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副本有三天休假, 之後就得正常上課。

這天一大早，休完假的雲欣趕去上課，卻見趙雅在教室門口等著。

“學姐早上好。”雲欣主動打招呼。

“以你的天資, 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不必困囿於一時不順。”趙雅歎息著遞出一隻空間手環，“也怪我，沒提前跟你說，哪怕是玩家佩戴的空間裝備也有可能被詭偷走。這裡面有兩件新手裝備, 希望可以幫助你撐過去。”

雲欣接過空間手環, 把兩件詭器還了回去，“謝謝學姐，這份人情我記下了。”

從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對方能有這個心意, 她很感動。

遊戲初期，簽到次數不夠多, 綜合實力不高。如果貿然說出道具沒丟，便如稚子抱金，行於鬨市, 用自己的生命賭彆人的善良。所以她不打算澄清, 故意將錯就錯, 讓其他人繼續誤會。

“可是你……”趙雅欲言又止。

“我心裡有數。”雲欣莞爾一笑，禮貌道彆, “學姐再見，我去上課了。”

“心態真好。”見學妹沒有就此一蹶不振，趙雅暗中鬆了口氣。

**

新的班級，新的環境，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要是可以不上課就更好了。

雲欣懷揣著上墳般悲壯的心情踏進教室。

“同學, 這裡是C班。”

開學已半月有餘，同班同學哪怕不熟悉，也能認出臉。因此雲欣一進門，就被當成“走錯教室的其他班同學”。

“我知道這裡是C班，我換班了。”雲欣簡單解釋過後，打算找位置坐下。

隻是沒等她坐好，就聽見身後傳來風言風語。

“A班其他人都是A級、S級天賦，隻有她D級。也難怪才半個月，就被扔出來。”

“D級打敗了無數競爭對手，擠進A班，說起來也曾風光過。隻是到底底蘊不足，裝不了多久就現了原形！不像川哥，雖然入學考發揮失常，可B級天賦的底子在那裡，遲早會一鳴驚人！”

雲欣漫不經心落座，嗓音不高不低，足以讓教室裡所有人都能聽見，“我再落魄，好歹憑實力進A班。總比實在找不到炫耀素材，貸款未來，硬炫要強。”

這話一出，大家都笑了，紛紛調侃。

“這牛皮是非吹不可嗎？”

“一個人長年考70分，另一人高低起伏，一會兒70分，一會兒100分。長年考70那人信心滿滿，說莫欺少年窮！遲早有一天他會大放異彩……這話說出來，自己不覺得尷尬嗎？”

“恩，莫欺少年窮，莫欺中年窮，莫欺老年窮，死者為大。”

“比不過，也不想比，忒無恥。”

“同班D級天賦、沒天賦的都懶得搭理，怎麼A班轉過來的就忍不住衝過去踩一腳？不就是看彆人曾經爬到自己爬不到的高位嫉妒？”

教室裡竊竊私語聲不斷，直到老師進門才安靜下來。

雲欣認真聽著課，但能感覺到，熾熱的目光幾乎要將她後腦勺盯穿。

雲欣頭也不回：有本事你打我呀？

**

下課後，雲欣被人堵了。

對面三人嗤笑，“你憑什麼那麼囂張？就憑你D級的天賦？”

雲欣：“憑我一身正氣！”

這回複直接把堵路的三人整無語了，三人私底下小聲討論，“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傻裡傻氣的，蠢到我都不好意思欺負她。”

川哥一人給了一個腦瓜崩，罵道，“你們才傻！不記得上課前，她是怎麼懟人的？傻子能有這麼清楚的邏輯思維？”

另兩人捂著腦門，恍然大悟，“對哦！”

雲欣，“……”

不是，就這腦子，怎麼有信心踩她捧自己的？

雲欣大為震撼，情不自禁後退一步，深怕被傳染蠢病。

川哥以為她知道怕了，傲然道，“隻要你當著大家的面道歉，我就不為難你。要不然……”

他冷冷看著雲欣，目光中暗含警告。

不知何時，雲欣的影子消失無蹤，並悄然出現在三人身後。

……

“不好了不好了，轉班學生被欺負了！”

有人看見雲欣被堵，明面上不敢阻止，私底下找學長學姐求救。

趙雅聞訊，匆忙趕去阻止。

結果到那一看，雲欣好端端站著，兩名男生癱坐在地上，手腳並用往外爬。看見趙雅，跟看見救星似的大喊，“她是怪物，會吃人！川哥已經被她吃掉了！！”

話音未落，影子把川哥吐到地上，委屈巴巴地蹭了下雲欣的手心。

“彆胡說。”雲欣不悅糾正，“它可不是什麼都吃的。”

告狀的男生，“……”

“怎麼回事？”趙雅沉聲問。

“她仗著實力強欺負人！！”男生惡人先告狀。

雲欣：“他們以為我落難了，想踩一腳。誰知打起來才發現，根本打不過。”

“她撒謊！”男生抵死不承認。

雲欣無語望天，“你以為其他人都瞎，看不見你們堵我？”

男生張大嘴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話。過了一會兒憤恨道，“既然有實力，為什麼假裝實力不濟，被扔出A班？故意扮豬吃老虎？”

雲欣：“我隻說自己‘換班了’，被扔出A班什麼的，都是你說的。”

趙雅也道，“雲欣是因為過於出色，不用繼續參加模擬，所以才轉C班當詭。”

死一般的寂靜。

誰都沒想到，轉班理由竟是這個。

他們下意識以為，雲欣是天賦太差，在A班待不下去了，才被丟出來。

“班級裡來了一名新同學，本以為是軟柿子，可以隨便欺負，不料其實是最終BOSS，掌握所有人生殺大權，這可是恐怖片裡經典死法。”雲欣食指輕點，笑眯眯道，“死啦，死啦，都死啦。”

如果這是在遊戲裡……川哥三人稍微一聯想，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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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惹事的三人訓了一通，趙雅責令他們每人寫三千字檢討，之後帶著雲欣離開。

雲欣趁機谘詢，“學姐，上課的時候老師講課，我根本插不上話，要怎麼在C班當詭？”

趙雅邊走邊說，“不得傷害同班同學，其他隨意。”

“不用有心理負擔，隨便做。主要營造個氛圍，給新生一點壓力。”

“授課老師抱怨，C班新生平日裡吊兒郎當的，一點沒有危機感，所以才想派個詭過去，給他們醒醒神。”

“放心，不是白乾活，會根據表現獎勵積分。積分能換詭鈔，能換詭器，實在沒什麼想換的還能換錢。”

雲欣：“我明白了！”

趙雅望著雲欣恍然大悟的表情，心裡毛毛的：奇怪，應該溝通好了啊？為什麼背脊發涼，總感覺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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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欣感激學姐雪中送炭，決心竭儘全力做好學姐交待的工作，絕不叫學姐失望！

於是乎，全體C班學生遭了殃。

“你吵到我眼睛了。”A同學跟朋友在教室裡嬉鬨，稍微在雲欣面前多晃了兩圈，雲欣“唰”一下把人按桌上，宣布，“你死了。”

A同學：？？？

B同學手漂亮，被朋友誇了，喜滋滋展示。雲欣正好路過瞧見了，幽幽道，“真好看，纖細，白嫩，很適合切下來做收藏。”

B同學：=口=！！

C同學看不下去，站出來仗義執言，“你不要心情不好，就欺負同學！就算你以前是A班的又怎樣？現在不是了！”

不過眨眼的功夫，影子像蟒蛇一樣把C同學死死纏住。雲欣神情更加幽怨，“她被欺負，你會站出來抱不平。我換班第一天被人刁難，為什麼你沒有站出來幫我？為！什！麼！”

C同學，“……”

什麼叫無理取鬨？什麼叫陰晴不定？什麼叫故意找茬？C班學生切實感受了下。課堂裡學過的知識，一下子鮮活起來。

雲欣仿佛人形烏鴉，走到哪兒往哪兒報喪，“你死了！”“你也死了。”“死了死了，你們都死了！”

初時隻是動動嘴皮子，後來覺得沒有儀式感，她還特製白條，往人腦門上貼，並且不許人取下。

一天結束，還要算一算，班裡同學腦門上有幾張白條，一天分彆死幾次。

就連晚上用餐時間，有學生在食堂嬉笑打鬨，不吃乾淨就收盤子，她都要插一腳，“隨意插隊，差評！高聲喧嘩，差評！浪費糧食，差評！三個差評等於一條命，你人沒了！”

D同學目瞪口呆：“現在是下課時間。”

雲欣無比冷酷，“你是下課了，我當詭又沒下班！”

……

一時間，C班學生人人自危。

大家背地裡感慨，“我覺得就算是副本的詭，也不會比她更不講理……”

因為任何一個疏忽都有可能導致死亡，所有人變得非常敏感，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開始警覺。

短短一個星期，C班學生表現突飛猛進。他們迅速褪去稚嫩，變得老練、果決。

授課老師感動壞了，“對，就是這樣！察覺到危險立即遠離！絕不魯莽，更不用性命冒險。”

因為進步過於明顯，授課老師看在眼裡，決定給學生們一點獎勵。

這天上課前，老師找到雲欣，委婉表示，“C班新生已經學會如何正確應對，可以適當放緩節奏。”

雲欣：？

“你在教我做事？”

老師：？

“我可是C班授課老師。”

雲欣放出影子，三下五除二把老師捆了，邪笑著表示，“老師又如何？C班隻有我一隻詭！不管什麼事，我說了算！”

老師一臉懵。她試圖反抗，結果……竟然反抗不了？？

“老師隻是一種身份，它並不是萬能的。依我看，你也可以加入模擬，好好練練。”雲欣將授課老師放開，施施然離去。

授課老師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嗓音，來回不停地念叨，“瘋了瘋了……”

**

趙雅有事離校了幾日，回來後收獲厚厚一打投訴信。還有新生成群結伴跑到她跟前哭訴，“學姐救命！！”

趙雅：？

“怎麼了？”

“雲欣太太太太太凶殘了！她當詭，我一天死七八回！”

“前不久下副本，被拉進去後喜極而泣——這可比現實世界學院副本容易多了！後來再一想，委屈地哭出來。現實世界比詭界更遭罪，這上哪說理去？”

“雲欣轉班已經七天，當詭也已經七天，這一個禮拜詭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我都被搞得神經衰弱了！晚上睡覺睡得好好的，突然一驚一乍坐起來，生怕她摸進宿舍搞偷襲……”

“有學長聽說了這件事，說會幫我們出頭。還說雲欣也是新生，應該收斂些，低調做人。結果打了一架，學長差點把自己賠進去。”

“後來組了個五人團，打算找回場子，誰知雲欣二話不說逃跑。在場那麼多學長學姐，愣是沒人找出目標在哪兒。”

C班新生七嘴八舌告狀，趙雅聽的腦殼疼。

她環視一圈，阻止新生們吵吵，“等會兒，這裡為什麼這麼多人？”

新生們委屈巴巴，“我們實在受不了，所以一塊兒跑來求助了！”

“不是這個問題。”趙雅按揉眉間，換了個問法，“這幾天班級同學下副本，存活率怎麼樣？”

幾人互望一眼，努力回想，“大前天那場，四人去，三人回。”

“我下的E級本全員幸存，就是有個彆人缺胳膊少腿。”

“五天前有十人一塊兒下本，後來隻回來四個。”

“學姐，怎麼了？哪裡不對嗎？”

趙雅面上沉穩依舊，心底掀起驚濤駭浪，這可太不對了好嗎！

驚悚遊戲降臨三年，按照以往數據，未經教導的大學生存活率在10%左右。

大約一年前，驚悚學院成立。新生入校後接受緊急教育，惡補驚悚遊戲基礎知識，生存率勉強拉到15%。

今年教導主任決心改革，試行模擬教育。

入學後，不斷有B班新生被拉進遊戲，存活率明顯上升，在20%-25%之間浮動。

因為頗見成效，所以才讓C班也開始模擬。

可是他們說啥？四人去，三人回？E級本全員幸存？就算是最糟糕的一組，也是十人活四人，存活率遠超曆史數據。

“有話待會兒說，我先去趟教導主任辦公室。”

說完，趙雅匆匆離開。

新生們瞪大眼睛，望著趙雅決絕離去的背影，絕望哭喊，“完了！學姐也管不了那個女魔頭！”

“說不定是去找教導主任告狀。”旁邊一人目光中滿含希冀，“我就不信，沒人治得了她！！”

**

辦公室裡。

教導主任和趙雅翻出資料一一對比，結果驚訝地發現，B班學生更早進行模擬，副本存活率極少突破25%。

C班晚了十多天才開始模擬，存活率卻迅速提升，最後穩定在30%左右。

趙雅難以理解，“她是怎麼做到的？”

C班隻有雲欣一隻詭，B班可是有兩隻！

論初期學生素質，論教學時間，論模擬詭數量，B班絕對占優。

可現實卻是，C班活下來的人更多。

“看來得把人拉過來問問。”教導主任難掩激動之色。

過了片刻，雲欣被喊到教導主任辦公室。

許是知道最近自己的名聲不太好，進屋後她搶先一步喊冤，“學姐，我就是按你說的好好扮詭，其他什麼都沒乾。”

趙雅，“……”

根據傳聞，學妹不像是什麼都沒乾，反而大乾特乾了一場。

“你是怎麼辦到的？”教導主任目光灼灼，等一個回答。

雲欣：？

“我有惡補過驚悚直播視頻。副本裡的詭什麼樣，我就扮成什麼樣。副本裡的詭怎麼找茬，我就怎麼找茬。副本裡的詭什麼反應，我就什麼反應。”

不是讓模擬嗎？她就好好模擬了啊。

趙雅：……怕不是百分百還原。

等弄清楚原委，教導主任啞然失語。

曾經有人提議百分百模擬，他們也試著推行。但結果是，不少新生扛不住壓力，崩潰了。

所以方法好是好，不一定能大面積推廣。

不是所有學生都跟A班精英一樣，能力強，心態好。

教導主任又問了細節，之後便讓雲欣離開。

趙雅送雲欣出門。

吸取之前的教訓，她特意提前告知，“快進副本前，儘量跟新生待一起。你剛接觸遊戲，能下簡單的本，沒必要給自己加難度。”

“謝謝學姐，我記住了。”雲欣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等到雲欣走遠，徹底消失在視線中，趙雅嘴角緩緩上揚，“隻欺負打的贏的，遇見打不過的（學長五人團）立馬跑。她這麼能屈能伸，倒是不用擔心輕易折在副本裡。”

**

隔天。

雲欣被取消了詭的身份，C班恢複正常教學。

不少學生得知消息後喜出望外，奔走相告。

然而，也有一批人聽說後冷笑連連，“難度不是雲欣給的，真實的詭異世界就是這麼殘酷。現在讓扮演者放水，以後進入遊戲，難道也能說服厲詭放水？”

“學院為什麼規定新生強製入學？身邊的同學，為什麼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少一批？取消加訓還歡呼，那些人是傻子嗎！”

“訓練強度太大，會讓人承受過多壓力……那不訓練，進副本缺胳膊少腿，當事人就沒壓力了？到時候壓力隻會更大！”

歡呼的人開始清醒。

越來越多的學生出言附和，“說的沒錯！自從雲欣轉班當詭，C班同學下副本，存活幾率比以前高太多。”

“強壓環境待習慣了，就算突然被拉進遊戲，也不會太慌張。”

“這就好比平常作業都偏難，考試考了容易卷，頂得住日常訓練就能考高分！一個道理。”

“可是……在大家的齊力反對下，雲欣已經不當詭了。”

這話一出，周圍一片死寂。所有人像是被扼住了喉嚨，出不了一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