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亞最後決定買下這家店。
這是她頭一次主動索要這麼昂貴的東西, 打電話給聖悟的時候還有點心虛，但莉亞剛提出要求，還沒來得及解釋原因, 鳳聖悟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語氣聽起來甚至有些高興。
“隻是一間商鋪就可以了嗎？既然莉亞喜歡，要不乾脆把那一條街——”
“一間就可以了！”
安撫好她興奮過度的老父親，莉亞心有餘悸地掛斷了電話。
好險，差點她的校外實踐作業就要從如何經營一家小書店變成商業街收租指南了。
莉亞很中意書店原本的裝修，乾脆保持原樣不變，隻是讓裝修師傅多打了個幾個木質的矮圍欄將那個石台以及背後牆上的門和周圍隔開。
這邊的程序剛剛完工，莉亞就收到了鳳聖悟的愛心快遞。兩個面熟的灰之氏族開著運貨車停到連招牌都沒有的書店門前，對著莉亞行了個禮之後, 一個搬一個擺, 動作迅速又麻利，沒一會兒就把那幾個頂天立地的超大號書櫃擺得滿滿當當，甚至百忙之中還給書籍分了類, 把閒著沒事來圍觀的隔壁鄰居驚得發出一串感歎。
“哇哦,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周到又訓練有素的服務, 果然是因為莉亞醬是大客戶嗎？”
十束多多良因為家庭緣故不得不早早就出來打工，曾經也有過在書店工作的經驗，看到這堪稱驚人的工作效率才更加吃驚。
草薙出雲的注意力則停留在兩人身上明顯帶有宗教元素的衣袍, 以及對莉亞非比尋常的尊敬態度上, 表情若有所思。
而周防尊走神似地雙手插兜斜靠在牆邊, 在一個摞得太高有些不穩的箱子晃晃悠悠快要掉下來砸到莉亞時，伸手扶了一下。
為表達謝意，莉亞去門口的自動販賣機裡買了盒草莓牛奶，當然也給另外幾人帶了飲料。
兩名灰之氏族表情嚴肅又莊重地雙手接過, 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了隨身包包的最裡側，用行動表示‘我們一定會好好珍惜聖女大人賞賜的東西！’
莉亞：不要給自動販賣機裡的廉價飲料賦予什麼奇怪的意義啊！都給我立刻拿出來喝掉！！
成為氏族之後不止會獲得特殊能力，體能也會被二次開發，雖然達不到王權者的程度，但也遠超普通人。
在兩名灰袍的幫助下，隻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莉亞的書店就從一個空殼快速推進到了能立刻開業的程度。
送走依依不舍的場外支援後，莉亞又面臨了一個新的難題。
——在她上學的時候，誰來看店？
十束多多良毛遂自薦，但他也是需要上課的國中生，被無情駁回。
莉亞準備先貼個招工貼士，當他們在HOMRA商量這件事的時候，草薙出雲的叔叔，也就是這間酒吧真正的主人草薙水臣恰好從外面回來，得知前因後果後主動表示可以幫忙物色來應聘的員工。
“真的嗎？那真是太感謝您了！”
“沒事，反正都是鄰居，很方便。”草薙水臣和藹地笑道。
他身上少了草薙出雲隱藏在溫和下的鋒利與張揚，多出了獨屬於年長者的沉穩，是一位儒雅英俊的中年大叔。不過莉亞無意間發現他的血條並不是全滿，頭頂還掛著一個若隱若現的debuff，似乎身體有些還沒有爆發的隱疾。
莉亞偷偷給草薙水臣刷了個回複，當作他幫忙看店的報酬。
解決了校外實踐這個心腹大患，還意外拿到了個金色道具，莉亞頓時神清氣爽，開始摩拳擦掌準備迎接咒術界任務的那個幕後之人，卻發現對方好像一擊不成之後就退兵了，連續好幾周都沒有動靜。
莉亞看著卡在第二個解鎖點的連環任務歎了口氣。
世道變了，反派也不努力了。
莉亞這話著實是冤枉羂索了。
他的腦子在這千年裡幾乎沒有休息過，每天都在為了它的最終目的不停謀劃著，之所以讓莉亞有了不努力的錯覺，隻是因為他暫時將目光從莉亞身上移開了而已。
漏瑚折損，花禦重創。
雖然在默認漏瑚的襲擊行動時，羂索就預見到了這種可能，但當可能變成現實時還是忍不住咂舌。
漏瑚的運氣太差了。
羂索本想借它去試探一下鳳莉亞的能力，結果沒想到它同時遭到了五條悟和鳳聖悟的夾擊，直接絕了它的後路，沉不住氣前去營救的花禦也差點被盛怒的灰之王隔空削成兩半，艱難地逃回來之後就失去了行動力。
經此一役，他不得不重新評估鳳莉亞周圍的守護勢力，雖然對著具絕佳軀殼的興趣不減，但羂索還是決定先從長計議。
無論是六眼，還是頭頂達摩克利斯之劍的王權者，都不是堅不可摧的存在。
反正他的時間十分充足，這也是他最強有力的優勢。
讓花禦好好養傷，並告訴他們針對鳳莉亞的計劃暫停後，羂索就離開了這個陀艮由咒力形成的獨立空間。
真人盤坐在海邊的沙灘上，左右歪了歪身體，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突然對著花禦問道：“所以你們這次其實根本沒有跟那位聖女大人對上手，就被她身邊的保鏢打敗了嗎？”
花禦的聲音很虛弱，“那兩個男人很強，強得不像是人類。”
“誰讓漏瑚自己跟進了那個什麼王權者的領地裡去，在東京動手的話，一個五條悟說不定還能逃掉。”真人撐著下巴望向天空：“可惜，我一直很想看看那個據說能讓詛咒儘滅的金色火焰來著。”
“不要輕舉妄動，真人。”
“我知道的啦。”真人笑了笑，“對了，那位聖女大人長什麼樣子來著？”
花禦對同伴並沒有防備，它誠實地描述道：“金發藍眸，是一個十幾歲的人類少女。”
……
“惠，好久不見！”
莉亞對著伏黑惠招了招手。
聽到聲音，黑發少年板著的臉柔和了下來，拎著書包加快速度走了過來。
他穿著和莉亞款式不同的國中校服，頭發和小學時候一樣如刺蝟般炸起。這樣的發型安在小孩子身上會讓人直呼可愛，但當配上面色冷淡的少年時，就莫名有了股刺頭不良的氛圍。
不不不不，她怎麼會這麼想，惠可是溫柔的好孩子！
“伏黑哥好！”
幾個不良少年在路過伏黑惠時突然九十度鞠躬，同時大吼一聲。
莉亞：……？
伏黑惠黑著臉快步繞開這幾個人，頭發的遮掩下露出一對通紅的耳朵，走到莉亞面前咳嗽一聲：“他們認錯人了，我們走吧。”
莉亞從來都是自己社死，還是第一次見到彆人的社死現場。
這種感覺，她懂。
看來惠的國中生活看起來過得也相當豐富啊。
莉亞在心裡感歎一聲，十分善解人意地沒有詢問小夥伴的秘密。
走出一段距離後，伏黑惠逐漸恢複了冷淡酷哥的原皮，不過行動上還是習慣性地照顧著莉亞，讓她走在人行道的裡側。
“莉亞突然想去高專是有什麼事嗎？”他問道。
“沒，就是有點好奇。”莉亞略帶歉意道：“我本來聯係了五條哥哥，沒想到最後還是麻煩惠你帶著我跑一趟。”
“沒什麼麻煩的，我本來每周也要回去一趟。”
沒錯，在閒了一段時間之後，莉亞決定再次主動出擊，去可能有關聯的地方解鎖任務進度。這個策略她在之前營救羽張迅時用過一次，但這次她幾乎對那個羂索一無所知，所以她選擇去東京咒術高專——這個她唯一已知的和咒術界關聯的地點。
結果聯係五條悟後她才得知，黃金之王因為出於對未成年咒術師的保護，在高專周圍原有的防禦基礎上又多增設了多層結界，沒有專人引路的話根本找不到學校的位置，貿然闖入還會因為沒有登記而受到攻擊。不過這點五條悟表示莉亞不用擔心，他早八百年就讓咒監委幫她登記好了。
莉亞：雖然很感謝，但這位先生你是不是暴露了什麼？
死心吧，她真的不會去高專上學的。
至於剩下的——“我已經聯係惠啦，莉亞跟著他一起過來就行～”
沒等莉亞拒絕，五條悟就掛斷了電話，緊接著伏黑惠的短信就發了進來，和她約定好了見面的時間。因為冰帝的下課時間較早，所以莉亞主動將地點定在了距離伏黑惠國中更近的地方。
冰帝作為貴族學校，地處東京最核心的都心六區，而伏黑惠的學校稍微偏一點，而東京咒術高專則在更加偏遠的地方。
莉亞跟著輕車熟路的伏黑惠上了地鐵之後又轉公交，周圍和他們同路的人隨著轉車開始不斷減少，當坐上最後一程公交時，車上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這是唯一一班上山的車，因為山上什麼都沒有，所以除了高專的人之外基本不會有外人誤入。下車之後大概還需要步行一公裡左右就能看到校門了。”伏黑惠解釋道。
聽到快到了，倒車倒有些恍惚的莉亞悄悄鬆了口氣。
還真是有夠隱蔽的，彆說結界了，光是之前的這些路都快把她繞暈了。
開到山上的終點站之前還剩下最後一個站點。
雖然站牌處沒有人，但司機還是儘職儘責地停車開門。聽著車門敞開時的噴氣聲，莉亞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忽然感覺坐在身旁的伏黑惠顫抖了一下。
“惠？”
莉亞疑惑地轉頭，發現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瞳孔微微放大。
聽到莉亞的聲音，伏黑惠猛地回過神，然後迅速低下頭。
“彆抬頭。”
他低聲警告道，同時迅速掏出手機按下幾個鍵，當短信順利發出後，他才稍稍放鬆了下來，但按著莉亞的手絲毫沒有放鬆力道。
車門砰地一聲合上，載著兩名乘客的公交車緩緩啟動。
莉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聽話地沒有抬頭，默默地盯著自己的膝蓋看。
而坐在她旁邊的伏黑惠冷汗幾乎要順著下巴滴落下來。
一頭藍發，臉上和身上都布滿縫合線的人形詛咒哼著歌順著打開的車門上了車，然後新奇地站在公交車的過道上左看右看，時不時摸一摸橫杆和椅子，一點點向坐在後排的兩人靠近。
漏瑚與花禦這樣的特殊詛咒在出現後已經被通過咒監委的網絡通報給了所有持證的咒術師，伏黑惠因為有‘關係’，也獲得了一部分有關這些特級的情報。他的臨時監護人伏黑叔叔並不負責處理這件事，但無論是他還是五條悟和夏油傑都曾嚴肅地告訴他，遇到這樣的特級時，不要暴露自己能看到它們，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伏黑惠不知道是自己太倒黴，還是這個詛咒太膽大包天，敢在距離高專這麼近的地方現身。
好在他剛才已經發出了求救短信，莉亞看不到詛咒，隻要他穩住不暴露，應該能堅持到救援抵達。
這樣想著，伏黑惠調整呼吸，裝作什麼都沒發現一樣目視前方。
藍發詛咒外形看起來像是二十幾歲的青年，行為卻更符合對一切事物充滿好奇的小孩子，他在公交車內來回轉了好幾圈，好像完全沒發現旁邊就有一個年輕的咒術師。
他的腳步停在了正在專心開車的司機旁邊，認真觀賞著這輛鋼鐵巨物是怎樣啟動。
伏黑惠攥緊的拳頭出了一層薄汗。
突然，藍發咒靈轉頭對著伏黑惠露出一個玩笑成功的笑容，同時將手搭在了司機的肩膀上。
“早就發現你啦。”
伏黑惠呼吸驟停。
下一秒，司機的身體宛如吹氣球般鼓脹扭曲了起來，血管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全部爆開，將一個人類眨眼間變成了一個扭曲的紫紅色怪物。
怪物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藍發咒靈掏了掏耳朵，在他身上又拍了一下，這下聲音也消失了，但它卻仍在開著車。
“按照你們人類的說法，第一次見面是不是應該做個自我介紹？”藍發咒靈笑著走近，如孩童般純淨又殘忍的瞳孔在伏黑惠眼中放大。
“你好啊小咒術師，我叫真人，要和我交個朋友嗎？”
說完，看著伏黑惠的表情，真人直起身哈哈大笑：“開個玩笑，不要這麼緊張嘛，人類果然最好玩了。”
伏黑惠攥緊了手機。
在這種等級的詛咒面前，逃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知道莉亞擁有能克製詛咒的火焰，但不知道火焰的釋放是否有條件，他不能賭，隻能想辦法拖延時間。
“……你的目的是什麼？”
真人托著下巴想了想：“嗯……既然你這麼問了，告訴你也不是不行，我的目的就是——”
他拖長了音調。
而這個時候，莉亞終於忍不住抬起頭，同時使用技能［真實之瞳］。
湖水般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藍發咒靈扭曲中帶著興奮與好奇的臉，與那隻快速向她伸過來的手。
“——來看看人類聖女的靈魂究竟有什麼不一樣！”
伏黑惠面色陡變：“莉亞！不能被他碰到！”
然而敏捷隻有個位數的莉亞隻來得及‘啊？’了一聲，頭頂就瞬間一涼，被真人的手結結實實地按在了頭上。
莉亞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不管晚沒晚，趕緊迅速裝上［青王聖地］，卻發現本該出現的防護罩並沒有彈出來，也就是說被動技能沒有檢測到攻擊行為的存在。
而剛才心臟都漏跳了一拍的伏黑惠在緩了一下之後也發覺了異樣。
通過剛才真人的話可以知道，他的術式應該是通過觸碰發動，可能和靈魂有關，而莉亞本應在接觸到的一瞬間就和司機一樣被轉變成異種，此刻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神誌清醒，眼神和伏黑惠如出一轍的迷茫。
呆滯了幾秒，伏黑惠反應迅速地拎起書包，準備隔著東西將真人弄開，卻突然發現，詛咒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然後飛快從痙攣變成抽搐，隨即渾身的縫合線都開始崩開，流出的顏色特殊的血轉瞬間就覆蓋住了全身。
真人慘叫一聲睜開眼，捂著手退開，像是看到了什麼遠超想象的東西一般，極度驚懼地看著莉亞。
“你……怎麼可能？！人類的靈魂裡怎麼可能包含這麼多規則之力，還有一股我從來沒見過的力量！！”
他踉蹌著後退幾步，原本人形的身體開始寸寸毀壞，變成了更像是詛咒的東西。
真人回憶著他剛才看到三道波動，以及與它們隔著一條星河的另一道金色光芒，光是幻想就猛地嘔出一口血。
“難道……這世界上真的存在神的使者嗎？”
莉亞一臉懵。
什麼玩意？
她還什麼都沒乾，怎麼這家夥自己就殘了？
突然，伏黑惠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段迷之寂靜。
因為一口氣發生了太多無法理解的事，他接通的速度慢了半拍，也沒仔細看來電顯示，等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才反應過來給他打電話的人是誰。
“喂？惠，開下窗戶。”
除了禪院甚爾的聲音之外，背景音是一片呼嘯的風聲。
伏黑惠愣了一下：“……什麼？”
“嘖，我說開下窗戶。”
與此同時，伏黑惠座位旁邊的車窗突然被用力地敲了兩下，他舉著手機，隔著窗戶驚訝又無語地看著黑發男人正用兩條腿追著行駛中的公交車。
“你那是什麼表情？”禪院甚爾道：“上個月工資被扣了，救你算私活不給報銷，你爹沒錢賠車，還不快點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