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1 / 1)

柳青青剛才正到興頭上,聞言也沒計較柳尋芹把所有的活兒都推給了自己做。

她興衝衝地去書海之中大找了一通,很快便在兩個時辰以後寫出了一副嶄新的藥方。

柳醫仙卻完全不同於先前的勤勉,她坐在自己織成的藤蔓半球之中,手上的書鬆鬆翻了幾頁,餘下時候,則不動聲色地看著柳青青在書閣之中跑來跑去——時而苦思冥想,時而恍然大悟奮筆疾書。

最後那一張藥方交到了她的手上。

“這個您以為可行嗎?”

柳青青又問道,解釋道:“蠱毒比較剛猛,所以用藥也很足……”

“也許能殺滅蠱毒。”

年輕少女的眸光一亮。

“但我還是希望越長歌能活著。你確定毒性如此之烈的藥草,不會把人一起也弄死麼。”柳尋芹看得不忍直視,微微搖了下頭。

柳青青愣了一下,頗有些尷尬,她訥訥地將藥方收了回來:“可……可是,這已經是我最能保證效果的考量了。那蠱蟲相克的藥草就這幾種。如若一次不絕,再來二次三次,隻會更加不好。”

柳青青注視著柳尋芹。

柳醫仙正抽著八瓣幽蘭,挑眉:“彆看我。我也不知。”

留著柳青青一個人頭疼:“難不成不用藥?用針……”

“不必。”柳尋芹似乎是在有意糾正,打消了她這個想法。

柳青青猝然抬起眼眸,蹙眉審視著面前的老前輩。她心中隱隱約約有一種預感,柳尋芹已經知道了該如何著手去做,從細節可以看出醫仙的緊張程度不如前面幾日,但是卻不知為何在她身上白白耗著功夫。

知道了,卻為什麼不告訴自己?

難道她不擔心越長歌嗎?

一連串兒的疑問堵在她嗓子眼,卻沒法發問。因為醫仙大人涼薄的眼眸一瞄過來,讓柳青青頓時沒有心思再想彆的,隻是一門心思往這蠱毒的解法裡鑽。

她將自己重新埋入書本,直與時間爭分奪秒。

不知不覺間,一直僵持到第二日的淩晨,連祭仙教養的雞都打鳴,尖銳的聲響仿佛隨時要把太陽從地平線上扯出來。

思緒不通,陷入絕望,眼看著時光將近,柳青青揉了揉眼皮,悄悄地抬起眼睛,在晨曦一片朦朧晦澀的光暈裡,看著柳醫仙纖細的背影。

醫仙大人翹著腿,正靠在懸在半空的藤椅子上,翻著那本祭仙教教主贈予的小冊。

翻完最後一頁以後。

她卻起身落地,走到了窗前。伸手將書閣之中唯一還算敞亮的木窗合上,隻稍微一動,又有腐朽的黴味傳來。

柳青青的面前陷入一片昏暗。

“時辰到了。”

柳尋芹道:“去赴約。”

柳青青現在心裡還完全沒個底,而這時柳尋芹卻已經推門離開了她們二人待了幾日的地方,她負手很快地從柳青青面前穿行而過。

柳青青眼疾手快

地攔住了她:“您已經知道了,答案是什麼?其實這幾日沒找出來我還有點不甘㈦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因而想聽……”

“我說對便一定可行嗎。如若說我也不知道?”

柳尋芹打開書閣的門,清新的空氣一下子灌了滿面:“我不是你的師尊,你也沒必要聽我的。”

柳青青詫異地頓住腳步,隻見面前的青衫少女一回眸,“但這次解蠱,我希望你去解開它。”

“為什麼?”柳青青蹙眉。

柳尋芹淡淡道:“沒有為什麼。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這不是人情不人情的事,我自知沒法和您比。如此也放得了心麼?”

柳青青一把站定:“我不會,去不了。”

而醫仙大人也緩步下來,首肯道:“承認自己不會,不錯的品質。總比不會裝會來得強。”她最終站定,淡淡地笑了一下:“我門下餘留的幾個弟子,有時候總是喜歡糊弄我,可能是為了少挨點罵吧。”

這是柳尋芹這幾日第一次與柳青青閒談,卻不合時宜地發生在最為緊迫的最後一日。

“無需拿你自己同我作比較。何況光論蠱毒,你甚至用得比我多。”柳尋芹道:“何況這天下萬物,有結便有解。”

“何謂……?”

“正如這陰陽一般,總是相伴相隨,二者同歸於一體。不必妄自菲薄,儘力去試。”

“也許有解,但這一時之間不能……”柳青青抿了下唇,慢慢停住前半句話。

因為柳尋芹的目光在看著她,平靜而篤定:“可好?”

她最終完全咽了聲,無可奈何道:“好。”

*

羅芳裘這幾日過得並不算安生,因為她綁回來了一位祖宗。

該祖宗時不時拿眷念的目光打量羅芳裘室內的一些值錢物件,時不時像個使喚丫鬟一樣吩咐她去拿點心美酒佳肴。總之半點沒有要死了的覺悟。

光論這兩點其實還好,總歸不會把人吃窮了去。但該祖宗還有幾個不良習性,就是愛哼歌吵人,愛說話擾人。除此之外,便是用著那對遊離的鳳眸百般欣賞地往自個臉上瞅,跟看個好看的物件一樣,仿佛在悠哉悠哉地賞花。

這種貪財好色又擺爛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好喜歡的?所謂輕浮又漂亮的臉孔……就那麼值得矚目嗎。

羅芳裘被擾得不耐煩時,不止一次萌生出想毀了這張臉的衝動,每次刀尖抵在她臉上又頓時索然無味,這種報複手段實在是太無趣了些,她都有些不屑於去做——又不是在宮鬥爭寵,最後隻得作罷。

“今日是最後一日。要麼死,要麼回去成你的親。”羅芳裘在一旁道:“感覺如何?”

越長歌挑起眉梢,她嘴裡叼著張牌,聞言一眼斜飛過去,顯得潑辣又嫵媚:“少廢話,你不會出牌就跟著老娘學,會不會打?”

羅芳裘冷下臉來,不情不願地丟了一張紅簽子出去。

“哎喲,我又胡了。給錢給錢。”那個女人笑得千嬌百媚,“跟姐姐玩

兒有趣吧?再來一局,嗯?”

羅芳裘剛欲開口,卻感知到窗外一陣熟悉的氣息襲來。

她當即神色一變,袖口朝著門外飛去。

房門大敞來。

本以為能看到柳尋芹,九州那位高傲的第一醫仙,沒成想——

來人卻是柳青青。

年輕的少女緊抿著唇線,因為略微的緊繃顯得臉頰少了幾分少年人應該有的青澀。

羅芳裘道:“怎麼?我知道醫仙在附近。今日是最後一日,莫非她是害怕墮了自己的名聲,不願意現身,故而派你來應付我?”

柳青青被她淩厲的目光看得心頭一窒,下意識攥緊了手:“我……”

空中傳來一句空靈飄渺的傳音,是柳尋芹平靜的聲音:“今日她來解蠱。”

“她?”羅芳裘笑了:“在蠱毒一道上,她什麼本事不是我教的?你派一個小輩來摻合我們二人之間的事,這樣有意思嗎?”

柳青青定了定神:“光說無用,一試便知。”也隻挺拔了一句而已,後一句便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她下意識盯著了越長歌:“越長歌……師尊,你……你信我嗎。”

越長歌雙眸眯起,似乎在打量柳尋芹的位置。看過一圈以後並無發現,隻得失望地收了回來,她的眉梢卻放平,笑容揚起:“柳柳都同意了,本座有什麼好推辭的呢?”

羅芳裘輕蔑道:“既然你願意上前來試試,那便試罷了,橫豎死掉的也不是我的命。好自為之。先說說你的看法?”

光論看法,自然是得先從種類的推斷上來。得益於之前柳尋芹的提問,柳青青一個字也沒敢忘記,她的記性也很好,隻是偶爾緊張才打個頓,但講著講著,卻漸漸熟稔且流暢起來——畢竟的確是她自己思考的結果,談不上死記硬背。

羅芳裘聽著聽著,神色稍有鬆動:“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柳青青蹙眉:“你……你看不起我?我從書上看來的。”

“短短幾日之內,你能學多少?”並不是羅芳裘看不起她,隻是這實在有些荒謬,堪稱平地起高樓。

“這幾日我讀完《百花經》《詭道》《蠱義》《五毒經》……剛才所述,分彆標在第二十八頁第三段、第一百三十六頁第四段,書首頁之引言,最後一頁的末尾。”柳青青被她疑惑的態度刺得心中一痛,反而升起一種不願意讓人看輕的悶氣來,她壓低眉梢,語速極快地報出了一串兒位置,標得跟菜名似的。

越長歌在羅芳裘身後支著下巴,讚歎一聲,以前未曾在課業上教習過逆徒,雖然知道她是個比較機靈的,倒不知這小崽子記性如此優越,面前的小小柳,和那個蹲在草叢裡哭泣的脆弱少女……以及往日用鼻孔看人的叛逆小丫頭漸漸重合起來,倒生出了一種新奇感。

不過師姐為何不露面呢?

越長歌正思索時,隻覺得尾指上動了動,她低頭看,那裡纏上了一根蜿蜒的細藤,還在像小蛇一樣緩緩地流動。

越長歌微微一笑,將手抬起來,在藤蔓枝節處親了一口。

待她的吻離開時,一枝細小的花苞從上面鼓起來,顫顫巍巍地開了一朵娟秀的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