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瑤並不是霽星人, 而是來自聯邦一個偏遠的星球，但是徐瑤很特彆，體質等級A.級, 精神力等級S級，這不管是放在聯邦哪個星球都是佼佼者，所以很理所當然的, 哪怕她隻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享受著霽星最好的待遇。

在二十歲的徐瑤看來, 自己的人生清晰可見的光明敞亮, 一片坦途。就好像她壓根沒有費什麼力氣，就輕而易舉的在十四歲考上首都醫科大學，兩年修滿學分，現在已經醫科大學研究生畢業，有多篇論文發布, 可以說得上生物學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理所當然的，也有很多大家族的子弟向她示好，甚至求婚, 不過徐瑤都拒絕了。

她可一點都不喜歡那些腦子裡隻有享樂的草包，明明一個個不管精神等級還是體質等級都相當優秀，但從來都沒有一星半點使用過。

徐瑤覺得這些人的腦子捐出去都比待在他們腦子裡強, 這完全就是一種資源浪費。

徐瑤之所以在研究所畢業後去霽星, 也是因為這些破爛事。

在首都星那些人眼裡, 她優秀又漂亮, 非常適合裝點門面，她想什麼做什麼一點都不重要, 乖乖待在後宅裡給人觀賞展示就好。

完全受不了那些人, 徐瑤研究生畢業之後就申請去了霽星聯邦生物發展研究所, 她的目標是傅博士，她想做傅博士的學生。

傅博士也是和她一樣小星球普通人家出身，硬是靠自身的實力站出一片天地，徐瑤就想成為傅博士那樣的人。

隻可惜她申請通過，真的到了霽星聯邦生物發展研究所裡，傅博士卻是拒絕了她。原因也很簡單，她手裡帶的博士研究生已經滿員了，就在不久前剛收了最後一個。

這讓徐瑤有些失望，不過她在研究所待了一段時間後，心態也就平和了下來。

比起一堆大家族紮堆的首都星，霽星的研究環境真的非常健康舒心，完全不需要應付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隻需要專心搞研究就可以了。

徐瑤心安定了下來，本來想著等上兩三年的，傅博士手裡的博士生畢業後，她再去申請也沒有什麼問題，反正她還年輕，不用著急一時的。

隻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徐瑤跟著的項目組完結了，組長暫時沒有要開新項目的意思，而是要去度假休息休息，多陪陪愛人和孩子。

組長短時間內回不來，徐瑤這些勞動力肯定不能白白浪費，自然而然就被分派到其他項目組去發光發熱，而徐瑤運氣好，正正好分到了研究所所長刑熠的項目組裡。

那時候和徐瑤相熟的人都覺得徐瑤運氣好，所長的項目，怎麼聽都很棒，徐瑤當時也是這麼覺得的，隻是後來想想，這運氣真的是差到極點了。

跟著所長刑熠工作了大概半年，徐瑤這個碩士表現的十分優異，自然是入了刑熠的眼。得知徐瑤因為在等傅博士還沒有開始讀博，那時刑熠就對著徐瑤發出了邀請，說他名下還有博士生名額，希望徐瑤能做他學生。

刑熠的名望可比傅博士大不少，而且據說和不少大家族都有合作關係，非常混得開，有這樣一位導師那肯定是不會虧的。更何況在做項目的時候，徐瑤也受了刑熠不少照顧，再加上項目組也有刑熠帶出來的博士，對刑熠這位博導也沒有什麼負面詞語出口過，於是徐瑤不過稍作猶豫，也就答應下來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徐瑤和所長刑熠在大家眼裡，都是相當完美的師生，甚至徐瑤和刑熠本身都不覺得這個定義有什麼問題。

大概用了三年的時間，徐瑤在刑熠手下畢業，不過畢業和沒畢業都沒什麼差，徐瑤一樣是在霽星這個研究所裡工作。中間倒是有過幾次可以去其他星球，甚至到首都星研究所工作的機會，不過徐瑤都拒絕了。

她的老師朋友都在這裡，而且步步高升，眼瞅著過兩年就可以自己做組長帶項目了，徐瑤完全不覺得自己有走的必要，也就這樣一直留下來了。

就和徐瑤想的一樣，又過了兩年，徐瑤自己獨立，可以帶項目，成為了研究所裡目前最年輕的組長，那可謂是意氣風發。

其實這個時候徐瑤隱隱有聽到了一點風聲，好像是所長刑熠要組織做一個什麼大型機密項目，說可能是要持續幾十年那種。

這是好事啊！

一般這種項目隻有一些大的科技星研究所才有資格做來著，不知道刑熠是怎麼爭取來的，假如這個項目做成功了，那他們研究所從此在生物研究領域地位那可就不一樣了！

徐瑤在收到風聲後，立即就和自己這位導師打聽了。

聽了徐瑤的問話，刑熠表情有那麼一瞬間讓人覺得奇異，不過轉瞬即逝，很快就恢複了正常，滿臉是笑的，表示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不能說。

而且即便是定了，也是機密項目，除了項目組的人員之外，是絕對不允許打聽和泄露任何研究信息，是最高機密等級。

這樣的機密要求徐瑤也是第一次知道，頓時表情有些向往。

要知道這麼高的機密，那研究任務肯定是很重要的，如果能參與進去，不管是能學習到的知識還是項目研究後的學術地位，那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可惜我手上的項目還沒做完，不然就和導師您申請加入研究了。”徐瑤那時是這樣說的。

刑熠但笑不語，並沒有順勢說等徐瑤這個項目研究完，加入這個機密研究裡，而是忽得對著徐瑤問道：“小徐今年三十歲了吧，還是沒有結婚打算？”

“三十二了，我可沒打算結婚，等再過十年我應該就穩定了，到時候可能會去申請人工庫，培育一個孩子出來吧。”徐瑤眼裡帶著些許期待，“那時候我肯定還在研究所了，導師你可得給我多批點假期帶孩子才是。我這二十多年青春年少啊。”

聽了徐瑤這話，刑熠哈哈大笑：“這自然是準的，給你放個一年份的大長假。”

“不過十年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而是四十二了，那時候卵子質量也下滑了，如果你那時還覺得不穩定，指不定還再拖拖，反正後期都是要取卵的，不如現在就做了吧，我之前還在琢磨怎麼給大家發福利呢，免費在研究所裡開個人工庫，給大家保存冷凍。”

“研究所裡你們這樣的小年輕，現在一個個都不想著結婚，我覺得這個福利還是挺有必要的。”

徐瑤也覺得這話說的在理，也沒怎麼多想高高興興應下來了。

沒幾天果不其然這個福利消息就出來了。

他們作為生物研究所，這方面的手術資格還是有的，大概前前後後加調養的時間兩個月左右，整個福利活動就圓滿達成，那段時間裡，很多研究員們嘴裡都是在討論自己未來寶寶是什麼樣的，這樣聊著聊著，居然研究所裡就這樣成了幾對。

隻是這些都和徐瑤沒關係，冷凍的事情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不過休息了陣就繼續開始做項目了。這個時候徐瑤怎麼也沒想到，在兩年後，自己就因為這個‘福利’，原本清晰可見的人生拐向了另外一條路上。

兩年後，徐瑤收到刑熠發的消息，讓她去研究所13號樓的時候，她是完全莫名其妙的。

最終刑熠口裡說的那八字還沒一撇的項目，還是在他們研究所裡落地了，項目地點定的就是13號14號這兩棟連體樓。兩棟樓都做了改裝，在外面是完全沒辦法窺視裡面的場景。

在徐瑤之前，也有過正常普通的研究員被叫去13號樓的，後面都移交了所有手上的工作，一副忌諱莫深的樣子轉去13號樓乾活了。

隻是像是徐瑤這樣，手裡項目都還沒結掉的組長還是第一個。雖然有些迷惑，徐瑤也還是按著刑熠的要求踏入了13號樓。

從踏進到知道真相，徐瑤也就用了十幾分鐘。

臉色蒼白地站在孕育房裡，徐瑤看著自己一直敬重的導師問了已經完全沒有意義的一聲為什麼。

“小敘，你要知道，人生在世，總是有很多事不由己。”刑熠很平靜地回答道。

“合法的嗎？”

刑熠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實際上也是一種回答了。

“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徐瑤說得艱澀。

雖然有的時候徐瑤也會和友人抱怨說，自己人生很無趣，未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是什麼樣的，完全沒有什麼神秘感可言。

然而現在徐瑤也隻想要過那種毫無神秘感的生活。

“晚了。”刑熠指了指培育室裡編號T821的人造子宮，那裡面的孩子已經完全培育成型了，“這是你的孩子，傳說中的雙SSS等級。”

“小敘，你運氣太好了。”刑熠的語氣相當複雜。

誰都不可能放棄雙SSS等級的孩子，如果是普通等級，刑熠或許還能看在曾經的師生情上，答應讓徐瑤置身事外，可誰讓這孩子是雙SSS等級，還順利培育過了所有危險期，大概就在這兩周內就可以誕生了。

無論如何，那些人都不可能讓徐瑤這個生母置身事外的。

於是理所當然的，徐瑤把自己研究主持了好幾年的項目轉交了出去，沉默地成為了13號樓秘密實驗研究的人員之一。

或許是因為補償，或許是因為她是T821的母親，徐瑤非常簡單順利的成為這個項目裡幾個組長之一，並且專項負責對T821的研究。

徐瑤自然是考慮過逃跑和舉報的事情，然而她很快就在周邊莫名消失不見的同事身影裡明白了。

以前在首都星裡，徐瑤就感受過這種窒息感，隻不過那時徐瑤不過是那些人眾多選項之一，即便是跑了他們也不會過多在意執著，但是現在……

一天一天過去，一年一年過去，徐瑤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認了這個命。隻是還是難以遏製自己對T821的遷怒，如果不是他的存在，自己完全不用經曆這些事情！

徐瑤曾經也想過自己孩子會是什麼樣的，甚至有過潦草的對孩子生活安排，甚至購物車裡也都收藏了幾件自己覺得有趣的兒童玩具。

但從來沒有想過現實是這樣的。

徐瑤冷漠地看著不遠處剛滿兩歲的T821又影響了一個研究員，讓他帶著自己玩。

“怪物。”徐瑤低聲說道，語氣裡滿滿的厭惡。

徐瑤知道自己這是遷怒，也知道T821完全是無辜的受害者，但凡T821能夠生活在外面的世界，就雙SSS等級擺著，他就會成為整個聯邦的寵兒。

就好像當初她之於那個偏遠星球一樣。

巡視完實驗品管理間，徐瑤重新回到實驗室內，果不其然看到一群人沮喪的樣子。

“又失敗了？”徐瑤習慣性地說道。

這個項目建立以來，實際上壓根就沒有成功過的時候。

“失敗了，也不算是一無所獲。”那位研究員苦笑著，起身讓機器人收拾起了實驗台，將那個已經失去生命體征的孩子完全焚化乾淨。

徐瑤有一些好奇：“嗯？什麼收獲？”

“體質崩潰。”那研究員自嘲地笑著，“我好像研究出來，怎麼讓人體質崩潰了。”

“我研究出這破東西有什麼用！”那研究員說著說著就氣鬱地把手裡的資料本狠狠砸到地上。

他們要研究的是怎麼提升人體體質等級，結果他倒是把逆向研究結果給搞出來了，然而等級提升還是完全沒有收獲。

徐瑤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這兩年來他們倒是經常這樣，除了正經需要研究的課題沒研究出來之外，其他亂七八糟的成果倒是弄出來了不少。

“發泄完了，記得做個記錄。”徐瑤冷漠地說道。

“是……”

這事後沒過多久，徐瑤就收到T821越獄的消息，當時她腿都軟了，完全不敢想象T821暴露在眾人面前，他們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收到傅博士走失兒童消息時候，徐瑤還有幾分恍恍惚惚，怎麼和傅博士道的謝都不知道。

那之後13號樓14號樓整個防護等級提升了好幾個檔次，隻是在看過T821是怎麼出去的人，都不覺得這些防護提升會有什麼作用。

他是操縱彆人給開的門。

隻不過那之後T821也沒想過要逃跑了。

因為他在越獄的時候和傅博士交談，認為自己十八歲成年之後，就可以自由離開這裡。

看著T821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面容，展現出和自己一模一樣期待的表情，徐瑤心裡是複雜的。隻不過她和刑熠還是肯定了T821的話，承諾了T821十八歲之後就自由這事。

然而除了T821自己之外，誰都不覺得T821能活到十八歲。

可時間如白駒過隙，T821從T821到L229，再到A732……編號一直一直變，但他還是頑強的活了下來，真的就來到了要十八歲那一年。

“媽媽，再三個月後，我是不是就十八歲了？”現如今編號為A01的少年對著她問道。

徐瑤看著A01那張滿是期盼和向往的臉，頓了頓，最終應道：“是。”隨後就看到那位少年笑彎了的眉眼。

“不能再等下去了。”刑熠急不可耐滿臉焦躁地對著徐瑤說道，“他真的要活到十八歲了，我們不可以讓他出去！他真的出去那就全完了！”

“你和我都要完，知道嗎！”刑熠抓著徐瑤的肩低吼道。

“我不是早就完了嗎？有未來，在外面風光無限的不就隻有導師你嗎？現在外面誰還知道徐瑤啊。”徐瑤笑了起來，笑容奇異，“如果不是前段時間電視裡突然彈了個新聞，我還不知道原來A01的畫這麼值錢呢。”

刑熠的表情慌亂起來，不過到底是相處了二十多年，很快就理解了徐瑤的意思，滿眼警惕地問道：“你想要什麼？”

“自由。”徐瑤理了理自己的頭發，眼裡帶了幾分笑意，“A01死了之後，我也不是什麼雙SSS等級人的媽媽了不是嗎？”

“而且現在上頭那位我看著好像不怎麼好的樣子，最近都不管事了。”

“我看好了幾家研究所，你幫我聯係，等事情結束我就過去。”

“你也彆想著我接近了A01之後不履行承諾，我手裡也有幾幅他的畫，已經交代好人了，假如我出事，那些畫足夠把你弄的身敗名裂。”

徐瑤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甚至還有些溫柔，直讓刑熠骨子裡發寒。

其他倒是沒什麼，刑熠相信他身後顧家那位都能搞定，但是他偷偷把實驗室實驗品的畫作拿出去賣，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指不定那位喜怒無常的大佬，轉頭就把他也意外了，換個更乖巧聽話的上來。

最終刑熠也隻得接受了徐瑤的威脅，表示同意了徐瑤的要求。

目的達成，徐瑤很快就安排了A01新一輪的實驗研究，在被帶到研究室裡的中途，A01頓過一次腳步，回頭看過徐瑤一眼。

徐瑤形容不出來那個眼神究竟是什麼樣的，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完全被看穿了一般，

不過徐瑤很快就確認那隻是個錯覺，A01一如既往非常乖順的躺倒在實驗台上，等待實驗研究的進行。隻是不管是徐瑤還是負責操作的人都知道，這一次並不是什麼正常研究。

體質崩潰。

原本隻是某個研究員的意外產物，慢慢的就變成了處理一些不夠乖覺，或者多餘實驗品的一種手段。

而現在，A01不夠乖了。

徐瑤和刑熠是計算好的，體質崩潰最長也不過就是活三個月，剛好能在A01成年之前完成。

然而，沒有成功。

一次沒有成功，兩次沒有成功，一直都沒有成功。

整整熬了兩個月，徐瑤和刑熠都懷疑是不是以前的‘處理’方法對雙SSS級沒有效果的時候，終於成功了。

徐瑤和刑熠鬆了口氣，隨後遺憾地對著A01宣布了，他在研究實驗過程中，不幸體質崩潰。

收到這個消息，A01表情並沒有什麼波動，好像早就知道一樣，平靜的接受了這一件事情，反倒還是對著他們確認，自己是不是成年後就可以離開這裡。

刑熠條件反射的想要拒絕，隻是被徐瑤止住，先出聲答應道：“可以，不過我還是你的媽媽，你現在什麼都沒有，出去之後就先和我生活一段時間吧。”

A01並沒有拒絕，這一切就這麼順理成章安排了下來。

刑熠覺得徐瑤答應是瘋了，徐瑤的理由卻是很充分，現在拒絕了A01，人家鬨起來他們這裡誰能擋得住。

以前兩歲的T821都擋不住，還想擋住隻差一個月成年的A01？

這麼一說，刑熠也慫了。

而且徐以敘沒有智腦沒有錢，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了解，控製管理他半個月一個月的就好，隻要等到體質崩潰到了中後期，這人也就沒有什麼威脅了。

這話說的在理，刑熠完全被徐瑤說服。

之後A01變成了徐以敘，走了戶籍手續，登記在了徐瑤名下。

一個月後，徐瑤帶著徐以敘回了她不再把研究所當家後，買的一間小公寓裡。

再一天後，研究所爆炸案發生。

很久很久以後，徐以敘心血來潮想整理打掃公寓，反倒把整個房間弄的一團亂後，意外的在某個抽屜角落翻出來一塊已經碎裂報廢的芯片，看痕跡完全是被人用力捏碎的。

芯片上隱隱有些血跡，完全乾涸，顯然是很久以前的了。

等著顧琛回來，無言地看著這亂成一團的房間，懷疑自己家裡養著的可能不是自己的愛人，而是一隻哈士奇。

某哈士奇敘敘舔著臉，對著顧琛搖了搖手裡那張碎裂芯片：“我整理房間找到的，這裡面是什麼啊，還能修嗎？”

顧琛看著那張芯片頓了頓，神色略微有些冷淡，從徐以敘手裡拿過芯片丟到垃圾桶裡：“你彆老是那一些亂七八糟不乾不淨的東西玩，快要吃飯的知不知道？”

“噫——我可檢測過了，上面血跡是你的，快說，是什麼！”徐以敘胡攪蠻纏起來。

“一塊蛋糕。”

“要兩塊！”

“行。”

“……”顧琛答應的這麼乾脆，感覺自己好像血虧的徐以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