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1 / 1)

程瀾1965年出生的, 沒經曆過餓肚子的那三年。

但聽身邊的人很多次講過當時的慘狀。

這麼一想,一天三頓吃大白饅頭確實也不是太糟糕的事兒了。

所以她才要堅持抓鬮嘛。

如果是她分派,分到最遠的那個鎮的10個人, 路上往返五個小時, 一天三頓吃白饅頭, 能不怨她?

如今嘛, 就隻能怨自己的手氣不好了。

徐曉海道:“程老板,其實我們不論遠近都是十分感激你的。是你給了我們一個機會,可以憑勞力抬頭挺胸做人的機會。”

和他一道的九個人也紛紛點頭。

累一點不怕,都二十郎當歲的人。有得累比無所事事、受人白眼強太多了!

程瀾笑笑, “那祝你們一切順利, 路上小心一點!”

徐曉海等人點點頭, 腳上一蹬迎著朝陽繼續出發了。

程瀾看著他們馱著鹽巴、味精、香皂、肥皂、硬糖、奶糖、麥乳精、原子筆......的身影漸漸遠去,這才繼續往回跑。

她剛吃過早飯不久, 都還沒有進屋做作業, 裴湘君寄進來告訴她, “來了幾個經銷商, 要進貨。”

還把清單遞給了她。

看到上頭密密麻麻的記錄, 程瀾笑了。

“伯母,您忙您的吧。我和支書出去會會他們。”

裴湘君道:“不用給他們倒水?”

“不用, 他們很快就離開了。”

支書便和程瀾一起出去了。

十幾個經銷商,還都是男的,他去給這丫頭壯壯膽色。

不過,昨天六十來個待業青年,男男女女都有。

她站那些人面前敲著黑板講話, 看起來也是半點不虛的。

程瀾和支書一起出去, 經銷商裡為首的王四海道:“程老板好、程支書好, 之前一直和錦程兄弟打交道。跟二位倒是頭回見。”

支書看程瀾兩眼,笑笑沒說話,在主位的次位坐下了。

營運上的事他一般不管,交給程瀾去發揮吧。

她要是撐不住再說。

程瀾笑笑,“是啊,頭回見呢。各位老板,你們要進貨啊?”

“是啊。”

“不巧啊,沒有。之前一周吧,你們都沒來,我還以為你們這次不進貨呢。我就出給彆人了。”

王四海道:“那程老板再打個電話,讓采購采買了,讓車隊送來可好?這會兒去買了、上車,天擦黑就能到了。”

程瀾一臉誠懇地道:“嗯,車隊的人跟我說車子要檢修,最近一周都不太方便。還說幸好不會誤我的事,我都是半月進一次貨。”

有幾個經銷商已經開始皺眉了。再等一個星期,那肯定是要賣斷貨的。還不隻幾種貨要斷。

他們也沒有太多現金能壓在貨上,且程楚小賣部供貨從來沒掉過鏈子。

所以都是賣點進點,賣點進點。

如今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程瀾又補充了一句,“一次一卡車的貨,我得先留夠這縣城、鎮上還有我們村上的小賣部。然後你們應該也知道了,我們小賣部和公安局合作,收納了60個社會待業青年做銷售。他們要的貨也得留出來。恐怕沒什麼貨能供應給你們了!”

那幾個皺眉的經銷商這回是臉色都變了。這意思一個星期後的貨也沒他們的份啊?

王四海道:“程老板,你還真指望那些從沒上過一天班,遊手好閒的小年輕不成?你就不怕他們拿了你的貨跑了?”

程瀾道:“跑,往哪兒跑?都是本縣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可是送貨上門啊。主顧們大熱天的能少出去

跑一趟是一趟。反正都是一樣的貨,都不多收一分錢。我覺得肯定還是有人買的。尤其是一些小商店裡賣斷了貨的東西。”

這......這確實是大有可能啊!

那些人現在也隻剩力氣可以賣了,三伏天也不怕熱的就去了。

“程老板,你這是要把經銷商全換了?你不用同錦程老弟商量一下?”

程瀾道:“我40%,村集體20%,過半了啊。而且,我們內部怎麼商量,這就不牢各位老板費心了。”

支書瞅瞅她,不會他就是來代表一下20%的吧?

程瀾又沉著臉補充了一句,“真要說起來,找來一群一次、二次不講誠信的經銷商,楚錦程才應該給我一個交代才是。”

王四海道:“程老板,當真不出貨給我們?萬一你找的那幫人不靠譜,你想再出給我們,我們也要傲一下了。”

程瀾笑,“隨時都可能變卦的經銷商,我寧可不要!”

旁邊一個人道:“那你要怎麼樣,不妨劃下一個道來。”

程瀾看他一眼,“要繼續合作,那就簽合同。違約總得有個懲罰才行。你們還彆拿沒付的貨款來跟我說事兒。你們臨時不來提貨,這個沒有合同我拿你們沒辦法。但已經欠下的貨款,我追討可就是天經地義的了。我才剛跟公安有合作,找上他們幫忙催討可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現在確實很多都沒有形成規矩,那就一步一步的把規矩立起來吧。

簽合同定契約這種事,民國有,古代也有。

隻是過去的十年大家法製意識都比較薄弱。好多事都還不習慣走這個流程,就給了人鑽空子的機會。

說起來程瀾去成都的批發市場進貨,也是沒有和攤主們簽合同的。

但人家底氣足,全省想賺這個差價的人都在往那裡奔。

不差十個、八個主顧。

她這裡雖然也是有緊俏物資,但卻不是那麼不可或缺、不可替代。

而且之前他們對這十幾個經銷商的依賴太大了。過半的貨靠他們分銷啊,所以他們敢抱團。

主要也是他們生意還沒做幾個月,積累不夠。

這些人就總想反壓製他們一把。

不然賬上資金充沛,他們肯定就不敢了。

大家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立場不同罷了。

如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剛問話的經銷商道:“簽什麼內容的合同?”

“回頭到市區的律師行請個專業的人執筆吧,肯定要確保雙方利益的。不然總這樣你搞我一下,我搞你一下還得了?到時候就一個經銷商簽一份。大概的內容就是約定雙方的責任與義務。譬如你們如果要進貨,要提前給10%定金,違約不退。如果我不能準時供貨,雙倍奉還......新合同沒簽,一件貨都不會發的。我讓你們一次、二次的搞怕了。”

“你就對那些人這麼有信心?”

程瀾道:“我習慣不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其實是貨款我暫時不缺。我剛說的,各位回去想想吧。我還有事,就不留你們了。”

那些經銷商一件貨都沒有拿到,而且眼看著程瀾還找了人去搶占他們的市場,出去後都有些怨怪出主意的王四海幾個。

“是你們自己要跟著的,你們還不是想再壓一下價格。”

後面出聲問程瀾的馬老板道:“這事確實怪不得老王一個人,主要是我們之前太小看程瀾了。誰能想到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如此老辣。我覺得我得再深入了解一下她才行了。能讓楚錦程那家夥當成平等的合夥人的,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你是說著都是這小丫頭的主意?不太可能吧。”

“大有可能。

等這些人都走完了,支書道:“你真的覺得那些待業青年靠譜?”

“他們都快被逼入絕境了。如今肯定會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這次機會的。能五點起床,準備三個白饅頭、一壺開水就騎行30公裡去賣貨的人,您老覺得賣的時候不會什麼招數都使出來麼?反正,拭目以待吧。這一次合同非簽不可。”

支書盯著程瀾看了看道:“我記得你小時候,你爺爺是把你抱腿上講《三十六計》啟蒙的。”

那會兒破思舊,相關的書肯定是都被燒了。

但擱不住程瀾爺爺腦子裡記得很清楚啊。

他還不光是照本宣科,還把自己經曆過的那些戰爭作為事例結合著講給程瀾聽。

然後旁邊還坐著個林景南也在聽著。

支書路過聽到,輕咳兩聲提醒一下就走過去了。

都是本家兄弟,當然不會因此上綱上線。

就是提醒注意一下。

然後程瀾爺爺便換到屋裡去講。

程瀾點頭,“是的。爺爺知道他身上有舊傷,也知道小叔早晚要當兵離家,肯定是把自己會的都要教給我。”

支書道:“那就難怪你小小年紀、能文能武的了。”

“嗯?”

支書笑,“你以為那天我不知道真是你打了程昶啊?雖然多半是偷襲。他再怎麼不靠譜,也不至於說那話誣賴你。被妹子打了,又不是多長臉的事。“

程瀾悶笑兩聲。

支書道:“我現在就挺矛盾的。我也有孫兒、孫女。是該學你爺爺這麼教你呢,還是就讓他們隨大流接受學校的教育就好?”

“有人可以依靠的話,可以慢慢成長。我爺爺如果不是諸多擔心,肯定也樂意我憨吃憨玩的。”

當天晚上六點半到九點半,程瀾叫了下午班次的售貨員和倉管員加班。

三個小時,各給五毛錢。一個負責做登記,一個負責理貨。

今晚肯定有銷售要來換貨的嘛。

她給的是暢銷的整體數據,但各地肯定有不同。

她也正好問問今天生意的情況。賒出去1800的貨,也不是一點都不擔心的啊。

本鎮的人晚上六點前後就陸續結束了。

吃過晚飯就過來換貨,或者是交代一聲今天的情況。

他們要換的貨不多,而且生意也不是太好。

因為程楚小賣部就在這裡啊,他們的生意肯定受影響。

但他們也不用通勤五個小時,估計一路騎回來渾身跟從水裡撈起來的差不多了。

這10個人,多的賺了1.4元,少的隻賺了0.8元。

十個人平局是1.1元。

但是,他們省下了租車的錢。

他們賺15%是一共11元。

程瀾這裡如果全部收回貨款差不多是70元,另有利潤20元。

這隻是一個鎮,如果另外五個鎮都能如此,那就五百了。

而且,小賣部這邊的生意其實沒受太多影響,也就少賺了十來元。

總的說來是多了十元的利潤。

所以,其實市場還很值得挖掘呢。

程瀾搖著蒲扇笑眯眯的看著他們,“這個收入也還行吧?”

眾人點頭,有進項了就好。

今天回到家,感覺吃的終於不是受氣飯了。

不然老是頂著父母的唉聲歎氣和臉色過日子,人都要被搞抑鬱了。

而父母臉上也終於見到笑容了。

雖然不是多正式的工作,但總比之前在家遊手好閒的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