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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巢的祂 若桃李不言 7603 字 6個月前

周六出事,周天溫蠻也幾乎待在酒店房間裡,許示煬跟著寸步不離。期間邵莊還專程來了一趟,拿著新發現的線索來詢問溫蠻。

“溫蠻,這隻寄生異種在a市已經造成了三起凶殺案,但我們仔細調查過遇害者的人際關係,三人並沒有任何重疊。也就是說,這隻異種之前完全是隨機犯案,但現在它找上了你。”

寄生在林奇身上時,直勾勾地盯著電子門鈴,恨不得順著門縫鑽進去的渴望。那隻猝不及防貼上來的怪物眼睛,讓隊裡幾個一起看監控的隊員都渾身發寒。

它甚至在換了新軀體後,暴雨夜迫不及待地又一次找上門。

異種眼中的特殊,是優待,還是死亡的鐘擺,沒有人敢心存僥幸地相信就一定是前者。

邵莊無意給溫蠻造成心理壓力,他說明完情況,隻讓溫蠻這邊如果還有線索或發現,及時告訴許示煬或者他本人,而市局這邊會繼續在暗中增派人手,一定確保他的安全。

說完這些,邵莊沒著急走,還和溫蠻聊了一會天,一直到許示煬和林羽清拎著商場采購回來的衣物、生活用品,邵莊才站起來,對溫蠻說了句先走了。

而袋子裡,除了少部分許示煬的東西外,絕大部分都是給溫蠻買的,睡衣、外衣等幾乎都是溫蠻常買的牌子。

許示煬抓了抓頭發:“沒事,隊長說他報銷,你放心吧。”

門外,林羽清詢問邵莊進展。他們厘清了這隻異種對溫蠻的執著,但不清楚執著的原因,甚至考慮過溫蠻作為異種研究所的研究員,也許進行著某些不便讓外界知道的研究,促使了異種對他的關注。

邵莊搖頭:“沒問。”

他隨性一笑,但眼神裡又帶著認真。

“疑罪從無嘛。”

“如果有秘密,我們最後終究會知道。但對秘密過分執著,反而會創造盲點,最後與真相背道而馳,甚至犯錯。”

“沉住氣,我們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了。”

……

新的一周。

許示煬送溫蠻到研究所後暫時離開,iait異種研究所不是隨便能夠進入的,審批手續比較複雜,研究所本身又具備一定的安保能力,所以邵莊也同意溫蠻上班期間自主行動。

溫蠻換好實驗服,在位置上連抿了好幾口黑咖啡,疲憊了一整個周末的精神才勉強拉上來。

褚主任悠哉地端著茶杯路過,瞥見溫蠻臉色,還嚇了一跳。

“怎麼了這是,臉色這麼差。”

溫蠻其實沒注意,但可以預想,畢竟他已經連續48個小時沒休息。溫蠻低聲應了句沒睡好。

周圍還沒有彆人,褚主任放下茶杯,拉了把椅子坐下,低聲問了句:“周六你發消息和我說的事,有幾成把握確定?”

順著對方的話,溫蠻回想起了那隨意一瞥的接頭雨巷:扭曲怪異的人形,令人心悸的氛圍,還有莫名篤定的直覺……

“五成。”

說完,溫蠻又修正了:“七成。”

但了解溫蠻的人就會知道,這是幾乎肯定的意思。

“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異種。”

“我沒有見過。”

“又或許一晃眼沒看清楚。”

聽到溫蠻這麼說,褚主任卻完全不遺憾,她甚至為這份未知感到興奮,連忙問道:“具體在哪裡?我回頭就聯係人手行動。”

研究所的異種有一部分來自官方,但科學往往需要大量的試錯,采摘勝利的果實,除了天賦、努力,甚至需要一些手段。依靠官方武裝捕獲的異種,還遠不夠支撐研究樣本的數量,而研究所內有時還有派係,未知與危險的異種在這裡變成一種握在手裡的資本。為了獲取“資本”,就需要動用更多的“手段”。

溫蠻看著褚主任溫和又精明的眼睛,回答道:“不用了。”

“主任,那隻異種大概率盯上我了。”

“它和邵莊負責的案子牽扯在一起。”

一座城市,那麼相近的街區,一樁命案被發現,同時一隻異種晃過眼,都很可能是c係異種,沒有那麼多的巧合。這件事,溫蠻也在酒店裡和邵莊單獨交談時提過了。

褚主任定定地看了溫蠻幾秒,轉而才笑了,她樂嗬嗬地衝溫蠻打趣:“怎麼樣,我那小外甥?他半年前剛從b省調回來,以後是打算在a市紮根的。”

溫蠻據實說:“本來沒見上。”

“他去辦案子了。”

“後來因為案子的關係,找上的我。”

褚主任沉默了會,端起茶杯,本來想喝,最後又放棄地歎了口氣。

“我回頭說說他。”

不爭氣啊。

大概是溫蠻提到這個異種已經由邵莊接手負責,褚主任沒有深入過問。再遲一點時間,研究員陸陸續續都來了,大家分散到各個區域開始工作。

自從兩隻k係異種珈瑪去世,研究所格外重視剩下兩隻珈瑪,這近一周溫蠻在所裡的時候都負責盯著珈瑪的情況。

在持續觀察了幾天後,眾人謹慎評估後決定將兩隻珈瑪暫時合養在一個籠子裡。今天,溫蠻操控著高精度攝像頭,實時影像顯示兩隻珈瑪身上潰爛的創口都有愈合的跡象,這無疑是這幾天裡最讓溫蠻高興的事情。

看著兩隻相依偎的珈瑪,溫蠻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我第一次看到有異種會放在一起。”

身邊倏然響起有些熟悉的聲音,溫蠻直起身回頭,見到的竟是司戎。

男人對溫蠻說道:“嚇到了麼?因為剛才看你很認真地工作,我繞了一圈才又回到這裡。”

溫蠻看到司戎也穿了一身消毒後的純白實驗服,如果不是裡頭還露有西裝的領子,他幾乎和周圍純白的環境自然地融為一體,搖身一變成為溫蠻的某個同事。

“沒有。”溫蠻搖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但話音剛落,溫蠻已經注意到了遠處通道裡站著的同事,其中不乏和褚主任同級彆的中層。

司戎隻是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

“當然是合作方的參觀了解。”

“邵莊都能向我借神經元項目的設備,我自然可以和貴所有互利互惠的關係吧?”

“生物科技和異種研究,本質上都在為科學的進步服務,或者為人類的毀滅埋下火種。這一點上,我們不是殊途同歸麼?”

溫蠻為司戎的論調側目,發現對方在說這句話時,面部表情溫和而穩定,沒有瘋狂的憤怒或者狂熱的興奮,他就像在陳述一個真理一般,臉上隻帶一點愉悅的從容。

溫蠻低聲說了句:“或許你不是福爾摩斯般的偵探,而是莫裡亞蒂。”

司戎笑出了聲,提醒溫蠻:“我聽到了哦。”

溫蠻道:“就是讓你聽見的。”

司戎稀奇地看了眼溫蠻:他人還是這麼冷冷清清的,可有時候說出來的話又怪有趣。司戎轉回頭,舌頭隱晦地頂了頂自己的牙尖,抑製住隨好奇而湧上的渴望。

他們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無關乎說什麼,氣氛卻意外融洽。遠處還有本該在司戎身邊隨行介紹的研究所人員,但他們全都被當不重要、不存在,司戎隨性地來到溫蠻身邊,也隨性地拋開他身邊的簇擁。

過了一會,司戎的助理單獨上前,他請示了司戎幾句,得到司戎不置可否地回應後,顯然助理心中已有了判斷,他對原地的兩人點了點頭,又融入回一群白衣人員中,接著,人群開始移動、離開,助理將在之後承擔對接的工作,繼續參觀研究所的重點項目。

而留在的原地的司戎,從一個生意人變成了溫蠻的熟人。

司戎低頭看了兩眼高清畫面裡的珈瑪,問:“祂們怎麼了。”

溫蠻解釋道:“珈瑪是異種中具有高思維、高情感的一類。它們有很強的情感需要,比起其他異種,它們更加敏感,很容易有自毀傾向。那些傷口,就是它們自殘的痕跡。適當的同族社交,有助於它們情感宣泄,當然,這一切要在密切監控下完成,珈瑪很多都十分‘孤傲’,它們需要情感,但並不一定合群。”

“你認為祂們有情感?”

溫蠻扭過臉,冷靜的眼光落在司戎身上。

“你所說的它們,是指珈瑪,還是所有的異種?”

實驗室大面積的白色增強了光反,溫蠻看不清司戎鏡片後的眼睛,隻是恍惚看到了一點奇怪的幽光,他唯一能明確的,是司戎嘴角旁的笑容。

“會這樣說,你似乎也早有了判斷。”司戎反過來把握了提問的主動權。

這一點細節側面反映了他本質上是一個強勢而主動的人。

溫蠻應道:“我不敢說所有的異種都有感情。異種之於人類,還是一片空白。可人類研究異種,承認了它們具有更活躍的神經活動、更奇異的能力,它們再有感情與智慧,也不足為奇。”溫蠻靜靜地注視著監控畫面,“何況,人類對異種進行研究……一個物種給另一個物種命名、定義,這本身不是一種傲慢麼。”

兩隻珈瑪平靜地相互依偎在一起,不知道它們有沒有注意到過在它們世界之外的黑漆漆的鏡頭。

“噓。”

司戎對溫蠻豎起手指,讓他噤言。

這個空間裡此刻並沒有彆人,監控監聽的設備也不會對著研究員,但司戎表現得仿佛這個世界任何地方都是隔牆有耳。

對方的手掌搭在桌面,輕而易舉地覆蓋住操作台的大半按鈕。這種姿態就如同捂嘴。他對溫蠻露出一個敬告的意味不明的笑。

“不要憐憫。”

“會被聽到的……一旦你對於祂們的憐憫被發現,就輪到你被關起來了,心軟的研究員先生。”

溫蠻覺得今天的司戎總是話裡有話,他不自覺地順著對方的話深想了一些:也許最近又有危險異種被發現,危害了社會的治安穩定,造成了潛在恐慌……又或許是司戎在隱晦提醒他研究所裡本身就存在的派係鬥爭最近更嚴重了……

溫蠻沉思在自己的世界裡,而司戎則放任:他身邊的青年垂眼若有所思的模樣很智性,很迷人,他這個幸運的看客當然要抓緊一切機會欣賞。

司戎鏡片後的眼睛露出一絲愉悅,同時,他手掌微挪,徹底掩蓋住了整個監控畫面。

在畫面被徹底遮掩的最後一秒,珈瑪們幽綠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攝像頭。

祂們“看”了過來。

但很可惜,注定沒有看到祂們想要的。

每一個有野心的,在幸運地擁有一件意外瑰寶的同時,都會想方設法獨占和延長擁有瑰寶的時間。

司戎沒有戳破真相的另一面:對異種不必要的憐憫,會被同類的人類監控到,也會被異種捕捉到。

無論被哪一方注意到,都是一場災難。

就像溫蠻現在就在遭遇麻煩。

司戎暗暗幽歎溫蠻疲憊的臉色,為之憐憫,為之油然而生一種沸騰——一種刻在祂身體裡的本能。

他得為溫蠻解決麻煩。

“看來這兩隻已經好轉的珈瑪不是真正讓你心煩的存在。”司戎直言,“你願意再滿足我的一點小小癖好麼?就是之前那樣的偵探遊戲——讓我猜猜你遇到了什麼麻煩事。”

溫蠻聞言,直視他:“這個‘遊戲’對我而言又有什麼好處。”

司戎勾起嘴角:“不如幫你徹底解決這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