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書是個見風使舵的混蛋,她居然投敵了,奚總!”
站在對面的女孩看起來很年輕,穿著印有小熊的白色衛衣,齊肩短發和哭紅的杏眼,還有尚未褪去的嬰兒肥。
奚舟律記得她今年剛出校園,因自己招人時,一句乾淨點、傻一點的要求,就像踩了狗屎運一樣被招進公司。
說實話,奚舟律對這人沒多大感情,偶爾也抱著要是被奚舟康買通的話,那就先留著當個棋子的念頭。
沒想到段嘉是個一根筋,在奚舟康想強占自己辦公室的時候,扒拉著門,大有寧死不屈的決然意思。
奚舟律突然想到剛剛的短信,忍不住插嘴問道:“我辦公室鑰匙呢?”
對面的Omega邊抽噎邊掏出衛衣裡的鑰匙,並道:“奚總你放心,就算、就算我走了,他們也沒辦法進去的。”
奚舟律表情變得複雜,頭一次見到那麼忠心又……
那麼一根筋的傻子。
要是奚舟康他們硬要闖進去,直接換鎖就行了,把鑰匙藏起來有多大用?
再說明面上,自己隻是失蹤還沒有死,奚舟康三人為了穩住集團,拉攏其他人,暫時是不會采取什麼過激的手段,甚至還得留著她的辦公室,故意裝一下悲傷、難過、不得已接管的樣子,營造出個好形象。
不過,奚舟律偏頭想了想,之前沒用完、丟在休息室的藥膏,其實段嘉也幫了她個小忙?
這樣想一想,奚舟律便覺得對面的人也不是那麼吵鬨了,便努力溫和地說了句:“你彆哭了。”
可段嘉不僅沒有停下來,反倒像個見到親人的孩子,哭嚎道:“奚總啊,你爸可凶了,喝黑咖啡還要加六塊糖,我不給他泡,他就吼我。”
奚舟律揉了揉眉頭,心知奚雲庭又在裝他不存在的架子。
“你後媽還想打我,幸好我機智一下子蹲到桌子底下。”
確實挺機智的……
但是萬一她也蹲下來,你怎麼躲?
段嘉擦了擦眼淚,繼續控訴:“李秘書也是個壞人,她居然不挽留我,還催我趕緊離開公司。”
這個是奚舟律能解釋的,她開口道:“清漓是擔心你再磨磨蹭蹭留在那裡,會被奚舟康趕出去。”
“那、那她還是個好人咯?”段嘉眨了眨眼。
“如果你指的是她並沒有叛變我的話,應該還是的,”奚舟律解釋。
事實上,段嘉還得感謝一下李清漓,若不是她聯係奚舟律時,提了句這個誓死效忠的小秘書,奚舟律還真沒想起她來,更彆說讓人帶她過來這裡。
段嘉便鬆了一大口氣,放心道:“那我以後還可以和清漓姐姐一起上班。”
奚舟律扯了扯嘴角。
她又想起來什麼,連忙道:“奚總奚總,還有之前保護你而受傷的保鏢,也被奚舟康趕出醫院了,有一個還在昏迷呢!”
“你不用擔心他們,我已經安排好了。”
奚舟律這人雖然看起來涼薄,但對自己人極好,大部分的人工資都比外頭高得多,還有時不時的獎金、補償,這次他們因為自己死的死、重傷的重傷,奚舟律看在眼裡,怎麼可能薄待他們。
隻是怕現在動作太大,引起老爺子注意,所以還沒有來得及做更實際的補償,但還活著的人都被轉移到這裡治療了。
段嘉頓時鬆口氣,拍了拍胸脯道:“那我就放心了,奚總你現在有什麼要我做到嗎?都可以交給我,我保證完成任務。”
奚舟律深思一秒,又肯定道:“有。”
“這段時間你都要留在這裡,儘量減少和外界的聯係,不向任何人提起這樣。”
“就這?”
段嘉眨了眨眼,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奚總,我們現在不應該漂漂亮亮殺回去,把奚舟康趕下台嗎?!”她轉念一想,又道:“是不是因為你身體還沒好?還需要再等等?”
她雖然看不出來奚舟律受了什麼傷,可瞧著對方身上的藍白病房,還有比往日更虛弱的模樣,就算大大咧咧,也能瞧出幾分。
奚舟律微微點頭又搖頭:“回去是要回去,但也不能等傷好以後就回去。”
段嘉哭聲已停,滿臉的疑惑,還沒有提問,就聽見奚舟律喊了一聲:“喻興。”
剛剛那個司機便走了進來。
“你帶她去挑個房間。”
“行嘞。”
段嘉就被拉著手腕,茫然地往外走,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喻興壓低聲音問道:“對了,咱們老板是不是討厭吃海鮮啊。”
“啊?”段嘉抬起頭,比兔子還紅的眼睛帶著水霧,看向對方:“奚總不挑食啊……”
“是嗎?”喻興撓了撓後腦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奚舟律低垂眼簾,陷入思索。
李清漓雖然會通過隱秘的法子,將她出事後,公司發生的事情告知,但卻礙於時間和一板一眼的性子,提起的基本都是公事,很少有奚舟康等人在公司上蹦下躥的事情。
眼下,段嘉這樣一說,奚舟律便能判斷,這三人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急切。
手指在被褥上敲打,沉默許久。
奚舟律打通了一個電話,開口就道:“你要的消息,我等會就可以發給你。”
對面的人這才出聲,壓低嗓子道:“他們呢?”
“也有。”
“都是今天晚上?”
“嗯,”奚舟律偏頭望向窗外,初冬的寒風一吹,便讓乾枯的樹杈越發消瘦,好似馬上就要折斷。
對面那人沉默片刻,又道:“我想要城西那塊地。”
奚舟律一愣,緊接著便笑起來,不似面對洛月卿的溫和縱容,淺灰藍的眼眸波光流轉,像個掂量著買家的精明商人,說:“秦家也想摻和進來?這水可不是一般的渾啊。”
秦原立馬反應過來:“還有誰?”
奚舟律便沉默不答。
秦原反應更快,知道奚舟律不會說,又添了砝碼:“你知道秦家大半資產都在外頭,這兩年家裡老人總嚷嚷著要回來,使了很多法子……”
言下之意就是秦家願意付出更多。
奚舟律卻道:“一個秦家吃不下,你去問問彆人。”
說話間,衛生間裡的水聲已停下,緊接著傳來窸窣的布料摩擦聲,隨著嘭的一聲,門被打開。
奚舟律不由分神,視線落在潮濕的霧氣裡。
洛月卿之前說的是洗澡,可發絲不見水汽,最多鬢角有些潮濕,身上的藍白病服寬大,堪堪遮到大腿,而本該穿著的褲子卻不知所蹤,隨著走動,水珠便滑落往下,描繪出筆直勻稱的線條。
奚舟律眼神暗了下,耳邊又傳來秦原下定決心的聲音。
“兩處,我給你任選兩處秦家礦脈,而且留下之前安排的人手,隻要你一接手就立馬能動工。”
摻著紅酒的玫瑰香氣彌漫開,奚舟律抿了抿唇,隻道:“我沒心思管那麼多。”
對面的人頓時詫異:“你不是想要……”
奚舟律的心思已不在這裡,漫不經心道:“我養得金絲雀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
洛月卿已走到她旁邊,很是自然地跨坐在她大腿上,雙手勾住她脖頸,一雙桃花眼泛起盈盈水波。
奚舟律不明顯的喉結一動,繼續道:“我就買個礦讓她玩玩。”
秦原瞬間啞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奚舟律眼下心情頗好,便難得地指出一句:“秦家是有錢,但承包下來後能保得住嗎?”
“現在他們與你和氣,不過是秦家不曾參與進國內,可要是貿然闖進來……”
奚舟律笑了下,抬手扶住身上讓的腰肢。
她繼續說道:“這些東西你不是不懂,是你們秦家現在太急了,非得在這個時候往渾水裡淌……”
洛月卿這人愛胡鬨,對方越忙,她便越亂,這不,又往奚舟律唇
邊貼來。
而身下這位呢?不僅不阻攔,還微微仰頭配合,這些日子早已明白,該如何逗弄金絲雀。
秦原自顧自想了會,便歎氣道:“舟律,我不如你。”
“旁觀者清罷了,”奚舟律不以為然,下一秒卻被洛月卿咬住下唇。
秦原苦笑一下:“你應是執棋者才對。”
他深吸一口氣:“說吧,你要什麼?”
病服的扣子被解開,露出蒼白而細膩的肌理,如同剛出爐的白瓷,日光落下卻穿透杯壁而出。
奚舟律眼尾半眯,心想不該讓洛月卿那麼快就拆掉石膏,總該束束她,省得那麼愛胡鬨。
她回道:“奚氏的股份。”
當年奚氏陷入混亂,各家不免摻和進來,用各種手段強分一杯羹,後頭即便奚老爺子上位,也沒收回多少,隻勉強占住了奚氏的話語權,現在又分給奚舟律一半……
要是有人集合股東反
對,奚舟康的位置肯定是不保的。
秦原好像笑起來,一副自己果真猜到的樣子,立馬道:“我可以做主,以最低價轉給你,不過我們手裡裡的股份也不多……”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奚舟律打斷,她語氣平靜道:“不,我不要。”
“啊?”
“若是奚家其他人聯係你,我希望你能以一個合適的價格,轉給他們。”
“什麼?!”秦原大驚失色。
奚舟律不曾理會,呼吸停頓一瞬,懷裡人鬨騰得很,低頭俯身就往彆處鑽,在藍白病服下繪出斑駁紅印。
想來這事並不是第一次,有些印子還淺淺留在上面,又被洛月卿刻意加深。
奚舟律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的聲音穩下來,又莫名道:“秦家經營那麼些年,要交易的話,肯定不止明面上的這些份額吧……”
這一切都超乎了秦原的意料,他完全猜不到奚舟律的想法,隻能跟著說:“前些年我為了站穩腳跟,不是偷偷賣了些給秦家嗎?”
秦原心知這事根本沒發生過,卻笑著說:“確實是有這回事,那秦家這次為了湊集資金,隻能不得已賣給奚家了。”
兩人又隨意說了兩句,然後電話就被掛斷。
方才掌控全局的人,現在卻忍不住想往後躲,但忘記了身後是被調高的床,抵著柔軟床墊,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避開。
洛月卿瞧見了就忍不住笑,滿意道:“家裡該放一個的。”
比普通的床方便多了,上半部分可以隨意調起來,免了奚舟律辛苦坐起來的苦楚,還給洛月卿剩下一隻要扶著肩膀的手。
奚舟律忍不住白她一眼,卻說:“要是你喜歡,喊人搬一個過去就好。”
剛剛被當面喊做金絲雀的Alpha,頓時彎著眼笑起來,誇道:“我們家奚總好大方的。”
沒有半點委婉扭捏,臉皮比城牆都厚。
奚舟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視線下移,又道:“我還以為你真要去洗澡。”
洛月卿略了聲,便道:“我又不傻,要是全洗了,回來不得重新塗藥?”
她說完就繼續往下,用似咬非咬的力度,叼著細嫩的肉,不過力度不重,顧及著奚舟律還沒有好的肋骨,連輕壓都不曾。
奚舟律任由她鬨,知道這段時間把小狐狸憋壞了,索性讓她舔兩口,省得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未徹底合上的窗戶有風闖入,帶著些許寒氣,吹了淡房間裡的玫瑰香氣,同時也讓某些潮濕的地方驟然冷下來。
奚舟律以手遮眼,小聲道:“洛月卿,你剛剛白洗了。”
回答的聲音有些含糊,悶悶道:“那就再洗一遍。”
也不嫌麻煩。
奚舟律無奈地想,不知道衣櫃裡還有沒有能換的。
風吹過樹梢,那堅持許久的樹枝還是斷開,墜落進落葉泥土裡,悄然沒了蹤跡。
花園裡,有初入這裡的人在嘰嘰喳喳個不停,看那兒都覺得新鮮。
另一個人揶揄著打趣,片刻就被人追著挨打。
衛生間的燈又亮起,還沒散去的熱霧再一次凝聚,擠在不算大的空間裡,隻能勉強能看清,有人被放在椅子上,扯著站著的人的衣尾,揪出雜亂褶皺。
另一個似乎在試溫度,一手壓著調溫的地方,時不時就扭動一下。
而坐著的那人就給出最真切的評價,太燙或者太涼,又或者小一點,彆太靠近。
不過洛月卿總笨手笨腳的,叫往外就故意往裡,還直愣愣杵著正中間,不給對方任何躲避的機會。
霧氣順著門縫溜出,卻又忍不住化作水霧貼在磨砂玻璃外偷聽。
奚舟律快要將下唇咬破,這場漫長的衝洗也不曾結束,水珠滴滴答答地往地下落,試圖攀住纖長腳踝,卻被其他水珠撞落,融入幾乎淹沒腳背的積水裡。
好像有人在此刻開口,問道洗好沒有?
另一人分明說好了,卻不曾聽見水聲暫停,又淅淅瀝瀝響了半個小時才見停,這時才能勉強聽見幾道泣聲。
不過很快就有人抱住她,低聲哄著。
被掀起的窗簾緩緩貼在牆面,房門被反鎖,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房間瞬間暗下來,隻餘下綿長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