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螻蟻的決心(1 / 1)

“我們得阻止他。”

“我們跑路吧。”

方為亮和葉渡同時開口,接著兩人對視。

葉渡皺眉:“方公子,我能理解你的正義之心,但那個令使就算被讚青弄死也是咎由自取,即便讚青計劃沒有成功——同我與阿舟又有什麼關係?”

他們本來就不是玉京城的本地人,青雲盛會取消就取消,反正兩人還年輕,大不了離開燕岐王朝去其他地方發展,又不是隻有留在這裡才能去上界。

方為亮聽出了葉渡的潛意,他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兩人中真正主事的程寶舟。

其實這件事方為亮到底想不想管?他根本不想,就想葉渡說的那樣,那個令使本就該死,他根本不會生出什麼憐憫同情心。

可他又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哪怕不像程寶舟這樣因為劇透知道讚青的打算是自爆,可說到底讚青要是有本事殺了那位令使,他早就行動了,何必還拖延到現在?

因此他必然會采取一些非常手段,這種手段勢必會牽扯甚大,彆的不說,派來的令使莫名其妙被搞死,不僅這一次的青雲盛會要散夥,燕岐王朝往後也彆想舉辦了。

再加上通過之前的偷聽得知家裡準備將堂哥送去“侍奉”那位令使,出了這種事情,那些被送去的男子絕無生路。

方為亮難道不想如葉渡這般說跑就跑,直接從這攤渾水中抽手嗎?可是他沒辦法啊,他有家室,有牽掛,他的家族就在玉京城,他是可以一個人跑,可那一整個家族怎麼可能因他一人的勸說直接撤離?更不要說整座玉京城的無辜百姓,屆時兩位強者交手,必然會死傷無數。

顯然作為原著主角的隊友,不管是華星雲還是方為亮,兩人都是正義陣營的善良之人,然而本該最為正義的主角葉渡,現在卻變成了這副遇事就想著跑路的模樣,不得不說是一種道德的淪喪啊。

程寶舟沒有表態,她隻是看向方為亮:“你覺得我們能用什麼法子阻止他,向那位令使打小報告嗎?”

這件事不難做,結局也一目了然,令使當場就把讚血羽摁死,接著繼續像以前那樣囚禁讚青,於是十年又十年,還是像過去那樣沒有任何改變。

這是你願意接受的嗎?方為亮。

他仿佛聽見了程寶舟在這麼問他。

少年抬眸看向她:“這種法子並不明智,我雖然不知上界情況,但我仍然認為這位令使的做法在上界是不提倡的。”

通過家主當時的言論,不難判斷正常情況下那些被選去侍奉令使的男子應當處於一種迷迷糊糊的狀態,才有“就當是做了個夢”這樣的說法。

因此——

“假如我們貿然將這種事情捅到明面,恐怕第一個被滅口的就是我們。”

他們不僅得不到令使的賞賜,反而會因為發現了對方的醜事而被滅口。

而且從自身道德出發,方為亮也拒絕看到這種結局,否則這樣的話他和所謂上界的令使又有什麼區彆?

整個事件中最為悲慘的大概就是讚血羽,不管哪方勝利,他的下場都不會好,要麼就是被自己的義父奪舍,要麼就是被上界令使斬殺,又或者不幸解鎖更變態的玩法。

仿佛這就是他生來的命運,但這樣的命運誰甘心接受?

方為亮與其非親非故,但更是無冤無仇,此刻年輕的他還做不到為了實現自己的利益去犧牲一個無辜的人。

他不知道未來的讚血羽會成為一個屠城、血祭、殺戮無數卻眼都不眨的人,猩紅色的披風將會成為戰場上灰色背景下的孤影,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想去試一試,無法阻止過去的悲劇,至少努力終結延續的悲劇。

“那麼方為亮,”面前的姑娘輕輕笑了起來,她似乎從一開始就是這麼冷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要我們成為第三方,以區區幾個低境界修士的身份在兩個強者交手的夾縫中生存,並非導向其中一方,而是為了被牽扯的無辜者而努力,對麼?”

這聽起來可真是個天真幼稚的想法,以這樣語調說出來的程寶舟也好似嘲諷,可一旁對她深深了解的葉渡卻深深歎了一口氣,眸光中隱帶幽怨。

眼下黑眼圈更加濃厚的少年卻失去了往日的沉靜和機敏,此刻他注意不到其他,隻是懷抱著忐忑的心態,繃緊了自己的心。

他的眼中隻有程寶舟一個人,毫不誇張的說雖然方為亮看上去意誌堅定,但若是她不支持他,恐怕這因為正義與良善維持的微光便如夜空中的螢火一般,刹那生滅。

“程姑娘,我知道這種想法很天真,但我會儘全力去周轉,如果真的無力阻止,在那之前我會安排你們轉移到不會被牽扯的地方……”

“好了,夠了。”

看著少年抿緊的唇和有些黯然的神色,程寶舟心想若是有人準備對付方為亮,趁著他此刻羽翼未豐還抱有赤血熱忱,將是最好的機會,要是錯過以後可就沒這麼輕鬆了。

但如果不是因為如此,她又為何這般看重還聯係他呢?

向他伸出自己的手,她彎起眼眸笑道:“很瘋狂的想法,勇氣可嘉,但我突然覺得嘗試一次也不錯,即便我們隻是強者眼中的螻蟻,區區幾個低境界的修士,可正因為如此——”

“屆時他們因為幾個螻蟻而失敗的模樣,倒也十分有趣。不過方為亮,我們做人皆有自己的私心與目的,你固然是為了玉京城無辜的百姓,但同樣也是為了自己的家族,而我同意加入也有目的,以你的聰慧……如果到時發現什麼,請保持緘默。”

少年看著她,這一次他沒有多想什麼便重重點頭,然後看到她伸出的手,帶著少許禮貌與不解碰了一下,接著被她反手握住。

“合作愉快。”

葉渡的歎氣聲更大了。

……

程寶舟回去後並沒有將真相告訴讚血羽。

她隻是繼續自己之前的做法,幫其穩固心魄,增強神識。

而這也是方為亮推測出為了更方便奪舍,等英曇公實施計劃時一定

會將讚血羽派離玉京城後的決定,他知道程寶舟與對方的合作,因此他希望等到了那個時候再告知對方真相。

“以他的身份如果提前知道太多,難免會流露出自毀傾向,不利於我們的行動,而等到必須抉擇的時候再讓他做出選擇,是離去尋找新的機會,還是留下抗爭到底,到那時他才會徹徹底底生出拚搏的決意。”

至於解決讚血羽身體隱患的方法,方為亮也無計可施,因為這是讚青作為主動方實施了許久的秘法,他燃燒自己的魂魄與精血,損耗頗大與讚血羽建立了緊密的聯係,這樣的過程已經無法扭轉,更難以抗衡。

通過原著的劇情發展就能看出,即便後來讚青死去,讚血羽身體的轉化也沒有停下,到了最後成功塑造出了一個遊離於世間的冷酷無情大魔頭。

如今反倒是讚血羽的魂魄作為多餘的存在,因此程寶舟這樣劍走偏鋒的赤腳醫生診治法反而是他唯一的生路,即便在這樣已經和自己魂魄不相容的軀殼中,不斷增強的魂魄時時刻刻都會折磨著他,壓抑著他的成長,讓他在煎熬中掙紮。

可正是因為如此,作為罕見的無相之體,他的魂魄亦帶有同樣的特質,這樣的身體反而能夠成為他魂魄修行的利器,隻要修煉資源不間斷,他會以比彆人更快的速度凝實自己的魂魄。

“由於回南域對於魂修態度微妙,也沒有任何宗門以此發家,因此記錄寥寥,但我聽聞有一種特殊的秘法,唔……本是用來讓我們小心的反面教材,據說曾有特殊的魂修練就魂魄無相,隨意奪舍,不僅與新的身體沒有任何排斥,甚至還能操縱軀殼戰鬥、爆炸,在幾千年前大鬨了回南域,最後被那時年輕的誅夷劍尊殺成重傷隻能狼狽逃脫,我不知道那位魂修特殊在哪裡,但我懷疑他就是無相之體。”

葉渡辛辣點評:“無論怎麼看都是魔修之道。”

方為亮道:“是不是魔修要看使用者一念之間欲成仙還是妄墮魔,反正他如今也隻能用這種方法走下去了,正好寶舟姑娘有一尊魂像,萬不得已確實可以用來寄存他的神念。”

所以某種程度上他對程寶舟很佩服,陰差陽錯之下竟然也選擇了目前最為有效的法子,難道說她真的是個天才?

無論如何計劃還要實施,但讚血羽本人並非一個無知無感的木頭,好幾次他都欲言又止,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麼。

但最終他隻是沉默著隱忍,將所有的不安與彷徨壓在心底,他發現程寶舟背著自己有了秘密,尤其是葉渡來了後,兩人之間的世界外人根本難以插足。

可他隻能信任她,這並非是出於純粹的信任,而是身體加劇的痛苦在她的陪伴下逐漸演化為了一種逐漸壯大的精神寄托。

又或者說,是一種信仰。

讓他隻能在她的牽引下而活,即便讚血羽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便如同她手中的傀儡,被無形的絲線操縱著,為她的野心服務。

但這樣的生活他並不討厭,或者說早已習慣,不過是從讚青的手裡轉移到了她的指尖,深陷泥沼,卻留戀此刻靜謐。

在這樣的情況下,唯一還較為清醒的第三人反倒是以雙面間諜身份混飯吃的高狄,此子可謂是一個人才,他的意誌和心性要比讚血羽堅韌多了。

不過這也可能是因為讚青從未將過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

因此高狄友善提醒了成天不知道忙些什麼的程寶舟:“寶舟姑娘,記得立下的三月比鬥,主上最近特地過問了此事。”

這場給了她三個月準備時間的比鬥,程寶舟自然是記得的,而她現在猶豫的卻是自己是該贏還是該輸。

“你是一個出現在讚青計劃之外的變數,目前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以我之見,這場比鬥遠沒有那麼簡單,關乎著他究竟是除掉你還是將你看作棋子。”

程寶舟的新晉狗頭軍師方為亮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