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鬥閣,意外的安靜。
眾人剛從星塚內死裡逃生，難免消沉後怕。另外，也忍不住關起門來,開始私下清點自己此行成果。
“明天得去支度堂傳封信。”平青雲摸著手腕上的轉運珠喃喃自語。
這十九顆珠子擺在一起,簡直一模一樣。
他懷疑可能是以前進去的轉運宗弟子留下的珠子，但珠在人在,他也沒聽師父提過誰折在星界？
平青雲搖頭心道,總不能是天意珠。
“這個好吃。”白眉從一條靈肉腿上扯下一絲，大方遞給平青雲吃。
平青雲回神：“……謝謝,我不吃嗟來之食。”
“什麼食？”白眉聽不懂，她餓了，回來的時候特地拐彎去食堂買了一堆靈食。
見他不吃，那一絲靈肉也不浪費,重新塞回嘴裡。
平青雲邊走邊打量她，許久後終於道：“你好像變精神了。”
原先白眉身上獸性占多，即便化形成人,也透著一股野獸的蠻橫。而如今雖言行舉止依舊野性，但身上氣質似乎發生了變化。
白眉並未聽出平青雲的意思,但她得意炫耀：“我吃了一頭妖本相。”
平青雲一驚：“你吃了……妖本相？”
白眉揚起下巴：“我在星塚裡找到一副妖骨,他非要我把他的妖本相收了,我不同意。”
平青雲不解：“為何？你收了彆人的妖本相，不就多了一個幫手？”
他看那位許二春操控兩個妖法相就很厲害,況且，對妖修而言,禦獸越多應當越厲害。
“我體內隻容納一頭小狼就夠了，其他妖相，不想要。”白眉理所當然道,“他非要進來，那就進小狼肚子裡。”
平青雲呃了聲：“所以你吃了一頭妖本相？是不是很難？”
白眉點頭：“吃了，不難。”
實際上，她進入妖骨傳承空間後，先通過考驗，得到了一部妖法，之後對方才讓她收下他的妖相。
白眉直接拒絕，待得知她的意思後，對方竟隻朗聲笑了數聲，便同意下來，甚至主動放出妖本相，任由她的小狼吃下去。
“挺好吃的。”白眉回憶起當時與眾不同的感覺，突然覺得手裡的靈肉沒了滋味。
平青雲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還是你強。”
兩人一路慢悠悠走著，又拐彎去了食堂，等他們前腳剛各自回房，長央後腳也回來了。
她關上門進來後，對屋內陳設竟有種陌生感，記憶中的住處還停留在萬年前解府的那個小院裡。
長央低頭又看了看手中握著的紙條，最終沉默將它疊好，仔細放進儲物袋中，也順便見到腰間玉牌上最後一道紅線。
她還有一場生死戰。
“你的金丹多了一股新力量。”昌化冷不丁開口。
長央放下玉牌，走了數步，盤坐於床，閉目沉神，內窺靈府後，果然見到原先消失隱匿的黑
洞又出現在金丹上，仿佛同她的金丹融為一體。
她甚至沒有感受到一絲不適。
長央的靈識繞著靈府金丹觀察良久，始終未發現任何端倪，她忍不住控製靈識靠近黑洞，之前在星塚高壇上的情況再度出現。
靠近的靈識驟然被黑洞吸進去，轉瞬消失。
不痛不癢，無知無覺，好像她的靈識就這麼憑空消散了。
長央搭在膝蓋內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越來越多的靈識和靈力貼近黑洞，結果仿佛一滴水混進大海，毫無變化。
金丹上的黑洞依舊安靜存在，既沒有擴大，也沒有縮小。
“前輩，這是什麼？”長央最後隻能收手，轉而去問昌化。
昌化從長央體內飄出來，模糊黑影下的一條腿比之前更清晰了，她沉吟半晌道：“不好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長央沉默盯著她。
昌化隻能攤手，自顧自道：“先說好消息，我雖然不記得這是什麼，但絕對是好東西，對你有好處。”
長央問她：“什麼好處？”
昌化回憶半天：“這個……我想不起來，得靠你自己琢磨。”
長央神色平靜：“還有壞消息。”
“壞消息就是……”昌化緩緩道，“我從這東西上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它和我一樣，不斷在汲取你的靈力。”
長央沉默片刻後道：“……所以我要養著你們倆？”
昌化嗐了一聲：“也不能這麼說，我還教你練字呢。”
她說完又清了清嗓子，模糊的臉上能看到嚴肅神情：“不過，必要時刻，我可以控製自己不用你的靈力，但這東西無法自控，每時每刻都需要你的靈力上貢。”
長央微微閉目，內視靈府，果然發現金海有減少的趨勢。
金海由她的靈力組成。
這裡是充滿靈氣的星界，過往她隻要不打鬥消耗，靈府金海始終會保持恒定，絕不像如今呼吸間，便肉眼可見金海靈力在消耗。
再如此下去，不及時補充靈力，她不光無法進階，恐怕還有修為倒退的風險。
昌化提醒：“小輩，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長央睜開眼，平靜問：“它已經出現在我金丹上，我能讓它離開？”
昌化：“不能，事已成定局。”
長央從儲物袋中翻出一瓶聚靈丹，這還是之前與屈霄前輩對戰時，他給的，可快速補充靈力，極純。
她舍不得用，就偷偷留了下來幾粒。
長央取了一粒，握在手心，開始盤坐吸收靈力。
飄在半空中的昌化看著長央毫無停留的動作，心中難免詫異：這小輩太過冷靜，任誰聽見自己修為會受到影響，總會心緒動搖或雜亂，她偏偏好像對這壞消息接受自如，似乎一切理所應當。
實則，長央隻是深知自己想要什麼，便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
聚靈丹所蘊含的
靈氣醇厚，長央用過一粒後，減少的靈力又恢複大部分，甚至還有所上漲，但金丹上的黑洞仍舊在汲取她的靈力。
“恐怕你暫時無法進階。”昌化查探後道。
長央起身，從桌上倒了杯冷水，一飲而儘。
“欸！”昌化試圖阻攔她，“你這壺水放在桌上一個多月前了。”
長央回頭看她：“沒有毒。”
昌化震撼：“……你是真不挑。”
長央：“若連陳水都喝不了，成為修士又有何用？”
昌化心道：成為修士又不是為了吃苦。
數杯冷水下腹部，長央靈府中的燥意終於勉強平複一絲，她望著窗外道：“第二場生死戰快要開始了。”
她如今無法立刻進階，但至少修為不能往下退。
長央垂首看了眼手中通體漆黑的無鞘劍，它失了原有的華麗光澤，看起來太過普通，連本該鋒利烏刃都顯得黯淡無光。
她感受不到原來無鞘劍的意識，這把更像是被李代桃僵的無鞘劍。
借來的劍，不知還的時候該怎麼還回去。
隻是……
長央握著這把無鞘劍，輕輕一揮，即便沒有真正出劍，她也能感受到它。
她似乎更喜歡現在的無鞘劍。
長央收劍，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上五層走廊上靜得誇張，幾乎所有人的房門都緊閉著。
平青雲和白眉的房門也如此。
自從星塚出來後，如峰主所言，上五層迎來了進階潮。
長央能看見有的房門外設了陣法，也有防守法器的波動。
她站在扶欄旁片刻，轉身朝樓下走去，想去靈醴山修煉，隻是剛走下去兩層木梯，便險些撞上一人。
“平青雲？”長央見到急匆匆上來的人，有些詫異，“你不在房內。”
冬日裡，平青雲硬是抹了一把汗，見到長央頓時鬆了一口氣：“還好你沒開始進階。”
長央皺眉問：“怎麼了？”
“我本來去支度堂寫信送給我師父，沒想到聽到一個消息。”平青雲道，“上次和你有生死戰之約的天二修士江鴻，他一回來就開始進階了。”
長央嗯了一聲，等著他繼續說。
平青雲搖頭：“但離生死戰沒多長時間了，商堂主說他要是不能及時應戰，玉牌會碎裂，即便進階成功，也會受契約反噬而死。”
他望著長央，多少有些慶幸和後怕：“商堂主還說了，若你也不能及時上擂台對戰，同樣會反噬死亡。”
平青雲一聽這話，連忙急著趕回來，就是擔心長央開始進階了。
長央道：“我暫時不會進階。”
“那就好。”平青雲說完，又覺得不對，“可萬一那江鴻進階成功，你沒進階怎麼辦？”
他仔細一想，覺得江鴻還是進階失敗比較好。
平青雲當即雙手合十，準備祈禱江鴻失敗，結果長央直接按下了他的手。
“你不準備進階？”
“我？”平青雲搖頭，“我得等一等師父回信，而且目前也沒有要進階的跡象。”
他和其他修士不一樣，靈府金海中最重要的是氣運，若能聚滿氣運，便會迎來進階。
長央點頭：“那便留下，等著觀我應戰。”
……
由於上五層進階潮，這些修士散落星界各處，整日不停爆發雷劫，下五層的修士日常進出都得小心，怕被牽連進去。
到了十二月底，第二場生死戰之際，擂台下方少了大半修士，基本隻有下五層修士來圍觀。
“我偷偷去南鬥齋打聽過了，昨天晚上江鴻還在渡雷劫。”平青雲靠近長央，小聲道，“不知道他能不能趕過來。”
長央掃過四周修士，沒有說話，重新垂眸，安靜望著地上石板，手中捏著上品靈石，將自己調整到往日最好的狀態。
“快看。”過了會，平青雲突然撞了撞長央，看向一處好奇道，“我還以為他也在進階呢。”
長央抬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便見到傅照危從人群中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