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瑤真乃吾賢內助也。
程寶舟萬萬沒想到對方的提議還真有用,她無意中進入了一片灌玉心竹林時,看見了背對她坐在譚邊的符旬。
雖是沒帶面具,但那高大偉岸的背影一看就是本人。
於是她高高興興上前招呼:“真是巧遇,少城主,我原以為你閉關去琢磨些新奇物件,還遺憾不能尋你道謝,我那日回去後又試了幾l招,將算法推演出更新的變化。”
說話時,她雙掌相合,中間靈光湧動,就像凝聚了一團小小的星河,將原本光線昏暗的紫色竹林照亮,符旬回過身去,看見了少年眼中亮瑩瑩的一片光。
那一瞬間,符旬突然發現玉蜂其實很好看,越是相處就越發耐看,有一種清爽磊落之氣,不管是靈動的雙眸還是唇邊小小的紅痣,都叫人越看越心喜。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他神情間忽而浮上幾l分絕望,人便消沉低落了起來。
這番變化叫程寶舟一愣,她好奇盯著符旬的臉,驚訝道:“誒呀,你今天竟然沒有戴面具,明明是一張帥氣的臉,真想不通你為什麼非要遮著,倘若是我肯定天天都要露出來。”
說罷她笑了起來,眼眸彎成兩道月牙。
大多數人聽到這樣的話,即便心中再鬱悶,眉頭也總會鬆一鬆。
可符旬卻自嘲而笑,原來……玉蜂真的對自己的模樣失了印象,說到底此前不過是有著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罷了,或許還誤將他當作輕浮孟浪之輩,一切的一切,不過是自己想太多了。
見玉蜂因為自己的神情變化顯得有些無措,手中凝聚的星光也隨之黯淡,符旬掩下了內心翻湧的情緒,轉而回答她的問題:“先前之所以覆面,是一些旁的原因所致,既然你不討厭我的模樣,往後我便不戴面具了。”
總感覺這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呀。
但程寶舟體貼地沒有深究,符旬似乎也無意深入對話,他抬手招了招示意玉蜂過來。
“走近一些,讓我看看你推演的新變化。”
好耶,大佬又要免費指導了,白嫖!狠狠白嫖他!
而這次符旬卻使用了一招程寶舟從未見過的奇技,竟是隨手就將她手裡的星光挪到了自己手裡,叫她大為震撼,立刻無心於算法,興奮道:“少城主,你這招叫什麼名字,好厲害,和旁人打架時也可以將他們的招式挪到手裡嗎?”
“我並未起名,此法是我根據一位魔道前輩留下的殘卷編創,實戰中很難做到轉移他人的招式,後便作為尋常技巧所用,你若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嘴上這樣說,可程寶舟眼裡卻寫滿了“快教教我”,讓他無意識勾起唇。
“你我都不是在意這些的人,而且父親不也教了你不少招式嗎?雖然你境界比我低,但我與你相處後頗得心意,若是你不介意,我們自可以朋友身份相處,作為平輩而彼此交流學習。”符旬不動聲色道。
說起惑周,其實這段時間
魔尊一直在整理一些適合程寶舟境界的劍招和理論知識,編著為劍典,如今已經整理出了第一卷,卻不知為何不親自交給學生,反而轉交給符旬讓他代送。
之前符旬想不通,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被當成了父親和小爹之間的某種情趣,現在卻有所明悟,但又有些不敢相信。
說來也是尷尬,他固然博學,對萬法皆有涉獵,但眾多道統之間也有感興趣和不感興趣的,雖然生父是個劍癡,可符旬對劍道卻沒有過多的興趣。
甚至隱約有些排斥。
所以他到現在都不確定,那時撞見的場景真的是兩人在練劍嗎?不管怎麼回想,都隻能一遍又一遍叫他心頭沉悶,不敢再細細回憶。
有什麼能比大佬願意和你做朋友更爽嗎?那當然是和你做朋友的大佬是個特彆喜歡教彆人知識的!
此時程寶舟看符旬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她和契真也是朋友,可契真的性格就決定她不會在和朋友相處時一直拉著對方論道,和朋友相處本就該是放鬆時間。
自然,也有身份方面的影響,契真到底是玄女真宗尊座,除非程寶舟從洗星洞轉進自家門派,否則有些東西實在不便多說。
而這一刻,程寶舟決定了,至少在她臥底期間,隻要還沒有和對方翻臉,那麼符旬就是自己的朋友,這可是實打實的好處呀。
“我怎麼會介意呢,能和少城主做朋友,是玉蜂的榮幸啊。”
“是麼?既然如此,你喚我少城主未免有些生疏,可以叫我十天。”
“十天?”
一旬便是十日,還真是簡單直白的叫法。
“嗯,你來奇陰龍城也有一段時間了,應當知曉我的姓氏隨了城主,但名字卻並非他取,所以我更情願親近之人喚我十天。”
哇哦,這可是少城主本人親自承認和城主不合,這對假父子之間挺有意思啊。
做人之間本來就應該真誠一點,不管此刻符旬是不是真的想和她當朋友,但程寶舟思索後還是選擇開口:“那麼,十天也可以叫我寶舟,玉蜂說到底是我來到這兒後的化名,並非我的真實名姓。”
這是一個很大膽的選擇,因為照理來說,即便喚真實名姓,也該叫——冠清。
雖說如今也沒什麼人記得程寶舟當初是頂替林冠清的身份過來了。
哪怕彼此都對她的真實身份心知肚明,可換成她自己說出來,這怎麼不是一種真誠呢?
符旬短暫沉默兩秒,隨即開口:“好,寶舟。”
因為他的回複很簡短,程寶舟沒有察覺到他的聲音微微顫抖。
這一晚符旬和程寶舟聊了很多東西,與他們彼此的生活無關,隻是單純源自諸般道法。
他給她科普了一個在正道幾l乎沒什麼人聽說過的魔道道統,名為竊。
說白了就是小偷,雖然聽著很不光彩,回南域也太久沒有出過在該道統上大展才華的奇人,然而實際上這門道統卻內容複雜,很多技巧往往需要一定的悟性和勤學苦練
才能掌握。
更得具備相應的勇氣和穩定的情緒,這就是心性上的考驗了。
符旬這麼一說,程寶舟就想起平時自己在城中亂晃時,偶爾會碰見一些小手不乾淨的魔修,但由於其技巧粗劣,每次都被她就地正法,過了一段時間就沒有扒手敢尋她晦氣了。
值得一提的是,可能是因為大多數的魔修在生存艱難時多少做過類似的營生,城裡其實少有全職的小偷,大多都是兼職,偶爾正常聊天時其中一方也有可能偷癮犯了,順手就摸點東西。
畢竟魔修嘛,大多素質不高,小偷小摸順東西成習慣了。
正道人士肯定不會接觸這種東西,若是貿然想教對方幾l招幾l式,說不得還會被指著破口大罵。
但程寶舟卻覺得其中的一些技法放在生活中非常實用,包括符旬方才那招十分驚豔的轉移他人的術法,就是根據竊道理念開發的招式。
很難說符旬教她這個有沒有起什麼汙染其正道品格的壞心思,不過說到底以他的想法來看,不過是覺得這世間萬法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可惜人類總是喜歡將內部分為二六九等,許多開了靈智的生靈也跟著有樣學樣,從此之後道術便有了貴賤之分。
“城中的那些修士並不算真正的竊道傳人,真正的竊道大能,是能夠做到竊生靈之命數,竊江河山川之氣運,甚至在此基礎上做到了‘還’。”
“可惜由於竊道並非出自六帝之手,在品評道法時總被看作下品,時過境遷,完整的傳承所剩無幾l,隻餘下一招半式廣為流傳,常人見此,便恥笑竊道低劣。”
符旬說這些時神情淡淡,似乎隻是客觀評價,然而程寶舟卻察覺出了他隱藏的心緒,轉而問道:“你是在為竊道鳴不平嗎?又或者說,你是在為那些沒有經過六帝傳揚的道統遺憾?”
他驚訝看向旁邊的少年,內心油然生出了歡喜。
世間最難尋的就是知音啊,尤其是對於他這樣的存在而言。
見此,符旬也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固然,六帝乃是人族曆史上輝煌的明星,不論是其貢獻,還是對後世留下的影響,都是我們這些得其蔭庇之人該感謝的。”
“然而他們終究已經離世,而且死去了太久太久。為何我們後人還要想方設法去複原他們當初的輝煌,追逐他們留下的道統呢?即便是當初因他們揚名的諸多道統,也並非所有都是他們初創,更多的,還是經由他們之手而拓展開辟,發揚光大。”
“我想,他們生前真正想要傳承的精神,真正想要留下的遺產,是鼓勵後人開辟創新,而不是一直照著傳統的老路走。”
此番言論,當真令人側目。
程寶舟忽然意識到,說到底符旬還是一個年輕人,他的內心有著理想,有著追求,有著遠大的抱負想要去實現。
而這些是很多已經失去鬥誌的修士所不具備的。
她鼓勵道:“你說的對,真正耀眼的時代應當是百花齊放,而非過度追求正統,這大抵也是正道與魔道間的一種分歧吧。”
符旬卻搖了搖頭,隻道:“如今的魔道也不再是過去的魔道,奇陰龍城終究還是……太小了。”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已見天明,暫且結束了今日的談話,並留給了程寶舟一道玉符,告知她隻要在少城主府中想要尋找自己,啟動此符即可。
回去的路上,程寶舟問一直沉默的觀樂有何想法。
觀樂笑問:“我又不是本體,能有什麼想法呢?人族如何與我何乾。”
“隻是,我多少覺得他有些可惜了。”
“是啊,奈何為賊。”
聽她這麼說,觀樂卻意味深長笑了笑,說道:“這奇陰龍城或許要變天了,有時間可以再去拜訪一下那位惑周魔尊,珍惜眼前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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