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烏顏青神色變淡:“一人換一人的解藥?”
天梁星君頓了頓解釋:“不能這麼說。”
“四界沒有真神,這是唯一的解法。若非屈星君修煉的心法特殊,又能與不讓塵分庭抗禮,僅憑窺神中期還不能助星主擺脫神妒的禁錮。”
“況且……”天梁星君猶豫道,“修為雖會倒退,但假以時日還能重新修煉回來,隻是需要二次進階。”
她翻遍醫書,尋遍所有方法,唯獨這個方法可能有效。
如今三界越發混亂,各星君疲於奔命,為星主解開神妒刻不容緩。這些邪怨宛如跗骨之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爆發。
隻有星主毒解進階後,才能將四起的邪怨壓製下去。
但屈霄向來野心極高,心性恣意狂狷,曾一度想要爭星主之位,對修為在意至極。
天梁星君也無法確定他能否答應下來,即便是她都要猶豫許久。
窺神修士太了解每一層境界力量的不同,他們離踏空成神可謂觸手可及,誰願意放棄這種幾l乎令人沉迷的力量?
何況屈霄才進階不久,又怎麼會輕易舍去修為。
屈霄卻像是想起什麼有意思的事,忽然笑了聲。
連烏顏青都轉頭有些訝異看向他。
天梁星君想要緩解氣氛:“這隻是一種解法,或許以後還有其他解法。等七殺星君修煉成真神,也可以幫星主,應該不用再損失修為。”
“三界等不了這麼久。”烏顏青對天梁星君道,“我需要你另尋他法。”
屈霄卻握緊烏顏青的手,姿態鬆弛:“我願意。”
烏顏青怔忪,一雙雪寒雙眸盯著他:“想清楚再說,引心頭血需要用注入神魂,你能接受從窺神中期倒退下去?”
連天梁星君也忍不住說出最差的狀況:“我沒有把握確定修為倒退到什麼地步,甚至可能一落千丈掉到元嬰境界。”
這之間相差太多了。
屈霄眼中沒有任何猶豫,隻有傲然張狂:“你剛才說可以重新修煉回來,我屈霄既然能第一次修煉到窺神中期,就能第二次修煉到這個境界。”
他轉頭望著烏顏青,眼底張狂褪去,僅剩溫情,唇角揚起:“隻要能幫你,我就願意。”
屈霄不在乎三界死多少人,但他在乎烏顏青。
她想要布陣解決三界混亂,他便願意用一切幫她,哪怕折損修為。
屈霄看向天梁星君:“你現在就可以開始煉製解藥。”
天梁星君回神,目光複雜:“好。”
……
為避免節外生枝,在烏顏青解開神妒禁錮之前,三人沒有將消息告知任何人,包括其他星君。
屈霄和烏顏青照常前往三界,隻是偶爾回解府。
這期間聞人啟果真開始進階,有後天法寶的幫助,他這一劫渡得還算順利,且一躍升到了元嬰中期。
長央坐在房內,傳訊
問傅照危:【傳承空間結束的征兆是什麼?】
傅照危正入定打坐,過了會才睜開眼,垂首看向閃光的玉牌,知道是長央發來的傳訊。
在這裡,他隻收得到她的傳訊。
傅照危握著玉牌回道:【得到傳承後便能結束。】
長央皺眉:【若傳承失敗呢?】
傅照危:【同樣會結束。】
長央收起玉牌,起身在屋內走了幾l圈,她到現在還未感受到傳承失敗與否。
屈霄指點過她,但似乎還不能夠算傳承。
長央在想是不是要自己去靈界,尋找合歡宗心法山雲亂,如此才能退出傳承空間,但萬年前的合歡宗乃大宗,她無法輕易進入。
“長央。”
就在她陷入沉思時,屋外傳來了屈霄的聲音。
長央連忙開門走了出去:“屈星君。”
屈霄坐在院中石桌,手中還拎著壺靈酒,問長央:“最近劍練得如何?”
長央道:“二十式全部過了一遍。”
這二十式是屈霄自己寫的劍招,也是之前塞給長央的那本薄書,沒有拆解內容,大概是他以前隨手記下來的東西,所以練起來需要悟性。
之前三界未出事時,屈霄指點過前十式,後十式全是長央自己在摸索,偶爾會與傅照危對招。
“你全部練一遍我看看。”屈霄道。
長央一愣:“您不用去其他界?”
屈霄慢慢悠悠倒了杯酒,自酌自飲:“這幾l天休息。”
長央正愁傳承的事,能有他指點,再好不過,於是便握住無鞘劍,在院中試練舞劍。
“劍撥時穩下盤,才能奪取先機,回鋒殺之。”屈霄盯著她的劍招,指點了幾l句。
等到最後他搖頭:“你修為還是太低,不足以將這劍招全部發揮出來,等境界提升後,再與山雲亂配合,這二十式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
屈霄雖這麼說著,面上卻沒有什麼失望之色,畢竟以長央修煉的時間而言,她如今修為已是不錯。
長央收劍:“山雲亂……我沒看完。”
她自然不能提萬年後的事,隻能這麼說。
屈霄竟絲毫不意外:“山雲亂本非凡物,難修正常,你也隻能翻那一頁。”
同不讓塵一樣,山雲亂無法隨意翻看,除了特定天賦,還需要達到一定修為才能翻開。
他將一個空酒杯推到另一邊,又曲指敲了敲石桌,示意長央坐過來。
長央坐下,低眸去看面前的酒杯,掩去眼底思緒:“您將山雲亂全記下了?”
“還差一頁。”屈霄將她面前的酒杯倒滿,“喝點。”
長央拿起酒杯沾了沾唇,沒有咽下多少,這靈酒入喉清甜,喝下後經脈靈府舒暢,她不敢多喝,怕上癮。
屈霄轉著酒杯,視線落在院中青草上許久,忽然道:“到現在我的回答還是沒變。”
長央愣住:“什麼?”
屈霄笑了,舉杯隨意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酒杯,隨後一飲而儘,起身:“這麼不喜歡喝酒?”
長央抬頭:“沒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她隻是舍不得喝。
“走了。”屈霄轉身揮手。
長央盯著他消失的背影許久,又低頭看了看酒杯,將杯中酒喝儘後,突然站起來。
她忽然明白屈霄之前說的那句話指得什麼。
這時,傅照危從房內走出來,見到她握著酒杯往院外跑:“你去哪?”
長央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徑直離開。
傅照危踏下台階,隨後跟上去,發現長央正朝藥房而去。
他不記得她最近受傷了。
長央衝向藥房,想要進去,還未靠近,一道白光泛起,將她擊飛出去。
傅照危下意識縱身躍起,一手扶住長央後肩,將她帶落地。
長央上前一步,掙脫開他的手,皺眉盯著藥房。
傅照危掃過藥房:“烏星主在這裡設了陣法,我們進不去。”
前幾l日藥房周圍還能隨意進出,今日卻被設了陣法,在他看來,這陣法恐怕足夠防禦窺神前期的修士。
傅照危看向長央:“你需要丹藥?”
“不需要。”長央望著藥房,心沉下來,“天梁星君是不是找到了解藥?”
傅照危:“藥房突然出現烏星君的陣法,多半有了進展。”
長央心中煩躁,夢飛花的副作用不停浮現在腦海中,若天梁星君真煉製出了夢飛花解藥,屈星君知不知道解毒後的副作用?
夢飛花的副作用對她而言,隻能算堵心,長央不過是無法接受將修為拱手讓人。
但……逆轉好惡的副作用,對屈星君而言,絕不亞於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傅照危目光落在長央身上,她無意識攥著手指,大拇指死死掐在食指上,他出聲問道:“你在緊張?”
長央兩頰扯出淺笑:“沒有。”
她這笑太過掩飾,像是被觸發而本能露出的笑,落在他眼中隻剩下僵硬。
傅照危移開目光,緩緩道:“發生過的事不會再改變。”
他在提醒她傳承空間是假的。
……
藥房內,天梁星君站在丹爐面前,她旁邊還有屈霄,烏顏青則躺在床上,入定沉眠,養精蓄銳。
神妒所用皆為煉製出的至邪至怨之物,天梁星君便找來至純至淨藥材,她將這些藥材一一放進丹爐當中,隨後看向身旁屈霄:“你準備好了嗎?”
屈霄回頭看了眼床上的烏顏青,對天梁星君道:“你保證替她解開神妒。”
天梁星君點頭:“我定當竭儘全力。”
煉這丹藥,要讓一個窺神中期的修士倒退修為,她不容有失敗。
屈霄閉目運轉山雲亂,藥房外簷頂,天空白雲聚集翻滾,生出異象。
他引神魂出,隨後兩指頭回刺心口,將心頭血取出,雙指緩慢前移,一股炙熱
的心頭血被引出,同時他的神魂力量逐漸融於這股心頭血中。
做這些時,屈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英俊眉宇皆是冷汗,心頭血對窺神中期修士雖有損傷,但遲早能恢複,但他將自己神魂力量一起融了進去。
屈霄胸膛數度大起伏,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不斷被剝離,那種可掌握天地力量的感覺在消退。
他在變弱!
屈霄睜開眼,一滴汗順著眉骨滴落,他忍耐似刮骨的痛苦,扭頭望著入定沉睡的烏顏青,唇角勾了勾。
那些痛苦和失去力量的不甘驟然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屈霄終於將自己神魂力量全部融於這股心頭血中。
藥房外風雲變色,長央和傅照危不得不遠離。
“這是……”傅照危仰頭望向天空異象,眼中略有驚意,這跡象竟隱隱有衰敗之相,似殞落狀態。
但他記得無論是烏星主還是屈星君並非此時殞落。
這異象不僅引起了兩人的注意,也將聞人啟吸引了過來。
甚至沒幾l日,連明恒也趕了回來,他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擔憂藥房內出事,又無法進去,隻能在外守著。
“是屈霄的氣息。”明恒問旁邊三人,“星主也在裡面?”
傅照危回道:“我們趕到時,藥房外陣法已立。”
明恒盯著上空的異象,神色凝重:屈霄的氣息在衰退。
……
藥房內,天梁星君仍舊有條不紊操控真火煉製著丹爐內的藥材,有淡淡的清香散發出來。
待到屈霄將神魂全部融入心頭血後,她控製丹爐起蓋:“將它引進丹爐中。”
屈霄撐著一口氣,將這股鮮紅心頭血引入丹爐中。
“哢噠!”
丹爐蓋瞬間蓋緊,心頭血入丹爐的刹那,淡淡清香便被一股凜冽血腥味覆蓋。
天梁星君顧不得屈霄狀況,隻能全神貫注煉丹。
屈霄踉蹌後退數步,自神魂剝離開後,他身體好像缺了一塊東西,神情恍惚許久,才掙紮著朝床上的烏顏青走去。
他支撐不了自己,乾脆半跪下來,靠著床邊,雙手握起烏顏青一隻手,貼在臉上,緩緩摩挲。
屈霄歎了口氣:“可惜還沒過足窺神中期的癮。”
隨後他又扯著煞白的唇笑起來,看向烏顏青:“等你解開神妒之後再補償我。”
屈霄身形一頓,驟然鬆開她的手,側過身咳嗽,吐出口瘀血。
他氣息迅速萎頓下去。
良久後,屈霄攤開掌心,望著湧出來的靈識,自顧自笑了聲:“不算太糟糕,還有半仙後期的修為。”
但他也撐不住,倒靠在床榻上,一隻手還緊緊扣住烏顏青。
……
天空異象才消失,不出半月,又有新異象出現。
整個皇城的天都燒紅了,解府藥房上空尤甚,若非烏顏青進去前布下陣法,這異象恐怕還會更廣。
明恒早已去了妖界,繼續為各族吹奏清神曲,府內藥房周圍隻剩下三人。
聞人啟看得膽戰心驚:“這又是什麼?”
傅照危:“虛神丹……或許還能再往上。”
煉丹師煉的丹藥有品階之分,天、地、玄、黃四階分上中下品。再往上便是仙階丹、虛神丹、偽神丹,最後是神階丹。
“恐有雷劫。”傅照危讓長央和聞人啟遠離藥房。
他們才走遠沒多久,上空果然出現雷劫,但和長央之前所見窺神中期的天雷不同。
這雷氣息明顯不同,沒有毀天滅地之勢,更多精準劈進藥房某一處,但因藥房外的陣法,三人看不清具體情形。
這雷持續了四十九天,才終於結束。
藥房內傳來轟隆一聲,和炸爐的聲音不同,這聲音有點發悶。
同一時間,皇城上空出現絢爛桃霞。
“這是……成了?”聞人啟探頭往前看去。
長央快步朝藥房走去。
藥房內,天梁星君面龐消瘦,唯獨雙目明亮,她屏住呼吸,將丹爐蓋揭開,一股淡腥清香飄出。
數道桃紅粉瓣芒繞著粒圓丹打轉,不一會此丹自丹爐內升起,桃瓣光芒才漸漸散去,除去丹上八道桃紋,底部還有一道若隱若現的丹紋。
天梁星君抬手,將圓丹取下,仔細打量片刻,才轉身走向烏顏青和屈霄。
“解藥煉出來了?”屈霄修為倒退,緩了這段時間,勉強算是適應,他低聲問。
天梁星君點頭,激動到聲音有點抖:“可以解開星主體內的神妒了。”
屈霄讓開位置:“現在喂給她吃。”
藥房外陣法防的便是黑鬥笠,三人擔心背後之人會從中作梗。
天梁星君當即上前,將手中丹藥喂給烏顏青,同時一手搭在她腕上,探入神識。
半個時辰後,天梁星君才鬆開手。
屈霄忍不住問:“如何,她什麼時候能醒?”
天梁星君道:“星主幾l處經脈皆封,丹藥的力量全部進入靈府中,眼下隻需等星主借助丹藥內蘊含的山雲亂神魂力量,突破神妒的禁錮即可。”
屈霄依舊不放心:“你確定能突破?”
天梁星君問屈霄:“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和星主合力斬殺魔蛟一事?你二人合力時,發揮出來的力量跨階遠超他人,我後來突然想起這件舊事,才敢一試。”
“不讓塵和山雲亂這兩部心法天生互補,合體時力量翻倍增長。”天梁星君望著床榻上的烏顏青,“我相信星主一定能破開神妒禁錮。”
她長出了一口氣:“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現在能練出偽神丹。”
屈霄問她:“這解藥叫什麼?”
天梁星君低頭看了看掌心,想起開爐後繞著丹藥翩然的粉瓣丹芒:“就叫……夢飛花吧。”
……
烏顏青吃下夢飛花後,丹藥很快化開,覆蓋元嬰滲入進去。
守在她
身邊的屈霄無法感知到她體內的變化,隻發現她眉心皺起,未再鬆過。
他幾l次問天梁星君,怕出什麼意外。
天梁星君皆未察覺異樣:“星主氣息平穩,唯有靈府元嬰聚集大量靈力,應當正在突破神妒禁錮。”
屈霄不是醫修,隻能在旁邊繼續守著。
又過了十日。
天梁星君低頭看了眼玉牌:“明恒星君和解星君都回來了,我出去和他們說一聲。”
屈霄隨口應下,他抬手想要撫平烏顏青眉心,還未碰上,便忽然對上她睜開的雙眸。
他先是一怔,隨後高興道:“你醒了?”
還未離開的天梁星君聽到屈霄的話,頓時轉身:“星主?!”
烏顏青雙眸清冷平淡,不著痕跡往後坐起,避開了屈霄的指尖。
天梁星君大步上前,坐在床榻邊,手按住烏顏青腕上,屈霄起身騰開位置,一時未察覺她的變化。
“星主,你體內的禁錮破了!”天梁星君難掩喜色,她探入神識,將烏顏青體內殘毒碎瘀引到一處。
一刻過後,她劃開烏顏青指腹,用瓷罐接住流下的毒血。
這毒血紅豔無比,落進瓷罐中猶如活物一般,還在湧動。
一直到烏顏青流出的不再是毒血,天梁星君才將瓷罐封住,起身厭惡道:“我要將它們全部煉化。”
屈霄下意識想要握住烏顏青被劃開的手,但她先一步收了回去,從床上站起來,朝外走去。
落在後面的屈霄一愣,但沒有多想,也跟著烏顏青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