讚血羽沉默了。
其實在他來之前程寶舟私下給他說了幾句悄悄話,告訴他那日剃毛時瞅見他身上有個不得了的印記，她說自己雖然看不懂，但總覺得——
“你說,這不會是傳說中的守宮砂吧？就是那種你一破身就會產生不得了變化的東西，話說你都這個年紀了,難道說從來沒有過自我疏解的經曆嗎？”
從讚血羽的表情裡她猜出了答案，便嘿嘿一笑攬住他的肩打趣道：“好小子,你從小到大都沒發現這種情況不對勁麼？你看看人小高，外表文文靜靜的其實私底下也會偷偷摸摸對自己做羞羞的事嘞。”
假如小高副官在現場,估計已經羞赧難忍，可惜他並不知道程寶舟正在他上司面前胡亂造謠，而讚血羽隻道：“我不知世人為何都對這種事情如此熱衷,也不覺得男人對此事無興趣就是不應當的，我認為在這世上遠有比這些更值得追求的東西。”
見此程寶舟卻搖搖頭,歎道：“有著這樣的想法,那你可要失去很多人間的樂趣，不過你現在的想法卻是做不得真,畢竟你裹在一層石頭殼裡，難以感知他人對你的情感，更難以表露自己的真情。”
“隻是啊,我親愛的毛毛，在這世間男女之所以對這檔子事感興趣，雖然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但大抵都離不開兩個字，愛和欲。”
“因為喜歡、眷戀、深愛，所以恨不得能與對方更加親密，融為一體,愛這種東西可以很世俗，以至於要用契約來維護，但也可以變得很高潔，讓人選擇放手與成全。”
讚血羽總覺得程寶舟說這些話時神情很認真，而非像往日那般打趣自己，就好像她真的想要教會他如何去愛一個人。
而那時他問：“那麼欲呢？”
“這個東西就很簡單嘍，沒有這麼多糾糾纏纏，是我們的腦子難以控製身體的表現，雖然也有一些愛始於欲'望，不過說到底也隻是一種膚淺的喜愛，甚至被某些人扭曲為了執念，例如——”
她對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接著熟練地將手按在他的胸上：“就像此時這般，我並不愛你，可卻會對你的樣貌和身體起色心，有時也會生起想將你扒個乾淨丟到床上的念頭，而這就是非常純粹的欲。”
青年面露愣然，眼中透著吃驚，甚至產生了幾l絲微妙的譴責，仿佛在說你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
尤其程寶舟生了一張討喜的娃娃臉，她的眼睛總是靈動聰慧，閃著吸引人的光亮，這常常會使人忽略她真實的年紀，但說來說去，現在的她本就是個小姑娘呀！
見到讚血羽的反應，她攤攤手撇嘴道：“你這男人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換成小高現在肯定都羞答答紅了臉，說不定還會主動讓我親上一口呢。”
莫名的負罪感襲上讚血羽心頭，不過正如程寶舟所說，他確實是一個沒有情調的男人，白白浪費了自己的好相貌和健美的身體，因此他隻是皺眉回應：“無論如何，至少現在你名義上是我的小夫人，和高狄還是注意些，否則到時
候有人來找我打報告，我這邊也很難處理。”
“有什麼難處理呀，你就給他們說你喜歡三個人一起唄~有其他男人幫你照顧老婆還不好嗎？”她笑嘻嘻留下這樣一句話，在他眉頭皺得更緊前溜溜達達跑了。
……
而現在，讚血羽面對義父的追問，認為此時無論編出什麼樣的借口都會顯得奇怪。
畢竟他此時的身體狀況，應當沒有人能比讚青更清楚，一個冰冷的石頭人如何去體會愛與欲呢？
最終他選擇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如實回應：“我雖然將她帶回房中，但並未因此生出男女之間的欲'念，她還是個青春活潑的少女，與我差了幾l乎十歲，很多時候我搞不明白她在想什麼，可是……當我與她在一起時，會感到很輕鬆，哪怕夜裡隻是安安靜靜並排躺在一塊兒，身體裡也會生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引我酣甜入夢。”
“我不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但身體的本能告訴我，我需要她，即便要強迫她待在我這個刻板無趣的男人身邊，如此卑劣之事我仍然毫不猶豫做了。”
他面前的英曇公久久未能言語。
而讚血羽也沒再聽見他踱步的聲響，仿佛對方將全部的注意力都用來思考一件事，因此難以分出任何心思給外界。
“……我明白了，原來如此。”
男人的聲音依然如往常一樣溫和，可他的面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他看向讚血羽的眼神非常奇怪，融合了憐憫、嘲弄……以及嫉妒，這些情緒扭曲在一起後卻又奇妙地共存，最終他對自己的義子說：“難怪我總覺得你此次歸來，言談舉止有了些改變，因為你長這麼大，終於碰見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好好珍惜這份感情，畢竟誰也不知道你所珍視的一切是否會在未來的某一瞬間消失。”
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英曇公正視了程寶舟的存在。
……
讚血羽離開後幾l乎可以說是迫不及待回了自己的住處，在過去那裡隻是單純用來睡眠休整的地方，但此刻卻好像擁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他迫切希望從程寶舟那裡得到什麼，但這種朦朧的渴望又過於飄渺，於是最後他想，好歹讓他咬上一口，給他些許血液作為安撫吧。
然而讚血羽回去後卻隻看見了丹室緊閉的大門，有那麼一瞬間他十分想一腳把大門踹開，將裡面那個滿腦子煉丹的家夥抓出來，現在想來她還好意思成天念叨他不解風情，相比之下她這個當人小老婆的對夫君更冷漠吧？
簡直就如同逗貓逗狗一般，閒來無事就伸手逗逗趣，有事後便將他拋在腦後，隻恨不能將他踹得更遠一些免得影響她的輝煌大業。
讚血羽含著怨氣等來了辦完事回來的高狄，又憋著惡氣等了兩天，中途琦君郡主原本鼓起勇氣想過來找茬，結果看見他黑沉沉的臉後顫抖著打了個招呼，立馬轉身跑路。
待程寶舟頂著亂蓬蓬的頭發一臉灰黑走出來時，立刻高興地和他以及高狄打招呼，甚至
上前想要來個擁抱，想起她最近那時不時就愛搭在自己胸上的手，以前不覺得有問題，但現在總覺得有些彆扭，於是讚血羽提前一步將她拎起，帶去了提前備好的浴池。
高狄無奈道：“先前真是白擔心了，我不在寶舟姑娘身邊時一直想著她這跳脫的性子會不會壞了規矩，卻沒有料到她竟然能宅在丹室三天不出門。”
讚血羽對此嗬了一聲，而寶舟也不顧自己被人拎雞仔似的形象，振振有詞道：“這還不是得怪毛毛，一路上給我找來了這麼多丹方和典籍，卻偏偏不給我個丹爐讓我靜下心來好好煉丹，這學的理論知識若是不能化為實踐，還有什麼意思？更何況看了這麼多丹方卻無法付諸行動，簡直就像百八十個小妖精在我面前搔首弄姿，我卻隻能看不能動，多埋汰人呀。??[]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那你現在這樣就不埋汰了？”讚血羽譏諷道。
怕將軍這老是不中聽的嘴讓程寶舟生氣，高狄連忙打圓場：“三天下來你這勁頭也差不多了吧？回去好好休息一番，等你睡好我帶你去外面逛逛。”
此時讚血羽突然看了高狄一眼。
他沒有吐出一個字，但高狄卻意外明白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提醒道：“將軍，就算您想親自陪同寶舟姑娘外出，也請考慮一下您的模樣在外辨識度很高，而且已經在府中休息了幾l日，即便是您也得外出工作了。”
這一刻讚血羽突然覺得程寶舟的那些胡說八道也不全是歪理，比如那句“沒有人想要工作”就完美印證了他此時的心理。
他短暫反省了一下自己為何會擁有如此墮落的心態，最終隻能說道：“在外花費直接從庫房取用即可。”
原本程寶舟還在糾結是跟著高狄出去轉轉還是繼續煉丹，她手上的方子裡感興趣的還有不少呢，但聽見讚血羽提起庫房，立刻掙紮著跳下來自己走路，期待道：“毛毛、啊不，將軍呀，現在既然都回家了，有些東西是不是也該搬上日程了呢？”
“有話直說。”
“哎呀，你這麼直接人家不好意思啦，就是我瞧見那些富貴人家每個月都會給自己的大小老婆分銀子，我記得是叫月例來著，你看看我跟著你也有一段時間了，實習期也得轉正了，這銀錢是不是該結一結？”
她這賊咪咪搓手的樣子讓讚血羽不知該說什麼好，仔細一想雖然程寶舟跟了他後沒有短她的吃穿，她想要什麼高狄那邊付錢比誰都快，但如今回了繁華熱鬨的玉京城，女兒家有什麼想買的小東西也正常，總不能樣樣都讓大男人給她置辦。
雖然他有心讓她缺什麼直接去庫房取用，可一想起程寶舟一進丹室就能閉關三天，讚血羽難免生出幾l分隱憂，倒也不是擔心她掏空自己的庫房，而是怕她拿著這些東西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他吩咐高狄：“待會兒去賬房那兒登記一下，錢就按著……”
仔細一想，這英曇公府也沒什麼參考對象，讚血羽想起自己的便宜妹妹，有了結論：“按著郡主每月例錢的十倍給。”
他特地叮囑程寶舟
：“你出去想花就花，要是花完了去庫房取用就是，但可千萬記著，莫要拿這些錢去煙花之地消遣，你現在年歲還輕，千萬不能學了這些壞毛病。”
顯然他還記得程寶舟在自己面前的某些虎狼之詞，把旁邊的高狄都驚住了，想不通將軍怎麼會說這種話，寶舟姑娘怎麼可能是那種人嘛！
程寶舟一邊同情小郡主在她哥這裡低下的地位，一邊點頭哈腰眉開眼笑，直呼謝謝老板，這一瞬間她的思想短暫墮落了幾l秒，覺得當讚血羽的小老婆其實也挺不錯。
這男人有錢是真給老婆花啊。
不過既然談及錢，還有一件事也要說說，她不好意思道：“我這幾l天不是煉製了一些丹藥嗎？太多了我也用不完，毛毛你看咱們這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你算算煉製所用的成本，順帶給我收購了如何？總歸你下面這些軍士平日丹藥的損耗也不少。”
此時的讚血羽並未當回事兒，隨意點點頭，不過玄甲軍士日常所用的丹藥都來自太素丹鼎閣，對於成丹的品質要求很高，想來程寶舟還達不到這種水平，但誰讓這是自己小老婆煉的丹呢？就算堆庫房也得留下。
然後赤鳳將軍便看見程寶舟興衝衝從他送去的乾坤儲物袋裡不停往外掏藥瓶，除了小瓶之外還有盒子、瓦罐等等，可見煉製的丹藥品種甚為豐富，而且看著大大小小足有上百件，數量也十分驚人。
“咱們前面可是說好了，都得收啊，標簽都貼好了，很好認的。”
高狄仔細開了一個藥瓶觀察片刻，又試探著吃了一粒，瞬間眼前一亮，用一種極為欽佩的目光看向程寶舟：“不愧是寶舟姑娘，我瞧這成丹品質絲毫不遜色於太素丹鼎閣資深丹士煉製的丹藥，不過這數量……您是如何做到短短三天就煉製這麼多的？”
而且還不是單一的品種，粗略一看少說也有二三十種類型，以至於高狄都忍不住猜測程寶舟是不是某種能自動生產丹藥的機關人了。
卻聽得當事人用一種理所應當的語氣說道：“很簡單啊，同時多開幾l個爐子就行了，畢竟一直守著一個爐子真的很無聊，反正這些丹藥大多都是些煉體境、靈應境所需，化氣境需要的隻有兩種，對專注力要求不高。”
同樣觀察了成丹品質的讚血羽與高狄都沉默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手好癢啊，好想給某個明明沒在炫耀但偏偏讓人更膈應的家夥來幾l下！
這些該死的天才，真是每次看見都忍不住懷疑自己為什麼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成為平平無奇的對比模板。
不過讚血羽很快想通了，程寶舟有這樣的天賦不奇怪，否則丹毒老怪也不至於為她投入如此多的心血，越是丹毒老怪那種在自身領域十分傑出的妖孽，就越不會將自己的畢生心血浪費在一個他看不上的庸人身上。
於是他財大氣粗一揮手：“你想要煉丹時若是缺了藥材，庫房裡有就直接取用，庫房裡沒有的話就吩咐人去給你找尋，不過也不要因此本末倒置，早日突破化氣境才是最要緊的事兒。”
這一刻，程寶舟從未覺得讚血羽竟然如此英俊。
好老板，真是一個好老板！
為了這樣好的老板，她願意全力以赴來搶救一下對方在原著中的慘淡結局，畢竟現在劇情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本該和葉渡、華星雲兩人在路上磨蹭的她已經提前一年抵達玉京城，而且還直接住進了後日主角們各種算計才成功潛入的英曇公府。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但無疑有了扭轉命運的餘地，等到她突破到化氣境，便有足夠的底氣去遼州接回葉渡，與他一同抓住此番青雲盛會的機遇。
隻是程寶舟千算萬算也沒有料到，她心中記掛的小可憐葉渡此時已經順利突破到了靈應境，背著行囊正在趕來玉京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