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掉馬(1 / 1)

和親草原之後 粟粟很酥 10127 字 6個月前

噗嗤——

驀地,隻聞鋒利的尖刃沒入皮肉之聲,頃刻鮮血四溢。

“嘶——”

李景宴的左肩被銀簪深深刺傷,血流如注,疼痛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眸中的迷亂也在此刻散去,變得清明,他不敢置信地低喃:

“你敢傷朕?”

司露在李景宴鬆懈之際脫身開來,她挪動身子與他保持距離,將那帶血的銀簪抵在脖頸上。

“陛下若再敢下相逼,我便即刻死在你面前。”

鬢發儘散,三千青絲灑落肩頭,纖盈的脖頸不堪一握,落了不少紅痕,衣襟淩亂,滿是被壓過的褶痕,明明狼狽不已,目光卻堅毅絕然,像是一株盛放在極寒之地的雪梅,堅韌不屈。

李景宴未反應之際,司露握著銀簪的手微微用力,簪尖紮破雪膚,皓白柔細的脖頸上血痕儘現。

“住手。”李景宴嗬止住了她。

他單手握住肩頭的傷,心下思量,反正今日是半點興致也無了,不如來日再計,遂鬆了口。

“朕可以不碰你,朕也不喜歡強迫。”

“朕會用充足的耐心,來等你,等你主動順從的那日。”

說罷,他未再置詞,目光深深、神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而後扶肩轉身離去,推門而出了。

司露隻聞,殿門外傳來他陰沉狠戾的命令聲,“都給我守好了,若是丟了人,朕要你們的命。”

“是。”

守備們齊聲應答,嗓音洪亮,聽著數量眾多。

這一下,她可真成困獸了。

司露從劇烈的喘息中緩緩平複,手中猶緊緊攥著那根簪子,煞白的小臉上血色儘失。

她沒想到,李景宴竟會卑劣無恥到如此地步。

為了一己私欲,將她暗中囚禁。

他的所作所為,分明已經喪心病狂了,隻是眼下,她雖躲得了一刻,又能躲到幾l時呢?

父兄會來救她嗎?可此地是宮闈,她情願他們不要來犯險。

醫館那頭,春熙春草還有蘭兒,定然也知道了,還不知會急成什麼樣子。

還有,呼延海莫……

若是他們擅自入宮來救人,李景宴定不會善罷甘休,輕易放過,他本就要置他們於死地……

如此想著,司露愈發焦心了。

她想自救,但眼下被困樊籠,看守重重,插翅難飛,她到底該怎麼辦?

*

深夜,彆枝驚鵲,薄霧蒙蒙。

熟睡中的司露並未察覺,房簷上的瓦片動了一動,被人撥開了一塊。

涔涔冷夜中,身穿夜行服的父子二人,蹲在屋頂上,小聲私語。

“父親,妹妹在這兒。”

“當真是露露。”

可正當二人找到司露,喜不自勝時,陡然一聲高喝,劃破空寂長廊,乍然響起。

“什麼人?”

司楠眼疾手快,拉起

父親便踏瓦而去,“快走。”

地面上,禦林軍首領韓碩在火把照耀下,揚手高聲下令:“來人,有刺客,放箭!”

頃刻,箭羽如注,穿林打葉,飛聲如風,直逼屋頂上兩道身影而去。

危急關頭,好在那兩道身影身手了得,已走脫了一段距離,並未被箭矢射中,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

*

翌日,司平侯府中。

昨夜失手的司家父子,喚來了呼延海莫。

司澧滿心煩憂道:“好不容易找到了露露的所在,但禦林軍處處掣肘,我們父子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呼延海莫聽聞此言,一席玄袍下,滿身的鋒芒被激起,他當即請纓道:

“侯爺,今夜,可否讓我扮作親隨,跟著你們一同入宮。”

“好。”

阿莫勇武過人,有他助力,那當然是最好不過,司澧幾l乎是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三人一籌謀,便尋了時機入宮潛伏著,待夜半動手救人。

是夜,夜色深濃,宮室漆黑時。

幾l條暗影出現在了幽深的甬道上,直奔司露所在的偏殿而去。

可剛轉至宮苑高牆腳下,便被人發現了行蹤,為首的佩刀統領像是早已守在此處,等著甕中捉鱉一般。

“什麼人,敢擅闖宮闈?”

他嗆地一聲拔出佩刀,刀鋒直指三人,而他身後,湧出數列禦林衛,披堅執銳、聲勢浩然。

“你們被包圍了,還不束手就擒。”

禦林軍統領韓碩威風八面地喊著,他身後的禦林衛齊齊包圍過來,將三人團團圍住,場面一觸即發。

火把耀亮了這一方天地,情勢危急下,司澧隻好主動扯下面罩,自曝身份。

“韓統領,你可看清我是誰?”

耀耀火光下,韓碩睜圓了眼睛,像是沒料到是他,很是震驚,但很快平靜下來,變了臉色,陰狠冷酷道:

“陛下有令,無論何人,但凡擅闖內宮者,一律格殺勿論。”

說罷,他抬手下令,毫不留情。

“來人,給我殺了他們。”

一時間,流矢齊發,刀光寒影,繚亂而下。

“小心。”

眼看一支飛箭直逼司楠而來,呼延海莫一把將他拉開,那飛箭堪堪從他耳畔劃過,沒有傷到他。

司楠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攜著司澧邊戰邊退:“走,快走。”

亂戰中,呼延海莫折了一人的手中的戰戟,揮在手中,氣勢攝人,橫掃千軍。

他重重一揮,可掃垮一整排禦林衛,氣力十分駭人。

眼看越來越多禦林軍湧來,他扭頭對著司平侯父子一聲高喝,“你們兩個先退,我稍後就來。”

兩人知曉呼延海莫的能耐,眼下的處境也唯有這麼辦了,於是先行一步,率先退出重重包圍。

呼延海莫力拔蓋世,橫掃千軍,他且戰且退遊刃有餘,最後

,他一聲咆哮,手中長戟重重推出,掃倒了數排禦林衛。

而後尋著機會,轉身潛沒在夜色裡。

“不好,被他們逃了。”

夜風中,傳來韓碩氣急敗壞的聲音。

*

太極殿,南書房。

夤夜時分,李景宴尤未安寢,徐遠推門走進來,稟報消息。

“陛下,韓統領說,司家父子今日又悄悄潛入內宮了。”

燈火下,李景宴冷冷勾著唇,眸色沉得驚人,“朕不是說,再敢來,就格殺勿論、亂箭射死嗎?”

徐遠低著腦袋,生怕觸怒他,“韓統領說,司平侯一名親隨功夫了得,以一敵百、勇猛異常,在他護持下,司平侯父子毫發無傷,既沒有乖乖束手就擒,還叫他傷了咱們的人,逃脫了。”

李景宴砸斷手中朱筆,面露猙獰,“放肆,竟敢與禦林軍動手,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他們?”

他氣得咬牙切齒,唇角都在顫抖,猜到那人定是呼延海莫無疑了。

呼延海莫,他與他勢不兩立,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陛下,殺不得啊,眼下司家父子備受群臣、百姓擁戴,若是公然殺之,勢必會激起民怨……”

“誰說朕要殺他們了。”

李景晏突然冷笑,眼神中的憤怒漸漸散去,變得幽暗無比。

這是他們自找的,也就怪不得他了。

“朕不過是想將他們收關大理寺、配合三司會審、調查前因後果而已……”

不過到了獄中是否會發生意外,那就不好說了。

他踱步轉身,“徐遠,司家父子打殺禦林軍在先,又連夜潛逃出宮,你說朕該給他們定什麼罪好?”

徐遠惶恐,身子一震跪下去,“奴才不敢妄議。”

李景宴唇角微揚,噙著冷意。

“你明日便去司府拿人,就以他們毆鬥禦林衛,致使數人傷亡為由,將司平侯父子打入大理寺詔獄,收監侯審。”

徐遠身子一抖,但聖旨面前不得不從,唯有磕頭領命。

“是,奴才遵旨。”

*

翌日清晨,冉冉曦光灑落在庭院中,一大一小兩道人影,出現在高樹之下。

“爹爹。”

小司安奶聲奶氣叫著,拉扯著呼延海莫的袍裾,手腳並用地想要爬上去。

呼延海莫半蹲下身,將人舉起來,穩穩抱在臂彎之上,司安眨著明媚乾淨的大眼睛,不知情下問他:

“爹爹爹爹,娘親到底去了什麼地方,我怎麼這麼多日都沒看到她?”

“司安想娘親了……”

說著說著,她嗓音低下去,失落之意滿滿。

呼延海莫柔聲安撫著司安,“安兒放心,爹爹向你保證,娘親很快就回來的。”

“舅舅、祖父。”

懷中,小娃娃的注意力突然轉變。

呼延海莫扭頭,不遠處,踱步而來兩道身影,出現在冉

冉晨曦下。

呼延海莫立在樹蔭下,瞳孔的異色未顯,他喚了一聲。

“侯爺、世子。”

“阿莫。”

司澧朝他走過來,用眼神示意,讓一旁的奶娘將司安抱走。

呼延海莫將司安交給奶娘後,聽著司澧又道:

“昨夜多虧阿莫了。”

他語聲淡淡,不似從前慈和,臉色亦變得嚴肅,半笑意無存。

就在呼延海莫感到異樣時,卻聽他突然發問:

“本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婆娑樹影下,呼延海莫抬起眼眸,平靜無波道:“侯爺為何如此問?”

司澧不疾不徐,像是在回憶往事般。

“你說你是塞外來的商人,但現在本侯看來根本不是。”

呼延海莫不語,司澧繼續說道:

“若是尋常商客,你手下的那群人,為何個個武功了得,可敵大內高手。”

昨夜他們三人一路被追至宮外,好在呼延海莫的手下及時趕到解圍,替他們擋住了禦林軍的窮追不舍。

但回來以後,司澧便越發覺得不對勁,聯想起這段日子的種種,他隱隱猜到了答案。

“還有,這麼多時日了,我見安兒口口聲聲喚你爹爹,那種親熱,不似是有人教的,倒像是天生刻在骨子裡的。”

司澧敏銳的目光盯住他,“若老夫猜的不錯,你便是——”

他頓了頓,一字一頓開口道:

“戎國的皇帝,呼延海莫。”

此話落下,在旁的司楠瞠目結舌,喃喃不敢置信:“這……怎麼可能……”

良久的無聲後,等來的是呼延海莫肯定的回答。

他謙和而真誠,帶著濃濃的歉意。

“侯爺分析得不錯,晚輩先前的確是欺騙了您,晚輩在此向您致歉。”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後,司澧還算冷靜,司楠卻如遭雷劈,“你、你、你……”

“你便是那個將我妹妹欺負了,還生下了安兒的男人?”

呼延海莫沒有再撒一句謊,點點頭應下來,“不錯,是我。”

司楠瞬間被點燃了,抄起地上的一截樹枝,便要衝上去揍人,氣憤難當道:“你為何要將我們全家騙得團團轉,好玩嗎?”

好在司澧伸手攔住了他,才沒讓他衝動上前打到人。

呼延海莫滿含歉意,解釋道:“其實我那日便要交代真實身份,是露露不允……”

此話一出,倒是將還算鎮定的司澧激起來了,他滿腔的不悅化作怒氣,回想起當日情形,隻覺諷刺,揚聲叱問:

“你好大的口氣,你如何覺得,本侯基於兩國立場,不會殺了你?”

此話一落,寂闃頓生。

司楠也怔住了,沒有再說一句話。

他們司家世代忠義,將守護河山視為己任,呼延海莫是個野心家,他覬覦中原,對大夏虎視眈眈,他們如何能留他?

可偏偏他舍命救了他們父子,算上昨夜,足足兩次。

恩義如何兩全?

這著實叫人陷入了兩難的局面。

場面僵持著。

呼延海莫深思良久,認真說道:“我並非不懂司家的立場,隻是想上賭一賭。”

“為了露露,我甘願舍棄皇權野心,但若是侯爺不相信,大可一刀殺了我,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說罷,他緩緩解開衣袍,當眾坦然脫下外衣,露出緊實健壯的胸膛。

寒風栗栗,他渾不在意,雙手抱拳,單膝跪下來,渾身的肌肉線條渾圓賁張,充斥著張揚野性,麥色的肌膚在光下流轉著光輝,宛如鍍了一層釉色。

他無比虔誠地跪在司澧腳下,拿出滿腔的赤誠,宛如壯士斷腕,破釜沉舟道:

“侯爺,該說的都已說了,我死而無憾,要殺要剮,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