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1 / 1)

林嶼安靜的倒在血泊中,激烈的大雨一刻不停,似要衝刷一切。

漆黑的雨夜,亞雌焦急的等待著,他剛才在雄蟲昏迷後又接到了來自軍區的通訊,告訴他守在原地不要動,最好一直保持通訊暢通。

但無奈這雨實在太大,他一個業餘的冒險者購買終端時著實沒能考慮到這種惡劣的天氣,眼看著終端不斷滋滋作響,害怕失去唯一求救工具的他最後隻能被迫中斷通訊。

結果剛一掛斷通訊,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低頭,剛才還隱隱有微弱呼吸聲的雄蟲此刻徹底失了聲。

他心中瞬間咯噔一下,緩緩伸出手去試探對方的鼻息,然後神情驚恐的後退。

或許是雨水的乾擾,又或者是心理的暗示,在剛才那一瞬間,他似乎真的沒感受到哪怕一絲的熱氣。

這隻雄蟲…死了?!

老天!他隻是來探個險而已啊!遇到大雨和泥石流就算了,怎麼還有這種事啊!

他該不會被雄保會捉走吧!

就當他反複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準備再試一次時,耳邊忽而傳來巨大的飛行器引擎聲。

隨後是一陣快速的風,遞過來一聲極為焦急的呼喚。

“雄主!”那聲音中的情緒極為複雜,焦急、困苦、憤恨、憎惡、甚至其中隱隱含著哭腔。

亞雌聞聲抬頭看去,一隻速度極快的軍雌在瞬息間以他根本無法反應的速度便衝了過來,耳邊是震天的腳步聲,往遠處看去,一群軍雌浩浩蕩蕩的朝這裡走來。

而眼前這隻穿著黑金軍服的軍雌,赫然便是他們的首領。

他手上的探照燈因為剛才的驚慌沒來的及做防水保護,此時在雨夜中一閃一閃,看上去離壞掉似乎不遠了。

亞雌緩緩舉起快要失靈的燈,終於看清眼前蟲的模樣。

那是連亞雌也要避其鋒芒的長相,雖然安塞倫斯的雄蟲們大多更喜歡長相更偏精致柔和的亞雌們,可眼前這張輪廓立體,如同被刀鋒刻過般的面容,就算是一隻軍雌,卻也是任誰都不能說是難看。

雨水劃過他的眼角,像淚一般。

亞雌盯著他一直看,直到手中燈筒快速閃過幾下,然後徹底熄滅這才恍然回神問道:“你…你是他的親屬嗎?”

他剛才受到了不小的驚嚇還沒緩過來,現在神情比哭還難看,他指了指他懷裡那隻漂亮的不像話的雄蟲:“他…他好像已經…已經…”

可法維斯此時根本聽不見任何彆的聲音了,他顫抖著手掀開雄蟲額前濕濡的黑色發絲,觸及那煞白如同紙張一般的唇色時霎時間心口一滯,隨即手下立刻熟練的查看著他的生命跡象,口中不斷喚著以期望對方能夠給予他一絲回應:“雄主…雄主!”

他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裹住雄蟲的身體,將他抱起來徑直往飛行器上走,另一隻手不斷來回試圖搓熱他的脈搏,嘴中喃喃念叨著:“不怕…不怕…我來了…”也不知是說給已經失去意識的林嶼還是自己

周圍軍雌們令行禁止,神情嚴肅的開燈照路,一刻也不敢馬虎。

探照燈亮起。

被放在護床上的雄蟲蒼白著臉,早已經失去意識,腹部的傷口被渾濁的雨水和泥土包圍,周圍泡的發白。

但儘管如此,極深的傷口還是在不停湧出鮮血。

法維斯半跪在他身邊,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不敢錯過他的任何一絲狀況:“雄主的情況怎麼樣!”

飛行器上這一隊的醫護組長歎了口氣,神情嚴肅緊張,隻不過粗略的掃了幾眼,就已經給了判斷:“非常糟糕,各個方面上,目前首要是得先取出腹部的子彈。”

“並且林嶼閣下失血很多,失血量已經無限接近死亡線了。”

這個說法聽起來很壞,但其實從這個傷口的時間和今天的天氣來看,他們到達時按照常理來說這隻雄蟲應該早已經徹底死亡,沒想到竟然到此時竟然還能保有一絲意識。

按照雄蟲的體質來算,也著實算個奇跡了。

但他也知道這話不能對著眼前已經快急瘋了的法維斯說。

想起這位之前聲名遠揚的名聲,也不敢再耽誤於是連忙開口告知接下來的流程:“這裡隻能暫時搶救,保證閣下的生命體征不消失,但需要立刻轉到首都醫院。”

飛行器在深夜中飛速穿梭過安塞倫斯的上空。

以絕對超速的飛行速度。

米爾林被叫來時,還在看手上的資料,他隻是掃了一眼法維斯的衣服,就知道情況有多糟糕了。

他走到法維斯面前,看著那雙青色雙眼中滿溢的哀求與苦痛,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我一定會儘我全部的努力。”

說完後他看向助手,道:“換衣服去。”

法維斯知道雄蟲的情況一定極為糟糕,但到底還是超過了他的預期範圍。

他看著手中的緊急病危通知書,第一次那麼強烈的對一隻蟲產生了殺意。

雄蟲無雌父無雄父,目前唯一合法的親眷就隻有法維斯,所以無論幾張全部都要由法維斯來簽字,每一次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上將,這是病危通知書,請簽字。”

“上將,還請簽字。”

“上將,請簽———”

一晚上,隻要有蟲出來一定是那簽不完的該死的病危通知書。

法維斯滿身是血的不知道簽了多少份。

他獨自站在外面,伸手手術室的紅燈靜靜照著地面。

法維斯看著手邊一摞的通知書,突然間再次感到害怕。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靈魂中騰升起難以抑製的暴怒,他想起躺在臟汙的泥地裡的雄蟲,潔白的襯衫不複往日的乾淨,像是一朵被誰無情折下踐踏的殘敗水仙花。

那是他法維斯的雄主,平日裡連重話都舍不得多說一句的雄主啊……

是用無數愛意和珍惜才能換取一個微笑的雄主啊……

是他連磕一下碰一下在上藥時都會委

屈的抿唇的雄主啊…

怎麼會……

法維斯捂住胸口,隻覺得每一次心臟跳動都快要破碎開來,腦海中一遍遍閃回剛才抱著雄蟲冰冷身軀的觸感,往日的雄蟲雖然多數是冷淡的,但卻極為鮮活,不論是對他發脾氣亦是安靜坐在樓下看書,每一分每一刻都讓他為之沉迷,可如今他甚至無法感受到雄蟲的心跳和溫度了。

是他的錯,雄蟲是多麼脆弱的生物,他不該離開一步的。

他不敢想象雄蟲在中槍後是以什麼樣的意誌堅持下來的。

法維斯開過很多槍也中過很多槍,可是卻沒有任何一顆子彈會讓他這樣痛。

縱使,這顆子彈根本就沒有打在他身上。

“雄主…”法維斯痛苦的呢喃出聲。

———

安塞倫斯上午九點

一架最新的款的限量高流線型飛行器停在了軍事法庭前。

法維斯從中下來向著裡面走去,他垂下眼,掃過被告台上的赫提亞,一身極深極暗的血痕,渾身滿是山雨欲來的淩冽氣息,比起在醫院裡的脆弱自責,此時眼中隱匿著層層殺氣,神情極為危險。

他一步一步的迎著眾蟲的視線,身形挺拔,波瀾不驚的走入法庭。

與過往相比,此時的法維斯破開從前身上完全的冷然,而變得像一把徹底開刃的尖刀,哪怕隻是稍微靠近一點,都會被其銳利的尖刃所刺傷。

他抬腳踏入原告台,一身淩然的氣勢,宛若王者歸來。

審判庭的法官見他進來時赫然瞪大了眼睛。

這…法維斯怎麼一身的血?!

坐在陪審團的拉德爾見法維斯終於到了,立刻用眼神示意律師起身宣告:“我方當事蟲到齊。?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法官確認當事蟲均齊,宣布開庭。

秘書宣讀材料:“這是關於原告法維斯.阿萊頓上訴第一軍代將赫提亞通敵異軍首領格納,埋伏遠征戰場,殘害軍隊士兵,誣陷上司犯通敵叛國的庭審。”

按照安塞倫斯的規矩,提前檢驗首次證據然後再在當庭放對比證據,確認無誤、無造假捏造。

兩方進行陳述。

先由法維斯這邊的原告陳述。

法維斯垂眸緩緩開口:“期間與格納裡通外合造成安塞倫斯A區莫蘭蒂八月一十日的敵襲,其後私自買通某些皇室蟲員釋放,謀劃提前埋伏於遠征戰場。”

“上面是赫提亞等其他同謀與格納交換的書信文件,以及格納親口承認的錄音。”

“其中還有補充材料,也已經遞交。”

“關於通敵叛國這一罪,赫提亞為了逼我妥協承認,而綁架了我的雄主,我衣服上的血也全是來自於我的雄主林嶼。”

說起這個時法維斯一直淡然的眉頭忽然抑製不住的皺起十指緊握:“七個小時前,中了一槍的雄主才獲救,兩個小時前,才脫離生命危險,一晚上我簽了七份病危通知書。”

“不過半年,我的雄主因他們而遭遇先後兩次綁架。”

此話一出,聽眾席瞬間熱鬨了起來,眾蟲們竊竊私語的聲音接連不斷。

綁架雄蟲?!赫提亞他們竟然敢對雄蟲出手?!

一隻亞雌捂住嘴,拉住旁邊的蟲:“開槍?天啊,可憐的雄蟲閣下!”

“竟然敢對雄蟲出手,真的是瘋了!”

但其中不乏也有赫提亞一黨的,神情激動與其他蟲吵了起來:“胡說八道!彆信他說的!這肯定胡說!”

“肅靜!”法官見他們吵了起來連連敲錘。

雖然證據還沒有擺出來,但眼前法維斯滿身血著實是過於有力度了些。

“你看法維斯上將一身血,這肯定是真的!”

“他現在被停職了,不算上將好吧!”

法官滿頭黑線:“肅靜!!”

接連不斷的梆梆聲響徹整間法庭,吵鬨的眾蟲終於安靜下來。

法官看向赫提亞:“被告是否有異議?”

赫提亞沉默。

法官久等不至,於是複問:“是否有異議?”

台下赫提亞一黨的軍雌亞雌們急的團團轉,但不論他們怎麼示意他開口,台上的赫提亞依舊我行我素的無論怎麼問都照舊保持著沉默。

從法維斯踏入這裡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再也沒說過話。

或許他也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所有籌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