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1)

此地離合歡宗已不遠,無非是再轉到入穀口那一方。她們兩人再次禦雲,落到一處繁花茂草的穀口時,踏著滿地繽紛走了進去。

一進去。

宗門果然大氣,將“合歡”二字瀟灑地篆刻在山穀前幾l層閣樓高的石碑之上,高聳入天。

越長歌向上仰望,甚至看不到頂。

穀地有一大湖,呈夢幻般的碧藍,上面以木頭首尾相銜,搭成了橋,又搭成了一個個漂浮的閣樓。而四周生長著的全是繁茂的桃花,大片大片,像粉色雲朵一樣懸浮。

再往裡走,場景便有些刺激。

水榭之中,隱約見得兩個女子糾纏的身影,似乎是在討教……道法,此處果然民風開放,哪怕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輕呼緩歎,不絕於耳。

柳長老對於雙修之道,並沒有太多的偏見。一路直視前方,臉色依舊平靜如水,似乎不會被這些聲色所擾。

但越長老,她顯然……

她無比羨慕。乃至於看向那些浮華聲色的目光之中都流露了一絲嫉妒的沉痛。

“佳偶成雙,不錯。”

她看著一對糾纏在一起的,歎息。

“三人行,必有我師。不錯。”

她看著三個人糾纏在一起的,歎息。

再走過一段路。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錯。”

她看著一群姑娘糾纏在一起,終於抬袖掩面,又歎一聲。

柳尋芹:“這麼不錯,要不你現在加入?”

“啊……不了,本座是個保守的女子。”

再踏過一道廊橋。

越長歌撫上臉龐,突然抒發起過剩的感慨來:“這弱水三千,也不知道我那一瓢在何處。”

“百川歸海,總之不在岸上。”

越長歌強行被她打斷抒情,不甘心地換了個暗示,婉轉歎息道:“天涯何處無芳草,為何獨有一花開得分外嬌豔呢。”

“花底下埋著屍骨。”

“……”

瞧著她一時吃癟,柳尋芹似乎心情不錯,眉梢略揚,雲淡風輕地吐出了評價:“就會說兩句?沒新意。”

“醫仙大人,您這嘴不要可以捐出去,不必強求掛在臉上。”

“是麼?今日買衣裳的錢,還是照舊記你賬上了。記得還。”

越長歌眸中閃過驚濤駭浪,連忙一把將人拉住,語調也蔫了八個度:“師姐姐……人家錯了。”

柳尋芹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握住,捏在那裡不鬆不緊的,略微有些癢。她將越長歌掙開了些許,悄然讓自己的手覆在上面,“好生講話,彆疊詞。”

越長歌還沉浸在賬單又添一筆的悲傷之中,一時沒留意手腕上的異況。

直至與蓮宗主見面時,柳尋芹才無聲的鬆開她。手腕處壓著的力道褪去,無異於打草驚蛇,越長歌雙眸微微睜大,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這是?

看來挽手不行,牽手可以。

真是奇怪的女人。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輕笑。隨著這笑聲蕩過來,身旁的景致變幻莫測,桃花瓣紛紛揚起,開開合合,再回過神時,已到了一方水榭。

水榭四面垂著絲帛,是相當柔軟的嫣色。

風一吹起,裡頭隻孤零零坐著個女人,杏眼桃腮,臉蛋分明生得很天真,可是偏生帶了絲絲媚意,讓人過目不忘。

“越長老,真是有失遠迎。我想見你很久了。”

這什麼陣仗?

越長歌一驚,突然受了力往後靠去,背脊抵在了木質的廊柱上,緊隨而至的是身上一重,不知何時壓了個柔軟的身軀,女人嬌俏的容顏近在咫尺。

“我才接手宗門不久,也不知你何時會來,所以就自己一個人等著了。”蓮思柔衝她盈盈一笑,一隻手則輕車熟路地撫上了她的後腰,又低頭埋在她頸間:“你身上倒挺香。”

“宗主大人。”

越長歌抵著她的肩,微微用力推了開來,她勉力柔聲說:“您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蓮思柔與她湊得極近,嘴唇仿佛要重疊在一起,又被她好玩似的呼了口氣。

“本座……”越長歌的右手微微發著顫,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痛苦地想:冷靜,不能抽她,不可,不許!這可是整整三成的俸祿。

抽一下就沒了。

然而蓮思柔整個人身形一僵,似乎被無形的東西牽製住,再不得往前進一步。

下一瞬,越長歌被人拽了出來,清新的空氣灌入鼻腔,跌入一個滿是清淡藥香的懷抱。

柳尋芹攬著越長歌,不過片刻,她鬆開了她,涼颼颼道:“合歡宗就是這麼待客的?”

蓮思柔覺察到術法源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尋芹,上下打量。她嘗試動了動手腕,卻發現自己竟然連抬手指都做不到。

柳尋芹鬆開了她。

蓮思柔一下子放鬆下來,眼神又落回越長歌身上:“她是誰?太初境不是說,隻派了一人過來麼。”

那女人的聲音如訴,宛若對著情人柔柔講話,聽得人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越長歌將衣領子攏好了一些,她往脖子上一抹,不知道蹭掉了那家夥多少胭脂,神色略略一僵。

“那位是太初境靈素峰的柳長老。”

她蹙眉將手挪開,一眼瞪過去:“蓮宗主?本座和你見過嗎。”

蓮思柔略有些遺憾地坐了下來,支著下巴,眼睫抬起,語氣之中似乎落滿了無數惆悵:“是嗎,你還是不記得我了。”

“……”

越長歌幽幽地看著那陌生女人,她此刻已經不敢回頭——怕被師姐寒涼如冰的眼神紮死。

她自問這一生寫了不知多少狗血滔天的話本,卻未曾想到光是動動筆杆子也有現世報,如今這一身狗血潑了她個劈頭蓋臉,可悲的是她真不知道面前這位姑奶奶是哪位。

越長歌將自己

六百年很長的人生搜腸刮肚,實在找不出這樣一張面孔來。

思索間不由得一怔。

……也不知柳尋芹會怎麼想她。

“想當年啊——”蓮宗主還沒開始抒情,就被柳尋芹淡聲打斷:“宗主雅興,這些事可以私下再說。不若談談宗門試煉的正事為好。”

蓮思柔臉上的笑容淡下去,變得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她輕哼著“哦”了一聲。於是請她們二人坐下,她自個倚在一旁,給她們都斟了杯酒。

太初境不管提了什麼要求或者規劃,這位合歡宗宗主似乎對此興致缺缺,總而言之都是一股腦兒應下來,也不多想一下,瞧上去不甚靠譜。

一路聊下來倒也意外的順利。

柳尋芹愈發覺得詫異。

她真不會就是為了見越長歌?

“嗯……不能采補外宗弟子是麼,真是無趣。”蓮思柔打了個嗬欠:“嘖,誰看得上他們。好了好了,我們合歡宗的道法隻在修行上有體現,比試上還是很正規的,這個你們可以放心。”

“這裡。”蓮思柔抽出一張紙,笑道:“參賽弟子名錄。”

越長歌順手接了過去,沒成想這一接又出了毛病。

她輕輕一拽,蓮思柔卻沒有鬆手。

手背上被指腹輕輕蹭了一下,些微的瘙癢劃過指縫。

“啪”地一聲。

越長歌一把將那幾l張薄紙抽了回來,漂亮的鳳眸抬起,嫌棄地剜了她一眼:“蓮宗主,本座尋思著這春天也快過了。”

蓮思柔收回手,玩昧地將兩節指尖抵上下唇。她饒有興致看著面前的女人,連瞪人都這麼風情萬種。又仿佛是知道自己的喜好似的,偏生穿了這樣一身豔麗的紅。

真好看,她甚是喜歡。

記憶中略略閃過某個影子。

蓮思柔意識到自己走了神,卻不知為何,神色微微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