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如今我們已經今非昔比，我覺得是時候去灣牙鎮探探了。”

灣牙鎮聽起來沒什麼特彆的，不過是因為正巧處在河水的彎角處，像是一顆突出的牙齒一般，如今天荒地旱，河水也乾涸得差不多，王五和程寶舟前來查探時，便看見因河水枯竭裸'露的河床上隻餘下布滿道道裂紋的淤泥塊，以及半埋在其中發臭發爛的細魚小蝦。

“河水乾枯了是好事，難民們可以直接走過去，不必想著去水淺處淌水。”程寶舟說著，遙望見鎮口處竟然已經修建起了土牆，周邊也用裝滿了泥灰的袋子層層堆疊，形成一圈護牆，隱約能看見有人巡邏，雖然不成規模，卻是其餘鄉鎮比不上的。

她微笑道：“看來灣牙鎮早之前就經曆過難民圍聚，已有了不少應付經驗。”

“灣牙鎮本就是附近有名的富裕地方，尤其還住了龐老財一家，不少人都想著往這兒跑。”王五表情很嚴肅。

自從攻下六雀村後，他就心心念念著地主家的存糧，就連下面的藥田都有兩個修士守著，不知不覺間王五已對程寶舟告訴他的傳聞深信不疑，認為那龐老財祖上真出過醫官，是外地遷來的富戶，如此一來便有很大幾率藏有靈應境功法！

然而好東西也得有命拿，從六雀村老頭修士的姬妾那兒得知原本村裡還有一個女修士，隻不過後來情況越發不好，就被龐老財叫回去了，否則以王五的本事能否同時應付三個人還是個未知數。

因此——

“若我所料不錯，這兒至少有三位煉體境修士，四位也是有可能的，但還請大哥放心，至多就是出現煉體境大圓滿的強手，龐老財並非修士，而是一介凡人，他手上若有資源必然先緊著自家親妹子，連她都隻是煉體境，那麼出現靈應境修士的幾率便更低了。”

很簡單的道理，靈應境修士和煉體境存在著根本區彆，若說市面上出高價還能收購一些不知好壞的煉體境功法，靈應境功法卻是根本看不見，這不是買不買得起的問題，而是根本沒人賣，要混得多落魄的靈應境才會稀罕在一個地主手下做事？

何況真有靈應境修士過來應聘，龐老財也不敢招攬對方，他自己的親妹妹都隻是個煉體境，到時人家起了壞心思殺光他全家，龐老財如何承受得住？

“妹子所說不錯，但這灣牙鎮應付難民已有不少經驗，你瞧這河床中的臭魚爛蝦，這鎮子上的百姓竟然連這些小蝦米都不屑打撈，任由它們在這裡發爛發臭，顯然鎮中並不缺食糧，除去平日家中儲備，龐老財定然也資助不少，這老貨是個有遠見的。”

如此一來，先是消減鎮民們因為饑餓襲擊家宅的風險，同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鎮民們對於龐老財的服從度很高，整個鎮子被管理的井然有序，不說打造成銅牆鐵壁，卻也不是尋常烏合之眾能輕易擊垮的。

但程寶舟早早料到今天，提前幾月便做足了準備。

“如今我們手下已有幾批訓練有素的隊伍，更有兩位煉體境修士，不如這般，大哥與我抽出一人帶領大部隊從鎮口攻入，其餘隊伍分彆從四面八方圍攻，隻要有了一個突破口，餘下便不再是難事，而關鍵重任在於你我二人身上。”

“一人需要在鎮口打碎土牆，吸引鎮中駐守的修士，牽引招架住幾人的圍攻，而另一人則需要趁著火力集中在外，悄悄潛入龐老財的宅子，隻要將那龐老財打殺，主顧一死那些非親非故的修士自然不會想著留下死鬥。”

程寶舟勾起一抹笑：“他們一定會趁著混亂之際返回宅中，抓緊機會搜刮財物，比起我們這樣的外人，他們更清楚宅中值錢的物件在哪裡，屆時我們裡應外合一網打儘，隻要宅子裡有靈應境功法，不愁找不出藏匿地方。”

這樣的計劃如果能成功實施，確實是極好的，而王五此時卻沉默了，他有些猶豫。

計劃想要成功實施，必須建立在兩人之間信任的基礎上，留在鎮口的修士明顯要承受極大壓力，同時與幾位修士周旋可是不容易，尤其這龐老財家裡有些背景，說不得便賜給麾下打手幾套精妙招式，很容易陰溝裡翻船。

然而與此同時，潛入宅中的人卻得冒更大的風險，那龐老財是好打殺的嗎？身邊定然會留下一兩位實力強勁的打手，關鍵在於——若是鎮口的人頂不住壓力撤退，那麼被裡應外合包抄的就是去暗殺龐老財的那個倒黴蛋了。

王五在心中糾結幾秒，有了決斷，他道：“妹子，此次計劃中留在鎮口的人必然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連續招架幾人，我知你天賦異稟，但你能做到麼？”

“大哥，我不敢誇下海口，隻敢告訴你，隻要你沒有給我發信號，我便是死也會堅守陣地等你回來。”程寶舟慎重道。

她會不會真的以死相拚她自個兒很清楚，但此時王五卻是信了，他先前曾經因為對程寶舟提議產生隔閡一度以葉渡為人質拿捏她，可現下一看程寶舟的提議確實行之有效，男人不狠如何成就大丈夫？

之後屢屢回想，王五都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懊悔，憎恨自己竟然以惡意揣測程寶舟的用心，同時他也知道，寶舟妹子這麼聰明一定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但她卻沒有因此生氣，兢兢業業輔佐他成就大業。

唉，他真不是個東西。

王五望著程寶舟，他的面上帶著一種接受所有的平靜，緩緩道：“我信你，但大哥不希望你真的碰見危險，如果撐不住就走吧，不必管我。”

他將一顆拳頭大小的黑黝黝圓球和用布抱著的一疊葉子交給程寶舟：“好妹子，這是用來保命的東西，撐不住的時候就往嘴裡含上一片清腦葉，把球往對方那兒砸去，接著能跑多遠跑多遠。”

“若是大哥沒有回來，你就帶著剩下的人找個安穩地方過日子吧，尤其是我兄弟，是我對不住他們，等熬過這荒年，以你的資質大可去玉京城參加青雲盛會，日後前途無量。”

此番王五說得是真情實意，讓程寶舟不知該如何回應，雖然知道此時應當說些討喜話，卻隻能沉默以對，因為她十分清楚王五未來的結局。

而她的任務，正是推動主線劇情的發展，助葉渡像原著那般不斷修煉，成就不凡。

王五並不在意程寶舟的沉默，他是個果斷的人，既然決定了便不後悔。

計劃很快如期執行，王五讓自己最後的哥哥留在了後方，而程寶舟則叫來葉渡問他想留下來還是跟她走。

葉渡平靜道：“我不會留下來，你若是戰死在前方，以我的實力沒辦法給你報仇，但我可以幫你收屍，陪你一起。”

程寶舟“嘖”了一聲，彈了彈他腦瓜崩兒：“你就不能說點吉利話嗎？而且正常操作難道不是你臥薪嘗膽修煉為一方高手，接著去為我報仇雪恨嗎？”

“我的資質放在這裡，想要為你報仇可能要花上二十年三十年，甚至終其一生都沒辦法成功，我害怕隨著歲月消磨，我會逐漸忘記你的模樣，也害怕複仇的心越來越淡，被膽怯和懦弱替代，最終選擇苟且偷安，與其出現那樣的未來，不如趁著現在我情願為你去死的時候，讓你一個人上路不那麼孤單。”

葉渡這番話成功把程寶舟哽住了，她嘴角抽搐了半天，到底還是沒忍住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笨蛋笨蛋，你真是個笨蛋，哇，本來你阿姐我隻是可能出事情，被你這麼一說我直接十死無生了是吧？你說話這麼難聽以後怎麼哄女孩子？去去去。”

程寶舟氣呼呼走了，葉渡卻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不會被留下了。

雖說事前動員十分悲壯，就連程寶舟都覺得放在小說裡這肯定是場需要作者連寫好幾章才能以示尊重的悲壯戰役，雖然她也不清楚這一群歪瓜裂棗組成烏合之眾互相鬥毆算不算得上戰役。

但當王五與龐老財的煉體境妹妹打得你來我去戰況膠著時，他突然看見程寶舟在牆邊冒出了一個腦袋。

王五頓時大驚，怎麼回事兒，這和計劃不一樣啊？！

然而程寶舟卻已經發現目標，三下五除二就把龐老財身邊幾個雜兵踹倒，艱難找到這胖子的粗脖子，啪地卡住、卡住一小截，然後對著龐老財妹妹大喊：“束手就擒吧！你哥哥已經被我抓住，我隨時都能要他的命！”

那身材高挑瘦削到壓根不像和龐老財從一個娘胎裡出來的女修士掃來一眼，冷哼一聲，接著竟然轉身就跑。

程寶舟一愣，這麼從心嗎？

被她挾持的龐老財大喊：“妹妹，你不能不管我啊，救我，救我！是我把修煉的機會讓給你，這麼多年一直供著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跑路失敗被王五一個鶴行攔截住的女修士對此不滿回應：“什麼讓給我，明明是你受不了修煉的苦，要不是你個死肥豬藏著掖著不給我功法怕我離開蒼州，我早就突破到靈應境了，何苦今日受此人禍，悲哉！”

那廂程寶舟正要八卦一番這地主家的倫理大戲，便見王五打了雞血般威勢大漲，女修士在分心的情況下一時不察，被擊中要害，含恨而終。

王五哼了一聲，但面上難掩喜色，朝這邊走來，開口問道：“妹子，你怎麼過來了，難道鎮口那邊沒人嗎？”

但這般一想也不對，如果鎮口沒有修士駐守，龐老財這邊不該隻有他親妹守著啊？

程寶舟見變數儘失，也懶得費力掐住這龐老財，一腳將他踹倒在地，朝王五歎氣道：“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變數，主要是我實在沒有想到——”

“那守大門的幾個修士竟然這麼菜。”