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八章 不要她們,駙馬來。(1 / 1)

金屋不藏月 楚寒衣青 8946 字 8個月前

危險時刻, 一道元觀蘊完全沒有想過的人影,奮不顧身的飛過來,擋在元觀蘊的身上!

是尹問綺。

對方的姿勢並不瀟灑, 還頗顯狼狽。

但他確確實實張開雙臂, 在最關鍵的時刻, 將元觀蘊護在自己的身下。

兩人靠得很近。

元觀蘊清楚的看見, 尹問綺白皙的臉龐,因為緊張而完全漲紅了。

“公主,快點,快點走!”

對方面上還有很明顯的害怕。

是怕馬兒踩踏過來嗎?

可他嘴上卻在催促自己趕緊走去安全的地方。

既然害怕, 為什麼還過來?

而且,還衝得這樣快,快到能夠趕得及。

這短短刹那間,元觀蘊一面拉著駙馬,朝後翻滾,一面陷入一種困惑。

他記得剛剛駙馬和他的位置並不很近, 平日裡,駙馬也總是悠悠閒閒、謹慎小心的,實在不應該有這種反應速度與決斷。

這個緊張的時刻, 他們沒來得及關注的突厥人那裡,也向前伏低身體,整個人緊繃得像是一把拉開的弓,看上去馬上就要如離弦的箭般,駕馬衝來幫助他們!

還好十分靈敏的馬兒, 趔趄幾下後,穩住了自己,沒有直接側翻, 隻是後蹄曲跪而下,又很快站起來,自己緊張的小跑開了。

突厥人立刻收了動作,重新在馬上坐直,擺出一副淡定自若的高傲樣子。

元觀蘊也鬆了力量,停止滾動,從地上爬起來。

此刻,跑走的神光,又小步跑回來,但沒有靠得太近,而是在不遠處焦躁的踱著步,腦袋晃了又晃,再朝元觀蘊看來,白睫毛下的大眼睛忽閃著,竟有點委屈的模樣。

但元觀蘊沒看馬兒,他看著尹問綺。

剛剛的地上幾圈翻滾,把尹問綺好好的華貴的紫色衣裳弄得又皺又臟,一些草屑插入他的發中,泥土蹭上他的臉頰,他臉上的紅色褪去了,又恢複了尋常的白皙。

他還有點驚魂未定的模樣。

但駙馬趕過來了。

最緊要的關頭,一刻也不慢。

元觀蘊不覺伸手,拍拍對方衣服上的塵土。

越拍越臟。

他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身上也滿是泥土與草屑。

“……公主沒事吧?”尹問綺聲音發緊,但他算是找回了自己的魂魄,“先彆亂動,我立刻讓人叫疾醫過來——”

元觀蘊動了動左肩,這是剛才直接接觸地面的位置。

疼,但沒有動不了的感覺。

火辣辣的刺痛感,也許是擦破了皮。

元觀蘊心裡有了底,便直接對駙馬說:“沒關係,皮外傷。”

他重新站起來,站直了,將手給駙馬,將駙馬從地上拉起來。

這時候再朝突厥人看去。

馬上的突厥人不言不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和駙馬,一雙濃黑的眼睛裡,全是打量。

多少有點奇怪,是不是?

這突厥人隻是前來做活的下人,主人家出了事,竟能如此淡然和冷漠嗎?

元觀蘊走到神光之前,他拍拍神光的脖頸,得到了馬兒一聲嘶鳴的回應後,重新上馬。

他剛剛才從馬上狠狠摔了一次。

但這次上馬,他依然和最初時候一樣,矯捷又果決。

等重新騎上神光,元觀蘊便直觀感覺到坐下神光的躁動,感覺到馬兒不用他催促,便蠢蠢欲動的想向前奔跑的感覺。

他很快理解了。

神光雖然是一匹馬,但似乎也懂得了這場比試。

懂得比試的它,對於自己在最後時刻馬前失蹄,因此輸掉比試這一點,也充滿了不忿。

他撫撫馬頸。

神光果然懂得,立刻閃電啟動,衝過莊子大門,又閃電停下,停在突厥人面前。

元觀蘊直視突厥人。

突厥人的眼中充滿估量,元觀蘊的眼中同樣如此。

突厥人顯得冷靜,元觀蘊比他更加冷靜。

“我輸了。”元觀蘊說,“明天再比。”

“不用比了。”突厥人審視的目光突然收斂了,就像是突然被燙了下那樣。他轉開目光,言語變得謙卑,“公主會贏的。”

敗而不餒不怒,傷而不氣不怕,對小事都有這樣的堅持,怎麼可能贏不了?

這時候,在莊子門口鬨出的動靜也驚動了那些原本在莊子裡的人,他們跑出來查看情況,登時緊張了:

“駙馬怎麼在地上?是不是剛剛落馬了?”

“趕緊找疾醫來!”

“快快,就在前頭,這兩日有神醫在城外開義診,趕緊去請他過來給駙馬問診!”

突厥人服軟之後,便打馬去了馬廄。元觀蘊和尹問綺則被緊張的人們簇擁著送入了莊上房間,等待神醫的來到——那位正在附近義診的神醫,不是彆人,正是崔蘭若為尹問綺物色好的神醫。

這倒絕非巧合。

隻是在原本說定的時間裡,神醫左等右等,總是等不到消息。

雖然頗有微詞,但拿了尹家的錢,也不好隨意離開,不辦尹家的事。

可又無聊,乾脆在城外開起義診來,賺錢行醫兩不誤。

如今這消息,可算是來了!

就是這麼逼真的嗎?為了掩飾手腕的情況,竟真的落了馬?還是公主與駙馬雙雙落馬!

神醫腦中情緒紛紛,他在奴仆的帶領下進了房間,本來藥箱都要打開了,卻又聽見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

落馬的公主,不願意看大夫。

神醫:“……”

此刻緊閉的房門之內,尹問綺正著急地繞著放下帳子的床走來走去。

元觀蘊正坐在帳子之中。

他盤腿而坐,臉上很冷靜,和尹問綺焦急的動作與聲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公主,華神醫來了。”

“嗯。”

“隻是看一看而已!”

“不。”

“受傷怎麼可以不看疾醫?”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元觀蘊不為所動。

帳外的尹問綺聲音都卡主了。

“可可可是——”他試圖說服保守的公主,“我們不講究這個。再說醫者父母心,以老神醫的年紀,都能夠當我們的太公了。”

“我講究。”

“……”

看樣子,駙馬都蒙了。

杵在帳子外,走也不走,話也不說,像根可憐的柱子。

元觀蘊心中有點抱歉。

但他確實不可能讓神醫進來檢查他的身體。

都是“神醫”了,醫術自然精湛。

若是通過骨骼或把脈,看出他的秘密來,該怎麼辦?

“我沒事。”元觀蘊重複。

“從馬上跌下來,怎麼會沒事?”尹問綺也可憐又無助地重複,“公主你的肩膀肯定紅腫破皮了,我都看見滲出衣衫的血點了。”

“隻是血點,不正證明我不過擦破了皮,沒有大礙?”元觀蘊反問。

“會痛的!”

“不痛。”

“會留疤的!”

“……”

我不在意。雖然元觀蘊如此想,但以女子的身份毫不遲疑說出這句話,多少有點怪。

就在他微微卡殼之際,門外傳來了神醫的聲音。

“公主的肩膀非常疼痛嗎?”

“沒那麼疼。”

“肯定很疼。”

元觀蘊和尹問綺的聲音同時響起來。

老神醫沒理他們,又問。

“公主能動動受傷的肩膀嗎?”

“能。”元觀蘊說。

“尹郎君,開門讓老夫進去。”老神醫又道。

“不行!”元觀蘊迅速道。

“公主放心,公主可以坐在床帳之中,老夫不掀起帳子,也不碰觸公主,隻是進去聽聽公主肩膀骨頭的聲音。”

“……”

元觀蘊還抱持著警惕,猶豫能不能讓這大夫這樣做。但尹問綺已經忙不迭的打開了門,恭請神醫進來。

“華神醫,請。”

須發皆白,但身形健碩,腳步輕盈的華神醫進入室內。

他果然如自己說的,隻站在帳子之前,沒有擅動。

“公主現在可以動動肩膀了,多轉兩下,若是有骨折的情況,老夫能夠聽見。”

元觀蘊的一隻手,在帳子之後,無聲將帳幔抓住。

而後,才來回動了動肩膀。

很快,神醫又開口,他的聲音變得舒緩起來。

“從聲音上聽,公主的肩膀確實沒有骨折,從馬上摔下來,若是沒有骨折,便沒有大礙,應當隻是皮外傷。這樣,老夫為公主留下兩種藥。一種愈顏,一種化瘀。愈顏藥塗抹在皮膚破損處,可以免除疤痕;化瘀藥塗在青腫處,可以緩解疼痛,一日塗一次,大約七八日後,傷口便好了。”

他說罷,從藥箱裡拿了幾瓶藥出來。

這些藥很快就被尹問綺接走了,人又轉向了帳子,眼巴巴看著。

華神醫無奈,提醒道:“尹郎君,你的手也給我看看。”

“什麼手?”尹問綺心思根本不在神醫身上。

“右手。”帳內傳出聲音來,低沉帶冷,像穿堂的風。

“哦!”尹問綺一下恍然,趕緊將自己的手伸出去。

“嗯,得好好包紮,你的手傷得不輕,未來不能射箭了。”華神醫有模有樣的大聲說話,然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紗布,一層層給尹問綺包紮起來。

等到尹問綺好好的手腕,包紮成了一隻白色的豬蹄子後,神醫也拿著自己的藥箱,功成身退。

屋子裡再度剩下尹問綺與元觀蘊。

尹問綺趕緊說:“公主,疾醫已經走了,我叫婢女進來給你上藥——”

“不。”

“?”

“我自己來。”元觀蘊。

“……可是有一些傷在背後吧?”尹問綺記得清清楚楚的,此時已十分納悶,“公主自己不能完全上好傷藥吧?且上完了藥,還得包紮才是……”

到了這時,總不能再用“貞潔”來拒絕了。

元觀蘊隨意扯了借口。

“我不喜歡那些粗手粗腳的婢女碰我。”

“可是——”

再繼續說下去,顯然要像之前一樣進入拉扯的循環。

而他這次的借口並不能站住腳。

若是再說下去,駙馬一定會產生懷疑的。

元觀蘊脫口說:

“那駙馬來為我上藥好了,要閉著眼睛。”

帳外猛然安靜。

如此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的幾息之後,尹問綺遲疑慌張的聲音響起來:

“欸?”

“我來……”

“替公主上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