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戎表哥葉深夫妻倆的孩子滿百日, 蘇燕婷和江戎帶著小晨晨去葉家。

葉深夫妻倆頭胎是個兒子，亦是葉家的大孫子，大名葉明聰，小名聰聰。

小晨晨很喜歡聰聰這個名字, 聰聰對他來說不是聰聰, 而是蔥蔥, 他比較愛吃蔥，無論是小蔥還是大蔥, 喜歡小蔥拌豆腐，更喜歡蔥和羊肉鹵卷餅。

晨晨：“我喜歡蔥蔥！”

蘇燕婷：“聰聰不是那個蔥蔥, 是聰明的聰。”

晨晨：“陳阿婆說吃蔥會變得聰明, 聰聰就是蔥蔥。”

蘇燕婷：“……聰聰是你的弟弟。”

晨晨：“我要吃蔥蔥！”

蘇燕婷心想自己怎麼會有一個愛啃大蔥的兒子呢？她覷了覷旁邊的江戎, 蘇燕婷以前是不吃大蔥的，肯定是某個人帶著孩子吃大蔥。

蘇燕婷：“等回來買點蔥，再買點臭豆腐。”

晨晨一聽前面那句，面露喜色，隨後聽到了末尾，一張軟包子臉立刻皺成一團，他抱緊江戎的大腿, 連連要喊救命。

“爸爸我不吃臭豆腐，好臭好臭！”

臭豆腐不是在固定攤鋪上售賣的, 而是在胡同裡經常有人挑著臭豆腐來往吆喝，未見其人, 先聞其聲，再聞其味……好這一口的，愛得要死，臭味相投的聚攏過來, 買了臭豆腐，配上熱湯面，絕了；不好這一口的，一聞著這味兒，恨不得掩面塞鼻奔逃。

蘇燕婷：“越臭越好吃，媽媽做好吃的臭豆腐給你吃。”

以前的蘇燕婷聞著首都城裡的臭豆腐，太臭了，她也下不了這個嘴，後來羅亦蘭帶著吃了一兩次，她倒是接受了，但她仍然不喜歡這樣吃臭豆腐的方法，而是比較接受油炸臭豆腐和烤臭豆腐。

炸過烤過的臭豆腐才是真的又臭又香，尤其是油炸臭豆腐，表皮酥脆，淋上香辣汁，黃辣色湯裡泡著灰黑表皮略焦的臭豆腐，再撒上青嫩的蔥，這時臭也變成了香，好吃就完事了，誰管它臭不臭的。

以前油少，樣樣按量供應，不方便油炸油煎，現在他們家可不缺這點油吃，蘇燕婷琢磨著油炸臭豆腐吃。

小晨晨瘋狂搖頭：“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

江戎把兒子抱在懷裡，雖然他並未說什麼，但他跟親生兒子臭味相投，他亦是不接受臭豆腐。

不吃。

蘇燕婷：“你倆真是不得勁，就在邊上看我吃，到時候把馬冠軍喊過來。”

晨晨抱緊爸爸的脖頸：“媽媽好壞，她臭我們也就算了，還要臭彆人，冠軍哥哥要說我有個臭媽媽了……”

蘇燕婷：“臭媽媽也照樣是你媽媽。”

晨晨：“媽媽臭臭！”

江戎：“……”他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老婆放棄吃臭豆腐的想法。

隻能盼著兒子加把勁。

一家子由蔥到臭豆腐，吵吵嚷嚷到了葉家，江戎的外公早就過來了，抱著自己的大孫子舍不得撒手，見到晨晨，把他喊過去說話。

江戎舅舅和大表哥還沒到，曾蓉見了他們，端了茶和一盤鹽水毛豆。

曾蓉眼睛裡的愁緒在看見蘇燕婷的時候頓了片刻，她小兒媳李希妤是北大學生，蘇燕婷是華清大學的學生，小兒媳才剛生下孩子沒多久，就跟同學鬨著要去米國留學。

葉家人當然不答應，可李希妤態度堅決，葉深又是個軟骨頭，老婆要什麼就是什麼，他跟著勸父母，答應讓李希妤出國留學。

曾蓉：“孩子才剛生下來，就要出國留學，這是瘋了吧？孩子讓給誰帶？”

葉深：“媽，以前晨晨剛出生的時候，你還說能幫忙帶孩子，現在自己的親孫子，你還能棄之不顧？”

曾蓉被葉深的話氣個半死。

葉深：“那會孩子有幾個月大，吃奶粉就行了。”

妻子要出國留學，葉深倒是仔細考慮過，她要去，就隨她去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勸是勸不住的。

按照葉深小時候的經驗來看，他也並不覺得孩子小時候必須待在父母的身邊，有沒有父母，並不打緊，他小時候都跟在母親身邊，對父親的印象不深，隻記得他總是訓斥和規勸。

現在他兒子聰聰出來了，他會學著像表弟江戎一樣，當個慈愛的父親……有了他這個慈愛的爸爸在身邊，另有長輩奶奶，至於有沒有媽媽陪在身邊，應該也沒有多大關係。

蘇燕婷剝毛豆吃，毛豆就是黃豆，青豆也是黃豆，鹽水毛豆吃起來，彆有一番滋味，晨晨坐在她邊上，一個一個剝豆子吃。

曾蓉目視著年輕漂亮的蘇燕婷，她的手指潔白細長，就有那麼一種人，怎麼曬都曬不黑，哪怕暴曬幾天黑了，過了些日子，脫皮後，比以前更加白嫩。

她知道蘇燕婷是曬黑過的，今年卻變得更加白嫩漂亮了，她的骨相和皮相都極其優越，可以說是無處不飽滿，如同一株玫瑰花一樣嬌豔含水，這一張臉完全不需要任何修飾，哪怕隻是簡單將腦後的頭發束在一起，也美得不可方物。

曾蓉問：“燕婷，你想去留學嗎？”

曾蓉相信自己一定能從蘇燕婷的口中得到確信的答案，這個豔麗的女人，不是個簡單的貨色，曾蓉相信她心比天高，會不顧一切手段向上爬，以前還是村姑的時候，就攀上了外甥江戎，又費勁心力當營業員，考大學……總之，她是個內裡不安分的女人。

李希妤一個人去國外留學，曾蓉太不放心了，萬一兒媳婦被國外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將來不願意回來怎麼辦？或是乾脆紅杏出牆，找個外國佬嫁了，丈夫和孩子都不要了。

另外，有個在外留學的妻子，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對葉深工作的影響亦是不可估量的，曾蓉真怕影響到自己的小兒子。

若是把蘇燕婷喊過去，讓她跟李希妤兩人一起出國留學，互相之間也能有個照應，蘇燕婷長得這麼漂亮，外國人哪怕是眼瞎，也應該先瞧上蘇燕婷，而不是李希妤。

如果李希妤真去留學，曾蓉還是盼著自己的兒媳能夠老老實實完成學業歸來。

蘇燕婷：“怎麼？”

曾蓉回頭喊了一聲：“希妤，你跟燕婷一起出國留學怎麼樣？彼此之間正好有個照應。”

蘇燕婷聽了這話還沒有什麼反應，李希妤從房間裡走出來，神色不悅。

李希妤想跟幾個要好的同學一起出國留學，她們你一句我一句議論了不少國外的好東西，讓她心生向往。

她的好幾個女同學，除了她以外，並沒有結婚，她們是同齡人，而她卻已經結婚當媽媽了。

李希妤心裡頗為後悔，以前是看在葉家條件好的緣故，家裡讓她莫要錯過良人，於是急匆匆跟葉深結了婚。

現在多讀了一年大學，見識廣了，知道的多了，李希妤反倒是不願意被婚姻和孩子牽絆住自己，她向往同學口中“自由自在”的生活。

李希妤隻想孤身前去，若是還帶個表弟妹一同去，這可多掃興啊。

身在異國他鄉，沒有認識她的人，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結了婚，生過孩子。

李希妤憧憬那些羅曼蒂克的事。

“我跟弟妹……我跟她學得東西又不同，哪好在一個地方留學。”

李希妤頗為高傲地掃過蘇燕婷，她自己是乾部子女，又嫁進了葉家，婆婆曾蓉非常偏疼她，葉深上有大哥大嫂，婆婆明顯不喜歡大嫂，就在他們兩個媳婦中，曾蓉極其偏向她。

嫁進來葉家一年，李希妤水漲船高，更是心態膨脹了，在學校裡，說她是葉家的小兒媳，也是個個對她殷勤捧臭腳，在幾個妯娌裡，大嫂在婆婆眼中的地位完全不如她，至於表弟妹蘇燕婷，在李希妤算來，雖然江戎前途好過葉深，可葉深才是葉老爺子的親孫子，江戎不過是個外孫，論地位，蘇燕婷自然是比不過她的。

現在她又生下了葉家的大孫子，誰還能比得過她呀？她是葉家地位最尊高的女人。

瞧瞧這會兒，哪怕曾蓉再怎麼不樂意她去留學，還不是得放縱她去，丈夫和婆婆答應了，公公答應也是遲早的事。

她兒子是葉家的大孫子，以後葉家的一切都是她兒子的，她想乾嘛就能乾嘛，李希妤有恃無恐。

蘇燕婷掃了一眼李希妤，卻是把這個女人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曾蓉千辛萬苦給自己找來的好兒媳，還真是個“好兒媳”。

一碗水端不平，現在把人慣成這副鼻孔朝天的模樣，曾蓉是自作自受。

蘇燕婷：“我現在不去留學，國內的都沒學完，哪還跑去學國外的，表嫂，你先幫我們出國見見世面，往後回來說給我們聽。”

曾蓉愣住了，李希妤也愣住了，蘇燕婷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學生，她竟然不想留洋，這是多時髦的事情呀！

尤其是最近熱播的一部電影，主角是個歸國女華僑，身上的洋裝換了幾十套，看得人目不暇接，看得年輕姑娘心馳神往。

李希妤趕著成為第一批留洋的人，就是不樂意自己將來被嘲笑成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李希妤：“你乾嘛不想出國，國外有好多新鮮的事物，有牛排咖啡，有小汽車，還有那麼多漂亮的衣服。”

蘇燕婷：“我兒子還小，總不能讓我拋夫棄子出國幾年，回來兒子都不認我這個媽了。”

除此之外，蘇燕婷也並不想使得自己進入一個危險的境地，她不僅是軍人家屬，公公婆婆還是秘密研究人員，在國內都要防間諜故意滲透靠近，在國外，誰知道身邊出現意氣相投的“朋友”，是真朋友，還是蓄意靠近。

若是不小心被忽悠做下一些無法挽回的事情，那就不好了，也許是簡單的帶點東西，拍些照片……很多人也是這麼一不留神地進了大牢。

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不如安生過日子。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這可是關鍵時期，我們是為國家去學習！”李希妤大聲道，蘇燕婷這話，簡直是在指責她拋夫棄子。

“在大義上，怎麼能拘泥於小女兒私情。”

蘇燕婷：“我支持小表嫂你出國留學。”

李希妤嘴角向上一勾，她出國留學的事，肯定穩了。

等到葉深的爸爸葉澤鳴和大哥大嫂都過來了，李希妤又提起了出國的事。

葉澤鳴：“你們可以出去留學，你跟燕婷都能去，可你們若是要出國，先把婚離了——停！彆出聲，先聽我說，現在把婚離了，若是將來回來，到那時再複婚。”

*

葉澤鳴這話一出，屋子裡的空氣為之一靜，葉老爺子老神在在地抱著孫子，顯然之前已經跟兒子葉澤鳴商量好了，這個決定不容置喙。

小兒媳鬨著一定要出國留學，強行阻攔自然不可，但同樣也要防範有可能出現的各種變故。

法律上把婚給離了，之後再出任何事情，也都與葉家無關，如果幾年後，李希妤留學歸來，夫妻倆再複婚，自是皆大歡喜。

江戎面色不變，他嘴角微微一抽，甚至想冷笑一聲；旁邊的葉深愣了下，卻又欣喜地覺得此事大為可行，自己的妻子不是鬨著要留學嘛，而家裡難免擔心……暫時把婚給離了，這下就好了，不用擔心妻子出國會影響自己，同樣的，幾年後再複婚，那不是正正好！

江戎看見葉深那一副“此事可行”的模樣，頓覺荒謬，這個二愣子表哥！

蘇燕婷喝了一口茶，同樣覺得這個提議簡直是——瞎扯淡，虧他們能想的出來。

不過，這也的確是個十分高明的解決辦法，就跟以後的離婚買房一樣，最終是真離婚，亦或是假離婚，全看夫妻之間的真感情。

李希妤若是在國外有了彆的相好，或是不想回來了，葉家人也抓不住國外的她，因著早就把婚離了，就算惹出這些事，也不會損耗到任何葉家人的臉面。

同樣的，老婆走了幾年，葉深若是瞧上了彆的女人，新婚再娶，實在稀疏平常，算不得什麼大事。

最可憐的，不過是剛剛出生的小聰聰。

當事人還沒有反對，曾蓉是第一個反對的人：“這……這怎麼能行？！結婚哪是兒戲的事！”

一旁的大表嫂跟著道：“弟妹還是彆去留學了，老老實實在國內不行麼？將來留校工作……”

葉澤鳴眼皮子都沒抬：“讓他們夫妻倆自己選，要麼老實待在國內，想要出國，就先暫時離婚……哪怕是離了婚，還有孩子在，總歸斷不了。”

曾蓉看向自己的大孫子：“太荒唐了！孩子剛出生就讓她沒媽？”

大嫂趙婧敏：“弟妹，你彆太任性，葉深，你勸勸她！”

葉深：“我——”

葉深知道自己耳根子軟，他就是個天然的牆頭草性格，他所做的決定，取決於最後跟他說話的那個人的意見。

他覺得這個人說得對；也覺得那個人說得對！

雖然親媽和嫂子認為此事不妥，可他倒覺得這是皆大歡喜的好事，離婚了也並不影響什麼啊，希妤還是孩子的親媽。

“葉深……我，我還是想出國。”李希妤原本心頭遲疑，這會兒見曾蓉和嫂子趙婧敏都反對，倒是堅定了她出國的野心和欲望。

是啊，她是孩子的親媽啊！血緣關係是永遠磨不掉的，這樣在外人眼中，她就真正變成了一個未婚的人。

李希妤相信性格老實的葉深絕不會新婚另娶，他會在國內老老實實地等著她回來，等她在國外玩遍了，照樣還是他的妻子。

葉深：“小妤，你想去就去吧。”

“爸，那就照你的意思去辦。”

曾蓉拍了下桌子：“我不答應！這飯我吃不下去了！說出去多丟人啊，才剛生了孩子，夫妻倆為這點破事把婚給離了，婚姻可是人生大事！”

曾蓉憤然離席，臉上的怒氣做不得假，葉澤鳴則跟葉深道：“等會兒我會親自勸你媽。”

葉老爺子歎了一口氣：“你們年輕人的這些事情，你們年輕人自己決定吧。”

見葉老爺子都鬆口答應了，李希妤鬆了一口氣，這下她望向蘇燕婷，希望能有個伴。

如果她們出國，都要暫時離婚，那麼她跟蘇燕婷一起出國，也就不影響什麼了，“燕婷，你要不要也考慮跟我一起出國？咱倆有個伴，互相照應。”

葉深聽了這話，甚是高興：“對啊對啊，弟妹，要不你也跟希妤一起去吧，異國他鄉，能有個熟悉的人在身邊，那可就放心多了。”

江戎臉色難看：“這是你們夫妻倆的事，彆扯上我們夫妻。”

“我媳婦兒她想出國可以，但我絕不會跟她離婚，絕不。”

葉深笑笑：“表弟，你太較真了，這就是權宜之計，你看咱們孩子都有了，有沒有那一紙婚書不影響什麼的，弟妹，你說是吧？”

蘇燕婷擲地有聲道：“我不跟我丈夫離婚。”

李希妤：“弟妹，你彆這麼早做決定，你再多想想，等幾天我來找你，咱們一起聊聊去國外的事！”

這下，李希妤努力想再拉個同夥一起上船。

蘇燕婷：“小表嫂，你難道就不擔心，等幾年回來，你們不能複婚怎麼辦？”

李希妤微微笑：“我相信葉深。”

對李希妤來說，出國前先離婚，亦是先上一層保險，李希妤也不能肯定，自己出了國之後，在求學的過程中，不會遇見另一個靈魂伴侶。

如果有個這個靈魂伴侶，那麼以前的事……全都化為灰飛。

如果並沒有出現這個靈魂伴侶，她也有退路，可以回來找葉深複婚。

葉深笑眯眯地拍拍胸脯：“我也相信小妤。”

在葉深的眼裡，大家都是遵紀守法守道義的好人。

大表嫂趙婧敏忍不住稱讚道：“弟弟和弟妹這感情真好，我跟你大哥可遠遠比不上。”

趙婧敏心頭亦有自己的小心思，自從李希妤嫁進葉家之後，婆婆偏疼李希妤，氣了她好幾回，送走了李希妤，同樣是送走了一個“瘟神”。

如果李希妤不回來，那可就更好了，小叔子葉深另外找個妻子，而他們之前的孩子聰聰，指不定能認在她跟葉勤的名字底下。

趙婧敏和葉勤結婚這麼多年，夫妻倆也沒能有個孩子，她跟葉勤雖然感情不濃，到底是夫妻關係多年，並不想離婚。

如是能把小叔子的孩子過繼而來，葉深新婚另娶，到最後也是件皆大歡喜的事。

如此，趙婧敏倒是盼著李希妤出國之後移情彆戀，瞧上國外的月亮和國外的男人，以後彆再回來了。

*

哪怕曾蓉再怎麼不樂意，到底是大孫子聰聰的百日宴，到了吃飯的時候，還是出來一大家子團聚，吃一餐自家內部的百日宴。

葉深是個軟耳朵，也是個樂天派，解決了一樁心腹大事，他就跟個二傻子一樣，抱著兒子開心，完全不為跟李希妤離婚的事而擔憂。

“聰聰，來，看爸爸！看爸爸！”葉深盯著兒子意猶未儘。

他跟江戎坐在一起，儘情展示自己的兒子聰聰，“表弟，你兒子長得像你，我兒子長得也像我！”

江戎瞅了一眼他懷裡的小嬰兒：“是長得像你。”

如果這孩子性格也像葉深，是個軟骨子性格軟容易滿足的男人，也許並不會把父母離婚當一回事。

晨晨坐在爸爸的懷裡，就跟個長頸鹿一樣伸長了脖子：“爸爸，蔥蔥弟弟。”

葉深：“是你弟弟，等蔥蔥長大點，你們兄弟倆就能一起玩了。”

晨晨：“等他長大，我教他吃大蔥。”

說罷，他又小聲道：“媽媽做的臭豆腐，都給聰聰弟弟吃。”

江戎：“……”

李希妤仍拉著蘇燕婷，跟她宣講一同出國的好事，“晨晨都這麼大了，你還不放心把孩子留在國內嗎？”

“你跟表弟的感情比我們夫妻倆可好多了，我們夫妻倆都能彼此信任自己，你們難道還不能信任對方？”

蘇燕婷淡淡道：“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我們這輩子都不會離婚。”

李希妤：“那隻是暫時的！”

蘇燕婷心想這個二傻子，她跟葉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夫妻倆一個德行。

趙婧敏：“弟妹，你甭拉著燕婷說這個，表弟得吃了你。”

“表弟的性格可跟葉深不一樣，人家是半點都舍不得離開自己的老婆。”

李希妤變臉了幾秒，隨後又恢複成微笑的模樣，語氣裡故意透露出幸福：“我相信葉深會等著我回來！”

看著眼前的蘇燕婷和趙婧敏，李希妤胸腔中的驕傲自豪感油然而生，她是她們三個裡嫁得最好，待遇最好的女人，這兩人都比不過她。

她嫁進了一個好家庭，自己還能出國留學尋找羅曼蒂克，國內更是有個老實男人在家裡癡癡地等著她，她若不是人生贏家，誰是人生贏家？

蘇燕婷提醒她一句：“小表嫂，你要是真跟表哥登報離婚拿了離婚證，在外人眼裡，你可就不是葉家的兒媳了。”

趙婧敏：“這哪能啊，弟妹永遠是聰聰的媽媽。”

李希妤笑道：“那當然了。”

李希妤沒有留意蘇燕婷的這句提醒，也忘記了，身邊人對她捧臭腳，是因為她是葉家的小兒媳。

離婚了，從法律意義上斷得一乾二淨，孩子歸葉家，更不需要李希妤半點撫養費。

葉家還給李希妤一筆錢，送她出國留學。

*

從葉家回去，小晨晨已經累得趴在爸爸肩頭睡著了，一家三口蹭順風車回去，蘇燕婷靠在江戎的肩膀上，問：“你什麼時候才能配個專車，配個司機？”

江戎：“我給你當司機還不好啊？”

蘇燕婷：“好，太好了，等會兒我們騎單車出去逛逛吧。”

吉普車將他們一家送回去，江戎把晨晨抱回房間裡，沒了孩子在身邊，蘇燕婷忍不住跟江戎吐槽：“你這小表哥是不是個二傻子？”

江戎：“……”

“現在才看出來？”

葉深這個人，說他壞，也不壞，說他好，也不太像是個負責任的好東西。

離婚說離就離了，愣是一點糾結都沒有，讓外人揣測不出，他究竟是心大，還是另有小心思。

蘇燕婷：“那表嫂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小江同誌，你要不要跟你老婆打賭，就賭他們倆離婚幾年後，能不能成功複婚？”

江戎：“無聊。”

蘇燕婷：“離開前，我覺得這主意十分不靠譜，離婚了，天南地北各一方，將來真能複合？這怎麼可能呢……不過。”

江戎好奇道：“不過什麼？”

蘇燕婷：“萬一他倆就是臥龍鳳雛，天作之合，怎麼拆都拆不散的。”

江戎想了想道：“那我們倆才是真正的臥龍鳳雛。”

蘇燕婷：“？？？！！！！！”

“不要把什麼詞都套在自己身上好嗎？江同誌，還沒經過我的允許呢。”

江戎很自然道：“怎麼拆都拆不散，那不就是我們？”

蘇燕婷：“臥龍鳳雛，聽起來就很蠢，蠢成一家了。”

江戎失笑：“那也是一家。”

蘇燕婷心想小江同誌對家的執念真是走火入魔了。

夫妻倆打鬨片刻，晨晨睡醒了，一家人騎著自行車出門，雖然是夏日，城裡的路邊攤卻十分熱鬨，買了豌豆黃，驢打滾給孩子吃，豌豆黃據說是什麼宮廷糕點，實際上小攤上到處都是，做法也很簡單。

這邊有很多豌豆做的美食，至少豌豆解暑湯，是蘇燕婷以前從未見過的，她隻習慣夏天喝綠豆湯。

一家人隻買了一串冰糖葫蘆，蘇燕婷還買了一塊花生糖，這時候的花生糖和核桃糖，都是冰糖澆出來的，又甜又香又脆，放在以前，蘇燕婷絕對不愛吃這樣的糖狀零食，又黏又甜，齁得慌，這會兒吃，卻覺得清甜脆香，或許是這時候的糖，雜質更多一些？吃起來總覺得沒那麼甜。

小晨晨咯吱咯吱地啃著花生糖，一邊吃還一邊掉，不僅嘴邊黏糊糊的，身上亦是黏糊糊的，自己都成了個小糖人。

蘇燕婷給他擦了擦嘴：“回去要好好刷牙，小心長蛀牙。”

“來‘啊’一下給媽媽看！”蘇燕婷挺擔心自己小崽子長蛀牙，若是將來這牙齒長殘了，人也要長殘，小朋友自己還不知道厲害，將來牙疼那是真的疼。

晨晨捂著自己的嘴：“不。”

蘇燕婷捏捏他的臉：“乖啊，小崽子，是不是媽媽的好寶寶？”

晨晨小聲道：“隻給你看一下。”

蘇燕婷：“江同誌，拿捏住他，仔細看。”

晨晨：“啊啊啊啊——”

蘇燕婷：“看看，這吃得滿嘴都是。”

讓孩子張開嘴後，蘇燕婷才發現是自己預估失敗，檢查牙齒，應該是在刷牙後，而不是在吃東西的時候，這吃了東西的小嘴，可真是沒眼看。

晨晨氣鼓鼓：“媽媽還不也是！”

江戎站在一旁推著自行車，眉眼帶笑看著他們母子兩個。

他喜歡這樣的閒適時光，一家子漫無目的地穿梭在弄堂裡，到處閒逛，一邊逛，一邊吃，蘇燕婷總要嘗嘗各種沒吃過的零食，小晨晨也跟在旁邊吧唧吧唧，這小東西長得像他，品味一點都不像他，一個男孩子，那麼愛吃甜食，還喜歡草莓。

蘇燕婷：“趕明兒咱們也學他們一樣，在院子裡種上葡萄，搭個葡萄架子怎麼樣？”

蘇燕婷閒逛的時候，發現不少人院前屋後種了葡萄，更是搭著漂亮的葡萄架，夏日看，非常有風情，這可是滿架子的真葡萄藤，可不是假的。

蘇燕婷發現人家種的還挺好，葉子油潤漂亮，等將來結果子掛在架子上，想必更加美麗誘人，一串串瑪瑙似的葡萄垂墜而下。

江戎：“你確定能種得活嗎？”

蘇燕婷：“平日裡得托彆人來管著。”

像他們在上課，四合院拜托了堂嫂秦藝找人來幫忙看顧看顧，家裡養的貓和雞，也需要人每天喂食。

她們家的貓，是抓老鼠的功臣，倒不一定需要主人來喂食，人家自己就解決了口糧。

秦藝開小飯館，不缺這一口吃的。

蘇燕婷：“試試唄，生命在於折騰。”

江戎笑了：“由著你折騰。”

一家三口又騎上了車，繞到了學校那邊去，又輾轉到中關村，跟以後的繁華相比，這裡還顯得格外樸素，像是蒙了塵的古董。

雖然外表不顯，這裡卻是個很有科學文化底蘊的地方，附近有不少大學的試驗研究所，來往著不少高級研究人員。

以前蘇燕婷也來這逛過幾次，今天才發現這裡突然掛牌冒出了第一家科技公司。

蘇燕婷：“這居然有一家科技公司？”

這是以後的電子一條街要顯露出雛形的麼？這個掛牌的科技公司，就是這條街的第一家，怎麼能不去打個卡呢？

蘇燕婷走進了這一家天火XXX科技公司，簡稱天火科技，單看這名字，就覺得很霸氣，就是看不懂是搞什麼高科技的，這公司經營什麼業務？

這個公司，除了掛了個牌，裡面的辦公室極為簡陋，比以後的皮包公司更像一個空殼皮包公司，公司的主人是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瘦長臉，身材也瘦長，眉宇間縈繞著憂愁。

辦公桌邊放著報紙和搪瓷茶杯，牆角堆了一摞一摞的物理書。

蘇燕婷瞅了一眼封面上的核物理，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你們這能辦什麼業務？你們經營什麼業務？”蘇燕婷好奇地問。

那邊的中年男人突然扶了下眼睛，精神起來了，公司開張了一段日子，還從沒遇見過一個生意。

吳渝春問她：“你想辦什麼業務？”

為了接到第一個生意，吳渝春也不拘泥於做公司原先設定的業務了，隻要能接到生意，什麼業務都辦，總不能把所有人都勸退了。

蘇燕婷：“……”

這個問題問得好了，她也不知道想辦什麼業務。

蘇燕婷隨口道：“想辦通信業務。”

吳渝春一下子精神了：“通信業務？！！”

“具體是什麼要求？我們科技公司服務部有多位專家可以幫忙解決各種技術問題。”

蘇燕婷：“不不不，我就是問問。”

吳渝春臉一下子拉了下來，拿起報紙，根本不想搭理她。

蘇燕婷：“……”

這樣做生意，這個公司怕是要黃，是他要賣東西，不是彆人求著他賣東西。

蘇燕婷建議道：“先生，我看您是研究專家吧？像您這樣的人，坐在這裡等業務，實在是浪費光陰。”

能在這時候掛牌開第一家高科技公司，那必定是特批的高級研究人員。

吳渝春：“你哪懂這些，我們這些科技人員現在就應該自己走出研究所，自力更生，自主創業，不要國家的撥款補貼……”

吳渝春出國走了一圈，覺得他們這樣的科技人員就應該向國外學習，讓自己的技術在服務市場裡變現，賺取金錢財富，自主投入研發。

蘇燕婷：“您說的很有道理。”

吳渝春愣住了：“你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你這個小年輕，是真心的？”

他開這個科技公司，絕大部分的人都不支持，認為他們搞技術的，就應該老老實實待在研究所裡，埋頭搞科研。

蘇燕婷：“我覺得他們說得對，您的做法也對。”

吳渝春：“你是個牆頭草啊，隨風倒，那邊都對。”

蘇燕婷：“您要是科技人員，就應該專門去研究技術，像是經營之類的……您就沒想過找一批專門跑業務的人員嗎？”

蘇燕婷發現他們這個科技公司的成員全是技術專家，技術本事自然有，但是讓他們這些專家自己去找業務，運營公司，推銷自己的技術，實在是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