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1 / 1)

越長歌聞言,雙眸微微頓住,而後她笑了一聲:“這有什麼不好懂的?本座人美心善花活兒多,風趣體貼又懂得誇人。彆說是她,喜歡我的人多著呢,可惜大多是小輩。”

“花活兒多?”羅芳裘重點一歪,她片刻後意識到什麼:“……”卻是神色微僵,暗自蹙眉,滿臉不相信她的樣子。

羅芳裘看向面前的女人——她依舊沒個正形,隻是隨便一靠都甚是嫵媚,眉目間風情流轉,正衝自己若有若無地彎著唇。若不是身上還穿著嫁衣,很難不相信她是在明目張膽地勾引人。

不得不承認,她的確生了一副禍水皮相,人又愛笑,屬於是個人瞧了心情都能好上幾分的類型。

但想起柳尋芹,羅芳裘卻總是有些不忍相信。頭一次碰到柳尋芹時,她還沒有遠為人稱道的名氣,隻是尋常的一位年輕醫修而已——也正是柳尋芹在外遠遊的幾年。

那時的醫仙一身太初境弟子白衫的打扮,秀外慧中,沉著冷靜。哪怕走在擁擠的人堆裡,也格外讓人覺得特殊。

她曾經登台講過丹道。擺場就在流雲仙宗旁邊,明明是未過雙十的年輕人,卻引得附近許多藥宗的醫修來湊熱鬨,意氣風發不外如是。

羅芳裘本是路過此地,她一向對這些所謂名門正派的醫道不甚感興趣。隻覺他們行事束手束腳,虛有其表,嘴上說著仁義道德,手裡卻膽小慎微,毫無自己的看法,口裡滿是長輩說古人言,比起像是行醫救人,烏壓壓地聚集成那麼大的宗門,反倒更像是莫名的黨派之爭。

她羅芳裘不算個好人,殺掉的人很多,看得順眼救活的人倒也不少,她這一生凡是行事總是不按章法,放肆妄為,隻憑著自己一腔喜惡來過——哪怕如此,自也認為比那些個要好上許多。

這麼不屑地想時,台上布道的那位少女就瞧起來愈發不順眼了,想來隻是個看起來唬人沒本事的。

羅芳裘當時也是年輕氣盛,因而有意作亂,她微微一笑,特挑了最前排的一位弟子下蠱。

金色的小蟲兒鑽入那人的肌膚裡,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此蠱名為金絲,羅芳裘光是養它就耗費了許多心力,還在上面彆出心裁地加以改良,正是頗為自滿的作品。

伴隨著人群中的一絲慘叫,熙熙攘攘的群眾亂成一團。羅芳裘則將自己隱沒在人群之中,沒趣兒地瞧著眼前的一切。渴望有個人能和她在此蠱上爭個一番,又心中諷刺恐怕在場的人都沒這個本事。

而台上那名白衣少女,止了講課,卻是輕輕捏起手中握著的書筒,目光打量著動亂的中心,顯得格外冷靜。

她迅速下台,素手捏住那人的腕骨,指尖夾雜著銀針,對著幾個穴位下去,快得幾乎晃出了殘影。

羅芳裘看著她利落的手法,半點沒有顯出這個年齡應有的青澀,甚至比很多藥宗渾水摸魚的老前輩要來得爐火純青。仿佛生來就會,已經在人的軀體上刺過千百萬針,針尖隻是她手指延伸的一部分似的。

為足夠快,那金絲蠱還來不及吸食血肉繁衍生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就已經被困死於經脈之中,再成不了氣候。

羅芳裘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傑作,被她幾針下去截死了。這也暴露了此蠱的一大缺點,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起效。如果不是經此一遭,羅芳裘甚至渾然不覺——畢竟她從未想過有的人反應能如此迅速。

再次回過神時,剛才的一片動亂竟已經平息。

白衣少女整理了一下儀容,繼續開口平靜地講著課。甚至輕描淡寫地提了一下剛才的情況,給諸位介紹了醫道裡面比較偏門的一個分支,蠱類的特點。

她雖然不知道剛才那蠱毒的名字,卻能將其中的道理說明白七八分,底下的人還是聽得雲裡霧裡,最後逐漸散去。

隻有羅芳裘聽得分明,久久立在原地,沒有動彈,心中談不上是欣賞還是不甘。

那少女與她擦身而過時,羅芳裘忍不住問了她的名字,以及她的師承。

“柳尋芹。”

她談起丹道時意氣風發,然而私底下卻很疏離。隻先衝她淡淡地說了三個字,多打量幾眼,又多補一句:“我乃太初境弟子,遊學至此,興致偶起上去講了幾句。這蠱是你下的,很精巧,十分難得。但不管是什麼東西,拿來害人便不妥。”

還不待羅芳裘答,那少女板著臉,卻已經揚長而去,走入人堆。

羅芳裘有預感以後這個名字會廣為人知,至少在丹醫一道中流傳,事實證明她當年未曾看走眼。

她當時起了興致,便隨著她走了一路,最後不知怎麼搭上了許多話頭。雖說柳尋芹總是很冷淡,但談到蠱毒之類的卻並不少言。

一般而言,正派人士總是將這一類劃為不恥,但身旁這位少女卻並不如此認為,反而嗤之以鼻,認為這天底下既然存在此類秘法,必有幾分道理或是用處所在,說不定還可以拿來救人入藥,如今這樣想起來,兩人竟然也有相談甚是投緣的一段時光。

“這樣啊。”

越長歌在一旁笑得相當心虛,眉梢似蹙非蹙,心中卻在不停地懺悔,要不是當年她心中糾結,做的的確過分了一些,害得她家的老師姐在門內見著她尷尬,隻好跑去遠門遊學——不然怎的會隨地散發魅力,再者是遇見面前這個心狠手辣的毒女人?!

百因必有果啊。越長歌惆悵地一瞥那女人,報應這不就來了?

羅芳裘冷笑道:“那一段時日我常常與她談論,後來我與她約定百年以後再來比過。結果這人卻尋不見影子,硬生生不知拖過了幾個百年。”

“奇怪,她不是不守諾言的人。”越長歌狐疑道:“你這約定——人家真的同意了嗎?”

羅芳裘不屑道:“不否認不就是默認了。”

越長歌翻了個白眼,剛想嘲諷她莫名其妙,但轉念一想這句話怎麼如此熟悉?

自己不是經常用這招來強行綁架她那不愛應聲的老師姐嗎?

又是一樁現世報。

於是她輕咳一聲:“此言差矣。你不知道

柳醫仙自小有惡習,生人說三句才會答一句,可能是你問她問得少了,還不到回答的時候……也有可能是她當時正專注於彆的,壓根聽不到你說話。”

“好了好了。”越長歌撫掌而歎:“你看,多麼完美的一場誤會。現在沒事了好妹妹,要不你立馬給我把這蠱解了回去喝我的喜酒去——”

羅芳裘突然一道掌風掀過去,將莫名湊近的那個喋喋不休的女人重新拍回了榻上。

越長歌驚恐:“嗯?”

“廢話少說。我想要做的事還沒人攔我。”羅芳裘一把撩開袍子,正對著床榻上的越長歌坐下。她冷漠道:“好不容易抓得了你,你以為我會輕易放手麼?安分待著。反正七天以後……”

她微微牽起唇角:“你會死的。到時候蠱毒發作,這張皮相可不再好看。”

越長歌訝然:“你怎麼知道柳醫仙還有個惡習就是喜歡死人的?有時候本座覺著她看屍體,竟比看我溫柔。”

“……”

羅芳裘詫異:“柳……”她似乎有點想發問,但意識到不能被這個什麼話題都能聊起來的女人帶偏,於是乾脆緘默不言。

“你知道嗎。”越長歌道:“她對於死人有兩種審美。一是完整的;一是千奇百怪的。看起來你這毒女人沒打算給老娘留全屍,豈不是落到第一種了?”

“雖說我認識她多年,卻也不懂得這麼陰暗的癖好是怎麼養成的。”

“你們醫修不會都有?”

“不是。”羅芳裘冷冷道:“我不喜如此,殺了人也會用化屍散弄乾淨。”

“我就說。”越長歌似乎鬆了一口氣,她隨即又道:“彆誤會,柳柳不殺人的,年輕的時候也不會,最多宰幾隻兔子,她隻是愛撿屍……以前倒有很多,這些年年景好了,沒有那麼多人死,倒是件好事。如此一說,本座撿到的無家可歸的小崽子也變少了。最近撿到的一個還是你家乾女兒柳青青……”

羅芳裘也是個喜靜的人,或者說她看著越長歌似乎在和她神采奕奕地嘮嗑聊天,手裡就隻差一把瓜子兒——看到這個女人這麼擺爛,她很難高興得起來。

那張輕浮又美豔的臉上看不出半分要死之人的覺悟,也沒有讓人覺得愉悅的恐懼與絕望。

更可笑的是她的確有幾分功力,羅芳裘有時候想接個話,是靠心中一股不虞之氣,才硬生生地忍住了的。

如此幾番折騰下來,隻覺得腦上一根筋突突地跳。

“本座——”

“閉嘴!”

在她扯了第五十四個莫名其妙的話題後,羅芳裘支著額頭的那隻手往桌板上重重一摁,指甲險些陷入木頭裡。

一時桌板裂開,塵灰四起。

她警告道:“再說一句我把你毒啞了。反正留著條命就行。”

“……”

這年頭醫修一個比一個凶,還是可人的柳柳好。越長歌翻了個白眼,將榻上的一床被褥扯開,很自然地蓋在了自己身上,團成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越長歌眉眼倦怠,頗有些無聊地裹著自己,有些哀怨地看著窗外。

羅芳裘感受到了久違的清淨,身上柳尋芹抽出來的幾道傷痕本就隱隱作痛,如今,終於可以集中注意力來修複一下。

結果沒過多久———

的確沒人說話。

但那女人輕輕哼出來的婉轉歌聲,又在耳邊經久不息地環繞。!

食鹿客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

:,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