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1 / 1)

時光荏苒,就這樣過了月餘。

本以為不會再有交集。

而師尊突然將門下弟子召集在一起,說是撿了個資質不錯的小師妹回來,要給諸位認一認。

聽聞小師妹乃是天成的水靈根,在測資質時,呈現的顏色比藍玉還純淨透亮,熠熠生輝。一霎那間整個大堂幾乎瞧不見人影,隻留下了宛若萬頃碧波的光暈。

這麼誇張麼。

我聽到這句話時並沒有什麼感受,心中仍記掛著自己放在寢居中正燃燒著的丹爐。正難得心不在焉地走神時,耳邊驟起響亮一聲:“柳尋芹!”

我下意識地抬眼望去。

正正對上那張相當熟悉而驚豔的小臉。

是她。

她站在師尊旁邊。師尊須發半百,顯得她像是老神仙身旁跟著的仙童。那張稚氣的小臉還未長開,就依稀見得了日後妖孽的幾分風采來。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曉得我的名字的,也許是從師尊那裡打聽的。

這一聲叫的,同門紛紛衝我側目。

師尊奇怪道:“你倆認識?”

“一面之緣。”我並不想把那天下山的事情供出來——包括我本來打算去乾什麼。這僅是我一人保守的秘密。

現在卻似乎不得不與那個家夥分享了。

這種超越意料外的事,實在很讓人不悅。

我微微蹙起眉,忍不住重新打量她了一次。面頰尖了些,比頭次見瘦了點。從頭到腳彌漫著過於天真的朝氣蓬勃,實在不像個能靜下心來修道的。

也許是師尊測靈根的物什壞了也說不準。

她的神色在我又說出“不熟”時愣了一愣,暗淡下來,仿佛豎起的毛被潑了一大盆冷水似的。而後轉為不可思議,那雙眼睛又淩厲地瞪向我,好像在說,你就把我忘了嗎?!

不至於,但實在不想記起。

大師兄在問:“這個小丫頭是哪裡撿來的。”

師尊一副大有可言的模樣。他在下山走動走動時聽見一歌舞坊裡哭聲嘹亮,遠隔百裡,竟能隱約聽到一小娃娃在嗷嗷。據他所言,這聲響與尋常孩童不一樣,隱約有磅礴泠泠之聲,竟能震出杯中之茶!想來是由於太用力,那孩子無意催動了體內的水靈根,讓此種漣漪為修士所感。

小小年紀能靈敏到這個程度的,單靈根定是跑不了了的。

幾年前師尊曾言過打算最後收一名弟子。

一直苦於緣分不到,如今終於遇到了天資罕見的單靈根,高興也是必然,收徒更是必然。

但她的哭聲能震開茶水?

這得有多吵。

也許她在病著的那些日子還沒發功,因而隻是一般的吵。再上一層樓,我不大能接受。

畢竟她身為一個師妹——不算體弱需要關照的那種,以後絕對會住在我的身旁。

我揉了揉眉心。

早知道不救了。

平時也向來對於人紮堆大的場

合感到疲累,便隻在一旁冷眼看著他們圍上去和“新”撿來的師妹寒暄,再是思忖著能不能找個由頭早點回去待著。

她神態好奇,倒是毫不怯場,一個接著一個地問了師兄們的名字,才刷地舉起胳膊來一個擁抱,把沒見過這陣仗的幾位同門都唬得往後小退一步,以男女有彆為由頭回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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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狐疑地轉過身,隻好作罷,扭過頭來發現了雲舒塵,頓時眉眼綻得彎彎翹翹。

雲舒塵在她極速突進前一隻手抵住她,恰當地掩著唇咳了幾聲,衝著她甚是關切溫和地笑道:“小師妹,我常年身子不好,不好與你靠太近,恐怕過了病氣給你。”

這一番話把那家夥感動得一塌糊塗。幾乎能瞧見那雙漂亮又淺薄的眼底是如何從錯愕裡浮現出感動的。裡頭盛著的大抵是“雲師姐說起話來溫柔體貼待人極好”。

荒謬。雲舒塵最近難得康健了些,而她那病又不傳染。

大抵就是不想和這個熱情過頭的家夥親近,理由找得還挺動聽。

也許會說話是一件好事。

越長歌終於將目光投向我,神色有些複雜,不過過了片刻似乎還是想起來我救了她這事兒L,她眉眼舒展地湊過來,似乎也想同我親近一二。

“彆靠近我。”

本來就不喜歡和彆人接觸。我拒絕得直截了當,可偏偏她湊過來的速度太快,我隻在面前瞧見了一片影子,毅然揮袖撣開。

她被推了一個踉蹌。眼底情緒的變化也很明顯,傷心欲絕地問:“為什麼?”

“不喜歡。”

她鼓起腮幫子,回眸看著師尊,那時還是小不點一個,氣得淚眼汪汪。

一旁的老師尊心又偏了,訓道:“柳丫頭,你收收你那冷臉。同門之間應該好生相處,不管如何,她是你最後一個師妹了。正巧你倆年歲相近,相互之間也有個照看,今日就讓長歌搬到你隔壁住著……”

“不。”

其實林青崖同我不算是傳統的師徒關係。他不是醫修,也不怎麼通曉醫術,無法教授我。而當年我從藥王府一路輾轉到太初境,為了躲避母親差人再把我帶回去,隻能儘快擇一師門安頓下來,以斷絕了她的念想。

正好林青崖初立太初境,門徒稀少。自他的打算來看,一開始似乎隻打算創立劍宗。然而師娘認為一大門派應該博采眾長,百道皆彙。

我就是乘著此便利而來。手裡拿著一紙契約,拜上太初境。他們二人庇護我不再回藥王府,此後與那邊完全斷了聯係,並留我一片清淨地修行;與之相對應的,我日後為太初境開辟一個大宗門應有的藥閣。

也就是後來,我係了一生心血的靈素峰。

除卻一紙契約,並無太多師徒傳承在。我沒有將他真正當過師尊,大多是合作同夥,隻有應有的禮貌和淡然的相處最好。要命的是他似乎是真心地把我當做徒弟——甚至還常常苦口婆心地勸我要學會與彆人相處。為此還不惜將那個吵吵鬨鬨的家夥塞到我身邊,企圖做什麼?強行喚醒我

心中對人的溫情?

這一個“不”字甩出來,師尊果然發出一聲混濁的歎息㈧[]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似乎顯得疲憊了許多。

一旁的小師妹側過半邊身子,她那鼓起的腮幫子終於平息,卻倏地紅了眼眶,似乎是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遭受嫌棄。餘下幾個師兄弟幫不上忙,隻能大眼瞪小眼乾看著,而雲舒塵適時地給她解了圍,“越師妹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離師尊師娘近些也好。不如與我同住?”

不得不承認的是,雲師妹的確比我會做人很多,話說得好聽又婉轉。估計這才第一面,她已經遊刃有餘地俘獲了小師妹的心。

她抿起嘴唇,感激地看了雲舒塵一眼,但神色卻懨懨地,似乎還有心願未滿意。她稍微彆過腦袋,顯得沒那麼莫名地高興,而目光卻盯在我身上一動不動。

末了,她又仰頭看看師尊。

一隻手抬起來,直接指著我——真沒禮貌,但是更沒有禮貌的是,她像個三歲孩童那樣賭氣道:“我還是想去她那邊,可以嗎?”

“不可以。”還沒待師尊回答,我將語氣放冷,表明了態度。

肩膀上被重重拍了一下。

師尊果然慣著小的:“小長歌說的是。柳尋芹,你雲師妹那是情況特殊,再說了你……哪有好端端的師姐妹不相見的道理。你們二人以後同住,此事不得再議。”

這話拍板下來,我瞧見她繃著的小臉終於鬆和了一下,眉梢帶笑的衝我輕揚下巴,明媚生輝,很得意的模樣。竟顯得那點兒L生來的漂亮都鋒銳了許多。

見著讓人不喜。

我沒再說什麼,這太初境到底也不算我的,住所如何安排向來是長輩說了算。這個結果在還未議時就料到了八成,剩下二分是我在試圖爭取。

我轉身要走。結果師尊又道:“把你師妹一路帶回去,熟悉下環境。”

“……”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身後一串兒L窸窸窣窣的歡快步子踏過來,她跟在我身後,打量我的臉色,又害怕地往後小退了一步。最後像是蝴蝶飛遠又繞了另一邊湊過來,挽起我的衣袖,這時才心虛地說:

“你的名字是我找師尊問的。”

我沒有理她,自顧自地向居處走去。

“唉??你!”

衣袖被拽得很緊,走得異常不鬆快,但沒有回頭去管,權當拴了隻叫喚個不停的百靈鳥。

將她拖到門前,我終於忍無可忍地將她甩開:“過去。”

她踉蹌幾步,在被我瞪過一眼以後終於倏地站直,往後一靠——後腦勺磕在了門板上。

“隔壁那間是你的。”我拿著腳尖抵了抵擺在兩扇門前的一盆藥草,“以此為界。左邊是我的右邊是你的,一般情況不要跨過它。”

“那這盆草是誰的?”

我覺察到她的目光很疑惑地落在了那盆無辜的藥草上:“顯而易見。我的。”

她不樂意了:“可是它擺在中間!”

我用腳尖將它扒過來,“好了。”

她更不樂意了,學著我用腳尖將其扒回原位,“可是它剛才擺在中間,這個盆至少是我的。草歸你。”

我瞥了一眼屋內的丹爐,細細看向火色,感覺還不錯。

耳旁她的計較聲響起來,我頓時感覺一陣恍惚,仿佛三歲以後就再也沒有人同我爭辯過這種無所謂的事情了。

要這個盆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