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海莫的五指在她脖頸上緩緩收攏,窒息感一點點襲來,司露死死咬緊了牙關。
呼延海莫用通紅的、蓄了水澤的眸子,牢牢注視著她,盛怒之下,他的唇角,亦在微微顫抖。
他在等她屈服。
可她沒有。
就在司露感到自己就要喘不過氣起來時。
呼延海莫突然鬆開了她。
司露喘息未定,一時的脫力,讓她整個身子跌靠在身後的牆壁上,滑落下去。
呼延海莫一把將她拽起,牢牢抵在牆上。
他眼中怒意未消,桀桀笑著,目光破碎又冰冷。
“不是想對我使美人計嗎?”
“來啊,我倒想看看你有什麼手段。”
呼延海莫將她拖拽著,丟到了軟榻上,扯開領口,脫去外袍,露出結實精壯的身軀。
司露全身無力地跌坐著,鬢發儘散,額發淩亂,掩映其中的臉龐蒼白,一雙水眸盈盈泛著淚光,唇瓣也是失了顏色的,羸弱至極。
便像是最柔弱的菟絲花,任誰都可以輕易折斷。
風雨如晦,摧花折柳。
“為什麼不哭?”帶著恨意,呼延海莫抬起她的下頜,幽黑的眸子逼視著她:“求我,我就放了你。”
明明是羸弱萬分。
可偏偏就是有那麼一股韌勁,支撐著她還擊。
她咬著牙,用蓄滿淚珠的杏眸望著他,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告訴他:
“呼延海莫,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想要殺你。”
*
那一夜過後。
司露被呼延海莫軟禁在了宮室裡。
不過這對司露來說,這倒是沒什麼,她先前本就是他的籠中雀,一直以來都被他牢牢命人看守著,不能自由行動,與軟禁無異。
若說唯一的不同,那就是他對她不再寵愛,而是充滿了恨意。
不過失寵對她而言,倒是種解脫。
因為她本就覺得那份寵愛,是種負擔和累贅。
隻是可憐了女王派來的那幾個武士,受她牽累,遭了無妄之災,若可以,她定會想法子相救,可她現在自身亦是難保。
呼延海莫對她沒有信任,他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她說的任何解釋,在他聽來,都是謊言,更不會聽她對旁人的求情。
這一夜。
呼延海莫喝的酩酊大醉而來。
他滿身酒氣的闖進來,將正在燈下看書的司露拽了起來,攬過她的腰,俯下身便開始狠狠地親吻起來。
呼延海莫突如其來,且攻勢猛烈,司露不自主步步倒退,身形踉蹌,跌撞在身後的金絲紫檀木的書架上。
書架上的書籍、擺件,嘩啦啦墜了一地。
燭火昏昏,清冽的酒氣鑽入口鼻。
司露瞧清了呼延海莫眼中的恨意。
這樣的吻,帶著恨意,說是啃咬
也不為過,司露的唇瓣被他反複研磨輾轉,沁出血珠,彙入口中,滿是腥甜,絲絲縷縷的酥麻中,夾雜著陣陣痛楚。
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終於吻完她,伏在她肩頭,胸膛強烈起伏著,咬牙切齒地控訴:
“憑什麼我在外面借酒消愁,肝腸寸斷,你卻在這裡毫無感受,高枕無憂?”
他的嗓音是酒醉後的沙啞,又低又沉。
分明喝醉了酒,跑到她這裡來泄憤。
火燭跳躍,映出他眼中的惱恨,面對他如此,司露隻覺疲累,冷冰冰地回應。
“那你要我怎麼樣呢?”
呼延海莫眸色深沉凝視她,以手掐住她柔軟的腰肢。“順從我。”
點點燭火倒映在司露的水眸中,她堅韌得宛如一株蒲草。
“呼延海莫,我不想再自欺欺人。”
先前順從他,曲意逢迎,為的是讓他放鬆警惕方便她逃跑,而眼下,她自知呼延海莫不會再給她逃跑的機會,所以也不必再對他刻意討好。
呼延海莫哪裡不知道她的這般心思。
這更讓他篤定了,她對他從來都是欺騙。
心中的怒火被激起,呼延海莫眸光幽沉。
既然她如今已懶得對他溫順服帖,那他就偏偏要讓她服軟。
他道:“彆忘了,你的父兄還在通門戍邊——”
“你想怎麼樣?”
見他提及父兄威脅,司露的警戒立時被點燃,渾身上下無一處的汗毛不在豎立。
她雙目泛紅,貝齒輕咬著唇角,滿是警惕地瞧著他,就像是叢林裡受驚的野兔。
清麗素潔的紗裙迤地,隨著她起起伏伏的呼吸,可見玲瓏的曲線。
她這副倔強冷清的樣子,總是能讓他生出太多妄念。
呼延海莫的征服欲就瞬間被激起了。
“所以你最好乖乖聽我擺布。”
他緩緩踱步到她身後,手指卷起一縷發絲,輕嗅上一口,感受那縷幽芳。
司露眼圈愈發紅了。
“呼延海莫,你到底想怎麼樣?”
呼延海莫步履悠然,好整以暇地靠坐進軟椅中,瞳孔深深望著她,慢條斯理吐出一個道:“脫。”
那一刹,司露小臉煞白。
“什麼?”
呼延海莫架起腿,雙手閒適地搭在膝頭。
“你這身衣服太礙眼了,我要你當著我的面,脫去。”
無邊的屈辱籠罩著她。
司露隻覺渾身上下都止不住地顫抖,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不想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許是被她眼中的傷痛所刺,呼延海莫垂下眼睫,不動聲色地撥動指上銀色蛇戒,緩緩說道:“想想你的父兄……”
“好,我答應。”
不及他說完,司露滿含悲憤,依照著他的囑咐開始動作。
她看懂了呼延海莫今日是來做什麼的。
他分
明就是故意來找茬的。
自己不高興,就過來大肆羞辱她一番。
衣衫一件件滑落在地,雪肌玉膚一覽無遺,在明明滅滅的燈火下,泛著羊脂玉般的光輝。
“這樣可以了嗎?”
司露含著淚,鼻尖、眼眶一片紅,她纖弱無依地立在那裡,眼神中的哀傷、悲戚和不甘,幾乎要滿溢出來。
像是一塊即將破碎的水晶,令人看一眼便會揪起心來。
她就這樣站在陰影處,接受著他的審視。
前所未有的委屈襲上心頭,這種屈辱和悲憤,讓她心中生出一陣又一陣酸苦,杏眸中蓄滿了淚,搖搖欲墜。
可她的倔強又讓她不肯低頭,隻狠狠掐著手心,用痛意來消減這份酸楚。
她咬著牙,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不讓其掉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呼延海莫站起身來,語帶嘲諷地道了一句。
“無趣,穿上吧。”
而後,他並未在說什麼,拂袖揚長而去。
呼延海莫走後,司露隻覺渾身脫力,她蹲下去,含淚將散亂在地衣衫一件件披好。
可她最終還是沒忍住情緒崩潰,掩面而泣起來。
孤燈下,少女孱弱的肩膀起起伏伏,抽噎聲不斷。
*
“不、不要——”
寬大的鎏金王床上,女王睫羽輕顫,檀唇翕合,倏然睜開昳麗鳳眸,瞳孔中,一片驚亂。
她扶額,緩緩坐起身子。
又做噩夢了。
她命宮侍掌燈,連夜叫來了佛子。
寢殿內,琉璃燈高懸,華彩熠熠。
女王坐在圈椅中,面向身邊的佛子,眼中流露憂色。
“國師,我想造訪達爾丹,我要見一見司露。”
佛子眉目清冷,身披素白袈裟,端坐她身旁,靜靜聆聽女王言說。
“飛影樓傳來消息說計劃失敗了,呼延海莫心狠手辣,司露還不知會受到怎樣的責罰。”
女王滿是自責,想到司露的處境,眼中閃起晶瑩。
“都怪我太魯莽了,是我害了她。”
安羅靜靜坐在她身側,目光深靜悠遠,寬慰道:“女王也是出於一片好心,何錯之有?且呼延海莫那般喜歡司姑娘,就算再怒,也舍不得傷她的。”
點點火光映入女王鳳眸中,她朱唇微啟,悵然依舊。
“可我還是放心不下,我定要親眼看她平安才行。”
安羅陷入沉思,靜靜思慮了片刻後,他啟唇說道:“那我陪女王一起去。”
*
不出三日。
遠在達爾丹城中的呼延海莫便接到了來自西域王城的消息。
“可汗,西域女王來信,說七日後會和國師一起,來達爾丹拜訪您,共商兩國邊貿之事。”
呼延海莫聞此消息,不由冷笑。
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坐在殿
宇的廊棚下,端起桌上盛滿葡萄酒的銀腳杯,仰脖又灌下一杯。
女王定是知曉了計劃失敗,放心不下司露,才借拜訪的由頭,來看她是否安好。
她倒是有本事,能讓西域女王都對她青睞有加。
難不成她身上真是有什麼魔力不成?
否則為何他明明恨她恨得牙癢癢了,卻還是不忍傷她分毫?
呼延海莫生著悶氣,一杯又一杯地喝著苦酒。
他穿著寬鬆的袍子,那些酒水流出銀杯外的,順著脖頸淌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又沿著肌肉的曲線蔓延開來,消失不見。
眼前又浮現起她豔麗多嬌的面龐來……
她和女王倒是感情深厚。
還有那個禿驢,想到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呼延海莫愈發怒火中燒,他幾次三番設計想要殺他,還有當初在德源寺,當他看到司露瞧那禿驢的眼睛裡有光時,更是嫉妒得快要發瘋。
她為何,屢次與他們聯手,來加害他!
思及此,呼延海莫內心的悲憤之火,再次冉冉騰起,怒火中燒。
既然她那麼喜歡西域。
那他便送她份厚禮。
想起之前在西域,她假扮舞娘逃脫,玩弄他於股掌間,呼延海莫眸光微動,叫來了隨從。
“來人,把可敦身邊兩個侍女找來,本汗有事交代她們。”
*
下晌。
司露便收到了呼延海莫的厚禮。
一件西域的舞衣。
隻是這件舞衣太過暴露,簡直可用衣不蔽體來形容。
兩個侍女跪在地上,左右為難。
“可汗說……說……讓您穿上這舞衣,去瑤台見他。”
這分明是羞辱。
上回的恥辱還在眼前,宛如一道傷疤,難以愈合。
他卻故技重施,再次來羞辱她,簡直是個混賬。
司露眼中含淚,化滿腔悲憤為氣力,拂袖將那件綴滿彩珠的舞衣,掀翻到了地上。
彩珠淩亂,碎落滿地,發出叮咚嘩響。
兩個侍女頭一回見她發脾氣,嚇得跪在地上。
“可敦饒命。”
此時,門口傳來一道清朗的嗓音,帶著調侃。
“怎麼,本汗送你的舞衣,你不喜歡?”
司露循聲看去。
一身玄氅,高大挺拔的呼延海莫立在門口,似笑非笑,目光幽深望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問他:“呼延海莫,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罷休。”
呼延海莫輕笑,朝她走近。
“你原先不是最喜歡西域的衣裳嗎,怎麼今日不喜歡了?”
知道他是在嘲諷她,暗指當時在西域的事。
她早就該清楚的,呼延海莫就是這樣睚眥必報的人。
司露索性背過身,冷著臉不理他,雙手卻不住隱隱顫抖。
呼延海莫果然沒有輕易放過她,他俯瞰跪
在地上的兩個侍女,冷笑一聲道:
“看來,是你們兩個辦事不力。”
司露感到不妙,當即轉過身去,卻見呼延海莫冷聲嗬道:
“來人,鞭笞。”
一聲令下,便有隨從得令,立時取來馬鞭,走到那兩個侍女身後行刑。
馬鞭落狠狠在兩個侍女的後背上,皮開肉綻,慘叫聲四起。
呼延海莫分明是故意來逼她的。
“住手!”
司露看不下去了,她紅著眼睛,淚水不受控製地嘩嘩往下落,一雙手死死攥著衣袖,努力克製著喉頭的哽咽,幾乎要將衣袖攥裂了。
“我穿。”
她認輸了。
“好。”呼延海莫彎了彎唇,示意手下停止,朝他們揮揮手,說道:“都退下去。”
隨從退下,兩個侍女亦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退了出去。
殿室內隻餘司露和呼延海莫兩人。
司露咬咬牙,撿起地上的舞衣,躲到屏風之後,徐徐換上。
那舞衣是輕紗織就,薄薄得如蠶絲一般,依稀可見內裡風光。裙擺盈柔卻隻及膝蓋,熠熠生輝彩珠懸墜著,若隱若現一雙纖長挺直的玉腿。
司露走出屏風時,呼延海莫眼睛都發直了。
他明顯失神了良久。
但回過神來後,卻露出似笑非笑的輕嘲:“長安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
三番兩次的屈辱,司露亦對他生了恨,說道:“呼延海莫,你若恨我,大可以殺了我,何必一次次羞辱我。”
“殺了你?”
呼延海莫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輕笑。
“我怎麼舍得,過幾日西域女王要來,我隻是提前讓你準備一下,回頭也好讓她高興高興。”
女王要來?
司露得此消息,眼中頓生出了些許光彩,但旋即又隱了下去,與呼延海莫爭鋒相對。
“隻要你不怕丟了北戎王的面子,我倒是無甚在意。”
見她又恢複了與他針鋒相對的鬥誌。
呼延海莫古怪地笑了一聲。
旋即捏起她的下巴,俯首狠狠親了一口。
說道:“牙尖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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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海莫走後,司露終於消除了滿身的戒備。
女王要來。
司露熱淚盈眶。
她定是得到消息,放心不下她,借造訪之名,為她而來的。
若知道她眼下被呼延海莫如此欺辱,女王定會想法子將她帶走。
那她,是否會有一絲生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