈瞬間紅了,哽咽,“姐……”

林姝嫌棄道:“被媳婦兒打有什麼好哭的?”

林躍抹了一把淚兒:“這是孫二打的。”

林姝蹙眉,“孫二為了縫紉機去打你?”

林躍這才想起來他姐還什麼都不知道呢,也不敢細說林母被孫曉紅拳打腳踢的事兒,就簡單說一下,然後又把自己要離婚孫家上門的事兒告訴她。

林姝蹙眉,她本以為拿回縫紉機孫曉紅肯定會撒潑打林躍,卻沒想到她竟然會打林母。

看來這人的惡真的是天生長在骨子裡的,沒有大利益衝突的時候她人模人樣,一旦出現利害衝突,她立刻露出惡的本性,絲毫不管你曾經為她付出過什麼。

林母在原劇情裡就是老了生病乾不動活兒,沒有利用價值後被孫曉紅活活餓死的!

那時候林躍忙於在建築隊打工養家。

孫曉紅怕林躍有出息賺錢就瞧不起她,怕他喜歡上彆的女人,恨不得將他拴在自己褲腰帶上。

隻要林躍想做點什麼,她立刻就會搞破壞。

林躍去做小生意,她偷摸去舉報。

林躍想去學技術,她立刻跑去大鬨警告周圍所有女人不得靠近他,讓他顏面掃地成為笑柄。

因為孫曉紅的阻撓,他一直在做力氣活賺辛苦錢。

這一世要是林躍不做出改變,他們以後還是得被孫曉紅捏著脖子的。

林躍讓林姝不用擔心,孫二已經不敢打人。

昨天晚上孫家要上門鬨事被支書摁住了。

今兒一大早天不亮呢,老孫頭兒老兩口就帶著四個兒子和閨女急吼吼地衝向林家。

而林大娘、周母和另外四五個婆子已經把孫曉紅毆打婆婆,給林母打得頭破血流、打出心臟病的事兒宣揚開,鬨得全林家屯都知道,甚至其他生產隊也都跑來看熱鬨。

赤腳大夫還給作證了,因為林母又掛上點滴了。

林家屯的婆子們登時同仇敵愾,立刻就招呼男人、兒子過去幫忙。

兒媳婦毒打婆婆,打破頭、打出心臟病,還讓娘家過來打,這還了得?

不管關係遠近的都來幫忙了。

林姝看著林躍,陽光明亮的笑容不見了,眼神倒是見沉穩,看來挨打有助於男人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