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顆粒劑 “可以叫蒲地藍,聽起來也洋氣……(1 / 1)

在年代文裡吃瓜 翟佰裡 11632 字 6個月前

這一夜整個藥廠都風聲鶴唳, 家裡有孩子的父母,大多數一夜未曾合眼。

雖然水痘隻在托兒所裡爆發,但由於藥廠的子弟學校全都集中在一塊兒,托兒所和小學的孩子年紀都小, 免疫力都不強, 都屬於易感染那一波人群。

劉大姐給蘇軍看完水痘, 回了家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屁股都沒挨著凳子,就又轉身出去了。

結果剛下樓就碰到蘇維民帶著蘇衛清兩口子, 正急匆匆的往工會走去,她趕緊追上去:“蘇副廠長,你們這是準備去哪裡?”

“小軍從托兒所回來就發燒了,我有些怕托兒所裡其它的孩子也感染上水痘,正準備去工會辦公室拿廣播室鑰匙, 做全廠通報。”

蘇維民對這位從部隊退下來的女軍醫還是很尊敬的。

更何況這位女同誌剛剛還給他孫子看了病。

“應該的。”聽到蘇維民這麼說,劉大姐鬆了口氣:“我剛剛也是回去越想越覺得心裡不安,小軍會這麼快發病, 不可能感染了就立即發病, 說不定班上有的孩子早兩天就感染了,隻是家長沒重視而已。”

現在的孩子可不像以後的孩子, 沒那麼金·貴,有些糊塗父母,孩子不說,恐怕他們自己都發現不了孩子病了。

“那得快點兒了,要是這個病毒再傳到廠外面去就更遭了。”

現在醫療設施本就簡陋,醫院裡的醫生也是人人自危,更加讓醫療資源緊張起來, 藥廠的孩子們本身家庭條件就不錯,免疫力也可以,感染了自愈可能性還比較大,可白馬縣裡貧苦孩子卻很多,免疫力越差的孩子,感染後重病率就越高。

蘇維民很怕看見那些孩子感染後,再沒及時治療,最終拖成大病。

黎善之前沒想到這個可能,這會兒一聽,臉色也變了,她有些緊張地看著蘇維民:“爸,要不我現在回去找我大舅媽,問問那個當大夫的小舅有沒有藥吧。”

藥?

蘇維民想起來黎善之前說蒲公英的事。

“能弄來麼?”他也有些擔心會連累到黎善的小舅。

“我試試看。”

黎善嘴上不敢打包票,心裡其實還是有把握的,因為她完全可以不去找小舅,而是請張逐日回鄉下一趟,村裡的老人一般都有挖野菜的習慣,其實這些野菜嚴格算起來,也是有一定藥用的,比如馬蘭頭,就有清熱利濕,敗毒抗癌的作用,還有蒲公英,屬於蒲地藍消炎藥的主要成分,還有馬齒莧,殺菌消炎,還能延緩衰老呢。

更彆說村裡人屋前屋後都愛種一點艾草。

這東西彆看平時像野草,但誰家小媳婦胎不穩,喝點兒艾草水還能保胎呢。

張家村屬於富裕村,但大家夥兒也都是餓過的,漫山遍野的野菜到了春天就肆意生長,不少乾不動活兒的老太太就帶著孫子上山挖野菜,挖多了就曬成野菜乾,後來用來包乾菜餃子,乾菜包子,都是隻有到了逢年過節才能吃的美味。

蘇維民沉吟一聲,又抬手看看時間,隨即看向蘇衛清:“你陪黎善回去,太晚了,一個女同誌不安全。”

說著,他又回頭看向劉大姐:“劉主任,請你幫個忙,麻煩你去婦聯各位乾事家裡走一趟,老羅接觸過病人,不適宜出來帶隊,請你領個隊,帶領她們挨家挨戶排查一下孩子的情況,藥廠孩子的名單婦聯那邊有。”

劉大姐也知道事關重大,立刻站直身體:“我現在就去。”

蘇維民心下鬆了些,又交代蘇衛清兩口子:“你們倆快去快回,家裡事情多……”話沒說完,他又蹙起眉頭來,看向黎善:“我記得我們廠有個女員工是你同學來著,叫,叫,叫……”

蘇維民想不起來李琳的名字,但他卻記得,那個女同學嫁給了一個政府秘書室的秘書。

“李琳。”

黎善提醒一聲。

蘇維民連忙點頭:“對,你再去找一下她,請她丈夫聯係一下政府部門的各位領導,防止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水痘已經蔓延開了。”

蘇維民也吃不準這水痘病毒到底是藥廠先有,還是外面的工人帶進來的。

總之小心無大錯。

水痘雖然不嚴重,但要是感染的人數多了,就成了疫情了。

“好。”黎善鄭重點頭,然後便跟蘇衛清兩個人轉身回車棚推車去。

這會兒路上公交車都已經停運了,黎善他們想要速度快,隻能自己蹬自行車。

夫妻倆很快就出了藥廠,直奔機械廠,而劉大姐則去找婦聯的副主任,請她先去婦聯辦公室拿孩子們的名單,而她自己則繼續往下一家去。

婦聯的女同誌她認識的不多,但好歹也認識一兩個,很快又找到一個婦聯的乾事,請她去幫忙喊其它的乾事出來排查,她下樓的時候,孩子的名單也拿回來了,各自分了幾張就開始去走訪。

若是有發燒的,劉大姐會先過去看看,要是確診為水痘了,便會要求自行隔離,看完了她又趕緊奔赴下一家,與此同時,蘇維民的聲音也從廣播裡傳了出來:“全體工人同誌們請注意,全體工人同誌們請注意,若發現家裡孩子有發燒的,身上起疹子膿包的,請立即上報給部門領導,將孩子自行隔離,以防傳染,再通報一遍,但凡發現家裡……”

這聲音一出,整個藥廠職工大院都喧鬨了起來。

另一邊,黎善和蘇衛清先一路狂踩腳蹬子到了機械廠,然後直奔張家。

此時此刻,張逐日和範琴早已睡下了,黎善和蘇衛清拍門拍的急,不僅張逐日給喊起來了,就連前後鄰居也都起來看情況,畢竟這深更半夜的,很少有人上門來找人,除非家裡出了事。

張逐日披著棉襖出來,看見是小兩口也嚇了一跳:“你們怎麼來了?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如今這年頭出了事可都不是什麼好事啊。

“大舅,大哥家的小兒子得了水痘,我想問問家裡還有蒲公英麼?”

水痘?

張逐日趕緊穿上棉襖,連連點頭:“有有,不過不多,不過東來他們醫院應該有,你彆著急,我現在就幫你去找他去。”

黎善連忙點頭:“再看看有沒有板藍根、苦地丁和黃芩。”

她想試試配製普通的蒲地藍消炎藥。

“行,你先進去等,外面冷呢。”說著就讓開一個位置給張逐日。

“不用了,我還得去找一下李琳,她丈夫是秘書室的秘書,我們副廠長懷疑縣城有可能水痘病毒蔓延開了,我得去提醒一聲。”

說著,黎善又小聲說道:“大舅你也去找一下廠長看看廠裡的情況吧。”

張逐日終於意識到,黎善大半夜來找他,不僅僅是為了蘇軍,很可能也是為了通報他這個消息,讓他能早點將廠裡的情況調查清楚了。

所以他臉色瞬間嚴肅了起來,理解回頭去喊範琴:“你出來,跟善善他們去東來家裡一趟,我去一趟廠長家裡。”

“出什麼事了?”範琴這會兒也穿好衣服了,一邊捋著頭發一邊從屋子裡出來。

“縣城恐怕要爆發水痘,我去有孩子的工人家裡看看情況去,有中招的趕緊隔離,沒中招的也要提醒一聲。”

一聽說水痘,範琴臉色也變了。

這在未來都不算個事,赤腳醫生都能治的病,如今卻叫人如臨大敵。

黎善看著心裡微澀,她甚至有種想要將藥方上交的衝動,可她也知道,自己能提供的隻有中藥配方,可如今中醫卻不敢冒頭,她不是那種心懷大義的人,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過好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

她到底什麼話都沒說。

張逐日跑去通知廠長,也不敢聲張,就這麼悄無聲息的家家戶戶排查,結果顯而易見,不少孩子都有些低燒,有的孩子身上甚至已經出現膿包。

如今是冬天,身上穿著棉衣,晚上也不會洗澡,隻是洗臉洗腳就上床睡覺,孩子們哪裡癢就摳一下,再加上機械廠上半年接了好幾個項目,十分的忙碌,家長們累了一天回來堅持洗漱完了就倒頭就睡。

甚至有些孩子蔫蔫的好幾天了,爹媽也沒能發現。

這會兒張逐日一問,發現孩子身上有了包,這些家長才著急了起來,隨著一個家長一嗓子嚎了出去,機械廠也哄鬨了起來。

而黎善和蘇衛清,已經跟著範琴去找範東來了。

範東來是白馬縣醫院的一名大夫。

無論上面怎麼看待中醫,在下面的縣級醫院裡,中醫依舊十分的中藥,老百姓嘴上罵封建迷信,身體卻很誠實,哪裡有個不痛快就立即去找大夫,尤其是痛症,哪裡不舒服就去紮個兩針,立馬鬆快了。

有些頑固的子女還會因此斥責爹媽,結果爹媽往地上一坐,哭嚎著子女不孝,子女也隻能任由他們去了。

所以縣城醫院其實是有中藥儲備的。

尤其黎善要的還不是名貴中藥材,而是一些隨處可見的野菜,到了春天漫山遍野都是,隻是醫院的都是經過炮製的,而漫山遍野那些,則是嫩生生的,十分新鮮的食材。

範東來一聽說可能爆發水痘疫苗,趕緊就起床去了醫院。

“光這幾種藥夠麼?”

範東來知道這幾種藥幾乎都是清熱敗毒的,但水痘屬於帶狀皰疹病毒,可不是吃點兒草藥就能痊愈的。

“先試試看吧,水痘以前被稱為痘症,老祖宗也是用中藥治的。”

黎善將幾種藥包好,用麻袋裝好了讓蘇衛清扛到自行車上去,而她自己則繼續問道:“咱醫院有糊精麼?”

糊精是搓藥丸的粘合劑。

自古以來就是中醫常用的東西。

“有,你要這個做什麼?要做丸藥麼?”自從中醫差點被打為封建迷信以後,就很少用糊精做丸藥了,畢竟丸藥看起來更加迷信。

“不是,我試試看有沒有其它辦法。”

“那行,我給你拿,反正醫院如今也不用了,你全帶走吧。”範東來帶著黎善往另一個倉庫去了。

等糊精到了手,黎善才開始掏錢包:“多少錢?”

醫院是唯一一個不需要票證的地方,隻需要掏錢就行。

“跟我去會計辦公室吧。”

範東來帶著黎善去了門診那邊的會計室,縣城醫院晚上隻有一個醫生值班,今晚上不知道為啥特彆忙,範東來過來的時候,那醫生都快哭了:“老範,你可算來了,快來幫忙。”

“怎麼了?”遠遠的都能聽見這邊孩子哭家長喊的。

“這兩天晚上都快忙死了,今晚上尤其忙,不少孩子發燒了。”

發燒?

黎善心下一個咯噔,意識到不好。

趕緊快走幾步,隻見那些孩子隻是發燒,身上還沒出現疹子,她又臉色嚴肅的回來:“很可能是水痘。”

看來縣城裡確實要爆發水痘了。

範東來將黎善和蘇衛清扔到會計室,自己回辦公室拿了白大褂就開始幫忙看病。

這群孩子有大有小,大的看起來都有十一二歲了,小的還是抱在懷裡的奶娃娃,大孩子頂多神色萎靡,看起來昏昏欲睡,沒有精神,小孩子難受了就隻會哭,尤其那奶娃娃,還不會表達自己的痛苦,隻嗚嗚咽咽的哭。

黎善不忍心繼續看,背著一大包藥就回了張家。

一到家就支起鍋子開始洗藥泡藥。

泡開後就開始用爐子燉,燉完了將藥渣撈起來,又將爐子通了通,將爐火燒旺盛了,開始大火收汁,在這期間,還往裡面加了不少冰糖,一直熬了兩個多小時,藥汁才變成了糊糊狀,黎善又將糊精倒了進去,開始不停的翻攪,最終凝成了一個很大的固體,像面團似的。

黎善又換了一個鍋,將這些小面團用漏勺壓成一粒一粒的,最後炕乾了,才用飯盒裝起來,打算帶回藥廠去。

等出門的時候,發現張逐日眉頭都蹙緊了。

“鍋子裡還有些藥,捏一點用開水衝了給高燒的孩子喝,那藥是退燒敗毒的。”

黎善著急回去,隻隨意交代了一聲,便拿著剩下的藥回了藥廠。

當然,還有多餘剩下的藥材。

夫妻倆大約在淩晨兩點到的家,藥廠裡依舊人來人往,黎善找到蘇維民,將藥遞給他:“這藥能給高燒孩子吃。”

蘇維民打開蓋子就聞見濃濃的中藥味兒,嚇得他趕緊又把盒子關上了。

“胡鬨!”

蘇維民看了看黎善,最終瞪了蘇衛清一眼。

蘇衛清:“……”

他很無辜的好吧,他都不知道這一晚上黎善在乾啥。

不過,他卻覺得,這飯盒裡的藥很可能是黎善跟著他給的那一堆資料學的,否則的話,她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這麼一想,這個黑鍋似乎背的不冤枉。

他甚至還幫黎善描補:“爸,這藥真有用,你給高燒的孩子試試看,什麼能比孩子還重要的?”

蘇維民歎了口氣,這倆孩子心大的壓根不知道這藥拿出去到底會面臨什麼。

藥廠裡也不全是好人的。

“爸,不好了,小軍高燒了。”

就在這時,吳梨哭哭啼啼的過來了,她似乎是一路跑來的,頭發都亂了,眼睛也紅紅的,整個人哆嗦個不停:“媽摸著說太燒了,我瞧著孩子都要抽抽了。”

高燒驚厥是小兒高燒很常見的。

但也很危險。

這證明孩子的神經已經開始受到刺激了。

“趕緊的爸,彆再猶豫了,彆人不能用,小軍還不能用麼?”蘇衛清催促蘇維民。

蘇維民自然心疼孫子,但他對這個藥抱著懷疑態度,因為這個藥,它就不像個藥,而像黃泥巴,這東西真能喝?

但是,現在廠裡的藥雖然多,卻不能拿出來用,因為不對症。

最終,蘇維民決定親自回去走一趟,若是真出了事,那也是針對他,而不是針對蘇衛清兩口子。

“這藥怎麼吃?”

到了家,蘇維民端著飯盒問黎善:“就這麼乾咽?”

黎善搖頭,而是拎著熱水瓶,拿了個碗,從裡面挖了一勺子,用開水衝開,隻見那泥巴似的粉立刻化開,將開水變成了黃褐色,而且再聞居然是一股濃濃的甜味。

蘇維民嘗了一口。

不僅聞著是甜的,喝著居然也甜,而且是苦中帶甜。

但不得不說,這藥孩子吃利口多了,至少蘇城都半睡半醒了,喝藥的時候還砸吧嘴呢。

黎善隻用了蒲地藍的四種主藥,其它的藥劑她沒添加,藥房裡也沒有,所以藥效來的有些慢,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左右,蘇城才清熱了。

身上出了一層汗,小臉也蠟黃而來下來。

他似乎疲憊極了,就這麼睡著了。

孩子睡了,大人卻不敢睡,生怕孩子又燒起來,而蘇維民則是端著飯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到了下半夜,藥廠又有好幾個孩子高燒了起來,蘇維民乾脆將藥粉全衝了,裝進熱水瓶裡面拎著到處走,看見高燒的孩子就給人家倒半碗,告訴人家這是紅糖水,喝了養身子。

但隻要聞了這水味道的人都知道,這‘紅糖水’是摻了東西的。

這會兒誰也不敢聲張,畢竟……這可是能救命的藥。

也是這藥來的及時,大約天亮的時候,藥廠高燒的孩子全清熱了,隻是各個臉上都頂著幾個‘電燈泡’,紅包上面冒出一個水泡,誰也不敢去碰,生怕碰破了成了麻子。

孩子們癢的難受,還被家長抓著手,癢的受不了了就咬自己的手。

機械廠那邊張逐日也不約而同的用紅糖水給糊弄過去了,隻是機械廠那邊沒人懂藥,雖然知道這紅糖水不太‘正宗’,但也沒多少人懷疑這個成分,畢竟孩子喝了說是甜的。

可能真就是‘紅糖水’吧。

這兩個廠都得了藥,孩子們熬過了高燒期,接下來出了痘隻要不見風,好生將養就行了。

但彆的廠子就沒那麼幸運了。

接下來的幾天,縣城裡的孩子大多都感染了,大面積爆發的水痘病毒,甚至好多成年人都感染了,跟小孩子比起來,成年人出水痘似乎更加危險。

而蘇維民在確認了那個藥粉的成分後,也終於過來詢問黎善:“那個藥粉還能再做些麼?”

他也不問黎善怎麼做的。

“可以。”黎善點點頭:“不過需要藥材烘乾的機器,否則很難大批量的做。”

蘇維民蹙緊了眉頭,終究還是答應了:“行,我去找機器。”

不過……

“這藥的成分你要保密,我們會對外宣稱是西藥。”

黎善:“……”

這算什麼事哦。

不過:“可以叫蒲地藍,聽起來也洋氣。”

反正就不能是西藥。

蘇維民瞥了她一眼,到底什麼都沒說,點點頭就應下了,但心裡卻有另一個打算,中醫雖然被抵製,但好些中藥配方還是經常在用的,若是還可以用這個辦法炮製其它藥材的話,那是不是以後售賣的時候,就沒那麼打眼了。

畢竟頭疼粉還在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